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苏青木家也在村子里,他在屋子后面筑了一个猪圈。
出乎晏辞意料的是,他发现苏青木家的猪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就算在村子里都算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狭小的猪圈里的猪有大有小,一个挤着一个在地上的烂泥中吭吭地嚎叫。
苏青木拿棍子在猪栏上“哐哐”敲了两下,那些猪一看有人来立马扇着耳朵笨拙地挤上前。
晏辞不敢置信地问:“这些都是你养的?”
苏青木将猪草放在铡刀下面铡碎,然后将碎了的猪草和煮熟了的麻子搅拌在一起,弄成一大桶糊状物,还往里加了不少盐。
他动作干净利落,把那团草绿色稀泥一样的东西搅匀,随口答道:“哦,珠儿养的。”
珠儿是他妹妹,大名叫什么不知道,村里人都叫她珠儿。这姑娘晏辞见过几面,不过没怎么说过话。
晏辞看着那些猪,问道:“你怎么不把猪圈建大一点。”
“不能太大,太大猪长不肥。”苏青木把猪食倒在食槽里,群猪蜂拥而上,互相挤来挤去,长长的鼻子在食槽里拱来拱去。
光把猪食填满就要花费小半天时间,苏青木最后才给一只老母猪喂食,他说这头猪叫“大花”,是他这群猪里最能生的。
晏辞看着一头长度跟小牛差不多大的猪,硕大的肚子垂的几乎碰到地面,让他产生一种会肚子把脊柱压断的错觉。
“这是今年第二胎,马上要生了。”苏青木道,然后拍了拍手,对着老母猪亲切吆喝道,“过来大花。”
老母猪闻声,立马“吭哧吭哧”地上前。
晏辞将手里木桶中的猪食尽数倒进食槽,大花把头埋在食槽里,耳朵兴奋地扑扇着,卷曲的尾巴一摇一晃。
晏辞探头看着那猪进食的样子,心里竟意外获得一丝满足感。
苏青木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还挺适合喂猪的。”
满足感顿时烟消云散。
“我之前让你打听的事打听了没有?”晏辞这些天总能遇到一些村民,看到他之后就开始窃窃私语,然后带着八卦的眼神打量他。
隐约还有古怪的字眼传来。
晏辞也不知道自己又干了什么,又被人传了什么闲话。
上次把稻苗当野草铲了的事到现在还在别人口中流传,他的这具身体就像自带话题一般,从头到尾都能成为别人饭后谈资。
“哦,我之前让珠儿打听过了,她在村里人缘好。”苏青木手一挥。“不过那些长舌妇说的话,你放在心上干吗?”
说了什么话?晏辞迷茫地想。
苏青木没吭声,临走时却叫住他,还从屋里拿出一瓶酒,塞给晏辞:“拿着这个。”
他挤眉弄眼,用一种你懂的语气道:“对身体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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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顾笙脱下外衫,把脱下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枕头旁。
他今天终于又羞又臊地跟应怜打听到了,要想生孩子,不能只单纯地睡觉,要脱-光了睡才行。
虽然不知道具体操作,但顾笙还是咬着牙,打定主意准备试一试。
他只穿了一件粗麻里衣,衣服质量本身就差,几乎能看见里面若隐若现的皮肤。
他害羞地跪在床上,心里忐忑地等着夫君回来,他还是害怕夫君会像他们说的那样休了自己,所以他一定要快点怀上夫君的孩子。
等了许久,桌上的烛油灯已经快见底,晏辞却迟迟没来。
顾笙披上外衣下了床,他推开屋门,发现院子里没有晏辞的身影。
院子里没有,香房里没有,哪都没有。
他有些心慌,推开院门,却发现月光之下,不远处的田埂上坐着一个人。
...
晏辞其实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连着几天没有收入,一直靠着顾笙织布来养活他们两个,还总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他以前一直过的顺风顺水的日子,所以现在难免产生一种无法控制的挫败感。
他现在非常想点一支烟,可惜没有,想喝酒,只有苏青木塞给他的那瓶。
晏辞盯着那酒许久,没有标签。
他拔出盖子,习惯性地去闻味道,结果浓重的草药伴随着刺鼻的酒味传来,差点没把他呛死。
好劣质的酒。
他心想。
不过毕竟是酒。
他仰头灌了一口。
浓烈的酒顺着食道一路滑入胃部,形成一团灼热的火,把他呛的咳嗽起来。
他这时才想起自己晚上没吃饭,他之前骗顾笙说自己吃过了,然后跑到井边灌了两碗冷冰的井水。
昨天前天也是这样。
于是酒一入腹,他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连带着胸腔里积攒多日的愤懑也暂时被压了下去,那酒劲儿很大,直冲上头,把头脑冲的发热,眼前一阵眩晕。
他睁着眼睛看着月光下远方树林斑驳的剪影,浑身上下卷进一种奇怪的炙热里。
他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事。
他将屋子里那些香料点了一遍,不过依旧没舍得把它们卖掉;方子他也是对了一遍又一遍,毫无差错,甚至用料都是上好的香木,不存在出错的可能。
晏辞陷入一种迷茫。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尚且带着暖意的外衫披在了他的肩上。
晏辞眯着眼朝来人看去,却对上一双怯生生的眼睛,有点熟悉。
顾笙看着晏辞酒气上头的样子,心里跳的很厉害。
夫君又开始喝酒了。他害怕地想。
以前夫君每次喝酒,酒后都会控制不住自己,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看着已有醉意的晏辞,离他两步远,没敢上前。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互相看着。
晏辞在酒精作用下有些反应迟钝,他饶有趣味地看着顾笙害怕担心的眼神,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鬼使神差地问道: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啊?”
顾笙愣了愣,一时之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等反应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摇头。
他看着晏辞有些浑浊的眼睛,再也顾不上害怕,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
晏辞感受到怀里的人颤抖着的身子,那温软的身子贴着自己,把他身上那股子燥热又增添了几分。
顾笙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夫君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他声音细细的,带着以往从没有过的坚定,用尽最大力气去抱住他。
夫君那次醒来说的话他依旧记得,刚开始他以为他只是骗骗自己。
然而这些天夫君这样努力地保护他,让顾笙体会到了以前从没有过的温暖。
夫君对着他永远云淡风轻地笑,可如今的这副样子,让顾笙心里狠狠揪了一下。
他宁可承认自己没用,也不想听到晏辞说这样的话。
“如果没有夫君,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顾笙抽了抽鼻子,“夫君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我会永远陪着夫君,哪里都不去。”
晏辞脑子“嗡”的一声。
那股温热的软香一丝丝钻入鼻腔,脑子里的仅存的理智在不知是酒还是什么东西的作用下消散殆尽。
顾笙埋在晏辞的怀里,直到下巴突然被人不容拒绝地抬起,带着水汽的眼睛对上一双染着酒意的墨色眸子。
顾笙泪眼朦胧间,隐约看见面前的影子突然放大,接着一阵芳香却略带苦涩的酒味充斥了他的唇舌。
顾笙微微睁大眼睛,晏辞一手牢牢托着他的后脑,一手紧紧锢住他的腰,两人的身体紧贴着不留丝毫缝隙。
顾笙眼前模糊,他用尽力气呼吸,直到几乎喘不过气来时,晏辞才放开他。
接着晏辞将他打横抱起,大步朝屋子走去。
顾笙顺势紧紧搂住晏辞的脖子,身体不住地发抖。
他被扔到床上,晏辞一双眼睛里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墨色的眸子带着被酒气熏染过的迷茫。
略带酒气的身子就这么覆上来,温热的手指直接探进顾笙的单衣。
顾笙害怕地轻轻颤抖,皮肤战栗不止,心里充满紧张害怕中还带着一点期待。
他学着晏辞的样子去解他的腰带,可是手指被握住了。
...
晏辞只觉得浑身发烫。
上半身很烫。
下半身更烫。
他酒气上头,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可就在这欲望与沉沦交织的泥泞中,他的脑子里十分突兀地闪过一线清明。
那就是——
现在生孩子他养不起!
不对...
他要说的不是这句话...
“你...”
晏辞浑身烫的不行,他攥住那只一直想摸自己腰带的小手。
“你多大了?”
顾笙的手在他手里不老实地乱动,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不停颤抖,眼角那颗小痣红润欲滴。
“年底就十八了...”他喃喃着,挣扎想去抱晏辞。
晏辞脑子里“轰”地一声,顿时清醒了。
他看了一眼缠着自己的小手,又看了看面色绯红,眼角湿润的顾笙。
不行啊...
他可以丢脸,但不能犯罪,他可是良民...
“等一下,等一下...”
晏辞赶紧把胳膊从顾笙的怀抱里抽出来,顾笙两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像蛇一样顺势去抱他的胳膊,眼泪都流了出来,嘴里不断地道:
“夫君...我能生孩子,我真的能生孩子...”
晏辞不敢看他:“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呀?为什么呀?”顾笙已经急的哭出来了,他不明白夫君为什么不让自己怀他的孩子。
他强撑着爬起来在床上膝行几步到床边去拉晏辞的手,结果晏辞躲开了,他没拉到,身子摔进被子里。
顾笙直起身子,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边用手抹泪,一边急的不行,口里一直唤着夫君。
晏辞手忙脚乱道:“你太小了,以后这种事有机会...”
“我已经不小了,别人十四岁就有宝宝了...”
晏辞听不下去了,他太阳穴疯狂地直跳,他怕再呆一秒自己就要疯掉了,直接转身出了屋。
屋里的顾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浑身颤抖,眼泪断了线般滴滴坠落。
他抱着被子努力捂住自己的哭声,绝望地想:夫君就是想休自己!
...
晏辞浇了三桶水才把自己解脱出来。
他把水桶重重放在地上,酒醒了大半之后,迎来的是剧烈的头痛。
他揉着太阳穴,也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直到等着心跳趋于正常,才回了屋。
床上那小小的一团缩在被子里,似乎是哭累了睡着了。
晏辞叹了一口气,将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入怀中。
然后就这样失眠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顾笙醒来以后,无论晏辞说什么,他都不肯说话。
他眼睛红肿不堪,赌气般一声不吭。
...
“你这酒就是假酒!”
晏辞一把将酒瓶拍在苏青木面前,怒气冲冲找他算账。
不仅头疼了一夜,一晚上没睡,昨天还害他差点酿成大祸!
苏青木瞪圆了眼睛:“假酒?!”
他看了看顶着巨大的黑眼圈,脸色很差的晏辞,狐疑道:“不会吧,村里赤脚大仙的独门偏方,用过的都说好!”
晏辞隐约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叫用过的都说好?”
苏青木犹豫地看了他一眼,一副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表情。
看着晏辞发黑的脸,又犹犹豫豫地看了他腰下一眼:“壮阳啊,用过的都说好...”
晏辞深深吸了一口气,气极反笑。
好啊,他终于知道自己又被传什么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