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大唐诡务司 > 17、第 17 章
    “垂拱二年,是重要的一年,是变革的一年,也是我林嫱科技兴唐的一年。”

    “林小嫱,加油!为了大唐,也为了回家!”

    李好问读完这整整一札笔记,甩甩手,活动活动肩膀,心想:林前辈果然行动力一流,九月前往大福先寺,年底之前,已经成功改良了大唐的计时设备,多项发明也已在问世的路上了。

    不过,到年底的时候,林前辈好像还没有完全掌握“瞬”或者是“弹指”等级别的时间跳跃。单单是精确计时设备似乎还不足以让她掌握这种能力。

    李好问忙抬起头,在机要室内整整一面抽屉墙上寻找此前屈突宜指点过的那一排抽屉。

    ——这他哪里找得着?

    李好问忍住头疼欲裂,将贴有标签的抽屉都找了一遍,没有得到线索。待要将抽屉打开逐个翻一翻,好像又违背了“编外人员不看诡务司机要文件”的承诺。

    正犹豫间,李好问忽然“哎呀”了一声,忙来到机要室门口,伸手分开两扇铜门。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浸没在宁静夜色中的诡务司公廨,以及一片深蓝色宁谧的夜空。

    夜禁早已开始——他读得兴起,忘了时间,也忘了叫上卓来一道返家。

    现在丰乐坊坊门早落,而诡务司中所有人员看起来也都下衙各自归家,忘了机要室里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

    ——李好问第一天到诡务司来帮忙,就把自己给锁办公室里了。

    李好问并不怎么担心自己,毕竟机要室里有干粮有饮用水。

    他比较担心不知身在何处的卓来,还有留在家中的妈妈和妹妹——自己彻夜不归,不晓得她们会担心成什么样。

    李好问连忙摇摇头,告诉自己:先不急着担心妈妈和妹妹,毕竟是自己“精分”出来的人物。

    他见诡务司外墙上插着用于照明的灯笼,便取下来举在手中,沿道路走向诡务司正门,一路找一路呼唤:“卓来,卓来——”

    四下里一片寂静,李好问目力所及,是一片黑黢黢的廨舍,没有分毫人迹。卓来这孩子不知是先行回家,还是被屈突宜等人收留了。

    李好问一直找到正门处,正门上挂着锁。不得已,他只能返身向内,前往机要室——那里至少有食水,可以让他顺利撑过这一夜。

    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李好问发觉自己迷路了:诡务司中廨舍重重,又是晚上,四下里一片幽暗。他猜测自己在返回机要室的途中走上了某一条岔路,因此来到了屈突宜没向他介绍过的地方。

    为今之计,只有返回诡务司正堂,在那里重新找路前往机要室。

    于是他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刚巧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身后某一处地方,地面隐约透出光亮。

    李好问难以按捺心中的好奇,再次靠近,并提起手中的灯笼照了照——

    那是一口井,井栏的石料看起来相当名贵,除此之外,便平平无奇。

    李好问举起灯笼照着,那眼井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特异,幽深的古井就像是一张蕴含黑暗要吞噬一切的巨口。

    于是李好问将手中的灯笼放下,放在井栏旁的地面上,等候了片刻。

    奇妙的变化出现——那口井的深处,开始闪烁着辉芒点点,起初极其黯淡,渐渐变得璀璨,似乎天上星河都投入井中。

    李好问的视线正好落在井沿内侧,那里贴着一只纸马。纸马的颜色十分暗沉,但是在光辉浸润下,它暗沉的色泽正一点点褪去,周身开始焕发生机,似乎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变回色泽鲜亮的纸马,迎风一晃,成为膘肥体键的骏马名驹。

    原来这就是“充电区”。

    李好问站在井口,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体会这种源自大地的能量默默渗透纸马的感觉。

    突然,他心中竟也随之一动,似乎他与这口井产生了一点微妙的联系。

    *

    再返回机要室,李好问望着“铜墙铁壁”,心中生出几分无聊——今晚陪伴他的,就只有这些抽屉了。

    此刻放在陶案上的,除了林嫱留下的那札笔记,就只有一只法螺,和屈突宜事先挑选出的一叠案卷。

    李好问重新坐至案前,先将法螺拿起,轻轻掂着仔细查看了一番,觉得像是个镇纸,没有什么特异,便小心放在一旁,将那叠案卷拿来,放在自己面前。

    机要室内,八盏油灯明晃晃地照耀着,室内亮如白昼,照见那叠案卷上满满的都是字迹。李好问顿时只觉头昏眼花,连忙将视线移开,伸手触摸。

    “大中二年四月……”

    按照屈突宜的说法,他是依时间顺序整理出了郑兴朋身亡前三个月经办的所有案件。

    李好问的右手指腹又触及一行单独的文字:“案件分类:丁”。

    李好问依稀记得屈突宜说过,诡务司经办的案件参考其重要程度确定级别,按照甲乙丙丁排列。

    既然要查与郑兴朋离奇身亡一案有关的信息,应该是越重要的案件越有价值吧——

    李好问立即去盛放文房四宝的抽屉里取出纸笔,迅速列了一张表,大致统计了一下这叠案卷里各级别的案件数量:

    在过去三个月中,诡务司共接手案件二十七起,平均每三天左右接手一起案件;

    其中,丁类案件十四起,丙类九起,乙类三起,甲类一起。

    李好问大致读了读案件概要,对这分类标准有所明悟:

    “丁类”案件,是那些“涉及”诡奇事务,但是案件本身并不诡奇的。

    举个栗子,被会画符施法的道士骗了钱,因为“画符施法”涉及“诡奇事务”,长安、万年两县也不管那道士是不是真的会画符,都会把这案件移交给诡务司。

    这种鸡毛蒜皮的类型都会被归入“丁类”。

    “丙类”案件,是案件本身涉及“诡异”,但是并不严重的,包括但不限于闹鬼、除妖、法术、药剂、傀儡、蛊等引起的疾病或伤害……等等。

    “乙类”和“甲类”在“丙类”基础上按重要性类推。

    看来即使是诡务司,平日接手的案件也以鸡毛蒜皮的为多。

    李好问知道这个数目还会再加一条:甲类,敦义坊郑宅“屏风杀人案”。

    甲类案件一出,想必便是棘手难办的悬案!

    李好问当即决定,从那件甲类案件看起。

    他抽出用丝线束住的案卷,伸手摸了摸最外面一层的封皮和描述,确认无误,便解开封皮,将手伸向第一页——

    在他的手指触及案卷的一刹那,李好问忽然听见自己的脑海中响起“嗡”的一声。

    剧痛随之传来,就像是有人举起一把钢凿,对准了李好问的脑壳,然后举起巨锤,重重来上了一锤。

    精神受到重创的李好问,发现自己竟没法将手指从案卷那白里泛着微黄的纸张上挪开。而他的耳边开始响起节奏极其稳定的鼓声——

    “咚、咚、咚——”

    “咚、咚——”

    这鼓声他似乎在考古田野现场听见过,也能在更加久远的记忆里触发回想,却始终无法定位。

    随着头疼的加剧,这鼓声中似乎混杂了疯狂与混乱的嘶喊,每一枚鼓点都在奋力撞击他的身体、他的大脑、他的心脏。

    李好问身体一晃,摔倒在地。

    他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突然想起屈突宜整理出这叠案卷的时候,好像曾经提到过一个词:“……危险。”

    *

    “李同学,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

    那位由李好问自己想象出的精神科医师,正表情严肃地坐在对面,一面上下打量李好问,一面沉声发问。

    “……好,我很好!”

    李好问连忙挺直腰板,将身体正了正。他察觉自己穿着一套带有浅蓝色条纹的病号服,正坐在一张病床上。

    面前这位精神科医师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戴黑色边框眼镜,穿白大褂。他看了看手中的问诊簿,对李好问道:“刚才我去核实了你之前说的话,联系上了你失踪之前参加的考古项目,项目领队正在往医院赶,他希望亲自来见你,有些很重要的话想问你……”

    李好问:真的吗?难道我之后还能把领队也给精分出来?

    “领队还提到了另一名失踪人员的名字,林嫱?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林嫱啊……

    印象简直太深刻了。

    李好问几乎能看见一个梳着齐耳短发,衣着简洁干练的现代女性微笑着向他挥手:“你好,我叫林嫱,大你两届,你可以叫我学姐。”

    随着她出声说话,林嫱的发型衣饰在迅速发生变化。她身上的考古队工作服换做了唐代男子常穿的圆领袍,头戴高冠,腰系玉带,那种简洁干练的气质转为英气逼人,她空着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白色的笏板。

    ……

    李好问的脑袋一抽一抽地疼,疼到令他从梦中自动醒来,一手揉着额角,一手扶着冰冷的黄铜地面,勉强支撑起身体。

    四壁的油灯映在铜墙铁壁之上,灯火辉煌,却也让人辨不清时辰。

    李好问忍着头疼,来到那对铜门跟前,勉力打开,一道明亮的光线自外映入。机要室对面一株古柏上,不知名的鸟儿正在婉转鸣唱。

    李好问身后,机要室里的灯火便渐渐熄去。

    天已经大亮了。

    李好问在机要室里待了整整一夜。

    当他确认了这一点,身体便产生连锁反应,肚子响亮地咕噜了一声,饥饿连同疲倦,和脑袋里残留的疼痛感一起袭来。

    李好问简单回顾了一下昨晚的经历,马上明白自己是作死了——

    回头望,那件“甲类”案件的卷宗如今还安安静静地放置在陶案上。

    可谁能想到,它竟如此危险,李好问只是伸手触摸,便横遭那样的打击。

    真是好奇害死猫!

    李好问能想象自己此刻脸色苍白,浑身灰头土脸的样子。他马上又想起卓来——不知道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对了,还有妈妈、妹妹。

    想到这里,李好问抬脚就向廨舍外走去。机要室的铜门在他身后轧轧关闭。

    他刚绕过照壁,来到公廨门口,就见老王头刚刚将诡务司两扇沉重的大门拉开一道缝隙,然后从这缝隙里钻出去,从门外将这两扇门板向内推开。

    李好问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分明看到了一个“自己”,快步从门外走进来。来人和自己的穿着打扮完全一样,戴着黑纱幞头,身着蓝布襕衫,足蹬六缝靴。另外,此人毫无血色,眼眸青黑,李好问猜想这也该和自己的情形差不多。

    刚进来的这个“李好问”见到正主,也似看到了救星,疾步赶来,脚下越来越快,那对乌皮六缝靴几乎不用沾地。

    这时,卓来呼哧带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郎君,六郎君……你,你倒是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