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颜月歌到底想方设法把那发出声音的东西抓到了手里, 或者说是那鸡好端端卡在了树杈的缝隙里,挂住了脖子。
好在也不负所托确实是一只野鸡,或者说, 一只似鸡的妖兽。
野鸡体型才多大,这妖兽至少能顶两个家鸡,看着就肥美好吃。
这样的体型那一枚小椰子恐怕不够用,但想想自己的厨艺或许也不能太过托大, 要不就半只烧汤半只埋了做个叫花□□,或者再分出来一点烤烤试试?
印象中椰子鸡的做法极其简单, 基本只要把椰子和鸡丢到锅里煮就行,相信就算是他也可以成功。
不过成不成功是后话, 眼下的颜月歌简直不要太过开心,他坐到火堆旁高高兴兴处理到手的肥鸡, 嘴巴里已是控制不住漏出了小调儿。
他虽然也没有处理过生鸡,但是有这几天处理生鱼的经验,他马马虎虎也能上工, 就是一点儿不确定内脏的问题, 干脆全都丢掉了去。
他逃课太多不认识这妖兽,打了个马虎眼后还是借助了四海密卷的帮助,确定了这鸡可否食用。
结果当然是没问题,不然他也不会在这里处理了。
名字倒是拗口, 他才看过就忘到了脑后, 不过既然是妖兽的鸡, 就叫妖□□。
颜月歌瞬间将其与麻将中的幺鸡联系到一起,嘴角那是瞬间就咧了开来。
这边颜月歌还在高高兴兴盘算着鸡腿给老婆吃, 鸡翅根也给老婆吃,那边淮序已是看着颜月歌手中的鸡眨下了颇为无奈的一眼。
这家伙不适合独自进行野外生存。
虽颜月歌在四海密卷中查过确认这东西无毒, 但有没有毒这件事有时候得看情况。
像是颜月歌光顾着高兴一点儿没注意将那鸡的喉管处已经开始变黑,分明就是卡在树枝时被刺扎入了喉管。
明显已经被树枝染上了毒性的模样。
而至于毒性的大小,虽大抵对人体来说不会致命,但也不能说是无毒啊。
偏偏颜月歌一点儿没察觉,将肉洗净就欢欢喜喜转过脸来,“淮序等下也一定要吃一点哦,我会努力的。”
那双眼睛太过明亮,笑容也太过耀眼,淮序本是一眼瞥过就要撤走视线,却最终还是在那双晶亮的目光中点下了头。
然后,趁着颜月歌转身没有注意的时候,迅速点出一道灵力将那截有毒的喉管毁尸灭迹。
可最终,颜月歌抱着熟透的椰子鸡尝了一口,便就迅速将希望转向了架在火上的烤鸡和地下埋着的叫花鸡。
至于这盆味道属实一言难尽的椰子鸡,就还是不入他老婆的口了,不过他一定会努力吃完的!
颜月歌盯着火堆的视线都坚定了起来,甚至一并握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般。
一旁闲来无事的淮序看了他许久,这会儿很快便从他的动作间明白过来,这是失败了。
若是当真成功,颜月歌一定不会稳坐原地哪怕半刻,而是会直接一个蹦起带着美味的鸡汤冲过来让他先尝。
而现在颜月歌选择等着去收获另外两种,想来鸡汤并不美味。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颜月歌也丝毫没有狡辩的余地,一边等一边硬着头皮舀着椰汤喝,试图找出问题的所在。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椰子尝起来香香甜甜,椰肉也饱满好吃,就连妖鸡切好后也跟寻常鸡肉毫无区别的样子,这么多好吃的东西组合起来,怎么会让他做出这么难吃的椰子鸡呢?
然后颜月歌很快就发现,不是食材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经历过太多次烤鱼失败的颜月歌,终于在烤鸡上取得了成功,甚至只是烤熟撒了点盐巴,吃起来就香香的很是美味。
确定了,鸡肉没有任何问题。
就算没有孜然辣椒面胡椒粉,这鸡肉吃起来也完全不腥不柴,甚至被火烤出的些许油脂都在滋滋往外冒,丰富了鸡肉的口感。
颜月歌瞬间弹起冲向淮序,将一串带皮的胸肉递给了淮序,一双眼睛亮晶晶眨巴眨巴满是得意,“尝尝尝尝,可好吃了。”
看吧,淮序说什么来着?
怎么说都在前时颜月歌的欢喜中偷摸处理掉了有毒的鸡肉,便也算是决定了在颜月歌将食物递来时尝上一尝。
于是淮序顺手接过,当即咬了一口,而后在那双充满期待也满是紧张的视线中点了点头,应道:“好吃。”
颜月歌瞬间喜笑颜开,飞快道:“还有哦还有哦,淮序等我的叫花鸡。”
说完就飞快转身跑回去,兴冲冲刨开了火堆。
不得不说,颜月歌虽然在厨艺上没什么天赋,可叫花这一块儿,他还真就能比其他高出一截去。
包裹鸡肉的泥巴敲开的一瞬间,诱人的香气登时四溢而来,颜月歌没忍住漏出一声“哇”。
这香气,跟叫花鱼简直没法比较。
明明是相似的做法,成品的气味也好状态也罢,真的两模两样毫不相干。
颜月歌激动间赶忙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筷子拿到了手里,照着各处肉质较厚的地方戳了戳。
确定到处都已熟透,撕下一点尝了尝味道,颜月歌便就飞快扯下了鸡腿和鸡翅根冲到了淮序面前,又是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动作。
看吧,淮序说什么来着?
若同一件事接连发生几次,一个人的行动模式都是固定的几套,那便只能说这个人就是这般的人。
颜月歌就是一个一点儿忍不住激动要与人分享的孩子。
淮序这次同样没有拒绝,用手中串胸肉的木签子扎上了盘中的鸡翅根,再将鸡腿推了回去。
“这次,我吃这个。”
颜月歌眨了眨眼,“可是鸡腿也很好吃诶。”
淮序点下了头,“我知道。”
颜月歌愣了愣,脑子里瞬间好似打了结。
他老婆知道,但他老婆不吃要留给他吃、的意思?
颜月歌只觉眼前一花,差点幸福得直接倒地,到底是硬撑住继续将手中的盘子推了回去,“鸡有两条腿,淮序你吃这个,我吃另一个。”
说着,还怕说服不了淮序将身后那盆鸡汤指了指。
淮序侧目瞥过,继续直视了他的眼睛,“不好吃就不要勉强。”
赤色的瞳仍是懒懒散散,那狭长也微微上挑的眼角却是藏了几分正色。
颜月歌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那双眼睛看穿,生不出丝毫辩驳的心思,只摸了摸脸避开了视线道:“也、也不是不能吃。”
但颜月歌最终还是听话将那盆鸡汤尽数倒在了远处,去看有没有不挑食的野兽愿意去吃了。
然后再回来慢慢去啃那只让不过淮序的鸡腿。
颜月歌此刻深觉幸福,他也可以说是吃过了无数的鸡腿,却从未觉得有任何一只鸡腿比这只更好吃。
大抵能被人惦念着去吃的食物就是会更加美味。
颜月歌细嚼慢咽仔细品尝,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将最后一丝肉剥下入肚,他咂摸咂摸嘴,恨不得把骨头也一并吃下去。
但是理智打断了这一想法。
当然并非是这样做是否文雅或是能否消化,而是他的余光中,淮序的目光落了过来。
颜月歌悻悻将已经叼在牙间的腿骨磨了磨,到底是将其吐了出来。
仍是恋恋不舍的模样。
又在淮序的视线中转向了剩下的大半只鸡,吃了一会儿才见淮序又移开了视线。
似乎看着他就是为了监督他一样。
颜月歌再次升起一种淮序早已将他看穿的感觉,不过处处都是他老婆对他的体贴与关心,他心里还怪美的嘞。
于是颜月歌便在这份美滋滋中吃饱喝足,将附近收拾了一下准备开始打坐。
不要怀疑,他一个半大的小伙子吃完那大半只的妖鸡毫无问题,尽管这妖鸡一个顶两个大。
只是他本想着外面雨势不减,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空气中湿度应该是足够高的情况下,摆脱了水池束缚可以自由浮游在空中的淮序会去外头玩一会儿,至少活动活动筋骨。
可现实却是,淮序何止没有想去外头的打算,甚至一直待在遮雨棚下的水池部分,凑近他与他面前生起的火堆背靠在池壁上,锋利的指爪间捏着拨浪鼓间或的摇。
颜月歌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这雨也不大,淮序不出去玩一玩吗?”
背对着他的淮序闻言,鳍状的耳瞬间向他的方向动了动,听完后只是摇了摇头。
别管什么天气,淮序又不是小孩子,哪会对出去玩这件事感兴趣,不如就让他这样待着来得舒服。
颜月歌便是了然点点头,却依然多嘴道:“附近有结界也有陷阱,就算淮序去玩也不用担心哦。”
淮序点下了头,但并没有动作。
颜月歌本意也并非是一定要让淮序出去玩,只是想告诉他这里的环境还算安全罢了。
见状也并未再说些什么,闭上眼安心开始了打坐。
这地方的灵气虽比沙漠中浓郁不少,但到底也并没有摆脱稀薄的范围,不然这地方也不会连个大城镇都没有。
修仙界的人都现实的很,大家都知道灵气是好东西,城镇的聚集也大都依托于此,这种偏远也没多少人烟的地方,自然就是没啥好灵脉。
不然早被人占了,要么大势力来这里开设分宗分家,要么小势力依此建立。
不过他又不打算开山立派,哪里有没有灵脉对他的关系都不大,真要说的话,按照他们目前的状态,才最应该避开灵脉聚集的地方呢。
那种地方修士最多,便也就意味着追杀他们的人也多,对他们而言简直是魔窟。
嗯,说的就是沽永城一带。
沽永城作为中立城市,位置也大约位于三宗四家中间,虽本身并没有占据着庞大的灵脉,周边的灵脉却是多得数也数不清,这不几大势力以沽永城为中心辐射状安家呢。
他们这次要去潜和城的话,直线行走必然会经过那一带,那样未免太过危险,颜月歌不打算那样做。
本也想着能不能看看从这头到那头路上有没有其他副本可以闯闯,但细细一想,除了绝日宗那件神器在这片大陆,剩下的都在其他大陆上。
大陆与大陆间的通行管制极为严格,不是他这会儿想穿就能穿过去的。
就算当真穿过去,再以极快的速度找到并带回一件,怎么也得两年之后了。
而绝日宗那件一年多后就会被主角受拿到,不管从时间上还是距离上,都当然更加紧急。
这一点毋庸置疑,没什么好说的,颜月歌闭上了眼睛开始打坐,很快便心无旁骛起来。
淮序却突然回头将他看了一眼。
这小东西终于是察觉到自己要突破了吗?
好吧,显然并没有。
第 32 章
颜月歌并没有丝毫的察觉。
他的打坐不过是日常的打坐, 在这些天没有因为灵力耗尽而昏睡过去的每一个夜晚,颜月歌都会选择通过打坐来休息,或者说为了让自己的修为更精进一点。
毕竟出门在外危险重重, 他强上一分,他们遇到危险时就能有更多一分的逃生机会。
这是他出门以来最不能否认的确切事实。
他也更不会知道自己其实早该突破,只是因为突然转移到了灵力稀薄的区域,一下子搁置了下来而已。
不过突破这件事, 就算修士本人未能在其即将来临之时察觉,也一定会以其他的方式取得修士的关注。
这不很快, 哗啦一道一米多宽的小雷忽就砸在了颜月歌身上,劈得颜月歌瞬间跳起, 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惊惧不已的模样。
他下意识就以为是追兵已至, 身形猛转,刷地就要向淮序冲去。
可还不等他一双手伸到池边,淮序就已是甩动了尾尖向旁侧躲去。
似是料他疑惑, 不等他开口便就解释道:“是雷劫, 还有。”
颜月歌才刚要升起的疑惑就让淮序一句话打断了去,赶忙强行调转方向后撤,拉开了自己与淮序间的距离。
雷劫无法躲避也不能躲避,四处乱跑反而误事, 还好让淮序认了出来。
紧接着, 下一道雷霆已至近前。
咣当砸在身上将他钉在原地, 颜月歌体内当真好似雷电穿过,瞬间带起了阵阵酥麻。
不痛, 但是也并不舒服。
话说,渡雷劫的时候应该做什么来着?
颜月歌愣住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渡雷劫, 他穿来后确实也没实打实修炼过,身上那筑基的修为根本就是个摆设,他也是莫名其妙就筑基了。
距离他最近的一次突破还是刚逃出来跟他老婆躲在山洞中的时候,那时的他也是在睡梦中莫名其妙就升了一阶,要不是他老婆提醒,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渡了个雷劫。
所以雷劫,真就只是雷劈啊。
颜月歌在经久不衰的雷霆中茫然得不知所措,下意识朝淮序看去,顿时察觉出不对来。
上一道雷霆还没有这么宽的,这一道怎么这么远还要挨上他老婆的架势。
莫非这雷劫一道比一道宽?
那可不行!
正在颜月歌张张嘴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的时候,这道雷霆消散了。
颜月歌眼前一亮正要开口,头皮忽又感觉有些麻,当即也顾不得说话了,在淮序淡淡看来的视线中赶忙又往后退出一大截,干脆暴露在了雨幕中。
雷霆又来,却并不似他想象中翻倍宽广,倒是持续的时间翻了不知多少倍。
颜月歌多少放下心来,想了想还是心念一动弹出一个防御法宝扔到水池边,张开了牢牢的防御将淮序护在了其中。
下一道雷霆之前,又向后退出许多的颜月歌这才盘腿坐下。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筑基,这升完阶也还是一个小小的筑基,连一个大境界都没突破的情况下,雷劫应该不至于凶悍宽广到那种程度。
这都快跑出百米了,应该不至于能波及到淮序才对。
至于打坐,虽被雷劈得麻麻木木并不舒服,但雷霆冲击到他的经脉,竟是暖洋洋的。
这让他瞬间理解了雷霆的作用。
这不他刚一坐下,又一道雷霆带着更为汹涌的气势冲了下来,便就顺着他体内流转的灵力牵引而过,一寸寸拓宽经脉。
整整十三道,一道更比一道强悍。
颜月歌起初还说一点儿也不痛,到后面却是感受到了如同针扎般的刺痛,从内而外将他裹挟,随着一道道雷霆的落下愈发加深。
但他老婆就在不远处看着,决不能让他老婆担心。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颜月歌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殊不知他老婆已是支着脸倚靠在池壁,垂眸看着池底的法宝,懒散的一双赤眸中满是淡漠。
渡劫时给自己身上加防御的见多了,没想到居然还能让他见着特意把防御丢出来的。
况且颜月歌这雷劫不好过啊,即使只是筑基期堪称小打小闹的雷劫。
半个多时辰之后,最后一道雷霆消散了。
十三道,一道不多一道不少,与现今修士的境界划分相同,威力也与其规律相似,后一道与前一道比威力能翻倍,最后一道更是恐怖至极,当场照亮了大半天空。
这种威力之下,其声响也是顶绝可怖,就算他们远远找了处无人的山头,也保不齐惊动最近的小村落。
好在有颜月歌提前设下的结界与陷阱悄无声息掩去了骇人的雷霆声响,就算有所漏出,也与这处的雨相称,并不会多么引人注意。
根本用不着淮序出手。
但最后的雷光消失之后,淮序还是微微转动了支撑在下巴的手,伸出锋利的食指朝着颜月歌的所在勾了勾。
无他,只因随着雷光一起消失的,还有颜月歌的意识。
扑通一声就歪倒在了雨幕中不说,还在飞快被雨水浸湿的情况下睡得香甜。
将人搬回随意搭建的雨棚之下,淮序丢出一团灵力,瞬间加大了已是恹恹的火势。
总归是让他见识了一时突破两阶是怎样的情形,就发了这次善心吧。
——
颜月歌第二天一早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浑身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在积蓄着。
飞快坐起对淮序道一声早,得了淮序一声应,笑意登时攀上眉梢眼角,这才喜滋滋看向了周围。
雨还在下,阴云密布间衬得天空阴沉不似白日。
他身旁的火堆尚有丁点儿未灭的火星,看得他都怀疑起时间来。
若非昨日雷劫来时确实已经天黑到没法再黑了,眼下这天气和火堆的情况,都会让他以为是傍晚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星子尚未完全升起来的那段时间了。
他对雷劫的结束并没有很深的印象,到后面时经脉的拓宽愈发快速也愈发疼痛,别看他在那一道道的雷霆中稳稳坐着,其实已经间歇性走了好一会儿了。
莫非是他雷劫结束后太过疲惫,在意识不甚清楚的情况下回到了雨棚下,还顺手添了几把柴?
或许也只有这个解释了,不然就是他老婆离开了水池在空中浮游过去将他扶过来的。
不对,与他老婆接触这种事就算是意识不清,他也绝不会忘记,况且是这种先前从未有过的搀扶接触。
当然站在上帝视角,颜月歌就没记得初进长乐水境落水后淮序的搭救,可颜月歌又不记得,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这件事他也没怎么纠结,总归是切切实实渡了个雷劫,颜月歌静下心来查看了一番体内的变化。
嗯?
怎么好像哪里不对。
他、他这是一次性突破了两阶?
明明在这次雷劫之前,他升至结丹还需要三次进阶,这一下子过后,他的下一次突破就能冲到结丹了。
这应该是正常的吗?
颜月歌不禁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但在得到解答之前,他已是弯起了嘴角。
他们现在出逃在外,修为自然是越高越好,这二合一直接给他劈到了身上,简直不要太过友好。
不然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还需要在那样的雷霆中再劈一次,他要是睡着也就算了,醒着去硬抗属实还是有点吃力的。
尽管的尽管,正是因为二合一才让他感到如此吃力。
反正颜月歌不知道,就将其当做是省了一次的事儿也挺好。
境界与境界间的突破不比升阶这般简单,进程卡在这里反而比卡在不知何时就会毫无预兆升阶的各阶来得稳定。
颜月歌对此很是满意,毕竟逃命在外,雷劫这种渡劫方式实在是太过张扬了些,甚至上一次他突破的雷劫就引来了宁正平一行。
等等,他昨晚的雷劫动静应该也不小,就算有他设置的结界掩盖,雷霆到底是从天上落下的,至少光亮他就藏不住啊。
颜月歌心头一凛,赶忙站起来到淮序身前,“昨晚我渡劫的动静太大,这里恐怕已经不那么安全了,我们走吧。”
似是抱有歉意,脑袋都不自觉压低,一双大眼睛却是巴巴抬起向淮序看去。
他的脸长得精致小巧,眼睛又大,许多神情看着都很是夸张,但丝毫不显突兀,甚至很是灵动,让人莫名生出想要逗一逗的想法。
淮序竟也是如此。
离奇的念头一经升起就被迅速掐断,淮序的视线愈显淡漠,垂眸点下了头。
淮序的眼眸狭长,眼睫纤密,只需稍稍垂下视线,便足以将眸中情绪尽数隐藏。
这完全不是颜月歌想要让谁升起的想法,更不是淮序值得将情绪迁怒的事件,没必要让颜月歌看到。
颜月歌果然没能察觉,又是急忙道:“那我收拾一下。”
说完便就转身一通收拾,主要是消灭他们来过此地的证据。
淮序见他收拾得差不多了,一甩尾巴从池水中浮向半空,将水池空了出来。
而后便是轻轻一甩尾鳍,将汇聚到鱼尾的水痕尽数甩去,这才游向了颜月歌。
颜月歌收尾结束,正要转身去将水池中的淮序抱出来,一转眼就见淮序已是自行浮空来到了他的身后,他这猛地一回头差点没直接撞淮序身上。
淮序游动间身体会自然倾斜,浮空的高度也会顺带着降低,此时颜月歌虽没直接撞到淮序,却是在视线平齐处撞进了那双美艳的赤瞳。
距离极近,好似呼吸相触。
颜月歌至今没能习惯淮序的靠近,更何况是如此突然又貌美的靠近,整个人瞬间呆了。
还是淮序本意并非要和他脸撞脸面对面,强壮的尾鳍只稍稍调整了方向一甩,整个人就向后移去,顺便也高了起来。
然后他在那双呆愣愣追来的视线中,轻快游向了颜月歌身侧,牵起那自然垂下的小手,带着其抬起了高度。
另一只手又指向了空出来的水池,淡淡道:“收了吧。”
颜月歌的视线照旧追来,因着淮序的话音与手上突然的凉意清醒几分,急忙顺着淮序的指向看了过去,点点头应道:“好。”
一切收拾妥当,他们转移的方式依然是千里珠。
这种毫无规律随机到极点的东西,只需用上几次,便可以彻底甩去身后可能的追兵,逃命时用起来反而让那些看起来鸡肋的功用都发挥了作用。
前提是不会倒霉到都传走了又莫名其妙传回来,干脆利落送到追兵面前。
想想这一点,颜月歌就不由得头皮发麻,赶忙还是将影日密抄用上了。
虽然他们身周的气息已经经由头上的簪做出更改,但并不意味着消失不见,保险还是得保的。
又试了几次千里珠后,他们又朝着潜和城的方向更近了一些。
颜月歌对此很是满意,只是这次甫一落地,颜月歌就被面前气派的山门吓出了一身冷汗。
正欲继续跑路,却突然下意识抬头一看,与上书“颜府”两个大字撞了个正着。
再一细看,下面还有几个小字,并非他家后山禁地。
原来竟是他家的一处分家,颜月歌当场松了口气,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却不想再低头一看,门口洒扫的门童已是盯着他们看了好一时,在他看来的一瞬间便不确定开口道:“七小姐?”
影日密抄到底是颜家的法宝,在颜家阵法范围内无效。
甚至就连从他七姐那里讨来的簪子,也在他们头顶现出了原形。
颜月歌、颜月歌自然不知道,一瞬间被吓到变形,嘴巴里古神乱语似的吐出一大串惊慌的口型。
而后,他听到门童又道:“莫非这是、七姑爷?”
啊?
颜月歌猛地一个回神,“等下。”
第 33 章
分家的人却丝毫没有给颜月歌等下的机会, 门童一声“七小姐”和一声“七姑爷”瞬间惊动了这处分家的家主,嗖地一声就不知道打哪儿飞了出来。
须发皆白的小老头刷地站到颜月歌面前,带着满目的怒气与焦急就嚷道:“月漆你这些年去哪儿了, 赶紧把我那飞星笔还来!”
气势汹汹可是吓了颜月歌一跳,不由登时后退一步,还不等他开口,就让小老头一把扣住了手腕, “我跟你说,你这次可别想跑。”
强力的法术瞬间禁锢住了他的身体, 却反而惹得淮序不满,居高临下睨了过来。
森然的寒意登时攀上小老头的脊背, 骇得他下意识松开颜月歌后退了半步。
这才注意到旁侧的淮序笑盈盈看了过去,“姑爷莫怪, 属实是这丫头不省心。”
说完转脸又要问颜月歌怎么捞到的姑爷,面上神情短短几分钟里已是变了数次。
大抵是当真对自家七小姐有了姑爷这件事感到开心的,脸上的褶子都笑出了一层, 看得颜月歌一阵恶寒。
不过松开归松开, 束缚着他的法术却并没有松开。
颜月歌动弹不得,又见误会愈深,实在是没了办法,当场开口道:“我不是月漆……”
正要试图将自己说成是个普通的过路人糊弄过去, 没想到小老头瞬间面色一凛, 拔剑横在他的颈间, 厉声质问道:“那这对簪你们从何而来!”
剑身冰凉,似是已经接触到他的皮肤, 就连淮序都没有放过,一道法术当场禁锢了过去。
若是回答不能令其满意, 结果恐怕不用多说。
颜月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终还是迫不得已暴露自己道:“我是十四。”
小老头仍满是狐疑,手上的剑丝毫未撤,疑道:“十四?”
颜月歌点了点头。
“颜十四?”
颜月歌点了点头。
“颜月歌?”
颜月歌又点了点头。
“颜小宝?”
颜月歌再点了点头,心底却已经泛起了嘀咕。
快别再说了,再说下去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名字被丢出来,他的底裤都要在他老婆面前扒干净了。
但晚了。
淮序登时侧目向他看来,跟着念了一声:“小宝?”
颜月歌只感觉头顶嗡一声,一点儿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虽然早在许久之前就在得知淮序会说话后做过自我介绍,但他一声“老婆”一声“淮序”叫得勤快,淮序却从未叫过他的名字。
毕竟淮序本就不太爱说话,他们又几乎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可以说也没什么让淮序叫出他名字的契机。
他本以为只要等得够久,总能等到有一天淮序会需要通过名字来呼唤他。
只要想想自己的名字会从那张漂亮的嘴巴里带着淡淡的微凉音色吐出,颜月歌就会觉得幸福不已。
却没想到,淮序第一次唤出的,竟是这个在家中已经快替了他真名的乳名。
虽然也很开心啦,真的,就是莫名有点心塞塞罢了。
于是在这般稍显复杂的心情中,颜月歌扭头看向了淮序,勾起了浅浅的笑意,目光灼灼,手下也是稍稍用力捏了捏,似乎是作为回应,也似乎是在告诉淮序不要担心。
长睫起落,淮序的眸中并未升起过多的情绪。
颜月歌并未留意,已是转头回来看向了小老头,“你不信的话,不妨摘了簪子看看呢,这是七姐给我的,我可打不过她还去抢她的东西。”
那小老头想了想,还是将剑收起,放出一道灵力去摘他头上的簪。
因着有了他的允许,小老头丝毫没费什么力就将其摘下,登时看到了伪装之下颜月歌本来的脸蛋。
这种风雨时刻,伪装成颜月歌的风险可比伪装成颜月漆或是其他人大多了,没谁会想不开顶着他的脸站在此般大能面前招摇撞骗。
小老头一眼确认过,急忙又将簪子别了回去,瞬间撤了对他两人的束缚,压低声音道:“进去说话。”
说完刷就回头看向了发现两人的门童,门童知趣点头,转身先行走入了山门。
于是折腾一通,颜月歌还是带着淮序进入了这处分家。
路上,颜月歌还在努力思考着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前段时间的生辰宴上见过这位分家家主。
结果这小老头七拐八拐避开了家中众人将他们带到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道歉道:“小宝你也莫要怪秋叔警惕,实在是这簪子你七姐总在用,她也经常走这后门,大家都下意识以为是她。”
颜月歌摇了摇头表示没事,毕竟也确实是从他七姐手中讨来的,不过“秋叔”的话,没什么印象诶。
似乎是验证他的想法,秋叔继续道:“还有你那生辰宴,我也不是没想去,就是我那会儿还在闭关岔开了,宝十四你要相信叔,下一次,秋叔绝不缺席。”
颜月歌只是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按照他们现在的进度,下一次恐怕会是他本人不在场,完全没法应承。
就是他这名字,怎么又蹦出来一个,他都要怀疑自己到底有几个名儿了。
不过这话一出,倒是不需要他再去想见没见过了,确实没见过。
反而是见着他那副冥思苦想不认得人的模样,秋叔急忙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叫做颜向秋,是分家中比较大的一脉,也是这处分家的家主。
确实,尽管是从后门走上来一路看过,这府上的规模就已经大差不差看在了他的眼里,确实一点儿不小。
颜月歌的伟大事迹当然也是传到了这里,秋叔不敢让太多人知道颜月歌出现在了附近,就怕知道的人越多对他们越危险。
确定没人跟着也没人发现他们的踪迹,几人进入房间将门扇关起,秋叔明显是松了口气。
而后,秋叔将视线转向了安安静静仍与他牵着手的淮序,他并没有摘去淮序头顶的簪子确认身份,也是怕当真看到什么,只道:“这就是那条人鱼吧。”
闻言,颜月歌下意识将与淮序相牵的手藏向身后,连带着浮空的淮序,目光瞬间就犀利了起来,犹如护食般。
“秋叔可不许跟我抢。”
厉不厉害另说,看着倒是一副凶巴巴样。
秋叔不由失笑,面上的褶子又笑了出来,只摇了摇头将他们引到一旁的桌前坐下,这才道:“这种程度的麻烦恐怕也只有你敢去碰了,给我我都不要。”
说得真切,颜月歌多少放下心来,嘴里却是忍不住低声嘟哝着反驳道:“才不是麻烦。”
这又哪能逃得了秋叔的耳朵,倒是附和点头道:“好好好,我们宝十四说什么都是对的。”
明显就是在哄小孩了。
颜月歌却并没有对此做出反驳,甚至很是自信挺了挺胸膛,似乎对秋叔的话产生了格外高的赞同度。
愈发像小孩子了。
淮序的眼睛也是跟了过来,将他的一众神色尽收眼底,眸底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秋叔看着就开心多了,笑容就没降下来过,对自家这个别说是目前主家最小的孩子,甚至可以说是整个颜家最小的孩子格外欢喜也格外耐心。
笑过闹过,就该进入正题了。
因为是正好被千里珠传送到自己门前,秋叔理所当然以为这两人是专门找过来的。
主家比他这小小的分家不知道要强多少倍,来这里寻求庇护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并不排除是为了寻求暂时的庇护躲躲风头一类。
这地方距离长乐水境也有不少的距离,只要藏得好低调行事,应该也不会让人立马发现了去。
或许就算保他们一阵也无所谓,他颜家天不怕地不怕,行的是光明磊落,若是连自家稚子都保护不了,那才真是要颜面扫地。
哪知秋叔将这话问出口,却得了颜月歌急忙的摇头。
“不不不,我们就是正好被千里珠传送到这里,没打算进来的,也没想给秋叔添麻烦。”
秋叔眉间一皱,“你说那事儿不是麻烦,在叔这里住几天倒成了麻烦了?”
颜月歌也是跟着皱起眉头,却是更多的模仿意味,带几分怨怼道:“秋叔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听起来分明是无意识在撒娇,淮序的视线又向他凑得近了些。
结果三言两语间将秋叔的反骨激了起来,说什么都要让他们在这里住上几天。
颜月歌拒绝了几次没能拒绝了,尤其最后一句说他们都已经靠着他七姐的接济过日子了,不得在他这边养几天,顺便给他们物色点好东西带上,更是直接戳到了颜月歌的心窝上。
众所周知,他七姐常年游历在外,自身修为足够强大不会让人产生丝毫的担心,就是身上属实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宝贝,穷得颜家举族人尽皆知。
而从最为富庶主家出来的最受宠的小纨绔,脑袋上用的法宝却是来自他七姐,想想就知道日子不好过了。
颜月歌瞬间只觉扎心,他也不想啊,这不他带出来的东西都被封印了嘛。
要是让秋叔知道其实他几乎都将主家的藏宝阁清空,那么些法宝如今也仍被他放在身上,不知道秋叔会是作何感想。
等等!
颜月歌眼珠子一转,当即嘿嘿一笑,赶忙从小荷包里掏出了那枚被劈坏的方川芥子递到了秋叔面前。
“秋叔,我真不是啥也没带就跑出来了,这个能帮我修修吗?好东西都在里边了。”
这芥子太过特殊没法被他们拿到外面去修,可若是能在秋叔这里修好,那简直太好不过了。
秋叔面上仍带几分狐疑,将芥子接了翻来覆去看过,见着那道明显的焦痕不由蹙眉道:“你还碰上宁家了?”
显然,宁家当初劈他的雷霆锁链是宁家特有的独特招式,一般情况下不会让人认错。
听着秋叔语气里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似乎是在惊叹他居然能从那锁链的围堵中跑出来,目光中明显还带几分担忧。
看得颜月歌有些不好意思,点头应下了声,但并未多说什么。
秋叔也没多问,倒是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道:“没问题,这几天你们就住叔这儿,我修好了给你。”
颜月歌愣了一瞬,将注意力落在了“这几天”上,直接道:“不好修吗?”
秋叔没啥好骗他的,点了点头道:“也说不上太难,就是比较麻烦,你也知道,这些高阶法宝大都精细,主要是费功夫。”
这让颜月歌又升起几分担忧,但似是看出这一点,秋叔又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没问题,让他这几天就先放松放松,在外奔波逃亡属实辛苦。
颜月歌到底选择了去相信。
把他们的事情解决完,秋叔又急不可耐将话题转向了颜月漆的行踪,显然是在着急自己那支被颜月漆顺手的飞星笔。
据秋叔所说,他七姐虽然常年在外不着家,却是会隔上几年到各处分家转上一圈,主要是为了整点钱花花,看着也多少有点巡视巡视分家近况的意思。
那飞星笔就是上一次来时,让他七姐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带走的秋叔的爱用法宝。
但颜月歌与他七姐有过约定,说是离开长乐水境后便将两人遇到的事情忘记。
若非因为他们一下子传送到颜家的阵法之内让簪子现了形还被认错,一下子让他们面临了自家族人执剑欲斩的生死时刻,颜月歌也绝不会将他和他七姐遇到过的信息传递出去。
这已经是一种违约了,更仔细的部分说什么都不能说出来!
于是颜月歌就只是一问三不知,问得秋叔那点儿才将人留下的欣慰笑意都渐渐转变为了愁眉苦脸。
“你们姐弟俩真不愧是姐弟俩,实诚的时候都是真实诚,可这要是一不实诚啊,唉。”
颜月歌只是嘿嘿傻笑,顺了秋叔桌上的点心给淮序吃,见着淮序接过,又是摸起一块塞到了自己嘴巴里,一点儿不见这才第一次见到亲戚的拘谨。
刚嚼两口眼睛就刷地亮起来,兴冲冲对着秋叔指了指盘子,又兴冲冲竖起了大拇指,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秋叔叹了几声,到底还是被他的模样给逗笑了,当即也不叹气了,把糕点盘子往他那边一推,“得,你们尽管吃,管够。”
眼见着跟秋叔说了好一时话,颜月歌怕冷落了人生地不熟的淮序,这会儿已经开始跟淮序互动起来,那大眼睛,比吃到糕点时还亮。
秋叔一把年纪了,也不是没有年轻过,便也不多废话,起身带着两人往后走,打算将他们先安置下来。
思来想去,还是将人放到了自己的山头,他那边后头有几处院子没人住,不会有人打扰也不会让人看见了去,再落道结界就十足安全。
总归是让那洒扫的门童见了两人,秋叔干脆就安排那门童这几日来照顾他们,也能更让人放心。
带着两人将院中四处转过,秋叔又交代几句,“你今日刚到,外边不见得没有追捕,待明日我想想办法让你跟你二哥联系一下,也省了他担心。”
担心这事儿或许是真,但另外,恐怕就是让他告诉他二哥,他秋叔有在努力帮他了。
颜月歌当即反应过来其中属于大人的弯弯绕绕,干脆点下了头,“好,谢谢秋叔。”
秋叔摆了摆手,转身走了,他还有事要忙,没法一直陪着他们,也不愿意一直做电灯泡。
反倒是在秋叔走后,那门童将他两人看了看,突然道:“十四少爷,所以这位是十四婿吗?”
颜月歌惊讶:“???”
颜月歌欢喜:“般配嘛?”
门童点了点头,颜月歌瞬间笑开了花。
一旁,淮序突然道:“小宝。”
颜月歌瞬间正色,“可惜还不是哦。”
说的是“还”。
这是又在耍心眼了。
第 34 章
距离中午尚有好一段时间, 也不是用饭的时候,况且就算真到用饭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 门童也是不能离开这处院子的。
门童无处可去,干脆找了个扫把,在院中开始了洒扫。
进来之前,秋叔已是用净术扫过, 不过冬天里树木枯落,一阵风吹过便又能落下来好一片。
若是按照颜月歌平日里的热情劲儿, 是不可能放过门童的,怎么都要抓着人一顿聊, 好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环境中解闷。
但到底不是往常,除却一个毫无交集今天才见到的门童, 显然那个与他走了一路的人更值得聊,便就放过了门童。
恰门童不太能应付得了他这般的性情,抓起扫把后都莫名松了一口气。
颜月歌倒是因着门童前时的话高兴了好半天, 就算已经将人放过, 目光还是追着看了好一时。
这门童年岁不大,身量也偏瘦小,莫名让他想起了远在颜家的小谷。
小谷与这门童不同,早在外面摸爬滚打了好几年, 聪明伶俐心思活络, 若非生在那样的环境中, 出去闯荡说不定远能比侍候他能做出成就来。
但小谷实在没那个心,他也没法强求, 就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等着看看小谷会不会回心转意了。
说来,他当初说走就走也完全没有给小谷留信儿, 不知道后来小谷找他得急成什么样,想来还怪对不起小谷的。
但想是这样想,颜月歌却丝毫没有考虑在明天与他二哥的联系中提及小谷,那一片是个人都知道小谷跟着他,本身就够危险的了。
尤其小谷忠心不二,不知道的时候那副着急样是装也装不出来的,要是当真知道点什么被察觉,说不定会被人抓去逼问到死。
修仙界普通人的性命是最不值钱的,就算是哪个修士珍贵的朋友。
对不起哦小谷,等事情都解决了他一定赔罪。
无端叹出口气,颜月歌这才将手中的食盒放到院中的石桌上,取出了小荷包中的水池。
院中并非没有池塘,甚至其中还游着一群指长的锦鲤,在到处参观的时候颜月歌就兴冲冲向淮序指过,说等下可以在里面游一游。
那时的淮序便就摇了摇头。
而后稍一抬下巴,指向了池塘边隔开住处与后院的假山。
虽大抵是在说这假山挡着了他的视线与风景,但颜月歌愣了愣却当是淮序觉得在这里看不到院子里,便也就看不到他了。
毕竟他们的跑路仍是两个人的跑路,这样确实不安全。
颜月歌当即正色,飞快点了点头。
回到这会儿,依然是淮序毫不犹豫松开了他的手,让颜月歌带着浅浅的落寞目送他回到了水池。
颜月歌眨眨眼,依然对此没能多少适应,不过虽说手心空落落的,但能被那只手主动牵起就已是幸福满满,人啊,要学会知足。
想着,颜月歌自顾点点头,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眸中的落寞瞬间一扫而空,亮晶晶满是期待,兴冲冲打开了食盒。
虽然未到饭点,但是还在他秋叔屋里时,他们快乐吃糕点的样子大抵确实惹眼,秋叔给他们提了一大盒。
颜月歌挨个摆出来,将其中尤其甜丝丝的几道可以摆到了淮序面前。
他将水池的一角卡在了两方石凳中间,留出的空隙正好可以让淮序凑近过来,只需要稍一伸手便可以递到桌上的点心。
淮序本身对饮食没有需求,便也就饮食不多,颜月歌也不过是防着淮序突然想吃上一口的情况。
却不想这才刚一摆开,淮序就游进了那处角落,伸手自顾捏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
颜月歌都给看愣了,下一瞬才反应过来,笑容当即攀上了眉眼,尖尖的小虎牙和着浅浅的梨涡,欢喜分明。
他没忍住开口,直接道:“要不我们之后找秋叔打包一些吧。”
这些点心并非普通的点心,不然淮序也不会为此主动了,这些都是专门定制的灵食,也可以说是实力的象征了,身在三宗四家之列,颜家的灵食品质绝不会差。
而且这东西在外面买不到不说,各家还各有不同,在这处分家吃到的点心,也只能在这处分家吃到。
要是离开后还想吃,约莫就只能寄送或者打包了。
他们的情况寄送有些不太现实,也就打包还有点可能。
点心不大,他那边说着,淮序这边已是将剩下的半口点心全部放到了嘴巴里,闻言抬眸看他一眼,赤色的眼眸中尽是淡漠。
一瞬间颜月歌还以为这事儿吹定了,结果突然,淮序点了点头道:“好。”
颜月歌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那就不、啊?”
淮序却是伸出锋利的指爪,指着面前一盘点心道:“小宝,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颜月歌顺着淮序的指向挨个将点心记下,神情仍是不可置信。
直到现在,他还在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淮序主动吃东西这事儿就已经够稀奇了,居然还主动向他提出要求?
未免也太过不真实了些。
尤其自从在秋叔口中听了一句“小宝”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淮序喜欢上了“小宝”这个名字,嘴里的小宝就没停过。
这更是加深了颜月歌的眩晕感,总感觉晕晕乎乎的。
但饶是晕乎不可置信,也丝毫没能阻止颜月歌脸上的笑容花朵般肆意绽放。
没错,他就是爱听。
淮序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带着明显的慵懒气,叫他“小宝”时尾音总是稍稍拖长,是那种跟他很是相熟的感觉,听起来格外好听。
谁说一定要叫他大名才会好听啊,明明小名更香好吧!
颜月歌理清这一点,复又带着满眼的亮意抬头,对上了淮序那双狭长的眸,飞快道:“没问题,我一定让秋叔多拿点。”
淮序似也很是满意,点点头应下了。
——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秋叔却是一直到傍晚时才出现在小院。
颜月歌这会儿正闲得无聊,干脆盘腿坐在淮序的水池边上,将自己剩下的法宝拿在手里,仔细研究它们的功用。
主要是从他七姐那里讨来的,前时几个打算给淮序用的已经用在了他们身上,后来他七姐又给他拿出来的一些他都还没来得及细看。
毕竟只有熟悉法宝才能用好法宝,不然到了危机关头他要是都想不起来该用什么法宝去逃生,那可就白瞎他身上这么多好东西了。
他这边试着用着,不时抬头看一眼淮序,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怎么看都是喜滋滋的幸福模样。
因着昨日时见淮序对那些点心格外喜欢,颜月歌只将其中咸口酸口的吃了去,甜口的全都留给了淮序。
这不这会儿的淮序飘在水池里,旁侧就浮着那个食盒,食盒中尽是尚未吃完的、淮序喜欢的点心。
这样的话,淮序就不需要只待在一处,可以随意在水池中哪里享用糕点了。
不过虽确实对那糕点喜爱得紧,淮序也并没有想象中吃得多,只是间或拈起一块细细品尝,对那些甜味很是受用的模样。
淮序身周的慵懒氛围自不消说,满载糕点的食盒飘在水中随水摇晃的样子就当真是好似在度假了,尤其见着水波不再晃时,淮序还要特意甩一下尾巴让水波晃起来。
而至于那个门童,因着暂时没什么事,他又在拿着扫把到处洒扫,看着格外敬业。
秋叔走进院子便是将分散各处的几人看到了眼睛里,在门童的行礼中微一颔首,便就快步走向了颜月歌,“哟,小十四这是干什么呢?”
颜月歌研究的专心没听到他的靠近,闻言猛地吓了一跳,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能量,刷就原地蹦了起来,看向秋叔的视线满是警惕。
又在看清是他后放松了下来,恍然道:“秋叔啊,我就整理一下东西。”
他答得轻松,秋叔却泛起了心疼。
秋叔显然没想到平日里养尊处优娇贵惯了的颜月歌在外闯荡这才多久,精神就已是转变成了这般状态,时时刻刻紧绷着的模样。
念及此,秋叔心底更是发酸,不禁压低了声音道:“嗯。”
颜月歌也觉得自己一惊一乍好像挺失态的,不好意思笑了笑,也跟着压低声音问道:“成了?”
说的是确保安全后想办法让他跟他二哥联系这件事。
秋叔也确实是为此而来,闻言点了点头,又侧目瞥了眼远处的门童,再道:“进去说话。”
不管对自家的门童抱有几分的信任,有些话都不是能讲给所有人听的。
颜月歌莫名有些紧张,重重点了点头,拳头已是握得紧紧的了。
而后他飞快将地上的法宝收入小荷包,转身就要去扛水池。
秋叔一惊,急忙伸出手意欲阻止道:“它……”
“没事,我能扛动。”
不等秋叔说完,颜月歌已是打断了他,并且瞬间将硕大的水池与池中的人鱼一同扛了起来。
秋叔惊呆了。
不是,他不是想问颜月歌能不能扛动,是他根本就没想让颜月歌去扛啊,跟那位说话怎么还得带上人鱼啊,怎么还能带上人鱼啊!
虽然孩子力气确实挺大就是了。
颜月歌扛起后小心转过身来,免得自己视线受限不小心碰到秋叔或是将水池碰到哪里,回头却见他秋叔满脸无奈的看着他。
视线稍一抬起指向让他扛在肩上的水池与淮序,说道:“你真要带它见你二哥?”
颜月歌只是点了点头,“他不怕生的。”
说的是人鱼。
秋叔面上的无奈不减反增,这孩子果然还是养尊处优无忧无虑惯了,还真是随心所欲啊。
就不怕你二哥跟你说的话是如何去处理人鱼吗?
还是说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故意要将人鱼摆到老二面前,看看老二的态度?
总觉得小少爷应该想不到这么多才对。
到底这么大一个满水的水池和水池中身高体壮的人鱼都被颜月歌扛在肩上,多扛一分都会更累一分。
秋叔一下子拿不定主意,见他们僵持在原地也不是事儿,思忖间不由抬头看去。
哪知秋叔抬头,就正撞进了一双冷淡的眸,冻得他几乎要当场一哆嗦。
原本在水中游得懒散的人鱼此刻已是游到了池边,将手肘搭在池壁支着脸,低低睨看而来。
尽管有簪子伪装过看不出本来样貌,可就算是伪装出的脸,也似是无声在向他发出蔑视与询问。
【有何不可?】
沉重的压迫感登时传来,秋叔眼皮子一抽抽,赶忙低下头对颜月歌道:“那快进去吧,扛着多重啊。”
第 35 章
笼窗采户只能相互传递文字, 只是一种相对平民也相对便利的低阶法宝。
但也因着它的便宜与便利,寻常用着倒是没什么问题,一旦涉及相对重要的事宜, 它就不会是选择之内的范畴。
针对自家内部那些顶格重要的大事,不同家族与宗门间使用的法宝也都不尽相同,颜家用的是高阶法宝留影灯。
秋叔进来后先是在房间外布下了重重结界,保证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声音透露到门外, 这才回头将留影灯拿了出来。
颜月歌平日里就算再闹腾也闹腾不到需要上留影灯跟谁视讯的情况,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件法宝, 一眼看去只觉华丽漂亮,层层叠叠的繁杂纹样镶嵌其中, 不说这是一件法宝,还要当这是件精美细致的工艺品。
然后他就知道了这些波纹的真正作用。
秋叔按照一定的顺序拨动了那些凸起的纹样, 灯身上也随之传来轻微的咔哒声,好似转动了机械的齿轮。
颜月歌恍然大悟,原来是密码锁。
密码比想象中复杂, 久得颜月歌都要以为是他猜错了, 其实这玩意儿是电报机,他秋叔这噼里啪啦不是在开机,而是已经打过去一串信息了。
然而很快,这一想法被否定了。
随着明显区别于其他的一声清脆声响, 灯身亮起缓慢浮空, 进入到了待机状态。
而他秋叔也是抹一把头上的汗, 长出一口气道:“总算解开了,这要再来两次就锁死了, 年纪大了果然记性不好了。”
所以确实是密码锁,他秋叔忙碌半晌其实是因为忘记了密码?
意识到这一点, 颜月歌油然升起了一股子亲切感,他也经常会记不准密码各种试的。
这让他的笑容一下子想要漏出来,但是念及秋叔的后半句,颜月歌硬是忍住,眨眨眼没敢乱动。
毕竟他不知道秋叔的真实寿数,但秋叔看上去完全就是个须发皆白的小老头。
修士间在年龄这块儿的判断是最难进行的,他颜家还是修仙大家族,指不定他在这边叫着叔,实际上秋叔还没他二哥年纪大呢。
所以他确实也不好说些什么,不过若是在“年纪大了”的感慨中笑出声来,那可就完全是不敬了。
于是他就这样乖乖坐到一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可在他眼观鼻鼻观心试图装蒜的时候,身侧的淮序倒是毫不留情甩了一尾巴,登时传来哗啦一道水声,在此刻的氛围中只觉似是嘲弄。
颜月歌一个激灵差点没直接破功,没想到淮序会突然甩尾,不知道是因为秋叔的话还是其他什么。
莫非是哪里不舒服?
颜月歌心头一跳,硬是努力绷紧了嘴角转目就要去看淮序。
然而,不等他的视线转过去,秋叔已是向他看了过来。
生生打断了他的扭头叮嘱道:“你二哥你也知道的,他的脾性属实难以捉摸,你千万不要跟他对着干,反应快点,见势不妙赶紧道歉,他会原谅你的。”
颜月歌到底别别扭扭将脑袋正在了原地,认真听完后,带着依然绷得紧紧的嘴角点了点头。
虽按照他二哥的脾性,若是当真生气,恐怕不管道歉再怎样迅速也避免不了什么。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他二哥似笑非笑的温和神情,颜月歌猛地打了个哆嗦。
希、希望他不会惹了他二哥生气。
正是得空,颜月歌赶忙侧目看了淮序一眼,就见淮序好好的待在水池里,硕大的鱼尾一甩一甩,倒像是寻常无聊,一点儿没有其他的意思。
想了想,颜月歌稍稍凑近淮序低声笑道:“可是无聊了?”
淮序抬眼瞥他一眼,浅浅摇了摇头,又转目瞥了眼前头摆置留影灯的秋叔。
这几乎就是在示意他看过去了,颜月歌当即看去,却见秋叔的视线正颇为幽怨的盯着他们。
颜月歌不由缩了缩脖子,赶忙道:“开始了吗?”
——
他与秋叔一同坐在桌前,将留影灯对准了桌前的空地,只要那边接起,留影灯便会在前方投出一道立体的影像,比本人看着稍浅上一些,好似本人就在此地。
念及此,在留影灯渐渐显现出的投影中,颜月歌不由再端正了几分。
他在他二哥面前向来如此,就算可以蹲到人轮椅边无理取闹,路过人附近也一定是最乖巧懂事礼仪漂亮的小宝。
谁让他二哥整个人病弱又苍白,却是头脑灵光心思深沉,一眼就能将人全部看透似的,自带一股子让人不由正色的威迫感。
然而在影像清晰之前,最先清晰传来的,却是颜月灼抑不住的一阵低咳,听得颜月歌不由得心头一紧。
模糊的影像中,显现出颜月灼轮椅身后的燕遂连忙向其递出了一瓶药丸,让颜月灼推了回去。
颜月歌瞬间眉头一皱,也不顾视讯尚未整理清楚,直接道:“二哥你又不好好吃药。”
听口气已是见怪不怪,甚至胆大十足开始先发制人了。
话音落下,留影灯的投影已是清晰起来,秋叔满脸哇塞的神情向他看来,似乎对他们间的相处模式很是惊奇。
而投影中,咳过一阵的颜月灼也是正好抬起头来,苍白的脸颊因着这阵咳不由泛起浅浅的潮红,竟是让他看着精神头十足饱满的模样。
颜月灼一时没有回话,眉眼间噙着淡淡的笑意,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而后才出声道:“还能嘴我,看来是没事。”
明明听着也不过一句嗔怪,在那样的视线中却只剩担忧与欣喜。
听得颜月歌心里暖洋洋的,不自觉傻笑一声道:“让二哥担心了。”
颜月灼缓缓摇了摇头,“没事就好,尽早回来。”
顿了顿,颜月歌岔开了话题,“二哥你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巧,我用千里珠一通乱传,竟是直接传到了秋叔门前,也多亏秋叔,我之前弄坏的芥子终于能修好了。”
颜月灼将他看了一时,终还是没有说他,转而看向了旁侧一迭声说着“不值一提”的秋叔,郑重道:“多谢秋叔,小宝调皮,给您添麻烦了。”
秋叔闻言赶忙摆摆手道:“别这样说,我倒巴不得小宝给我添点儿麻烦,他用千里珠过来又不会让人知道他们在这儿,可让他多待几天都不乐意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客套起来,说着说着竟也聊到了在他手中惨遭损坏的方川芥子。
那上面的雷电焦痕瞒不过秋叔的眼睛,颜月歌曾遭遇宁家的事便就在这几句交谈中暴露无遗。
就算飞升阵这事儿尚不为人所知,想要人鱼的势力也多的是,他们早就知道,也早就做好了颜月歌会遭遇更多人的准备。
只是方川芥子早早被弄坏,后来还被别法谢家一行追入了长乐水境,手中法宝数量锐减的情况下,也不知跑得多辛苦。
说着,他们的视线就齐刷刷面向了他,眸中怜惜之色清晰可见。
颜月歌急忙道:“你们也不用这样看着我,真没事。”
见两人尚未打算就此跳过话题,颜月歌当即伸手搭上旁侧水池的池壁,几乎与淮序支在池壁的手肘碰上。
这让他脸上登时起了热意,急忙将手挪远一点扯开话题道:“都还没介绍呢,先介绍一下,淮序这个就是我二哥颜月灼,后面是燕遂燕大哥。”
淮序并不关心他们是谁,但既然颜月歌都介绍了,他便顺着颜月歌的指向看过去,微一点头算是回应。
颜月歌不觉盈起了笑意,转头继续跟投影中的人介绍道:“二哥,燕大哥,这是淮序,就是我老……”
顿了一瞬似是觉得不对,还是改口道:“就是那个人鱼。”
进来的路上想了半天的见家长,还真差点让他当真弄成了见家长,颜月歌不觉有些心虚,心跳怦怦的。
他二哥好像对人鱼不多感兴趣的样子,不知道真让他说出口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要知道,淮序自从被颜月歌扛起后就游到了水池的一边支着脸呆着,他小心翼翼将其放下时见着了淮序的这般动作,当即扭转了水池的方向,将淮序呆着的那边池壁朝向了自己即将坐下的方向。
也就是说,淮序自始至终都在他身侧,甚至距离极近。
他们与他二哥进行的视讯,只要他二哥能看到他,便就能看到淮序。
放下淮序后他就将他头上的簪暂且摘了,毕竟要面对他二哥,还是这种级别的严密防守,他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自家人面前隐藏身份。
淮序却并不一样。
他没有直接把淮序头上的簪摘了,倒不是说他防着自家二哥和自家秋叔,单纯就是他会有点嫉妒。
他老婆长得那么那么美,他只用一眼就被迷得不要不要的,虽在场另三人都远比他要稳重得多,可要是一直让他们看着,一眼迷不倒多看一会儿说不定就陷进去了。
就算被美色折服并不代表会产生其他更多的想法,但只这一条,他就真的会嫉妒的!
所以直到此时将淮序介绍起来,颜月歌才撤去了簪子的作用,将淮序的本来面貌展现了出来。
要知道,就算淮序没摘,将气息容貌伪装成了另外的人,可这种时候能跟他在一起的,除了人鱼不会有其他人。
然而,这来来回回也聊了好些句,他二哥的视线分毫没有扫向过淮序,言语间也丝毫没有提及淮序。
甚至就连他都把话说出去把伪装撤出去,他二哥也没有想去多看一眼的意思,只淡淡点下了头。
说实话,颜月灼是会拿捏他这个弟弟的。
这般态度直接激起了颜月歌的好胜心,如果颜月灼问得直接,他可能还得顾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偏偏颜月灼什么都不问,给颜月歌急得当场站起,摊开两只小小的手掌再次指向淮序道:“人鱼,人鱼啊!”
多漂亮的雪发,多漂亮的赤瞳,多漂亮的耳鳍,多漂亮的脸蛋儿,怎么一点儿不感到惊讶啊。
颜月歌在这边为他二哥的平淡反应感到奇怪,可更让他奇怪的是,秋叔和燕遂也是这般平静的神情,丝毫没有被美色震惊到。
颜月歌都要产生怀疑,就算除却容貌,这反应当真是面对着修仙界现今最为抢手的唯一一条人鱼吗?
真还别说,至少颜家的高层对人鱼没有丝毫的兴趣,不管这条人鱼是多么独特,用其来炼器炼丹又会达成多么独特的效果。
颜家并不缺钱,也不缺什么只能通过献祭人鱼才能做出来的丹药与法宝,而且他们对人鱼、唉,不提了,那是一个时代的错误,有记忆的人却并不多。
不过此时此刻,他们的反应却多少是提前联系好了的。
况且就算去了那簪子,人鱼面上也被设下了强力的禁制,根本没法让人看到人鱼的本来面目。
在场几人实力都不弱,就算没法看穿禁制也能隐约察觉到有禁制的存在,他们自然知道不会是颜月歌设下的,便也没人去深究这件事。
唯独颜月灼,他对自家弟弟一年前突然拥有了的那项能力有所了解,便也能猜出颜月歌能直接越过禁制看到人鱼的真实长相。
于是颜月灼就继续故意吊着他道:“嗯,倒是与常人无异。”
颜月歌瞬间好像僵在了原地,一张急迫的小脸当即垮了下来,满脸写着不高兴,“怎么可能,我让淮序给你看。”
说完也不管他二哥,直接转身面向了淮序,脸上仍是气鼓鼓的,跟淮序打商量道:“淮序,我们去打二哥的脸!”
颜月灼:“……”
颜月灼:“二哥能听到。”
颜月歌摆了明故意的,刷地回头冲其皱了皱鼻子,不等他回过头来,淮序长长的手臂已是轻轻勾住了他的颈。
颜月歌一个没留意惊了一瞬,而后回头看向淮序,笑意已是再藏不住。
在他亮晶晶的视线中,淮序点下了头。
颜月歌笑容更深,一双尖尖的小虎牙登时露了出来,梨涡浅浅。
既然已经得了本人首肯,颜月歌飞快将淮序从水中抱了出来,用他们二人最为熟悉的方式扛到了肩上。
转身,颜月歌又是飞快空出一只手指着漆黑泛着暗红的绮丽鱼尾道:“看,常人哪有这么漂亮的鱼尾巴。”
竟介绍的是淮序身为人鱼与人类完全无法联系到一起的特征,完全不是“常人”中更有可能的容貌一项。
显然,就算被他二哥的话逼急了,颜月歌的潜意识里还是不想要招惹到那份嫉妒。
本以为会听到他二哥的附和与道歉,谁想颜月灼却是稍稍蹙起眉来,“你们平时就是这般移动的?”
没听到自己想听的,颜月歌撇了撇嘴,转而又想他二哥一定是不常跟人道歉害羞了,这才转移了话题。
也就是说,他二哥一定已经承认了淮序作为人鱼的独特。
想着,颜月歌垮起的小脸都复原几分,非常肯定地点下了头。
虽然这两天有了从他七姐那里讨来的法宝不需要他再扛着了,这不淮序突然将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他就顺势扛了起来嘛。
至于他二哥蹙起的眉头,他就当看不见吧。
怎么说他二哥对他身上刻的那颗守宫砂都抱有绝对的支持态度,想来是不满意于他们这样过分频繁又过分贴近的姿势。
却不想他肩上的淮序不仅是将颜月灼的蹙眉看在了眼睛里,更是在那双嫌弃瞪来的视线中,刷地化出了两条修长的人腿。
颜月歌眼睁睁看着他平日里清素如莲的二哥额角暴起了青筋,疑惑顺着那双视线低头看去,却是瞬间惊喜不已。
“哇,老婆你又变啦!”
第 36 章
得益于前时淮序所说的“无法掌控”, 颜月歌那是丝毫没有怀疑淮序这是突然一时兴起化个人形去看众人的反应。
相反,他为淮序的化形激动不已。
毕竟前一次化形也不过是两三天前的事,时间也没多久, 让人对淮序的“突然化形”丝毫没有任何的概念。
现在就不一样了。
虽然并不属于这本书中的设定,但他看许多书中妖啊怪啊刚开始化形都不会稳定,有的是第二次就可以稳定了,有的还需要持续一段时间。
如果这一设定能与淮序的化形互通, 那岂不是意味着在不远的将来,淮序就可以随意化形了?
对于淮序而言, 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毕竟有腿就可以走上陆地,便就不会让淮序的活动范围只局限于水底。
颜月歌简直不要太过高兴, 刷地抬头看向淮序,“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变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能控制吗?”
这问的问题就足以看出人鱼的化形其实并不稳定了, 只是颜月歌在这边激动得叽叽喳喳,另几人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因着那声脱口而出的“老婆”,才刚要被人鱼化形带起的感慨迅速被置后, 崭新的震惊已是写在了几人的脸上。
秋叔飞快扫了颜月歌与淮序一眼, 惊讶之余还是扭头看向了投影中的颜月灼。
这一眼过去差点没吓秋叔一哆嗦,只见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颜月灼此刻的脸色分明的阴沉,看着格外骇人。
秋叔急忙避开了视线,扭头就给颜月歌使眼色, 却不想在颜月歌看到之前, 在淮序低头向颜月歌缓缓摇头的同时, 颜月灼沉声唤道:“小宝。”
这边,颜月歌才刚要因为淮序的否认生出丁点儿的失望, 闻言也是猛地一个哆嗦,直觉不妙急忙看了回去, 先道歉为妙道:“对不起二哥,我太激动了。”
倒是恳切。
然而颜月灼的面色却并未因为他的道歉而有所缓和,本就因着病气而苍白的脸此时更是毫无血色,他似是被气到了,不由闭目按了按额角,只道:“放下。”
声音听起来冷冷的,语气平淡也充满不容抗拒的压迫感,让人无端生寒。
颜月歌便又狠狠打了个哆嗦,却是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茫然道:“啊?”
他二哥并未抬目,似是头痛得厉害,指腹重重按在额角,另一手朝着淮序的方向点了一下,又道:“他都能化形了怎地还要你来背?”
颜月歌当即反应过来,原来是让他把淮序放下。
说实话,他其实是有点不舍的,不管是鱼尾的淮序还是人腿的淮序,扛在他肩上时手臂都会轻轻环在他的颈,好似跟他拥抱似的,他很喜欢。
但再看投影,静悄悄站在轮椅后一言不发的燕遂急忙又拿了瓶药,这次并未直接递给颜月灼,而是取了两粒药丸直接送到了颜月灼嘴边。
颜月灼扭头避开,想想还是伸手抓过吞入口中,按在额角的手仍在用力。
颜月歌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他二哥都这样了,他哪里还敢不听话啊,赶忙抬头再看淮序一眼,微一颔首算作示意,俯身将淮序放到了地面。
“放下了放下了,二哥你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一点,燕大哥二哥怎么样了?”
燕遂此时已是又递过去一杯水,颜月灼摇了摇头,似是药物生效,难捱的头痛终于减轻,他缓缓抬起了头。
不等燕遂答话,颜月灼已是开口道:“我没事,现在,解释一下‘老婆’是怎么回事,以及,你们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颜月歌的焦急还没落到实处,就让他二哥的话给堵了,甚至光是堵了还不够,堵得他登时红了脸。
要不是他二哥突然的提起,他甚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又喊了“老婆”。
这东西能有什么好解释的,不过是他自顾喊着顺嘴,就算已经让淮序提醒了好些次,他自己也在有意识的控制,可总是一个激动就撇回去。
甚至就连淮序都已是见怪不怪,有时候在他突然喊出一声的情况下就算听了也不再提醒他,就当他是念了个口头禅给过掉了。
反正他本人都没能察觉到自己其实喊的是“老婆”,提醒反而会让他注意到这件事,干脆懒得去提醒了,这便是淮序的想法。
这种事情不拿出来说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可他二哥这一拿出来让他细细说明,那就是大型的社死现场了。
更何况除了这个称呼之外,他与淮序间根本什么都没有。
颜月歌也是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顺嘴喊了“老婆”,望着颜月灼愈发阴沉的面色,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却是愈发的红。
憋了半天,他终于艰难憋出了声,“没、没什么啊,二哥你听错了吧。”
完全称不上是解释,甚至只是狡辩。
身侧,淮序的视线刷就看来,颜月歌压力骤然猛增,还以为淮序也要趁机听个解释。
这个说法显然不能让任何人信服,各异的视线齐刷刷落在他的身上,看得颜月歌心里发毛。
终于,两声唤打破了沉寂。
颜月灼:“小宝。”
淮序:“小宝。”
明明他二人不管是音色也好语气也好,完全就没有任何一点儿相似的地方,一齐的两声“小宝”却是让颜月歌听出了相似的不满。
听得颜月歌浑身的毛发都要竖起来。
尤其两人唤完,原先打算放在后面说出的话一齐止了声,当场向对方看了过去,状似平静的两双眸里却酝酿出了四溅的火星。
不是啊,这什么情况?
怎么好像两人各自都看对方不顺眼似的,明明一个总是神色淡淡,一个总是懒懒散散,这怎么一对上就好像都精神了起来一样?
合理吗?不合理啊!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可不希望他老婆和他二哥还没真正见上面就有了仇怨。
想着,颜月歌猛地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挡在了淮序身前,将两人的视线生生阻隔了开来。
得亏颜月灼是坐在轮椅上,与淮序的瞪视路线是个倾斜的坡,不然以颜月歌的身高,站在两个中间还真挡不住他们对视的视线。
颜月歌也是站出去后才想起自己的身高来,连忙又上前几步,距离投影中的颜月灼更近了些。
这样的话,应该就绝对能挡住了吧。
“打住打住,二哥你可以乱想我,可不能乱想人淮序啊,这就是污人清白了。”
说完,颜月歌一咬牙,曲手拢在嘴边,低声对投影中的颜月灼道:“再说了,你弟弟什么人你还能不清楚吗?我就是过过嘴瘾,其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颜月灼眉头并未因此舒展,颜月歌突然抬起手比划了一下,“二哥你也看到了,他那么那么好看,搁谁都忍不住啊。”
身后,淮序的视线倏地淡了去。
颜月歌不由松下一口气,又想起那份嫉妒,闷声闷气道:“二哥你可得忍住啊。”
颜月歌这人实在是太好看透,有没有说谎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并非是什么难事。
反而,颜月歌那莫名升起的紧张感让人没来由想要笑出声来。
无奈瞬间挤满了颜月灼的全部情绪,突然觉得头好像又在痛了。
不过既然颜月歌没有骗他,与人鱼间的关系也并未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便就还不属于他需要防范的范畴。
他紧紧盯着颜月歌看了半晌,看得颜月歌面上又浮现出别样的心虚来,才终于开口道:“不要越界。”
明显说的是颜月歌和淮序两人的接触与称呼。
紧张了半天的颜月歌瞬间松下一口气,沉默的那会儿空档,他生怕他二哥一个不乐意直接跟秋叔说把他俩给捆了,然后亲自前来收拾他。
也是,他二哥本就不是那种人,是他在胡思乱想了。
不就是不要越界嘛,简、等会儿,越界?
颜月歌的脑子当即跑到所谓的“越界”去,脸上肉眼可见迅速涨红几分,在更多的胡思乱想挤入头脑之前,他急忙点了点头道:“二哥你不能这样揣测我。”
颜月灼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
又是那般好似被看穿一切的眼神。
颜月歌不觉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又感觉身后也是传来了一道相似的眼神。
他愣了一瞬,下意识回头去看,当即撞入了那双似是同样将他看透的赤眸。
这就让颜月歌不得不升起疑惑了。
干嘛啦干嘛啦,干嘛都这样看着他啊,他的心思就那么好猜嘛,甚至在他回头的空档,秋叔的视线也加入了进来。
颜月歌紧跟着看过去,当即将眉毛拧成了八字,漂亮的眼尾也好似下垂几分,看着又疑惑又委屈的模样。
秋叔当即破功,收敛视线无声笑得爽朗,显然是在觉得他很有意思了。
颜月歌眨了眨眼,到底将眉毛舒展了开来,再看一眼同样收敛了视线重又变得懒散的淮序,最后看回到了颜月灼身上。
见也见过了,近况也聊过了,接下来就该是正事了。
颜月歌正要开口,突然意识到淮序仍站在他的身后,嘴巴都已经张开就要出声,却生生憋了回去,赶忙回身走到淮序边上,“先来坐。”
淮序微一颔首,跟着他转身向后走去。
他将淮序安置在了自己方才的位置上,见淮序坐得舒坦没有任何的不适,这才又跑出去从桌子另外一边搬了另一把椅子,哒就放在了两人中间,正对着投影中的颜月灼。
速度快得秋叔都没来得及出声。
再想出声时,颜月歌已是在他们前方坐好,也根本不需要谁去给他找位置坐了。
他无意间将身体稍稍前倾,对颜月灼道:“二哥,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秋叔闭上了嘴,淮序拈起了桌上放着的点心,颜月灼则是应了声:“哦?”
尾音拖长,面色却是严肃了起来。
颜月歌看着,不觉也是严肃道:“二哥,颜家很强对不对?”
在场皆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是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不管怎么说,颜家尚且稳居三宗四家几大势力之列,强不强已是显而易见。
这没什么好谦虚的,颜月灼点下了头。
颜月歌跟着点了点头,又继续道:“二哥,颜家九年后还会是这般强大吗?”
这又是一个令人没想到的问题,颜家家大业大,就算子嗣难继短时间内恐怕不会有进一步的精进,可仅仅是九年的光景,也不至于会衰落到哪里去才是。
对于修士而言,九年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短得好似凡人倒一杯茶的工夫。
答案几乎完全是肯定的。
就连颜月灼,一时间也想这般做出回答。
可就在他开口的前一刻,他看向了颜月歌的眼睛。
那是一双形状极好的桃花眼,不笑三分俏,笑时更是愈显好看。
但大抵是过分认真,那双漆黑的眼瞳睁得大大的,眉眼间不见丝毫的笑意与灵动,显然并不是想从他这里听到这般回答。
而且只是一个时间的话,为何不是十年二十年,一定得是一个完全凑不成整的九年呢?
颜月灼垂下了眼眸,突然道:“你在说绝日宗?”
绝日宗从盛极到衰败到被灭门,时间也恰是九年。
他抬眸,正见颜月歌重重点下了头。
况且现今的颜家甚至比不上当时的绝日宗,当时的绝日宗风头正盛,隐隐有成为三宗之首的趋势,却在短短九年里再不留任何痕迹。
而颜家百余年间子嗣难继,饶是天骄频出,也早已跟不上族子夭折陨落的速度。
颜家早已开始了衰败。
颜月灼很快便明白了颜月歌的意思,直言道:“小宝有何打算?”
颜月歌却是摇了摇头,面上登时浮现出笑意,“二哥,这种动脑子的活就不要指望我了吧,只是天地灵气有限,而欲者无限,所以二哥,我不会一下子就回家的。”
颜月灼直勾勾将他看了一时,突然道:“好。”
就算他们的谈话间好似什么都没有提及,但是他二哥那么聪明,想来已经将他的警示听到了心底。
已经开始了衰败的颜家绝对是一只肥羊,若是颜家哪里出现了明显的缺口,便是群狼蜂拥分食之时,到时,颜家就会是另一个迅速消失在历史中的绝日宗。
在修仙界,这样的事不会是第一件,也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件。
所以他会继续带着淮序游走在颜家之外,一边吸引着各家的注意,一边将锚点打向神器。
当然神器这一点他也没法说出来,毕竟信息差主打就是一个出其不意,保险起见,这份出其不意也需要将自家包含进去。
况且要是真让他说了出来,恐怕按照他二哥的性子,这件事他也别想去参与什么了。
大概会在他说出的一瞬,就让他二哥一声令下叫秋叔把他按倒在地。
他可不想面对他二哥的“仔细”盘问,不管到最后会不会将他已经知道神器在何处现世这件事说出来。
就算颜家包庇他与人鱼的嫌疑早已洗清,但他可不信其余各宗各家没有在继续监视着颜家。
要是到时候不小心露出了什么痕迹,让其他势力察觉到什么跑来跟他们一起抢神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颜月歌又笑一声,“放心二哥,等我回去会给你带礼物的。”
颜月灼也不由生出几分笑意,“那倒不必,你平安就是。”
因着颜月歌这边突然的放松,他们间的谈话也走向了轻松的部分。
又是闲聊几句,结束视讯之前,颜月灼的嘱托之外,就连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的燕遂也是不由开口道:“宝少爷,平安回来。”
颜月歌重重点下了头,“燕大哥和大家也都要好好的。”
燕大哥顿了一瞬,似是想要提及苦苦等他的小谷,想想到底还是没有开口,只应了声是。
颜月歌已是勤快挥动了手掌跟两人道别,“等秋叔帮我修好芥子,我能用的东西就多了,就算二哥来了都别想抓到我,没事的。”
说得倒是信心满满。
大抵是他的好心态感染了众人,视讯掐断之时,所有人面上都含着笑意。
虽也有可能是各自为了对方不要太过担心。
——
这之后又是三天,颜月歌与淮序在这处小院中吃吃点心摸摸法宝,终于等来了秋叔修好的芥子。
秋叔来时,颜月歌当即站起与淮序对视一眼,淮序也是直接一甩尾巴游出了水面。
颜月歌立马收起水池向淮序伸出了手。
而后,与淮序牵好手准备好一切的颜月歌就眼巴巴看向了秋叔,“这些天打扰秋叔了,我们……”
秋叔伸出到一半的手硬是在这话中收了回来,迅速打断道:“芥子中的法宝你都熟悉?”
颜月歌梗了一瞬。
秋叔又道:“你想要的那些点心我可都还没准备好,不要了吗?”
颜月歌又梗了一下,抬头看向了淮序。
尽管那双视线仍是懒懒散散,可分明是在那句话中先一步向他看了过来,明显对那些点心尚有期待。
颜月歌只感觉自己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他老婆就没向他要过什么东西,这唯一的一次他还能食言不成?
颜月歌当即将头扭了回去,恶狠狠道:“我们再留留!”
秋叔见他神情本还以为苦大深仇要干嘛,结果竟是这般的答案,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别急,秋叔一定尽快,说到做到。”
颜月歌扯了扯嘴角,余光却见淮序的尾尖轻轻甩了甩,瞬间,稍显勉强的笑意转为了真切的开心。
没办法,谁让他老婆开心了呢。
第 37 章
与此同时, 长乐水境。
三天前,颜月灼突然联系了颜玉英,自颜玉英离开颜家踏上寻找自家十四叔祖的路程后, 这还是第一次。
颜玉英还是有点紧张的,但将他的所处与近况询问过后,二叔祖便就只让他注意一下其他人的动向,不要跟他们起冲突。
不难理解, 毕竟关注人鱼的人太多了,眼下又有新的情报暴露, 对人鱼有所意图的人都会加入到追捕中去,谁也说不准和他们正面接触会发生什么。
修仙界弱肉强食, 在没有其他威胁的时候,人就是最大的威胁。
但更多的人加入追捕, 便也意味着十四叔祖的处境更加危险。
于是在这三天里,颜玉英已经加快了搜索的进度,若是能直接找到颜月歌最好, 若是找不到, 他就想办法查探一下其他势力的动向。
他并不打算听从二叔祖的安排避开其他人,相反,他要更靠近。
他也没想到自己始终慢所有人一步。
十四叔祖去过的山洞、小屋、长乐水境,他每每找到线索赶到, 别说十四叔祖早就离开, 就连追在十四叔祖身后的飞霜宗与宁家一行都离开了。
这让他很是怀疑二叔祖为什么要派他来找十四叔祖, 就算不止派出了他一人,可毕竟他的路痴在族中也算是出了名的。
若不是每每都在迷路时花费了太多时间, 他或许也不至于距离颜月歌越来越远。
这不,他才躲过了一只水鸟妖兽的追杀, 瞬间就在错综复杂的秘境中迷路了。
你可能会好奇,不是有可以指路可以显示附近灵力光点的万能法宝聚星镯吗?怎么还能迷路成这个样子?
怎么说呢,聚星镯这种极为罕见的高阶法宝,不说独一无二,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出一堆的。
恰颜家库存的最后一个就在颜月歌手上,其他的也都不在族中,实在是没法让颜玉英用上。
其他功用类似的法宝也不是没有,只是到底达不到聚星镯的效果,颜玉英拿着的随行地图就顶多只能显示出附近区域的地形。
可颜玉英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走起来还是迷路了。
或许也不能全怪颜玉英,怎么说长乐水境还都是个活动着的秘境呢,这让一个深度路痴在里头转悠,随行地图又不会智能到随着地形变化随时更新,可不是会迷路。
但只要迷路得够久,颜玉英就会被动触发他那总是藏得很深的好运气。
瞬间,颜玉英猛地站住,竖起耳朵仔细去听了附近的声响,他确实是听到了说话声才对。
果然,谈话声似是更清晰了些,颜玉英赶忙追过去,七拐八拐绕过几个弯子,瞬间就看到了十余修士。
颜玉英一眼认出他们衣上的纹样,是谢家的人。
谢家也是四家之一,还是这座秘境的拥有者,一定对这处秘境更加熟悉吧。
颜玉英想着,已是现身到众人面前,行礼道:“见过诸位前辈。”
对于谢家人而言,他的出现无疑是莫名其妙的,但是颜玉英说起话来直白又正中要害,让人没法完全忽视。
他说:“长乐水境早已探索完毕,想来谢家不会再派出诸位这等大能再来搜查,诸位的目的恐怕是人鱼吧。”
有几人的视线瞬间犀利了起来。
颜玉英并未理会,继续道:“前辈放心,颜家对人鱼并没有丝毫的兴趣,若不是十、颜月歌尚在人鱼手中,颜家并不会对此事有任何的参与。”
是实话,但也是只能说给其他人听的实话,毕竟现在所有人都在默认是人鱼抓走了颜月歌。
颜玉英倒是早从二叔祖的任务中明白过来事实并非如此,但修仙界又何尝不是一个大戏台子,他想不明白的事跟着演就对了。
“我们合作吧,若是我单独遇到人鱼,也未必是我能打得过的,不妨我们一同抓捕人鱼,事成诸位带走人鱼,而我带走我家少爷。”
谢家十余人的视线尽数落到了为首的青年身上,青年思忖片刻,点下了头。
颜玉英不见得能打得过人鱼,却肯定打不过他们这么多人,有问题他们只管灭口就是。
于是颜玉英便加入了这支队伍,有他们带着,颜玉英果然不再迷路绕圈子,只恨自己没早点想着加入到其他势力的队伍里。
可就在两天后,谢家人突然就得到了准确的情报,说是数天前的凌晨曾有人离开过秘境大但并未被人发现。
在外的谢家人也已经由当天巡视的修士验证过,说是确实有人在那天看到了突然出现在雪中的痕迹,但是待人走进细看时,痕迹消失了,那人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就没有上报。
没想到竟是一外排出来就隐匿了气息的人,还极有可能就是人鱼。
虽以上种种也不过是推断,但是他们确实是在秘境中待了许久也毫无进展,而且看时间的话,那天他们确实是察觉到了极为强大的两道气息,只不过没能追上也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现在想想,或许就是人鱼遇到了谁又打了一架后意外离开了秘境。
于是为首之人找上颜玉英,“我等接到消息,人鱼或许已经离开了秘境,现在我们也决定离开,不知玉英兄弟有何打算。”
颜玉英想都没想直接点头道:“我跟你们一起。”
两日的相处下来,他们也多少了解了颜玉英,知道这人就跟看上去一样有点呆呆的,心底也起不了多少算计。
况且以颜玉英的实力,就算当真心思深沉装出这幅呆样试图算计他们,也确实是不够格。
按照颜玉英的年纪来看,他的修为与天赋确实是不容小觑,但十余对一,只要不能一瞬间把他们全部一网打尽,颜玉英就不可能再有机会。
换句话说,因为足够弱,所以谢家众人对他的态度并不算太差。
此时为首那青年也是直接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也果然不愧是谢家人,离开的方式他们再清楚不过,没花费太久的工夫,这十余谢家人就带着颜玉英来到了长乐水境的出口处。
离开秘境的第一眼,颜玉英便是被秘境周围的守军阵营惊到,那是一点儿没想到竟是比五天前他进入秘境时更多了数倍。
不止是谢家的守军,稍远些地方也是围满了凑热闹的修士与凡人,都快占满了整条长乐街。
谢家那十余人一出来就跟其他人聊起了什么,落了道隔音结界,颜玉英想听也没法听,就没继续挡在出口,走远了些听着各处的议论。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对发生了什么尚还茫然,倒是真让颜玉英听到了谢家消息的来源与这么多守卫存在的原因。
毕竟长乐水境位于长乐街中央,谢家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前来维护,这一次来维护的人今早就到了,看了半天突然来了句不对,再接着就查出了什么,守卫一下子就翻了数倍。
颜玉英倒是听着听着放下心来,他们这么紧张却只能围在原地,至少说明颜月歌的去向并没有被掌握。
只要他十四叔祖尚还安全就好。
想着,颜玉英突然看到长乐水境的那处地陷附近一前一后又出现了数道人影。
打头那个黑袍白面,面具上简单几笔墨痕勾勒出严肃也略带不爽的神情,一看就是飞霜宗的别法长老。
而后面几人神情就轻松多了,宁正平正跟自家几个小修士说话,没有隔音,听着似乎是在夸几人都有所进步。
前时跟他同行的谢家人能从谢家人那里得到消息,这两人又是怎么听得的消息呢?
事实证明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这两波人不过正好都要离开,正好在出口前碰上,又正好在出口处听了路人谈论说谢家人才刚刚离开。
谢家也不是什么没有野心的,两波人面上和和气气寒暄一阵,关于人鱼是一个字没提,一出来却当即搜罗起周遭的声音与情报来。
不过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为首这两人几天前还打过一架。
但是因为打着打着秘境移动,意外让宁正平与别法彻底分开,没让后来赶到的谢家一行看到不说,当事的两人也是完全不知道他们互相打过一架。
谁让宁正平认不出别法的二形态,而别法的二形态也并不会给他留下清晰的记忆呢?
颜玉英自然也不知道这些,倒是见着别法突然眼前一亮,当即上前跟两人客套一句,便就盯紧了别法。
才刚介绍完自己的身份,不等别法做出回应,颜玉英就直接道:“想来别法长老是在追捕人鱼吧。”
别法向他看了过来,无端外溢的森然鬼气更是衬得那双墨迹勾勒的眉眼间视线更冷,“是。”
颜玉英并未对那寒意产生丝毫的反应,只继续道:“好巧,别法长老要追人鱼,我要追人鱼手中的十四叔祖,我们利害一致,不妨一同前行可好?”
别法墨画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却是瞬间打定主意,这不是上赶着给他送人质吗?当即应道:“有何不可。”
然而他们这说话间也没有隔音,直接让位于两人身后不远处的宁正平听了去,当即眉头一皱,几步上前拉过颜玉英向旁侧走了几步。
再隔音道:“小友或许不了解别法,但是他这人属实危险,你跟着他未见安全,不妨跟我一同……”
可不等宁正平说完,颜玉英已是探出头大声问向别法:“别法长老,你答应于我同行,不会害我性命吧?”
在场人数众多,颜玉英声音又大,瞬间吸引了大批视线落了过来。
颜玉英一句话已是将信息量包含完全,黑袍之下的面具脸上愈显阴沉,却是不得不在那么多双视线中出声道:“不会。”
宁正平瞬间感觉自己被利用了,若不是他出言阻止,颜玉英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中取得别法的承诺。
这无疑会大大提高颜玉英在别法身边的安全性,颜家人果然都不容小觑。
颜玉英此时也是扭头过来,“宁执事放心,别法长老都说了不会。”
不管是神情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完全让人感觉不到心机,甚至看着都没有他带的几个小辈聪明的样子。
如果不是当真心机深沉到不可估量,那便是拥有着恐怖的直觉,会自行为他规避风险。
宁正平定定看了他一时,突然笑道:“说的也是。”
颜玉英跟着笑了笑,道了个别就走到了别法身边,“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去哪里?”
别法显然对他的举动很是不满,但是话都放出去了还得保证他的安全,鬼气再泄,阴森森道:“现在,只管跟着吾便是。”
颜玉英点了点头,又听别法再道:“但,被甩下了吾可不管。”
颜玉英瞬间握紧了腰际的长剑,正色道:“我会努力的!”
或许,这便是颜月灼唯独选择了他来追颜月歌的原因,他的直觉总会让他做出独属于自己的判断。
——
那边长乐水境附近闹哄哄的,这边颜家的分家小院中,颜月歌却正是在和淮序抢枕头。
五天前与他二哥的视讯中,淮序突然变出了人腿,一直到第二天正午才变回去。
虽然时间也不多长,但是相比第一次而言已经快是完整的一天了,颜月歌很是激动了一通来着。
也因为是第一个淮序作为完全体的人类度过的夜晚,颜月歌直接把自己的大床让给了淮序,跟那个负责照顾他们的门童一起紧急收拾了个耳房出来睡了进去。
然后第二天淮序变了回去,并且拒绝了颜月歌让他继续睡在床上的提议回到了水中,颜月歌也依然没有再睡回到那张大床上去。
睡哪儿不是个睡,颜月歌又不认床,睡什么都行,但是他老婆睡过的床面就完全不同了。
他现今体内灵力充足,不会一下子让他睡死过去,夜里可以是普通的睡觉也可以是普通的打坐。
正确的打坐同样能让他休息完全,还能一点点增长他的实力,颜月歌这会儿最缺实力,便也就一直选择了打坐。
可不管是打坐还是睡觉,都需要他平心静气,懂嘛,平心静气。
待在他老婆睡过的床上怎么可能平心静气得起来啊!
就算他把在长乐水境时揪到的可以让人平心静气的灵草都吃掉,他也静不下来啊。
至于此刻僵持在他们手中的枕头,完全就是他老婆让他回大床,而他一定要待在耳房产生的争执了。
耳房又小又挤,根本没法容纳平常用来安置淮序的那个巨大水池,可在淮序变成人身的那晚之前,所有的时候颜月歌都没有跟淮序分开睡过。
啊,这样说好像有点歧义,但就算有过颜月歌独自出门不带淮序的情况,夜里时他们总是没有隔阂待在同一处的。
因为过多的距离便意味着过多的不安全,越近的情况下颜月歌越能更快的带淮序跑路。
可眼下他们身在颜家,就算只是分家,也是那个强大的颜家,安全是绝对没问题的,不得不紧紧挨着这一条完全不成限制。
而且他实在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力,突然间就让那沉寂已久的守宫砂再次活跃。
那样的话他就真的要没脸再出现在淮序面前了!
就是他属实没想到,他都说服自己能接受跟淮序分房睡了,这几天过去,淮序居然是憋不住不满,跑过来跟他抢枕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他老婆意见不合,但他这次一定要坚持住。
所以他这会儿完全不敢看淮序,生怕一对上视线就被迷倒失了智答应。
他手中用力拽着,仿佛拽着的是自己的尊严,抢了半天脸都涨红,说出的话却仍是:“我睡在这儿挺好的,我都习惯了。”
音色讷讷的,倒是一点儿不坚定的感觉。
淮序本想跟他来软的,折腾半天都给他折腾累了,懒得做出解释,干脆利落猛地用力抽走了枕头。
而后也不管颜月歌惊讶抬头又要来抢,自顾转身游出了耳房,将枕头直接丢到了自己的水池里去。
颜月歌追出来便是见到了这样一幕,下巴尚未合拢,就见淮序扭头向他看来,伸出尖利的指爪指向了一旁的床榻。
月色下的银发好似流淌着漂亮的水痕,赤色的眼瞳一瞬不瞬向他看来,看得颜月歌最后一点儿顽强的抵抗也消散了去。
站在原地扭捏一阵,他终还是提步走了过去。
然后,在月光的照耀下,他清晰看到了床榻之上凝结成形的浓郁灵气。
颜月歌愣了一瞬,扭头看向淮序,淮序却已是游入了池底。
第 38 章
颜月歌这才知道淮序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回到大床上来。
他蹲下来细细看过了, 这床榻的材质并不一般,其上也纹刻着明显的阵法,虽他有些看不太懂, 但结合效果来看,或许是小范围的聚灵阵也说不定。
毕竟这上面的灵气都已经浓郁到能明显看出来好似烟雾的效果了,其他地方的灵气可不见有这么浓郁。
包括他睡了好几天的耳房。
而刚开始他没注意到,或许是他打坐时无意识就将这些灵气吸收进入了体内, 没让灵气有机会积攒。
至于白天从未见过,大抵是为了延长聚灵阵的使用寿命, 只在夜里固定的时间里开启呢?
颜月歌自行琢磨出了合理的解释,怎么说聚灵阵这东西造价贵寿命短已经是常识了, 不能算是他生拼硬凑。
等等,烟雾。
淮序并不修仙, 或许也看不出这玩意儿是凝结成形的灵气,只当是莫名其妙在夜里飘飘渺渺的烟尘,无端感到了害怕呢?
颜月歌眼中的淮序总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尽管跟他抢枕头的淮序面上没有丝毫的紧张与疑惑。
颜月歌却还是几步冲到了水池边, 扒住池壁向池底看去,飞快道:“淮序不要怕,那些烟雾是成了形的浓郁灵气,没事的。”
淡淡月色之下, 池水尚有波澜, 粼粼的波光映入池底, 映在池底姿态随意躺在了枕头上的淮序身上。
晃动的光点不甚清晰地照耀出淮序艶丽的容貌与雪色的发,漂亮得令人心悸。
漆黑的鱼尾不经意甩动, 愈发晃得光斑璀璨。
那双赤色的眸穿过了水纹与波光,直勾勾望向了他, 看得颜月歌魂都快要飘走。
颜月歌到底没能坚持住,磕磕巴巴道:“放心,有我呢,我今、今天就睡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显然,内心里多少还是有在继续挣扎的。
但对于淮序而言,那就是没想到竟是这样将事情解决了去,总归结果顺了他的意,干脆点下了头。
颜月歌趴在池边的方向背对月色,可因着晃动的池水将月色反射,柔和的光线也是稍稍照亮了他的脸。
尽管是在这般微弱的光线下,那双大大的桃花眼仍是聚起明显的亮意,落在幽深的水底也丝毫不减。
淮序有被晃到,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池水干扰,这一举动并不明显,颜月歌并未察觉,眼见着淮序安心点头,瞬间那股子被依赖的感觉又翻涌了上来,翻得他的心底暖洋洋的。
能够被依赖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颜月歌几乎要压不住嗓间的笑意,飞快道一声晚安,便就转身朝着床榻走去。
平常心平常心。
往日他们睡过起来后,门童总会给他们将屋子仔细打扫过,秋叔提前给门童塞了好大一把净符,门童便将其每日用在了打扫房间内部上。
这处床榻也是整理过的,他再去想些有的没的就是不礼貌了。
想是这样想了,脱鞋上榻的颜月歌仍是感觉一颗小心脏怦怦直跳。
可就在他盘腿坐好强行闭上了眼睛,努力静下心来认真打坐的前一刻,颜月歌突然睁开眼蹦下了床,光着脚就冲到了水池边缘。
他又将手搭在了池壁,探着脑袋去看池底的淮序,兴冲冲道:“所以淮序其实是想让我更好的修炼吗?”
颜月歌终于想通,若是因为烟雾而感到害怕,淮序大可以直接告诉他让他去驱散,而不是执意让他回到大床上睡觉,还抢他的枕头。
灵气这东西缥缈充斥于天地,修仙之人自然知道它的益处,更能明明白白列出个一二三四条。
可对于感受不到的凡人就不至于那般清晰了,虽无法察觉出灵气的所在,但浓郁的灵气却是明显会让他们感到轻松与愉悦,进而足以判断出此地的灵气情况。
想来,是淮序察觉到了那些烟雾的益处,才一定要让他过来,也因为说不清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才无法开口向他做出解释。
嗯,或许实在不怪淮序太能隐藏了,不管是实力还是其他什么,实在是颜月歌的脑补能力一流,就算有不合理的地方也是能大差不差脑补出个合理的解释,要不就是干脆放弃不再思考。
他两人一个不问就不说,一个不说就不问,相处起来倒也异样的和谐。
也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不好。
显然这会儿并非谈论这一问题的时候,在颜月歌得到答案之前,他却先一步看到池底的淮序早已调转了方向头朝他这边趴着。
方才还枕在脑袋下的枕头已经让转移的方向的淮序垫到了尾巴下,恰在尾鳍与尾连接处,与先前倒是同样的安逸。
听得他的声音,趴在池底的淮序当即一甩尾巴浮起,破水出现在了水面之上,与他面对了面。
而后,淮序终于出声,应道:“也行。”
并没有否认颜月歌前时以为是淮序感到害怕而做出的安慰。
颜月歌愣了一瞬,只感觉哭笑不得,心底的暖意愈发分明,便就飞快点点头干脆回道:“那就也行,谢谢淮序。”
淮序没再说些什么,微一颔首又潜回了水下,避开了那双背对着月光却依然光彩夺目的眼睛。
因着生出的感动与暖意,再回到床榻的颜月歌再没有胡思乱想,很快便静下心开始了打坐。
一夜无事。
——
又混了三天日子,终于马上要迎来十一月。
这天,颜月歌掰着指头数了数日子,猛然惊觉他们来到这处分家已经第十天了,再过明天一个三十一号,后天就是十一月了。
这让颜月歌突然有些慌,要知道就连秋叔说会尽快给他们准备糕点那天都已经是五天前的事情,时间还真是过得好快。
或许是因为他与他二哥视讯中的警示与提醒调动了族人,或许是以为颜家身为大家族,本身就总是繁忙,他这些天都并不太常能见到秋叔。
真要说的话,他这几天一睁眼就在研究方川芥子中的法宝功用,一闭眼就在聚灵阵聚集来的灵气中加速修炼,还真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似乎秋叔每天也总会抽出点时间过来将他们看上一眼,但是似乎是觉得他们太过专心就连招呼都没打直接走了来着。
——这还是颜月歌实在感到奇怪,找向门童试图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上秋叔时听来的。
于是为了避免再一次漏掉秋叔的动向,今天的颜月歌还不到中午就早早将拿出来研究的法宝们收回到了方川芥子,坐在一旁跟淮序一起拧魔方,等待着秋叔的到来。
午饭的时间或许能等来秋叔也说不定。
他已经差不多将法宝们差不多都熟悉过一轮,也将自己能用得上和能用的法宝分好类细细整理在了芥子中,至少熟悉这一块儿应该不会太成问题。
这就跟背书差不多了,颜月歌也是整理得头晕眼花,有一种被迫上进了一把的感觉。
说着倒也新奇,明明往日里就连原文中的死期一天天逼近时都没见他这么努力。
到底是为了他老婆和颜家上进,他也算是拼啦!
至于修为,他的境界至今为止还没一次是在他正经的修炼中突破的,而且这次再突破就是筑基跨到结丹,说不定还需要什么契机,他现在也不指望这几天的临时抱佛脚。
所以如果秋叔已经将点心们都准备好,他就要带着淮序离开了。
当然按照原文的时间线来说,他们现在的行动不至于有丝毫的紧迫感,但他与原文中行动的差异和身后那数不清的追兵全都是变数,发生什么都不好说。
这么一说他可真能干啊,原主也不过是吸引了飞霜宗和羽族两路的追兵,他却是快要把修仙界全部势力都给带动起来了。
好吧,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就算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让他在原文中的死线度了过去,未知的死线却已是密密麻麻铺满了他的未来。
不过此刻的颜月歌却并没有担心这些,他正在跟手中的魔方打得火热。
他向来对益智类的游戏与玩具没什么好感,说出来丢人,但确实是他实在不在行。
若是换做平常,玩玩也就玩玩,拼不回去也没什么,可现在的问题是,淮序轻轻松松将魔方打乱又拼好,又将发现的规律手把手教给了他,得到的结果仍是他拼不回去。
至少、至少不能辜负他老婆手把手教他这件事啊!
大抵也是他努力得太过火热,秋叔来时将他看上一眼,又当他是在钻研法宝。
远远站在一边看了一阵,欣慰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终于让拼累了抬头擦汗的颜月歌余光里瞥见,当即噌地站起嚷道:“秋叔别走!”
秋叔闻言直接顿住,提步向他走去,对顺便看来的淮序微一颔首算作打了招呼,得了其眨下的眼睫作为回应。
淮序素来如此,秋叔已经习惯,只是重又看向了颜月歌,不觉笑道:“这不看小宝研究得专心,秋叔都不忍心打扰,唉,到底还是打扰了你呀。”
话音落下,秋叔也已经走到了桌旁,一眼就见了颜月歌站起叫他时顺手放到桌上的魔方。
颜月歌不觉有些尴尬,摸了摸后脑勺道:“没有没有,我这是在玩儿呢。”
说完,颜月歌顺手将魔方递给了秋叔,“就是我太笨了,怎么都拼不回去,秋叔要来试试吗?”
秋叔接过,面上瞬间浮现出回忆神色,感慨道:“魔方啊,传到这边大陆也好些年了,秋叔以前也玩过。”
然后看了看他的进度继续拧,颜月歌本以为秋叔也能刷刷刷复原,却不想拧了半天,甚至将他好不容易拼好的三个面也都打乱了。
又是一阵的努力也只是拼出了一面。
秋叔顿感不好意思,饱含歉意将魔方递了回来,“小宝对不起,秋叔就是个假把式,把你拼好的地方都弄乱了。”
颜月歌却是没有丝毫的责怪,甚至见不是所有人都能快速将魔方拼起,莫名产生了一丝安慰。
于是他飞快摇了摇头道:“没事没事,我也是拼着玩,不过淮序很厉害哦,他一下子就能拼回去。”
说话间眼睛亮亮的,明显是在跟他秋叔炫耀了。
秋叔瞬间笑弯了眉眼,“真的啊?”
颜月歌又是飞快点点头,“当然,淮序这会儿还在教我呢。”
秋叔也跟着点点头:“那倒是,看你学得这般认真,我还以为……”
秋叔并没有将话说完,似是故意逗他般拖长了话音。
颜月歌气哼哼皱了皱眉头,扭头看向了淮序,嗔怪道:“淮序你看,秋叔还不信我,等下次再来你可一定要教会我,我得让秋叔看看。”
淮序这才向他们看来,浅浅点下了头。
秋叔赶忙道:“我可没说不信淮序小兄弟,倒是小宝闹腾,还请淮序小兄弟多多担待了。”
秋叔早已在颜月歌叫住自己时就知道颜月歌这是要准备走了,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计划,秋叔也没法再去留他们,不妨就按照颜月歌的说法,等待下一次的聚首。
淮序已是整个面向了两人,懒懒散散的视线落在了秋叔身上,只道:“不闹。”
两人皆是愣了愣,淮序继续道:“小宝很好。”
如果心情能够具现化,颜月歌的心底已是瞬间绽放了数不清的烟花升空,一双小虎牙再藏不住,当即笑露了出来,梨涡浅浅。
秋叔也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遭,震惊过后便是欣喜,尤其身侧的颜月歌开心得分明,不由向旁侧撤开半步避开锋芒,颔首应道:“是很好。”
第 39 章
很快, 秋叔一路将两人送到了山门处。
今日天晴,无风无雨,这处分家的位置又是完全的南方, 一年到头本就不怎么见雪,所以就只是个平常的晴朗午后。
若非这会儿也才正午,距离天黑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然秋叔怎么都会让他们再留一晚的。
毕竟夜晚赶路还是很危险的。
安全起见, 这些天除了秋叔确定身份的那次和与颜月灼视讯的那次,颜月歌与淮序二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将头顶簪子的作用去除, 所以他们仍顶着其他人的身形外貌与气息。
秋叔仍是带着他们走向了他们来时的那处山门,别看看着高大气派, 这处却是一道没什么人走的后门。
所以当初也只有例行前来洒扫的门童发现了他们,也让这会儿的秋叔得以放心站在门前跟他们拉扯几句话。
隐藏了容貌也是好事, 万一就碰到谁恰好一时兴起用上了这处后门呢?
小宝这孩子虽然大大咧咧纨绔不已,遇到事情也是万分的谨慎小心,倒也不愧是颜家的子嗣。
秋叔一边心里夸着, 一边又难免升起了几分离别的烦闷, 终于在此刻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储物袋递给了颜月歌,“这些天只能赶工出这些,不够了之后再来找秋叔。”
也不知为何,秋叔一定要拖到这会儿才肯将东西给他, 似乎生怕一给他他就能当场跑路般。
不过他相信他秋叔不会言而无信, 便就始终稳稳当当的等着此刻。
于是这会儿, 颜月歌飞快伸手,欢欢喜喜接过储物袋, 理所当然将其当做了向秋叔讨要的那些零食点心,当场转手塞到了淮序手中, 一点儿没避着,干脆得很。
笑容倒是明晃晃挂在脸上,“谢谢秋叔,辛苦了秋叔。”
秋叔的话说着实在是很难让人产生别的想法,淮序也一点儿不扭捏,大大方方直接接了过来,放到了怀里。
他二人自淮序离开水池后就一直手牵着手,本就看着黏黏糊糊的,这会儿更是腻歪得厉害。
虽不是没有预料,可当真发生在秋叔面前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莫名亮了起来,没忍住抽了抽眼角,不由在心底暗叹一声:罢了,都是年轻人。
面上却还是笑道:“没什么,不辛苦的。”
不想颜月歌高高兴兴看着淮序将储物袋装好,又是眼巴巴看向了秋叔,“那我的呢?”
问得理所当然,语气中也饱含期待,并不是故意在讨要些什么的样子。
就连秋叔都不由愣了一瞬,寻思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又在下一瞬笑出了声,“哪还能少的了你的,这不让你都递给淮序小兄弟了?”
颜月歌眨眨眼,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看来是他太过下意识以为那个储物袋中全部都是灵食点心了,也是,按照储物袋的储存量,要是全都放的是点心,恐怕少说能让淮序吃个百来年。
而且那样的量的话,别说就这短短的五天,五十天五百天都不见得能真准备出来。
这让他多少生出些许尴尬,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便飞快点了点头道:“嘿嘿,是我理解错了,谢谢秋叔,那我们走啦。”
完全没有打开储物袋去看看的打算。
显然问出那句话的重点打从一开始就是有没有他的份,对东西的内容一点儿没有关心。
但也正如秋叔所说,哪能少得了他的啊,秋叔知道颜月歌那枚方川芥子中满是高阶法宝与高阶符咒,所以他塞了些另外的东西。
见他着急要走,秋叔也没再挽留,直言道:“路上小心。”
颜月歌重重点下了头,在不住的挥手中发动了千里珠。
很快,他与掌心相牵的淮序一同消失,转眼现身在了遥远的一处田地。
当夜,又转移了几次后的颜月歌带着淮序进入了一个商业气息非常浓郁的城镇。
颜月歌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入城镇,这一看情况,当即就没了顾虑选择进入。
商城来往人员频繁,消息也更为流通,他们混进去被发现的概率更低,也正好打探一下这些天漏掉的情报。
情报这东西只会嫌少不会嫌多,就算只是从市井间听到些风言风语的流言也能作为其他情报的推断与依据。
颜月歌就是抱持着这样的想法。
商城的夜晚比想象中更为热闹,颜月歌牵着淮序在街上转了一阵,跟一些看着就消息灵通的摊贩闲扯几句,顺势给他们添置了不少零碎。
最后,他们找了个外头也站满了人的酒楼凑了过去。
听意思好像是酒楼新来了个唱曲儿的,大家围成这样,一方面是好奇这个新来的什么情况,一方面也是这位新来的确实唱得好。
颜月歌一走过去就做出了这样的肯定,而且……
听清曲调唱词的一瞬,颜月歌登时眼前一亮转向淮序,低声解释道:“这曲儿名叫裁云,讲得就是当初绝日宗培育出来又随着绝日宗灭门而灭绝的裁云花,赶了巧了,我去探探。”
确实是十足的巧合,作为话题的切入点一点儿不突兀,丝毫不会引起怀疑,淮序只是浅浅点下了头。
颜月歌弯了弯嘴角,开始顺耳听周围人的议论,不时参与几句,一路从对裁云花灭绝的感慨聊到了各个宗门势力的最近动向,最后落在了那个关于人鱼的通缉令。
跨度倒是挺大,却还让人都聊得挺开心。
其实还是有些冒险的,人群中明显有修士在,就是没有明显的身份标识,看不出是谁家的。
但也因为确实有修士在,反而让一些听起来过于离谱的传言有了一定的可靠性。
他也不是一定要当场确认什么或者分析出什么,大家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权当是看一看各大势力最近想让修仙界听到什么。
表面看着倒是挺和气。
颜月歌自然是见好就收,听得一曲裁云唱完,唱曲儿的换了人,再听一首,故作遗憾摇摇头说这位的音色他实在不喜欢,顺势带着淮序走了。
找了个客栈住下,颜月歌又掏出四海密卷开始氪金、啊不,开始验证方才听来的消息。
在秋叔那里住了好些天,虽他也不是没有每天看看四海密卷的日报,但是从报上看到的消息不见得多全面,几乎不会涉及到追捕他们那波人的动向。
这些情报还得是靠小道消息与四海密卷的验证。
他在那边忙活,一旁的水池中,自在游在水底的淮序却是突然浮出水面,从怀中拿出了中午离开颜家分家时秋叔递来的储物袋。
看来灵食点心确实是俘获了淮序的心。
可才将储物袋打开,淮序就愣了一下,转身唤道:“小宝。”
颜月歌当即抬头看去,一边飞快起身走过去,一边飞快应道:“嗯嗯嗯,怎么了?”
语调轻快,显然至今仍对淮序唤他“小宝”这件事激动不减。
淮序只是将手中的储物袋向他递了递。
他们距离不远,颜月歌几步就走到了水池前,看着淮序递来的储物袋,这才升起疑惑。
总不能是秋叔还给这储物袋设了什么限制让淮序没法独自打开吧。
想着,颜月歌将其接过看了看,当场惊得他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
不是限制的问题,而是在他的视野中,黄澄澄的上品灵石挤满了储物袋,多得像是一座山。
显得旁侧那座挤满了食盒的糕点塔渺小得好似只有一粒。
这、这得有多少啊,秋叔该不会是把分家的库房都给搬空了吧。
颜月歌直接给看懵了,有种难怪当时秋叔也没说一定要他看看储物袋的内容物有没有他的那份的感觉。
这要是当时让他看到,他是绝不可能就这样把储物袋带走的。
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跟这一堆相比,他穿来这一年来挥霍的全部灵石加起来都跟小打小闹似的。
他这两辈子都没缺过钱,对于钱多不多这个概念一开始就比较淡薄,反正不管怎么花都花不完,可现在看着眼前的灵石山,他那淡薄的金钱观一下子就被冲击到了。
难怪淮序看到的第一眼就把他叫了过来,搁谁谁都会惊讶的吧。
不对,淮序生活在水里又不花钱,对灵石的认知未见准确,说不定只是感觉奇怪而已。
嗯?这么一说,好像确实这些灵石跟平常拿来花的不太一样,好像太大块了。
也就在他疑惑的时候,他看到了灵石小山边上的一张信纸。
颜月歌想了想,还是伸手探进去将其拿出来打开,他下意识率先看向了落款,果然是他秋叔写的。
颜月歌这才感觉应该不是秋叔不小心拿错了储物袋,视线上移看向了内容。
说是看过他带出来的法宝,都太过消耗灵力,危机关头恐怕生变,让他尽情去用那些灵石,一切以他们的安全为主。
又补充说是直接开采出来没有加工过的,所以有些大块,让他花的话自行敲碎就行。
又又补充说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都是自家的矿。
颜月歌看到最后,甚至一瞬间生出了果然如此的心思,不过既然是自家的矿,他就当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于是他当即看回淮序,“没事,都是秋叔给我们赞助的路费,不过似乎我能用到的比较多,我把这些移出来一部分再给你。”
说着他就要将戴着方川芥子的手往里探,淮序却抬手按住了他。
那锋利的指爪轻轻挡在储物袋与芥子之间,颜月歌抬头看去,手指的主人轻摇了摇头。
“不用麻烦,把点心挪出到这里就行。”话音未落,淮序另一只手已是拿出了那个装着各种玩具的储物袋。
那个储物袋中至今仍只有那占不了多少地方的玩具们,没必要再来一个储物袋去装灵食点心,反而占地方。
颜月歌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行,便刷刷将点心都移了过去。
想想还是觉得也得给淮序身上带些灵石,便也挪了一些过去。
不过想着既然都已经挪了,颜月歌又将其中的灵石大部分转移到了方川芥子中,剩下一些也是到处塞点,没有将其全部放到一处去。
这些都是放到储物法宝的部分,他身上也得装一些才是,于是第一次的,颜月歌掏出了一颗完整的灵石。
瞬间,颜月歌大脑都要萎缩了。
在储物袋中看不出来,可是这一拿到手上,这大得快抵得上西瓜的巨大灵石,就是他秋叔口中的“有些大块”吗?
这还是他挑的小块了啊!
颜月歌惊奇不已,转瞬将这颗巨大的灵石放到自己脑袋边展示给淮序看,激动道:“淮序你看,这灵石都快比我头还大了耶。”
淮序视线微转,在他的头和灵石间看了一圈,认同般点下了头。
颜月歌不由笑了笑,还是又将其塞回了去,将分好后的储物袋递给了淮序。
而后,见淮序伸手接过储物袋,直接从中拿出一个食盒打开,自顾吃起了点心,颜月歌瞬间感觉心都快融化,莫名幸福的不得了。
尤其见着他在看自己,淮序干脆又拈起一块向他递来。
人鱼的指爪锋利尖锐,比之人手一下子多出几分狰狞,但因为淮序整个都散发着慵懒也温顺的气质,颜月歌从来也没有关注过这件事。
在他的眼睛里,他老婆哪里都是极其好看极其完美的。
这样美丽又这样的温柔的亲亲老婆还念着他,亲自给他递糕点,颜月歌简直不要太过幸福。
粉红的泡泡转眼挤满了周围,眉梢眼角也是迅速弯起。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淮序是要打算递到他的手上,嗷呜一口就将嘴巴迎了上去,唇齿闭合的一瞬,干脆将淮序的手指一并含住。
微凉的触感登时传来,颜月歌猛地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一下子涨红了脸。
他的视野瞬间好像开始晃动,晕晕乎乎让他看不真切面前淮序的神情。
大抵是实在惊慌,颜月歌立马张开嘴巴放开了淮序的手指,将要后撤的刹那又赶忙将嘴巴闭起,勾着舌飞快卷走了淮序指间的小块点心,生怕引得淮序的不自在。
但,温热与濡湿已是一并留在了淮序的指尖。
颜月歌也是心虚不减,飞快撤离飞快将口中的点心吞下,食不知味的他不知所措瞥向案发现场,却见其根本没有挪动动作。
锋利的指爪仍保持着先前的动作微微屈起,其上亮晶晶借由烛火映照着的,除了他的口水还能是什么。
而那之后,淮序正静静向他看来。
赤瞳微眯。
颜月歌瞬间惊得汗毛倒竖,不由打了个嗝。
第 40 章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不等颜月歌开口认错,在那一个突兀的嗝之后,颜月歌就打嗝打得停不下来了。
那一个个嗝小小的, 却也带动了他的身体随之微震,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不知尽头。
但颜月歌还是克服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努力站正,空空如也的大脑甚至来不及让他去怀里掏一张绢帕,扯着自己的衣摆急忙上前给淮序擦拭干净。
一迭声的“对不起”和“我就是一时糊涂, 不是故意的”,和着不间断捣乱的嗝, 就连“对不起”听起来都没一个一样,零零散散的。
他知道淮序仍在盯着他, 但他实在是没法鼓起勇气抬头与淮序对视。
他的脑子真的是坏掉了,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居然会在尴尬之后又自己手动将尴尬升级。
本来还能是失误的,结果让他后来的那一舔,直接就不可收拾了。
他的脸红得厉害, 烧得他头脑愈发晕眩。
淮序指尖的口水很快就让他的衣摆尽数拭去, 但他却并没有停手,又换了块干净的地方继续慌里慌张擦拭着,眉眼都快拧成了八字,后悔到几乎要当场落泪的架势。
这反应怎么看都大了点, 或许当真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无法挽回的错误吧。
淮序的视线一瞬不瞬落在他的身上, 将他的种种反应尽收眼底, 突然将手抽走了去。
“不要紧。”
声色淡淡,其中寒意明显也清晰, 颜月歌更感慌乱,抬头直视了那双向他看来的视线。
尽管是直视没错, 深知自己犯了错的颜月歌也是不由得低了下巴,只一双大眼睛抬起看向了淮序。
正又打了个嗝,看起来委委屈屈的。
淮序的神色很冷,是不同于平日的冷淡与淡漠,就是凉飕飕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也是凉飕飕的。
但除此之外,颜月歌完全看不懂。
冷就只是冷,凉意就只是凉意,没有丝毫的责备与嫌厌。
这、正常吗?
他的身体仍在随着打起的嗝微微颤动,过度的慌张倒是被茫然浅浅压制,显然对现状完全没有理解的状态。
他开口,结结巴巴道:“真、真的吗?”
赤色的眸与他的视线正对,忽地垂下看向了递至唇边的手,而后,在他的视线正中,淮序轻轻吻上了那曾被他咬住的指尖。
长睫复又抬起,赤色的眸微微眯起,上挑的眼尾满是暧昧不清的淡然。
淮序又道:“不要紧。”
烛火跳跃,昏黄的灯光落在那雪色的发,落在那赤色的瞳,落在了颜月歌一颗疯狂跳动的心脏。
颜月歌感觉自己就要疯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淮序确实做了那样的事。
他的呼吸开始错乱,他的头脑开始发昏,他的意识似乎都已经开始了溃散。
深藏体内的禁制破体而出,心口处金纹陡然浮现,穿透衣衫隐隐可见。
下一瞬,颜月歌眼前一黑,当场倒地陷入了昏迷。
倒是因着靠近水池,颜月歌几乎可以说是顺着水池滑到的地面,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房间中迅速陷入了寂静,但淮序却分明听到了轰然一声,来自于颜月歌的心。
他垂眸,狭长的赤瞳静静注视着池边睡得安详的少年,没能再次听到那声轰鸣。
淮序似是思考了些什么,低声唤道:“小宝。”
没有回应。
昏睡的少年却是将自己缩得更紧了些,整个团成了小小的一团。
烛火映照,照在少年浓密的眼睫,在眼下皮肤投下了小片的阴影,乖巧得不像话。
精致平整的面上,鼻尖那粒浅痣就显得惹眼许多,勾人似的。
淮序顺着眉眼鼻尖一路看到了颜月歌红润的唇,眸底忽就划过了一丝清晰的抓痕。
淮序避开了视线,心底却不及泛起涟漪就已是平静。
与上一次完全不同。
淮序完全可以肯定,造成颜月歌如此的反应的依然是他身上那道强力的守宫砂。
上一次那道禁制直接弹开了他与颜月歌接触的指尖,这次并未有谁与颜月歌进行了接触,所以也没有外扩影响到颜月歌之外的任何人。
只是上一次的守宫砂,却并未让颜月歌就这样直接睡去。
还有心口那道亮起的纹样。
可以肯定的是,这是淮序第一次见到这个纹样,也是颜月歌与他共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的亮起。
如果说上一次触发了守宫砂是因为与他的接触,那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颜月歌意外咬到了他的手,还是他后来所说的“不要紧”?
淮序离开了这处池壁,自顾潜入了水下。
果然是麻烦的小东西。
——
颜月歌只知道,他再醒来时已是封心锁爱。
不是说守宫砂作用强悍到能够阻隔他的记忆让他忘记一切,实在是守宫砂这玩意作用的从来都是他的□□。
不管是激动也好惶恐也罢,能够引起他激烈情绪的向来都是他体内的激素,守宫砂直接从源头控制,让他脸红不起来,心跳不起来,可不就被迫封心锁爱了。
这在某种角度来说绝对是十足的不人道,但只需要回忆一下昨晚那过分刺激的场景,颜月歌就能带着那颗“平常心”说一声干得好。
没有守宫砂的话,他这趟旅程就算是完了,就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就算是甭管他们的准备有多么充分,甭管他们的情报是多么超前,他都绝对没法认真完成任务了。
别的不说,他老婆有意无意总是能勾得他晕头转向,就单单跟淮序独处一室时那过速的心率都能让他折在这儿。
于是趁着守宫砂仍在发挥作用的时间,颜月歌打算先跟淮序解释一下自己忽然睡过去这件事。
他翻了个身让自己仰躺着,打算先舒缓一下因为睡了一夜硬地板而僵硬酸痛的身体,谁知他这刚翻过去,就对上了一双朝他看来的狭长赤眸。
似乎是听到他翻身的动静才从水底游出来的,自漂亮的下巴处正滴下了一滴水珠。
颜月歌一颗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心都差点在这一眼中怦怦乱跳起来,好在守宫砂的持久作用硬是又带给了他一份平常心。
这种强制的冷静还是让人很不习惯,颜月歌不由扯了扯嘴角,强撑着那份冷静道:“我好像又突然睡着了,有没有吓到你?”
淮序似是在确认他的状态,趁他说话间已是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听他说完直接摇了摇头。
见状,颜月歌的嘴角迅速弯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只要淮序没有因此讨厌他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却不想淮序的视线稍稍收回,干脆落在了他的心口处。
明明他睡得突然,此刻也是穿的整整齐齐,颜月歌却愣是感觉淮序的视线穿过法衣落在了他的胸膛。
淮序的视线总是让他感觉被看透没错,可是最终物理意义上的看透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算是守宫砂的作用下被迫让他封心锁爱不起波澜,仍是让他无端感觉脸颊一热,飞快支使着尚未完全舒展开来的身体坐起,僵硬躲过了那道露骨的视线。
淮序的视线那般目的明确,饶是颜月歌自欺欺人想要骗过自己都没有办法。
他身上这守宫砂再次发动了的事一定没能逃得过淮序的眼睛。
这着实是令人尴尬的问题,毕竟好端端守宫砂也不会发作,他不止一次对淮序生出了心思这件事已经就差摆了明拿出来告诉淮序了。
而且淮序视线的落处,确实也就是他守宫砂的落处,他尚还记得昨夜动静大到守宫砂都亮了。
淮序此时看过来,或许也是因为对那道守宫砂产生了好奇。
而在他坐起后,淮序也收回了视线,在水中转个身背靠着池壁,淡淡道:“小宝。”
颜月歌下意识抬头去看,应道:“嗯。”
淮序的视线已是转向了窗外,又道:“下雪了。”
颜月歌愣了一瞬,顺着淮序的视线看去,只见窗外阴沉沉的,细密的雪花洋洋洒洒,看着并不多大,却没一会儿就能积起薄薄一层。
颜月歌最终点下了头,附和道:“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
他们终于移动到了气候寒冷可以落雪的区域。
他们也正在好好的向着那个极北的目标移动着啊。
颜月歌不觉转目看向淮序,阴沉的阳光下,由他亲自落下的墨簪将少许发丝挽起,极尽漂亮的雪发好似都在发着光。
因着角度的问题,他看不到淮序的正脸,只隐隐得以窥见发丝之下若隐若现的小半张侧脸。
下颔锋利,鼻头尖尖,唇、唇……
颜月歌的脑子里瞬间卡了壳,那张薄唇自顾吻向指尖的记忆顿时复苏,在他脑子里疯狂打转。
守宫砂的作用仍在狠狠压制着他的心,却不想淮序恰在这时转过头来,赤红的眸自顾掠过,上扬的眼尾却无端为他停留了一瞬。
明明只是慵懒也随性的一瞥,却美得颜月歌心头一颤,心口纹样登时又发起光来。
颜月歌瞬间有被惊到,赶忙背过身抬手去按,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就连被他老婆美到都不行了吗?
还是说他在那一瞬间脑子里就产生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废物颜料,才会又一次惊动了守宫砂的本体?
他想什么了啊,他怎么都不知道啊!
颜月歌此刻应该是感到绝望的,但是守宫砂的作用实在是太过优秀,就连此刻的绝望情绪都给他抹除了去。
更别提守宫砂突然亮起带来的慌乱。
简直是好用过了头。
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没见几个能修成无情道的,却还是有那么多人去修无情道了。
这种事事过脑不过心的感觉确实是该死的令人着迷,啊,连着迷都好像显现不出来。
过分的冷静带给了颜月歌过分的呆滞,整个人木然坐在原地,虽不至于再让他昏倒睡过去,却也怎么都说不上清醒了。
但这一次的守宫砂亮得突然,几乎只是闪了一瞬就消失了痕迹。
可这一瞬并没能逃得过淮序的眼睛,淮序到底又倚在了池壁上,看着坐在池边愣神的颜月歌,突然道:“失控了?”
明显说的是那道深深烙印在他体内的守宫砂。
闻言,颜月歌本以为自己会被吓一跳或是因为在这种时候被提起而感到惊慌,谁想自己的“平常心”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这还是淮序第一次主动向他谈论起守宫砂,颜月歌生锈的大脑顽强转了转,飞快摇了摇头。
在淮序问出下一句之前,他连忙站起向淮序伸出了手。
“没事的,我们走吧。”
赤色的眸静静注视着他,仍是那百般慵懒却已是将他看穿的淡漠目光。
但淮序并未多言,只将手牵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