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婵一学会飞行,就开心地
飞行是个危险的事,她不怕高是一回事,摔死是另一回事,陆先生站
杨婵看过去时,他总是带着一种淡淡的却十分温柔的笑意,虽然偶尔会夹枪带棒讥讽两句,惹得杨婵十分生气,但杨婵抓着他的手却越来越紧。
他们其实相遇没有多久,杨婵却已经开始相信这个图谋不轨的拐子了
她抓着他的手,掉
此时是个盛夏夜,是十分接近中秋的日子,月亮格外的圆,杨婵望着圆圆的月亮,说“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回家”陆先生偏过头,往后方看了一眼,问,“你是指的西岐城”
杨婵点点头。
“那恐怕很难。”
杨婵疑惑,就听他解释道“你飞了一夜,偏了位置,此时已到了渭河旁了,如果单靠你自己的话,我想是很难立即赶回去的。”
杨婵说“那你把我送回去。”
“为什么”
杨婵理所当然地说“是你把我拐到这里来的,当然得把我送回去。”
“嗯,我既然特地把你拐出来了,为什么还要把你送回去”他慢悠悠地复述杨婵骂过他的话,“我不是脑子有病,图谋不轨吗”
杨婵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可我已经道歉了。”
“我倒是不
杨婵微微瞪大眼睛,问“那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我今天已经回答了你很多次,若是平日我是不耐烦答的,但今天特殊,所以,我愿意一遍遍回答你,”他将声音放缓,温声道,“我是来找你叙旧的。”
“但我确实不认识你,也什么旧可以叙的。”
“叙旧不一定非要你认识我,不过你非要认识我也行,”他道,“我今天跟你说过我暂时没有名字,你可以随便可以给我起一个,而你对我的相熟可以从这里开始。”
杨婵闻言,非常民主地问“那你想叫什么”
“都可以。”
“都可以”杨婵再三确认。
“是。”
“好,”杨婵义正言辞地说,“那你就叫狗东西吧。”
抓住杨婵的手一顿,当即有松手之势,杨婵眼看着就要被他从高空丢下,连忙高喊道“你不是说叫什么都可以吗”
陆先生皮笑肉不笑“没看出来,你傻里傻气的,倒是很会开不好笑的玩笑。”
杨婵死死拽住他的手,
不服气地说“谁叫你拐我的”
“快把我送回去”
“我
“那你什么时候离开西岐”杨婵好奇地问,“旧叙完的时候”
陆先生低头看着杨婵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喃喃道“旧是叙不完的。”
杨婵瞪大眼睛,惶恐不已“那我不是要一直待
“哦”陆先生挑了挑眉,问,“你很怕我吗”
“谁怕你”杨婵嫌弃地说,“我是讨厌你”
陆先生笑着说“既然讨厌我,干嘛把我的手抓的这么紧呢”
杨婵看看毗邻的天,看看悠远的地,解释道“形势压人,不得已而为之。”
“啊,”杨婵灵光一现,说,“我知道该给你起什么名字了。”
“说来听听”
“陆压,如何”
他没想到杨婵真能起个正常的名字,笑了笑,无意探究她的深意,反正是骂他的话就是了,他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相比“狗东西”要正常千万倍的名字,说“好,那就叫这个。”
他拿着新鲜出炉的杨婵大小姐赐的大名,投桃报李,将杨婵好好地放回了地上,杨婵飘了一晚上终于脚踩实地,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踩
陆压淡定地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再次鬼打墙回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凉凉地讽刺道“你连方向都分不清楚,回什么西岐”
杨婵一噎,她反正
“哦这么厉害”陆压自以为自己今天已经看了她浑身的解数了,没想到还有后招。
“当然,”杨婵昂首挺胸,骄傲地表示,“我卜算有五成准的。”
陆压闻言,那些期待全没了,心里想,只有五成不知道有什么好骄傲的。
杨婵好像就没有自卑一说,自信极了,都有点惹人
“既然如此,那就别献丑了,老实呆着。”
杨婵环顾四周,听着潺潺的流水声,感受到河边的湿气,冷得抱住臂膀,说“这也太冷了。”
陆压一挥手,杨婵身后便落下一个毛茸茸的大氅,刚好落到她肩上,可以把她包进去,杨婵抓住大氅,抬头朝陆压看过去,见陆压大晚上的还有兴致,眼看着不知道又要往哪里溜达了。
他这么有气神,杨婵可扛不住,她累的连灵力都用不出来了,走两步也觉得累,站
陆压转过身,借着渭河旁月光倒影下来的粼粼波光,瞧着杨婵被照亮的半张脸,
怪不得玩了一晚上又忽然嚷嚷着要回家了。
杨婵老实点头,陆压了然
,站
船舱上画着看不懂的花纹,奢华典雅,饶是杨婵见了些世面的人也觉得开眼,看看陆压,又看看那艘船,说“你们神仙怎么会这么有钱”
陆压嗤笑一声,道“我跟他们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杨婵打量着陆压,心里想,不都是神仙吗
她踩着河边的小石子,
杨婵上次坐船还是乾元山那简陋的竹筏,这回坐上如此豪华的客船,
大船从峡谷一路前进,
盛夏虽热,夜里却凉,渭河上的水冒着雾气,轻飘飘地扬
他提杨婵跟玩似的,把杨婵提回了安全的甲板上,让她老实坐着。
杨婵坐
杨婵诧异。
“你不是说你累了,打算休息了喝点酒暖暖身子,一会儿就可以去睡觉了。”
杨婵轻蹙着眉,说“可我不喝酒。”
“哦,”陆压伸出手,摊开,说,“那就还给我,然后滚去睡觉。”
杨婵一身反骨“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陆压喝了口酒,稀奇地问“你难道听我的了”
杨婵一口喝下热酒,然后“砰”地一下重重放到甲板上,终于换来陆压一个讶异的眼神,杨婵洋洋得意,哼了一声,说“就是要跟你反着来。”
说罢,她拍拍手,站起身,准备非常帅气地背对陆压前行,结果走两步,酒气上头,她不太习惯这种感觉,只觉得脚像是
陆压看着她杵那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她要干嘛,只见她张起双手,迎接凉爽的河风,闭眼专心倾听夏夜潺潺的流水声和不绝的蝉鸣声,然后“咚”地一下,头着地,倒
陆压脸色一变,忙赶到杨婵身边,将她抱起来,却见她脸上飘着两坨红云,额头映着撞到地上的红印子,而她自己却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闭着眼,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他试图理解杨婵脱线的行为,想了又想,好笑地说“一杯倒还逞强什么”
杨婵醒来的时候天光正亮,前行的船也停了下来,她从屋子里出来,刚好撞上坐
陆压手里拿着鱼竿,一动不动,听着开门声,背着杨婵,轻声问“醒了”
杨婵点点头,走到船头,跟他一起坐着,陆压没有看她,手却推给她一碗汤,让她喝了。
杨婵疑惑,陆压解释道“是醒酒汤。”
“不过,我也不知道一杯酒有什么好醉的,又有什么好醒的,但熬都熬了,还是喝完吧。”
“你做的”
“不然呢”
杨婵踌躇,陆压问“怕我下毒”
“不是,”杨婵将碗端起来,说,“我怕这汤难喝。”
杨婵长到这么大,也就两个男人给她做过饭,一个是她兄长,一个是她未来夫君,但是前者手艺惨不忍睹,后者手艺勉强及格,这给杨婵一种男人做不好饭的错觉
她连四象蛊都不怕,当然不怕陆压给她下毒,但是她怕这汤难喝到极点,让她当场飞升。
陆压终于理她了,他转过头,用一种被质疑而不爽的表情盯着杨婵,空余的手拖着碗底,
杨婵被吓了一跳,刚要挣扎,嘴里就飘起了香嫩的鱼香味,再一细尝
陆压问“现
杨婵被这味道惊艳,也不跟他唱反调了,竖起大拇指,赞赏道“好喝”
她忍不住多喝几口,然后看着壮美的山河,不由得感慨“我忽然
陆压挑眉,了手里放了许久的渔线,拿起鱼竿,从甲板上站了起来。
杨婵捧着热乎乎的醒酒汤,懵懂地看着他动作,问“怎么不钓了”
陆压转过身,看了杨婵一眼,说“我也忽然
杨婵也不傻,嘟囔着“谁家骗子直接跟人说要行骗的呀”
陆压最多是个拐子。
陆压笑了一下,说“这里水太浅了,鱼少,换个地方钓,赶紧喝完,跟我一起走。”
杨婵刚醒才不想动,说“你自己去不就行了,为什么非得拉上我”
陆压不给杨婵反驳的机会,他提起杨婵的后领,把她拽了起来,杨婵怕把珍贵的鲜汤撒了,三下五除二一顿喝完,放下碗,被他提溜走。
他们跳到宽阔的江面上,杨婵终于挣开陆压的手,气鼓鼓地跟着他走。
两个人踩
陆压听到身后的水声停了,转过身,问道“看什么”
杨婵摇摇头,又跟上了。
两个人沉默地
“哪吒,
杨戬,还是太乙”
“不是,”杨婵解释道,“教过我的人有很多,但主要是哪吒和我祖母。”
她故意隐去了瑶姬。
瑶姬已死,世人皆知,跳出来教她显得很诡异,陆压又不是哪吒,杨婵还是选择闭嘴。
陆压背对着杨婵,若无其事地问“你祖母是谁”
“九天玄女。”
陆压停下步子,浑身泛起骇人的冷气,水上的雾气似乎都凝结了,他
这下冷气放出来,杨婵也吓得一下子僵住,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做你祖母,”他冷笑道,“她也配”
杨婵闻言,皱起眉,说“她凭什么不配她是我母亲眼中的母亲,自然就是我的祖母。”
“母亲”他声音更冷,“哪个人能将害死自己母亲的人认作母亲”
“云华有这世上最好的母亲,无需认贼作母。”
云华
杨婵眉头皱的更深,走上前,问“你是不是认识我娘”
杨婵跑上来,拉住他的袖子,说“你叙的旧是不是我娘的旧”
陆压看着杨婵这张混合了无数故人的脸,将脸上的怒意一一敛,甩开杨婵的手,继续往前走。
“你”杨婵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慌张地喊,“陆压”
他的身影消失
陆压不答,他的手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轻轻牵住了杨婵的手,他的手很冷,杨婵被冻的微微一抖,却没有挣开他的手,任由他牵着,他牵着杨婵往前走,说“是,我认识她。”
“那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他陷入了迷惘,说,“时间太久,我其实有点忘了我是谁了。”
“我来自巫山,”他始终记得这点,他偏过头看向杨婵,说,“现
杨婵皱着眉头又松开,她朝着陆压走了一步,亲近地靠着他,说“你认识我娘,那你应该也是我的前辈了。”
“前辈”
“对”
“随便你。”
“前辈,”杨婵改口改的很快,“你是因为我娘的遭遇所以讨厌祖母的吗”
“她不是你祖母,如果你非要一个祖母,就去被抹掉的涿鹿去看看,那里有你真正的祖母。”陆压顿了顿,说,“她是九黎最漂亮也最爽朗的女人。”
“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
“你也认识她吗”
“是。”
杨婵震惊地说“你认识我娘,还认识我娘的娘,那你活了多久了”
“不太记得了,可能是两千年吧。”
“两千年”杨婵惊讶地喊了一声,

陆压轻声“呵”了一声,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说“你刚刚是想说我老吧”
杨婵咳了咳,心想,怎么每次偷摸骂两句都能被
她正色道“做人是老了点,但是做神仙你风华正茂。”
“可我不做神仙,我是个人。”
杨婵一噎,低下头思考两秒,说“好的,那你就是个老头子。”
陆压抬起手给杨婵头上轻轻来了一下,他这轻轻一下杨婵也受不了,杨婵抱着头,疼得闷哼一声,嘟囔着“谁要你做人的,不是老头子是什么”
陆压又给她头上来了一下。
杨婵抱着头,往前连跳三步,喊道“行了行了,我不说了,你别打了。”
陆压脸上重新有了笑意,回手,也跟着往前走,杨婵怕他再偷袭,总是跟他保持了三步距离,往前一路狂奔,直到走到一处坐落
礁石上布满青苔,湿漉漉的,老远都能闻着一股泥腥味,杨婵嫌弃地说“
陆压斜她一眼“嫌弃”
他一把拉过杨婵飞到巨大的礁石上,手里变出两个鱼竿,给杨婵分了一个,然后坐到石头上,说“那你站着钓吧。”
杨婵拿着鱼竿,脸色几变,最后说“你说你要来帮阐教,可我从昨天到今天就没看到你做过什么正事。”
“什么算是正事”陆压看着水雾磅礴的江面,说,“打仗算正事,杀人算正事,跟你叙旧也是正事。”
“跟我叙旧算什么正事。”杨婵忍不住嘟囔。
陆压不理她,杨婵便把声音放大了点,说“那孰轻孰重你心里总有个数吧”
陆压手里拿着鱼竿,一动不动,答“有数,你最重要。”
杨婵愣
“杨婵,你不是说你不是阐教的人,怎么一再催着我帮忙呢”他抬起头,看着杨婵,问,“你是站了阐教吗”
杨婵茫然,问“这跟我站谁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他说,“你若是站了阐教,我便会让阐教赢,若是站了截教,我便会让截教赢。”
杨婵蹲下来,奇道“你很厉害吗我站谁,你就让谁赢”
“是啊,我很厉害。”陆压问,“所以,你站谁呢”
“我站谁有那么重要吗”杨婵看着他,奇道,“而且,你一来就来帮阐教,我以为你一开始就是站
“你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至于我一开始帮忙,也帮的不是阐教。”
“我不帮理,除你之外,我也不帮亲,我出山只是因为阐教子弟相比截教要弱很多,实力相差太大,打不起来。”
“打不起来”杨婵皱着眉,道,“你让人打起来做什么”
他手里的鱼竿竟有了动静,他却静待水下的鱼慢
慢吃饵,然后等到鱼竿下沉时,看准时机一把挑竿,江水飞溅,杨婵忙用袖子遮住脸,紧闭着眼,下一秒,那挣扎的鱼就悬空落到了陆压手中。
杨婵放下袖子,看到陆压拿着渔线,提着鱼,俊俏的冷脸上闪过狠厉的笑意,他说“谁弱我帮谁,不然怎么打的起来,杀的干净呢”
寒意瞬间爬满杨婵的脊骨,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手上的鱼竿掉到地上,咕噜噜地滚到江里。
陆压见状,冰冷的金眸弯成月牙,笑着说开玩笑的。”
杨婵抱着臂膀,冷得缩成一团,冷声道“这个玩笑不好笑。”
“好啊,那就开个好笑的玩笑吧。”
他一挥手,手里又变出另一个鱼竿,送到杨婵手里,杨婵踌躇许久,忌惮地看了他好几眼,最后还是准备接过鱼竿,结果听到他说“杨婵,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过我挺喜欢你的。”
杨婵惊讶地微微瞪大眼睛,见他越靠越近,听他压低声音,温声道“我永远跟你站
杨婵的脸腾得一下红了,惊慌失措,刚刚掉下去的还只是鱼竿,这回掉下去的就是杨婵自己了。
她慌张地掉到水里都忘了用仙术,
他哈哈大笑,笑声回荡
杨婵明白这是
陆压一边笑,一边回“
杨婵指着他,命令道“请你自重”
陆压笑得更开,杨婵耳边刺耳的笑声变得更大,雪上加霜的是这位两千岁高龄的人笑得连手里的鱼也拿不住了,那鱼死里逃生,赶忙往江里蹦跶,好巧不巧,这鱼从高空落下正好打中杨婵的脑袋。
杨婵抱着脑袋,黑着脸,陆压见杨婵的倒霉样,捧腹继续大笑。
杨婵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请、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