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娇姝 > 6、比试
    “侯爷可算回来了!”侯夫人章氏听得丫鬟禀报永平侯归府,忙不迭来了青山院,小厮正在伺候永平侯更换身上厚重的银色甲胄。

    小半年不曾见,永平侯更加魁梧了,身材精壮,蓄着短须,目光炯炯有神,多年从战场上积累下的气势,不怒自威,章氏都不敢久久和其对视。

    章氏上前接过丫鬟手中的活,拧干了热帕子递给他,“侯爷瘦了,可是外边的饭菜不合胃口。”

    永平侯披上外衣,接过巾帕洗了把脸,笑道:“无碍,在外巡防,风餐露宿,瘦了难免,家中可好?”

    章氏颔首,温声说:“一切都好,侯爷无需挂念,已经让人去传膳了,侯爷先用膳吧。”

    永平侯握住章氏的手拍了拍,“我常年在外,家里辛苦你了,兆远,把我给夫人买的镯子拿来。”

    门口一名青年副将双手捧来一个雕花锦盒,永平侯打开,里面摆着一对深紫色的牡丹玉镯,章氏打小就从锦玉堆里长大,看得出来这对玉镯不算名贵,但她还是感动的红了眼眶,“谢侯爷,妾身很喜欢。”

    镯子贵不贵重不要紧,要紧的是侯爷惦记着她,就是她作为当家主母的脸面。

    丫鬟鱼贯而入,端着一碟碟膳食,摆满了桌子,永平侯瞧了眼,略皱了皱眉,但随即平和地说:“下次不必如此铺张,随意吃点就是。”

    章氏忙点头,“是妾身担忧侯爷在外边吃不好,平常府里不忘勤俭。”

    永平侯便没说什么,坐下来用饭,章氏在一旁帮忙布菜,也算得上是琴瑟和谐。

    可很快这样的和睦便被打破了,赵姨娘闻讯赶来了。

    永平侯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外边,甚至有时候一年也难回来一次,他一回来,府里的女眷可不得挤破头,生怕慢了一步。

    赵姨娘梳着精致的妆容,一颦一笑都风情万种,姿色比章氏更为出众,颇得侯爷的喜爱,生了二公子和五姑娘,是除开侯夫人育有最多子嗣的妾室。

    “拜见侯爷,夫人!”赵姨娘行礼后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直往永平侯脸上瞧,勾人得紧。

    “赵姨娘耳目倒灵。”章氏不喜她这副做派,却也不能明着说。

    赵姨娘娇笑,“侯爷久未归府,妾身与小二小五都惦记着。”

    提到孩子,永平侯和悦了两分,喝了口茶便道:“既然如此,我去看看小二小五。”

    章氏也不能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姨娘请走了永平侯。

    回到世贤院,章氏的脸色便耷拉下来,“赵姨娘越发放肆了,前院是她能去的地方吗?”

    辛嬷嬷忙哄道:“夫人莫气,侯爷晚上必定是要歇在咱们院子里,也就是看在公子姑娘的面上去那边略坐坐,您瞧瞧侯爷买的镯子,奴婢打听了,侯爷只给您买了,别人可没有,可见侯爷心里惦记着您。”

    章氏看了眼玉镯,面色和缓了,将玉镯戴入腕间,“罢了,吩咐下去,晚上家宴,把孩子们都喊上,侯爷喜欢热闹。”

    辛嬷嬷应着问:“北苑那位?”

    章氏想起那人便觉厌烦,但样子不得不做,“都喊上吧,免得侯爷问起。”

    辛嬷嬷答应着:“是,奴婢明白。”

    ***

    “四哥,走吧,时辰不早了。”闻姝想着四哥头一次参加家宴,特意绕到北苑与四哥一道去。

    闻翊本不想去,但永平侯的面子又不得不给,只能起身前往。

    “四哥,你的孝布要不要先摘下来?”闻姝踌躇着问,在府里侯夫人才是他们的母亲,而右臂戴孝布意味着母亲去世,侯夫人看着恐怕不会高兴。

    闻翊侧眸看了眼,他并不在意旁人,“不必。”

    既然四哥这么说,闻姝就不多管了,带着他前往庆德院,这个院子空旷,场地大,每次家宴都是在这。

    家宴座次是按院子排的,像赵姨娘身侧坐的就是二公子、五姑娘还有她那个娘家侄子,而闻姝一直是单独坐在末尾的,如今身旁坐了个四哥,也不算太孤单。

    除开主桌,还有侯府的二房和四房,侯府虽分家了,但挨得近,老夫人还在世,兄弟关系也尚可,每次家宴,总要摆上好几桌,热闹非凡。

    永平侯扶着老夫人坐在首席,这场家宴正式开始。

    家宴的主场是永平侯与侯夫人,闻姝一边竖起耳朵听人说话,一边往肚子里塞好吃的,这些佳肴她平常可吃不上。

    “四哥,你吃这个竹笋,鲜嫩无比。”席上荤菜多,素菜少,不怎么见四哥动筷子,闻姝把自己这边的鲜炒玉笋夹了点给四哥。

    闻翊心不在焉的吃着,不耐烦这样觥筹交错的场合,想回北苑了。

    永平侯许久未归,府里的孩子们都想念得紧,可父亲只有一个,那就得看谁能讨得永平侯的欢心了,六姑娘闻妍凭借年岁小,赖在父亲身侧撒娇,要永平侯给她剥鸡蛋。

    五姑娘闻婉瞧见坐不住了,也央着父亲说要吃鸡蛋,永平侯就剥了两个。

    一派父慈子孝的温馨景象,连老夫人都笑了。

    闻姝低着头咬猪肘子,一边想这肘子真香,一边又想,父亲剥的鸡蛋会是什么滋味呢?会比自己的剥的更好吃吗?

    正想着呢,一颗剥了壳白嫩嫩的鸡蛋滚进了碗里,闻姝惊讶地抬头。

    闻翊点了点下颌,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净手上的鸡蛋壳碎屑,“吃吧。”

    小姑娘眼里的渴望都要溢出来了,瞧着颇为可怜。

    闻姝心口注入一股暖流,弯了弯唇,“谢四哥。”

    她咬了一口鸡蛋,满足的眯起眼,真好吃。

    家宴时闻姝没和父亲说上话,但没想到次日永平侯竟来了善习堂,询问夫子众人的功课。

    章夫子见着侯爷哪还有往日的淡然,惶恐起身答道:“诸位公子姑娘都天资聪颖,颇为好学,除了七姑娘略差些。”

    夫子这句话简直是将闻姝推至风口浪尖,弄得闻姝小脸霎时就白了,局促的起身,不知该解释还是该请罪。

    分明她已经进步了许多,闻姝咬着唇,有些委屈。

    堂中诸人若有似无的视线转过来看她,仿佛等着永平侯斥责她,好看笑话。

    永平侯打量着众人的神色,走到闻姝面前。

    “父亲……”闻姝低着头,生怕看见父亲眼中的失望。

    谁知永平侯轻拍了拍闻姝的肩,慈爱的说:“小七体弱,跟不上也正常,不必着急,慢慢来,不懂的便多问问旁人。”

    闻姝心里的石头落地,感受着父亲搭在她肩头掌心的重量,鼻尖发酸,连连点头,“是,女儿一定勤学好问,不辜负父亲期望。”

    旁人见永平侯竟没责怪闻姝,还鼓励了她,顿时笑不出来了,他们可不想见到永平侯在意闻姝。

    闻妍忙出声道:“父亲,我写了一篇字,您瞧瞧我有没有进步?”

    永平侯便转道去闻妍那了。

    肩上一轻,闻姝抿着嘴唇,视线追随着父亲高大的背影,她一次次告诫自己不能将永平侯当成寻常父亲看待,可心里哪会不对父亲有所期待呢,若是娘亲还在就好了。

    永平侯在善习堂待了好一会,几乎每个人都聊了两句,随后说道:“功课看过了,一会去练武场,让我看看你们的箭术落下没有。”

    永平侯本就是征战沙场的悍将,要求家中男儿文武都不能落下,也盼着他们将来能上阵杀敌,报效大周。

    二公子闻琛、三公子闻琅和八公子闻璟都朗声应答,要回去换骑射服。

    永平侯瞧了眼,对身侧的兆远低声吩咐了几句,兆远应声离去。

    公子们要比骑射,姑娘们虽不会却也纷纷前往凑热闹,闻姝想多见见父亲,也跟了过去,没一会竟瞧见了四哥,“四哥,你怎么来了?”

    闻翊穿着一身黑色的骑射服,看着干练利落,很是飒爽,把闻姝看呆了,四哥穿这身颇为俊朗,一看就像是官宦人家的贵公子,怕是要把三哥的风头都压下去。

    “侯爷让我来。”闻翊本不想来,奈何副将亲自来请,连骑射服都准备好了。

    闻姝了然,看来父亲心里还是有四哥的,思忖片刻提醒道:“四哥,父亲说要考校你们的箭术,三哥的箭术是最好的,十发有九发能中。”

    闻姝既想四哥在父亲面前表现好些,又怕抢了三哥的风头被三哥记恨上,待父亲离府后四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我的箭术一般。”闻翊懂她的意思,他本也没心思和他们玩什么你争我抢的游戏,他迟早要离开侯府。

    两人正说着,二公子闻琛拥着三公子闻琅进来,还有别的堂兄弟小厮等,一群人说说笑笑,可一瞧见闻翊,众人便满脸晦气。

    闻琛环视一圈,不曾见到永平侯,冷笑着上前,“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四弟啊,见着我们也不会喊人,怎么,哑巴了?”

    闻姝头疼起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连忙屈膝行礼,“见过二哥,三哥。”

    闻翊不说话,连头都没回,好似没听见。

    闻琅理着袖口上前,好巧不巧的,他和闻翊的骑射服撞了颜色,顿时面色不虞,“你的骑射服哪来的?”

    闻琛在一旁拱火,“谁让你穿这个颜色的,没点规矩,敢与嫡公子穿一样的衣裳。”

    有人看热闹,也奚落着:“一个外室子,能有什么规矩,要不是死了娘,还不知道在哪呢。”

    “要我说,他娘死的真好,否则一个卑贱的外室子哪能做侯府公子,哈哈哈。”

    各种讥笑嘲讽,难以入耳,闻翊仍旧面色不改,仿佛在看一群跳梁小丑。

    可闻姝却被气到了,站到闻翊身前,说:“堂兄,口下留德,若是被父亲听见,你就不怕父亲训斥吗?”

    那人悻悻,却嘴硬道:“闻姝,你别拿伯父压我,你怎么偏帮一个外室子,胳膊肘往外拐。”

    闻姝梗着脖子辩解道:“四哥也是父亲的儿子,你们不能这样说他。”

    闻翊比闻姝高一个头,看着瘦弱的小姑娘毅然决然的站在他面前,闻翊原本的平静被打破,心里那团火又燃烧了起来。

    闻姝被旁人欺负了都打掉牙齿和血吞,可有人说他的不好,竟然大着胆子维护他。

    真是个傻姑娘。

    “嗤,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闻妍走了过来,看着闻姝鄙夷的说:“卑贱之人果然和卑贱之人玩到一处,两个克母的扫把星待一块也不嫌晦气。”

    闻翊母亲去世,而闻姝出生后不久娘亲就去世了,背上了克母的恶名,这话说的着实诛心,闻姝气的眼尾都红了,小手攥成拳头。

    但她还存有些理智,知道他们人多势众,自己根本讲不赢,就算闹起来告诉永平侯,他们人多,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只能躲开。

    闻姝拉着闻翊转身就走,背过身时不经意抬手抹了把眼角,压下了心口那阵气愤。

    哪怕这样了,闻姝还安慰闻翊,“四哥别听他们的话,就当是狗吠,我们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可他们一走,那群人愈发嚣张,闻琛讥讽道:“真是孬种,外室子就是上不得台面,连句话都不敢说。”

    闻琅从小厮手中接过一把上乘的弓,说着风凉话,“走什么,要是有胆子就和我比一场,谁输了就学狗叫。”

    闻琛煽风点火,“三弟,你还是给他留点面子吧,他哪能比得过你,你的箭术可是父亲手把手教导。”

    最后一句话里藏着些难以察觉的嫉妒,永平侯最上心的就是闻琅,谁让他是嫡子,旁人比不得。

    闻姝咬牙听着那些人的讥笑,她知道三哥的箭术很好,而四哥方才说自己箭术一般,若是输了,那四哥可就丢大脸了,她抬头看着闻翊,隐忍道:“四哥,算了吧,别搭理他们。”

    “他们常这样欺辱你吗?”闻翊忽然问道。

    闻姝一愣,垂眸苦笑了下,“习惯了,反正说几句也不会掉肉。”

    比起争执起来挨罚受苦,她宁愿被奚落,在侯府里无人庇佑,少不得要谨小慎微的保全自己。

    闻翊注视着小姑娘低垂的脑袋,她看着一点也不像八岁,有着比八岁瘦弱的身躯,也有着比八岁强悍的智力。

    若是打不过,躲避自然是对的。

    可,若是打得过呢?

    闻翊回首看着众人,目光寒凉,指着人群中的闻妍说道:“比可以,你要是输了,就让她给小七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