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穿越小说 > 明末最后的悲歌 > 第14章喋血丽州城
    经过两天的行军,义军抵达了一个叫山夏的小村子,该村距县城十里左右,南边正是永康县一条主要的河流-南溪,很是适合大军驻扎。



    每天五十里左右的行军距离相对后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在此时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但艰苦的行军也使得从东阳带来的义军少了近三百余人,有一部分冻病了,有小部分是受伤了,卢善元安排了一些同乡留下来照料,吩咐病好之后离东阳近的就返回东阳,离永康近的就前往永康。



    但整支队伍基本没有发现有人是怕吃苦掉队的,卢善元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说明这些乡民确实是好兵的苗子。



    不过也有非常让卢善元烦恼的事情,现在的队伍不是缩小,而是大大膨胀了!一路上永康的百姓纷纷加入义军,前来投军的真是不少,露宿时清点数目居然已经达到七千多人,也就是说有五千多名永康百姓加入了义军,也不知道这些百姓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但现在摆在眼前的困难也不小,最大的问题是原本准备的每人份的干粮是七斤,当时考虑是三天到达,两天攻城,预备两天,但现在人一多,大家伙都得匀出一些给新加入的人,这样一来,带着的口粮也将将就能吃到明天晚上,也就是说,明天如果攻不下县城,得不到官库里的粮食,后天这么多人都得饿肚子。反过来说,明天一定要攻破城池,否则很可能以后都攻不破了。



    虽然有些不安,但在巡视了营房之后,卢善元还是强迫着自己进入了梦乡。



    而在永康城县衙内,难得的点起了蜡烛,县令朱名世正忧心忡忡的与典史谭学竣、罗虎面谈。



    朱名世五十余岁,长相青秀,一看就是典型的文人,此时正坐立不安看着谭典史,说道:“天如,你看这帮乱贼是否会来攻打永康?”



    谭典史四十余岁,长相粗犷,原本是南京城内一个候爷的长随,不慎得罪了一个官员,好在主家仗义,把他运作来当了个典史,倒也跟朱县令处得不错,甚得倚重。



    他也不知如何回答,看向罗虎,问道:“罗虎,你说贼寇必会攻打永康,可有实据?”



    罗虎看着这两人慌乱的样子,心中微微有些鄙夷,但也不敢显露出来,恭恭敬敬答道:“这许都虽说是故左都御史许弘刚之后,但平日里不喜读书,但好交际,与一帮好勇斗狠之徒交往。前段时间假借募兵北上勤王之名,聚了四五千人,不合被姚县尊知晓,告到了道臣那里。没曾想这许都胆大妄为,居然就此反了!听说他聚了有两三万人,手下又有十八名万夫不挡的勇将,东阳城不过半天就被破了。小人以为,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大人不如避其锋芒,退到府城借兵平叛!”



    谭学竣一拍大腿,笑着说道:“罗虎说得不错,贼势强大,城池必不可守,不如县尊大人带队找同知大人借兵蝇,如此方为上策!”



    朱名世脸上阴晴不定,沉默良久,起身踱步数圈,最终喟然一叹,坐回椅子上说道:“理是这个理,不过本官出京之际,恩师曾有言:当今天下板荡,汝能虽不足以救天下,但也要保得一方平安,此去为官,当以一城百姓为要。吾虽不才,但圣人之言、恩师教诲自当铭记于心,一城百姓之生家性命均系于吾身,岂能弃百姓而去。借兵事宜,派一吏即可,本官手书一封予同知大人,天如安排一个能干之人连夜送去!”



    下定了决心的朱名世象换了个人一样,脸上有了一种决然之色,大声说道:“天如,本官一介书生,不懂守城之事,汝原本乃灵璧候家将,兵法武艺了得,守城之事就托付于汝。明早开始全城戒严,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谭典史组织兵勇上城,明日下午我亲自上城为他们鼓劲!”说完他还庄重的向谭学竣一揖。



    谭学竣心里暗暗叫苦,但面上却大声说着不辱使命什么的,他知道朱名世平日虽然不很关心世事,但一旦认真起来却特别倔强,只要决定的事情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



    “真是个腐儒,谭大哥,你真的愿意留在这里守城?”出了县衙,罗虎马上愤愤不平的说道。



    谭学竣叹了口气,说道:“这些读书人是得罪不得的,想当年我在候府里过得何等潇洒,也就无意间得罪了一个酸丁,差点被整死了。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这批人得罪不得,这帮人有师生、同窗、同年帮忙,一个不起眼的书生都可能有着深厚的背景,惹不起啊!”



    罗虎深以为然,姚孙棐看着不起眼一老头,背后的能量大得很,据说跟京城里的阁老都能扯上关系,而且看着笑眯眯但行事阴辣狠毒,这种人当然是不能得罪的,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明天一早,你把鑫儿带上,一起去府城里避避风头。府城里有驻军,想必这些乌合之众是攻不下来的。待到时局安稳,我再通知你们回来。”谭学竣与罗虎相识多年,在东阳任职也是通过他的运作,而且罗虎此人为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讲义气、懂报恩,儿子交到他手里也算放心。



    第二天一早,昨晚上与小妾玩到很晚的谭鑫不情不愿的被叫到谭学竣面前,不过看到板着脸的父亲还是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



    谭鑫是家中独子,加上母亲受谭学竣牵连早亡,谭学竣平日里对谭鑫娇纵了些,这也导致二十多岁的人一事无成,天天跟些狐朋狗友一起吃喝玩乐。



    跟谭鑫说了决定后,他倒是很高兴,府城毕竟比县城要繁华得多,平日里也很少去,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好好玩玩,“爹爹,天雷地火给我带去吧,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他们的护卫孩儿怕出事。”



    谭学竣大怒,骂道:“什么危险?你去了府城给我老老实实呆着不要出去,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你老子在这守城不危险?就你这样子,如果老子死了看你怎么活?”转过头来,对着罗虎说道:“罗兄弟,到了府城你给我把这逆子看牢了,如果不听话尽可打得!”



    谭鑫低着头应了,但谭学竣自然知道自家儿子在想什么,只得对罗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谭鑫,罗虎也是满口答应。送走笑嘻嘻的儿子,谭学竣突然涌起一阵不安的情绪,似乎以后再也看不到儿子了一样,呆呆的看着远去的马车,但谭鑫始终没有回头望一眼自己,他不禁心中有些酸楚!



    “大人!”一声呼喊声把谭学竣从游离状态拉了回来,来的是壮班和快班的两个班头,一个姓李,一个姓王。



    “两位班头,你们两人立即把所有民壮都去招集起来上到东门,还有再招些街上的人上城墙,县尊有令,下午要到东门视察,人要越多越好,都给配上兵器!”招他们过来,主要就是为了城防事宜,谭学竣作为主管,自然心中有一套,此时最重要的是下等朱县令的视察,要让他看到守城的力量,反正朱县令应该也不懂军事,只要把人堆上,再把兵器拿上应该就差不多了。



    两个班头应诺而去,谭学竣又把天雷地火两人叫来。天雷、地火姓甚名谁已不重要,但谭学竣知道他们原本是太湖群盗之一,当然,他们其实也是候府的白手套,用来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两年前,许都游历吴中,正巧太湖剧盗沈七、沈八犯事,官府围剿不得,许都组织了几十人进太湖,居然生擒了沈七、沈八,还顺带把天雷地火的老巢也给剿了。



    失去了老巢,又没了手下,再加上官府趁机进剿,两人不得以逃到候府。当时受到文官们的打压,实在不便收留他们,刚好谭学竣要来永康上任,于是两人就被打发到了永康避风头,候府好像也没有再启用他俩的意思,就这样一直呆了两年。



    外人看来,天雷地火二人似乎是谭府家奴,但谭学竣可不敢这么想,以前在候府时就知道这两人心狠手辣,可是坏了不少人的性命。所以日常谭学竣对二人恭敬有加,也算是平等关系。



    “两位,许都起事,派人攻打永康,我需要两位的帮忙!”这句话马上引起平常很少言语的天雷的兴趣,直接说道:“是那个许都?”



    “是的,跟以前不一样的是,现在他是贼,我们是官兵。”



    “好,我们负责保护你,许都没有亲自来吧?”



    “现在还不知道,不管是谁来,都不能让他们破城。如果许都成事,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谭学竣严肃的说道。



    正在此时,东门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过了没一会,一个衙役匆匆跑来,慌张的叫道:“大人,不好了,贼寇来了!”



    谭学竣心里咯噔一下“来得这么快?”,不过还是静下神来说道:“可曾通知县尊大人?”



    “已有人专门前去通知,请大人尽快到城门,贼寇可能会很快攻城!”



    谭学竣也不迟疑,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贼寇来了多少人?”



    “禀大人,密密麻麻的根本数不清,依小的看来足有上万人。”



    谭学竣吓了一跳:“这么多?他们哪来的这么多人?”他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到了城墙上,只见城门下的贼寇已经列队完毕,前面的几排都拿着竹枪,列队相对整齐,而后面的几千人拿着乱七八糟的兵器,甚至大部分人拿的还是农具,粗粗数了一下,即使没有一成也有八千。



    人马过万无边无际,这密密麻麻的人群让谭学竣的额头上不禁冒出了冷汗,城头的丁壮们倒要好很多,甚至有人还在那里指指点点。



    城下的卢善元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绿袍的官员出来,知道是县里的官员出来主持大局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官,不过城头的人显然也不是正经官兵,几十个穿着皂隶衣服的人夹杂在穿着民服的百姓中间,手上拿的兵器也是杂七杂八的,只有个别人手中拿着几张角弓,心中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此行仓促,义军手上也没什么攻城工具,用竹子赶制了一些梯子,此次攻城战要速战速决,没有什么花巧,唯有靠战士们的勇武而已。



    在行路过程中挑了百名左右粗通武艺、身手敏捷的后生,他们将作为攻城的主力。当然,无论什么时代,仰攻都是很吃亏的,虽然来之前有了安排,但效果如何,卢善元可一点把握也没有。



    城墙上一个衙役匆匆跑到谭学竣面前,小声说道:“谭大人,县尊说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就不上城墙了。这里就指望谭大人了,县尊大人说,如果此战能胜,他也不吝赏赐!”



    谭学竣口中接令,心中却暗骂不已,在这关键时刻,朱名世哪怕先许个具体金额也好啊!百无一用是书生,看来这个县尊大人听到这情形已经吓得走不动道了。



    “县尊大人说了,只要守住城墙,每人每天给一百文!每杀一名贼寇奖一两银子。”谭学竣大声叫道。



    他的许诺很快让城墙上的人沸腾起来,有些平日好勇斗狠之徒脸上现出高兴的笑容,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一副跃跃欲试的感觉,好象恨不得贼寇赶紧攻城,好杀敌领钱。



    城墙下的卢善元听到了城头的欢呼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此时城头的士气得到了加强,不过这不重要,打仗还是要以我为主,从实力分析,义军还是占据绝对的优势。



    锣鼓声响了起来,就着鼓点,一排排的义军动了起来,卢善元就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上拿着自制的两根竹枪,忽然豪气上涌,举起手中的竹枪大声喝道:“诛贪吏!”



    他的声音也感染了义军战士们,他们也声嘶力竭的喊道:“诛贪吏!诛贪吏!诛贪吏!”声音从杂乱变成整齐,从小声变成大声,逐渐穿透空气传到了城上,好像一阵阵大风刮过,把守军刚刚积累的一点士气打压了下去,使得他们原本兴奋的脸庞突然被变脸似的,一下陷入了沉寂之中。



    城下的呼喊声停了下来,战场上突然好像静止了一般,只有整齐的脚步声配着节奏的鼓点一步步逼近城墙,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这时城头忽然射出了一支箭直奔走在最前面的卢善元,射手的射术并不怎样,当然也可能本身弓的质量不行,这支箭的飞行速度并不快,似乎也不是很准,卢善元手中的竹枪一晃就把它拨到一边,斜斜插在地上。



    “晃枪!”卢善元大声喊道。所谓晃枪,其实就是把手里的枪举起来左右晃动,这样可以尽可能的减少弓箭带来的伤害。



    果然,城头的弓箭三三两两的射了出来,大部分都被竹枪挡住,也有个别倒霉蛋被弓箭射中,他们不禁大声的吼叫起来,而他们也让紧张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大家都拼命的吼叫起来,也不知道都在吼些什么。



    “投枪!”卢善元大声叫道,这投枪是边走边训练的成果,也就是把手中的竹枪投掷到城头,通过训练,卢善元挑了一批投掷得好的战士,专门投掷三轮。



    不过卢善元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了大家伙的吼叫声中,不过他也预料过这个情况,率先把手中的竹枪投了出去。他的竹枪晃晃悠悠的飞上城头,擦着一个守兵的身子穿了过去,把那个守兵吓了一跳。



    不过竹枪的目的并不是要单根的准确度,而是要覆盖,随着回过神来的投掷手把竹枪一根根的投出一轮,城头上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投出的竹枪如果不是正中头颈,在这寒冬之季不会带来致命的伤害,但却足以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按照战前要求,竹枪投出后,梯子队就要冲上去把梯子架起来,而后面的突击队马上跟进爬梯抢城,不过要求是一回事,真正到了战场环境上能做到又是一回事,城头的惨叫声都传来了,投掷队第二轮的竹枪也投出去了,但突击队却还都愣在那里。



    卢善元知道这些没有经过训练的农民要适应战场没有那么简单,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一个人带着他们打仗,而这个人只能是自己。



    他快速的冲上前去,此时他前面的梯子已经架好,他腾腾地一只手抓住梯子迅速的上窜,前世的训练让他的脑子里有着深刻的记忆,虽然身体还不是很适应,但现在这具身体的敏捷度至少不逊色于前世,至少发挥了前世八成的水准,很快就攀上的城墙。



    他一只手抓住城墙,正想发力一跃而上,此时忽然头脑里警讯大起,马上缩起头藏在城墙下面,果然头顶一片刀影掠过,勘勘擦着头顶过去,紧跟着一个枪头忽然窜出来,向着竹梯直冲而来,枪头重重刺在竹梯的顶部,竹梯一下脱离了城墙向外倒去。



    卢善元本能的双脚用力一蹬,准备强行跳上城墙,但此时,那片刀影又向他身上袭来。卢善元左手使力,在墙上用力一撑,上窜变成了横漂。那片刀影刚好砸在竹梯上,似乎刀尖还碰到了卢善元的左肩。



    在行将下落之时,卢善元一把抓住了城墙,微一用力,顺势跳上了城墙,这一动作让他的肩膀隐隐发痛,“应该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卢善元心中暗宽。



    身子还未站稳,一道影子直刺而来,快逾奔雷,卢善元借势用手中的竹枪一拨,把刺过来的枪拨到一边,身子顺势后退了几步。



    城上的天雷地火很是诧异,能在这个条件下躲过他们联手偷袭的,实在是不可思议,如果说正常打斗中,能击败兄弟二人的人也不少,但在如此不利条件下能躲过去的,还真不可小觑。



    他们的慎重态度让卢善元站稳了身子,终于从狼狈状态中缓了过来,终于直面两个强大的对手。



    天雷地火并不急着进攻,只是摆好了架势,也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看上去还是少年的对手。卢善元抽空看了一下现场的局势,有几个梯子已经上来了人,拿着竹枪就是一顿戳,倒是把守兵戳倒了几个,如果按这个趋势下去,夺下城池是早晚的事。



    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卢善元仔细观察了天雷地火二人,二人看着其貌不扬,但摆出的架势却是很有气势,而且两人配合默契,一人拿刀一人拿枪,枪往后收,刀往前送,看似是拿刀的主攻,但卢善元知道拿枪的才是杀着。



    天雷地火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蓦地,天雷的枪如毒蛇出洞般直扎而来,而地火则顺势护住了两人,此时战场形势对守军不利,他们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旦让义军围住,再好的功夫也是白搭。



    卢善元紧紧盯住枪尖,在枪尖离自己还有三尺时,拿着竹枪一拨,把天雷的枪荡了出去,这一招正是后世刺刀术的精华,卢善元无比纯熟。本来此时卢善元应该顺势前冲一枪刺向天雷,但此时地火正在严阵以待的护着天雷,卢善元这一枪就先狠狠的扎向地火!



    地火大吃一惊,此时他的注意力都在护佑天雷身上,没想到对方的枪却是直奔他的面门而来,卢善元这一枪刺得又快又狠,地火收刀慢了一些,只能把手抬起护住面门。



    噗的一声,卢善元的竹枪狠狠的扎在地火的左臂上,疼得地火大声叫唤。而此时一道横风刮来,却是天雷的枪被拨走后,顺势一招横扫千军,此时卢善元已不及闪避,只能一下用气到背上,顺势往前扑以消除动能。



    卢善元感到一阵焦痛传来,人也被这巨力带了几步,差点冲下城墙!此时他还不能放松,拼命稳住脚步,又向左侧跳了一步,以避开可能存在的攻击。



    好在攻击没有发生,等卢善元转过头时,却发现两个对手已经远远逃了出去,没一会就消失在了城墙下面。卢善元呸的一声,骂道:“没用的孬种!”其实此时背上的重击差点让卢善元背过气去,如果对方追击的话弄不好今天要交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