“不是说要旬日时间吗?怎么回来了?”
语气正经,内容正经。
可陈纵面上的笑,却让白无冥觉得像是能污染世间万物。
迈步挡住陈纵在二人身上来回巡视的、耐人寻味的目光,白无冥心中那股久别重逢的欢欣喜意直接消散。
嗯,不愧是他。
“你都快上天了,我办完正事不得回来看看”,白无冥说着,看向陈纵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
那日圆月如盘。
白马山庄少庄主看着不远处密林中被人围攻的八品武者。
他初出江湖,满肚侠肝、浑身义胆,哪里能不出手?
未料那群山贼中藏有一位与他同境的六品高手,更是半点江湖规矩都不讲,一把生石灰便让他目不能视、败退受创。
若非那八品武者机灵,提前在林中布下陷阱,他这白马山庄的少庄主恐怕刚出江湖,天明便要隐退了。
救人者成了被救者,心高气傲的他怎能忍受?
当即一路尾随,觅机报恩是假,成功装一波、找回面子再走是真。
不想这一跟,就到了现在。
彼时、初见、共逃、山涧、篝火。
“兄台贵姓?”
“白。”
“名字呢?”
“无冥,无法无天的无,送你往生的冥。”
“哦,我姓陈,单名一个纵,纵横捭阖的纵。”
“你那什么眼神,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天下第一!”
“你没机会了。”
“为什么?”
“因为这天武七国的第一,会是我!”
......
白无冥猛然回神。
那日的戏言,陈纵做到了。
仅仅两别两见,他先是拜山陈国江湖,后又败了那无敌天下两甲子的齐治穹!
梦幻荒唐、势不可挡!
让白无冥一时难以分清。
那夜在陈国无名山涧旁,陈纵说出七国第一会是他时,那无比笃定的语气和目光,是不是因为他早已预料到了今日的一幕。
‘只听说葬剑山姜逆到处说,自他握剑之日起,他便知道自己会是那剑道魁首。
难不成老陈自练武之日起,就知道自己会是那天下第一?’
“传这么快吗?”
陈纵说着,一脸的无所谓,江湖传言的威力,他很早之前就领教过了。
“既然来了,走走走,你我去会会这天下群雄。”
陈纵揽过白无冥的肩头,见其一脸呆滞,不由摇着他道:“发什么呆?第一次的后劲这么大?到现在没缓过来?”
“你......滚!”
是的,白无冥脸红了,小心翼翼的撇向一旁心结尽去,始终笑吟吟的温红。
“思巧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得紧,弟妹你若不喜人多,不如去家里陪陪她?”
温红温婉点头,只轻声叮嘱白无冥要小心。
回了陈国一趟,那曾经横鞭立马的玉蛟龙,似乎死了。
租来的船上,白无冥紧紧攥着青虹剑,额角青筋暴跳。
因为从刚才一上船开始,陈纵就瘪着嘴,学着温红对他说,‘要小心啊~’。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
陈纵许是早上吃得太撑没什么事做,竟就这般念了一路!
白无冥本来还想详细问问当日陈纵与齐治穹一战的诸多细节。
岂料这边刚刚张嘴,陈纵那边就甩来一句‘要小心啊’,直教他气得七窍生烟,问不下去半点。
令白无冥差点暴走的是。
方才有大浪打来,那晒得黢黑的船老大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大喊了一句‘要小心啊’。
“你够了!”
‘锵’的一声,白无冥拔剑而起,剑指陈纵。
“急了急了。”
两人扭打在一起,如争抢生意的市井小贩,不用内气招式,只凭拳脚打王八拳。
半刻钟后,齐天岛遥遥在望。
船舱之中,白无冥鼻青脸肿,陈纵好整以暇。
“你狗日的,我单知道你皮糙肉厚,没想到竟会厚实到这种地步、嘶......艹!”
白无冥认输了。
陈纵全程嚷着义父要让着义子,根本没有还手。
眼上的淤青,是他一记头槌锤在陈纵头上换来的。
陈纵摇头,笑而不语,随手端起船家准备的海盐粗茶喝了一口。
那神态在白无冥看来,像极了纵容后辈玩闹后的无奈长辈一般。
‘他泥马绝对故意的!艹!
我也是先天,虽是吃他的药吃的,却也是货真价实的先天,为何差距会这般巨大!’
白无冥反抗不了,陷入沉思。
他若是知道陈纵这幅身躯,如今即便不用内气气血,只凭肉身之力,也能锤死三个练气巅峰的幽云,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就是这般强横的身躯,他竟妄图以路尽之前的先天肉壳抗衡?
若非陈纵有意识的控制,白无冥只怕要落得个骨断经折的下场。
陈纵笑吟吟的站起,也不管已经emo的白无冥,立在船头,遥遥看着已经守在清浊港旁的冯崖三人,神游天外。
他就是故意的。
因为他知道白无冥生性要强。
已经承了一步先天这般泼天大恩。
眼下直接说给他梳理内气,稳固丹田根基,恐怕他会犟牛附身,宁肯跳下船游回茶马岛,也不会接受他这没来由的馈赠。
此前一番打闹,相当于寻常先天数年苦修!
不过此前的奚落也是真的。
此正是因缘际会、顺水推舟......
与此同时。
七星岛往东的海面上,一艘似随时可能被浪头打翻的无帆孤舟上。
沈涟眉眼含煞,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揭开黑色面巾的高大人影。
“你没死!”
那人咧嘴,似在笑,可却无声。
仔细看去,他喉间一条如蜈蚣般的狰狞伤痕若隐若现。
“好姐姐,怎么?我没死你好像很不高兴啊?”
沈涟目光下移,惊疑不定的盯着他的肚子。
因为这话音,赫然是从他肚中传来的。
缓了几息,沈涟深深吸气,又重重吐出,冷漠道:
“没死就去死,你来找我作甚?莫不是还想练那归源返我功?”
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清丽面庞,沈不煜难以自抑的舔了舔嘴。
“我拼着最后一口气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是为了你啊我的好姐姐。
昔年你说我不够强,宁愿和那贱人一同委身沈磐老猪狗,也不愿意正眼瞧我一眼。
现在呢?嗯!?”
“轰!”
劲力狂猛,掀起数丈浪涛,遥遥扑向远处。
沈涟如遭雷击,呆呆呢喃。
“第九层,归元本我境......”
见此情形,沈不煜先是歪嘴轻笑,继而两手高举,仰首大笑。
喉咙发不出声,他便震荡内劲,发出如人声般的猖狂大笑。
“砰砰砰砰砰砰!”
方圆百丈之内,海面接连炸起,鱼蟹死伤难以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