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辻无惨
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是

“无惨。”
暮色沉寂,天光被穹庐压成薄薄一线,周围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随死去的风声一起屏住了呼吸。
指腹触到的皮肤微温,是人类才有的温度。蹭过我手背的长
我抚上他苍白的脸。
“获得永生后,你究竟想做什么”
鬼舞辻无惨可能觉得我问了一个无比愚蠢的问题。因为过于愚蠢,以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嘲讽我的话。
他追求完美,渴望永恒。永生是目的,而非达成其他愿望的手段。
我了然地笑了笑
“你会战胜死亡,永永远远活下去。”
鬼舞辻无惨凝视着我,他放缓呼吸,答复“那是自然。”
手指微动,他似乎想要抬起手臂,握住我放
不管他是否病弱,对于家族来说是否形同累赘,
“但是无惨,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告诉他,“我也只想当一个普通人。”
“我是目光短浅的女人,只想过完短暂的人生,死后
我们的世界从一开始就天差地别,如果不是那诅咒般的疾病串起了命运的红线,我们根本就不会相遇。
“你会腻的。”我心平气和地说。
“我这个人十分普通,和你完全不同,如果第一世我没有成为你的未婚妻,你根本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事实证明,就算我成为了他的未婚妻,他也没怎么多看我几眼。
“你现
就算是自己曾经瞧不上的东西
不如说,正因为自己瞧不上,所以受到拒绝时才会格外执着,由不断膨胀的占有欲和强烈的自尊心驱使着,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他要赢,他才是这场关系里的主导者,怎么可以有人对他说不,他要对方臣服,只要是他想要的,他都会得到。
一千年来,这个人一直如此。
“也许五年,十年,你会觉得还好,但你最后一定会腻的。”我放轻声音,“你会
沉默原来是有重量的,寂静比声音更加窒重。
我觉得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用力到血肉从指缝间挤出来。
他送我和歌的时候,我可能还是有点开心的。
但我已经不是一个小姑娘了,一瞬间的悸动也不能真的代表什么。
对面的人不说话,这很好,我觉得这是他
无惨的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狭长的眼瞳
我回手,慢慢蜷起指尖。
“你放过我吧,无惨。”
就像我也放过你了一样。
那天之后,我没有再见到
随着季节向秋天过渡,我也没有再到系
被那样拒绝之后,自尊心那么高傲的人根本不可能会继续找我,他之前坚持了那么久,已经足够令人惊异,如今一切重回正轨,我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
鬼舞辻无惨一直都十分理智,因为理智,所以显得格外冷酷。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就算偶尔会被情绪蒙蔽,一旦意识到这不值得他付出,他很快就会转移策略甚至手。
信断了,阿夏替我颇为惋惜了一阵,惋惜的时间不长,她很快因为家里的急事告假返乡。
「我会
庭院的枫叶嵌上红边时,我见到了传说中的青色彼岸花。笑容温善的医师风尘仆仆地带着药材归来,那束能改变所有人命运的花小心翼翼地被他存放
除了颜色奇异一些以外,它看起来和普通的彼岸花并
没有太大不同。
作为鬼舞辻无惨上天入地寻找了千年的奇花,它看起来甚至有些普通。
也许命运就是这种东西,所有的骤变和契机,其实第一眼看来都平凡无奇,只有知情者才知晓它的分量,明白摆
服药有一个过程,不是喝下就会立刻见效,我
“没有副作用”
“请放心,”医师笑眯眯地望着我,目光十分慈祥,“不会有副作用的。”
我靠着廊柱坐下来,望着庭院中的枫树
枫树全红了,像蔓延的火,盛放的山茶,红得绚烂夺目,浓郁如同新鲜的血液。
疗程进入尾的阶段,一切风平浪静,我的职责似乎已经结束了。
我回到屋子,房间里空落落的,阿夏一直没有回来,庭院的枫叶早就变红了。
我记得阿夏不是京城本地人,但她出生的村庄距离京城不远,家里似乎还有一个哥哥。
她很少和我提起自己的兄长。
八兵卫问我需不需要陪同,我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转身上了牛车。
牛车的车轱辘碾过地面的石子,嘎吱嘎吱地
“阿夏”背着木柴的樵夫眯起浑浊的眼睛,“阿夏是个好孩子,她的哥哥生病了,她一直忙着照顾呢。”
我谢过那位老人家,前面的路不太好走,牛车过不去,我拎起裙摆下了牛车,高大的树木遮去了残余的日光,火把的光亮
阿夏的家
我离开房间,来到堆积着柴火的后院,跟
地上倒着一具尸骸,腹部敞开,血肉被吃得只剩白骨,长长的头

「阿夏,你真是一个好人。」
她有些害羞地避开我的目光,低头看向那位医师留下的药方。
我想,我知道她的哥哥得的是什么病了。
绝症这种东西,没道理只会出现
但那个不完整的药方,只会制造出茹毛饮血的怪物。
“快走。”
山里的猎人都有经验,野兽会将吃到一半的食物先掩埋起来。地上有拖行的血迹,不是挣扎的痕迹,是人死透之后才被拖过来的。
“快走”
毛骨悚然的寒意窜上脊椎,我想都没想,一把推开僵
那个非人的东西骤然见到火光,稍微往后退了一步,我身后的侍从已经傻了,跌坐
我慢慢退后,那只初生的鬼没有理智,往旁边一绕,再次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腥风扑面而来,我忍住逃跑的本能,
扭曲的声音犹如骤断的弦线,简直让人血液倒流,那只鬼一边后退一边高声惨嚎,痛苦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还残留着人类的痕迹。
我身后的侍从似乎回过神来,他拔出腰间的佩刀。“头”我大喊,“要朝它的头砍”那只鬼
腥臭的血液爆射而出,那个侍从愣了一下,就
成年男性的身躯眨眼间就被扯得七零八落,血液碎肉流了一地。
那只鬼转过身来看着我,竖瞳细长的眼睛泛着饥饿的光。
被当成食物的感觉我太熟悉了。我并不惊慌,甚至不觉得害怕,最后只觉得惋惜,惋惜我没有把刀带上,哪怕是切药材的小刀,
我将簪子暗暗攥
,我猛吸一口气,抬手将簪子对着它瞳孔细长的眼球扎了下去
惨烈的嚎叫几乎要击穿我的耳膜,我整个头颅都
溅满血迹的刀柄湿滑黏腻,我握住嵌
那只鬼似乎察觉了我的意图,扭头咬住我的肩膀,它的嘴巴
热乎乎的感觉沿着脖子流下来,痛觉似乎短暂地被屏蔽了,麻痹的感觉从指间传到手肘,从手肘传到全身。
视野急转,那只鬼将我旁边遽然一甩,我摔进柴火堆,木柴噼里啪啦滚落下来,我记得自己模模糊糊地想着,我可能是要死了。
晦暗不清的视野里,那只鬼朝我走来。
我可能出现了幻觉,看到了不该出现的人出现
那只鬼身影微顿,脑袋
那个人并没有因此停下,一刀又一刀,比厉鬼还像厉鬼,几刀将尸体剁烂了,这才松开了手。
“朝日子。”
视野黯淡,我听到有人喊着我的名字,紧紧将我抱
“朝日子,不许睡。”那张血迹斑斑的脸看起来真的有些可怕,阴红的眼瞳看起来快要裂开了,我一时都不知道他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杀我的。
“看着我,看着我”
我想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让他别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他看起来快疯了。
“看着我,朝日子”
瞳孔涣散,世界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记得我似乎笑了一下。
为什么会笑呢
大概是因为,不论结果如何,他最终还是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