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简直荒唐”蔡氏勃然大怒, 才开春居然跑出一窝马蜂来,她心下生疑, 悄悄令人查探。果不其然
蔡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才好,二姑娘这次着实过分,都闹出人命了, 可怜了翠色那丫头, 不过幸好, 只是个丫鬟, 要是四姑娘有个三长两短, 这后果就严重了。
眼见着蔡氏怒火中烧, 她硬着头皮劝道, “夫人息怒, 当心身子。”
“如何息怒,”蔡氏怒不可遏,“素日知道她任性,可万万想不到她这般心狠。”
“二姑娘也是不想的, ”蔡妈妈斟酌着用词,“二姑娘只是想略施薄惩, 哪想是翠色这丫头命薄。”
“你别替她说话, 薄惩, 她要惩罚什么, 就算要惩罚也轮不到她动手, 还是用这种手段。”蔡氏拍案而起,直奔陆初凌院落。
陆初凌
见状,蔡氏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还知道疼,自作自受,你都是活该”
陆初凌呆住了,撞上蔡氏怒意满满的双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娘”
蔡妈妈赶紧示意屋子里的丫鬟们退下,气头上娘儿俩吵起来口不择言,回头还不是亲母女,做下人的知道太多可不是好事。
蔡氏指着陆初凌,“我给你请名师请教养嬷嬷,你就给我学成这个样子,谋害姐妹”
陆初凌
“我说什么,要不要我把那几个婆子都找来,让你们当面锣对面鼓的对峙,你才肯承认是不是”蔡氏的脸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陆初凌彻底慌了神,吓得声音
蔡氏痛心疾首,“我知道你不喜玉簪,你平日挤兑她两句就算了,你居然想出用马蜂这种法子害她,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对上母亲失望的无以复加的眼神,陆初凌心慌意乱,哭嚷起来,“我就是想教训她一下,我没想到会闹出人命的,娘,我真的无心的,谁让她勾引大姐夫,她怎么敢”
蔡氏怔了怔,“你说什么”
陆初凌如遇转机,急忙道,“她勾引姐夫,我是替大姐出气,她是不是打量着大姐有个好歹,她就能嫁过去当继室,想得美”
蔡氏脸色突变,声若冷雨,“你大姐跟你说的,还是你看见了什么”若当真,陆玉簪死不足惜。
“三妹告诉我的,”陆初凌气咻咻道,“三妹亲眼看见大姐夫和陆玉簪眉来眼去。”
蔡氏柳眉倒竖,一字一顿道,“诗云说的。”
陆初凌用力点头,“母亲不信,你大可以叫三妹过来。”
蔡氏当然会传陆诗云,等待陆诗云的空隙,蔡氏突然问陆初凌,“你怎么会想到利用马蜂,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过什么”
陆初凌茫然了一瞬,心头一跳,猛然高声,“是三妹,是三妹闲聊时说了一句,有人被马蜂蜇伤,脸又红又肿见不了人,我这才起了意。”
蔡氏立即就信了,这做母亲的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女儿本性不坏,只是被人带坏了。
“混账玩意儿,知道她心思多,不想居然还敢用到你身上来。”蔡氏咬牙切齿,这会儿连大女婿和陆玉簪眉来眼去这话也怀疑起来,是不是陆诗云信口胡诌。
觑着蔡氏阴沉的脸,陆初凌缩了缩脖子,心里又惊又怕又有难以言说的不安。
不一会儿,陆诗云来了,一见陆初凌哭兮兮的模样便知不好,当即不受控制的白了脸。
蔡氏面无表情地盯着陆诗云,“你亲眼看见玉簪和你们大姐夫眉来眼去。”
陆诗云心头狂跳,“母亲,我真的看见了。”难道要否认吗,陆初凌会生吃了她。她一口咬定,哪怕母亲真的去问郑明习和陆玉簪,他们俩个当然不会承认。这种事,说他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掰扯不清楚的。
“何时何地,现场还有何人”
陆诗云心念电转,言之凿凿,“十一月里的事,我们姐妹三个去看望大姐,当时大姐夫也
蔡氏意味不明地望着她,“李恪的事,你直接告诉我,这回怎么不直接说了。”
脊椎骨蹿上一股阴寒,陆诗云咽了咽唾沫,“一而再的,我怕母亲觉得我故意针对四妹,就想让二姐和我一起确定下,免得冤枉了她。”
陆初凌干巴巴道,“三妹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娘,陆玉簪她不是好人,他能勾引李大公子,就能勾引姐夫。”
蔡氏神情难辨,继续盯着陆诗云,“你和凌儿说,有人被马蜂蜇伤了。”
陆诗云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陆初凌。
陆初凌不自
“母亲,我,”陆诗云突然落下泪来,跪了下去,哽咽道,“是我说的,都是我的错。”
蔡氏眼底闪过一道莫名的情绪,目光凌厉的射向一旁的陆初凌。
陆初凌惊惧之下抽了抽身子。
蔡氏险些气了个倒仰,胸膛剧烈起伏,居然跟她耍心眼,视线
她小看陆诗云了,小小年纪就知道以退为进把小女儿玩弄
一个坏一个蠢,蔡氏的脸一黑到底,偏偏蠢的那个是她亲女儿,坏事都是陆初凌干的,陆诗云只是煽风点火。要保住女儿名声,她就不能把陆诗云推出去。
蔡氏脸色晦暗,以为婚期都定了,自己就拿捏不她,
陆诗云朝着蔡氏拜了拜,“女儿领罚。”
陆初凌悻悻道,“女儿领罚。”
蔡氏冷声对陆诗云道,“你下去吧。”
陆诗云站起来,福了一福告退,眼眸深处
没事,她什么都没做,她马上就要出嫁了,嫁的还是大户,母亲不敢把她怎么样的。
陆初凌正暗暗松了一口气,迎面就砸过来一句,“愚不可及”
陆初凌被骂懵了。
见状,蔡氏怒气更甚,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讲,“我早就从锁秋那问出来,老三爱慕李恪,对玉簪心怀恨意,她是处心积虑利用你对付玉簪。你是不是还觉得对不起老三,让她替你背了黑锅,蠢货,她这是以退为进。我怎么生了你怎么蠢的一个女儿,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还感激人家。”
陆初凌彻底懵了。
蔡氏气得
陆初凌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娘你是说,三妹她骗我,姐夫和陆玉簪根本没什么她骗我”陆初凌猛地站起来直冲门口。
蔡氏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前世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蠢丫头。她自认夫妻俩都不是笨人,另外一儿一女也是机灵人,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异类,越大越让人失望。
还是蔡妈妈把人拉住了,会火过去大吵大闹有什么用,传出去,还不是嫡女犯了错把错推给庶女,想拾三姑娘有的是让人有苦说不出来的法子,最重要的是二姑娘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莫再被利用了。
蔡氏筋疲力地从陆初凌那儿离开,转道去了陆玉簪。
陆玉簪是三个姑娘李受伤最轻的,她腿上被蜇了两下,并不严重,整个人却颜色如雪,失了魂魄一般。
翠色之死对她打击甚大,她亲眼看着不成人样的翠色
明明才做了一年的主仆,翠色为什么要救她,翠色她有父母有兄弟姐妹还有心爱的人,不像她,无牵无挂,死了也没人会伤心。
该死那个人分明是她,崔婶因她而死,翠色也因她而死,但凡对她好的人都死了。
陆玉簪强撑着神想迎接蔡氏。
“不必起来,躺着吧。”蔡氏放缓了声音,又温声问了她几句。
陆玉簪一一答了,她目光清亮的望着蔡氏,“母亲,为什么会出现马蜂,您查到原因了吗”
蔡氏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她侧身坐下,缓缓说道,“查到了,躲
陆玉簪脸上慢慢起了一层悲意,嘴角的弧度似哭似笑,声音轻不可闻,“原来是这样啊”
蔡氏看着她的眼睛,“这是一场意外,翠色舍身护主,忠心可表,我会让人厚葬她,再给她家人五百两抚恤金。”
五百两,可真多,省着点,一家人能过上二三十年呢
蔡氏想了想又道,“头七那天,我让人安排一场郑重的道场超度她,如此忠仆,理当善待,就
陆玉簪无悲无喜。
蔡氏知道她不服,也知道她应该猜到了什么,陆初凌这事办的并不高明,回头一想,处处是破绽。但是总不能让陆初凌给个丫鬟偿命,天下没这样的道理。
蔡氏抿了抿唇,站起来,“你好生养着,养好了身子,头七那天还能送翠色一程。”
陆玉簪
她慢慢抬头,目送蔡氏离开,双手死死攥成拳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了,彷佛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猫一条狗。
陆玉簪眼底
她们,总是这样草菅人命。
弱者的命,就这么卑贱吗
头七那天,陆玉簪去了紫阳观,本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却遇上了倒春寒,又下起雪来,柳絮一样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
“陛下,雪越来越大了。”王保低声说道,“咱们进观里避避雪”
皇帝抚了抚袖口的狐裘,望着雪中的紫阳观,也不知道是不是年岁大了,这一阵经常想起年轻时候的事。
记忆里的她,永远年轻貌美,自己则一日又一日地老去,有时候对着镜子他都
皇帝轻轻一叹,顿时化作雾气,他抬脚迈向紫阳观。
紫阳观内,陆玉簪茕茕孑立,直到道场结束,陆初凌都没有露面,翠色因她而死,她难道一点都不愧疚还是觉得五百两银子以及一场葬礼就能一笔勾销。
“清猗”皇帝失神地喃喃,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王保惊疑不定。
听到动静,陆玉簪回过神来,看清是来人是谁之后,悚然一惊,连忙下拜。
皇帝失态怒喝,“转过身去”
陆玉簪愣住了。
王保一看皇帝神态,心下一惊,见陆玉簪桩子似的傻愣愣立
太过震惊以至于失了神智的陆玉簪木愣愣地由着他摆布。
“不像,怎么又不像了,”皇帝呓语,“刚才真像。”清猗总是这样的,眉宇间含着挥之不去的忧郁,哪怕面对阿萝,也只是转淡不会消散。
终于回神的陆玉簪正好听到这一句,望着失神的皇帝,心下掀起惊涛骇浪,像谁
倏尔之间,她想起好几个人说过,她像故去的那位皈依道门的姑姑陆清猗。
陆玉簪骇然,脑海之中走马观花一般掠过无数画面,鬼使神差一般,她强压着心惊肉跳起惊惧之色,眼帘半垂
王保宣完圣旨,笑着对陆玉簪道喜,“恭喜玉才人。”
陆玉簪怔愣愣地接过圣旨,还有些活
蔡氏强装着镇定送走了王保,立刻看向陆玉簪,“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线不稳,带着难以置信。
陆玉簪忽然平静下来,求仁得仁,这是她自己求来的,她抬眸回望蔡氏,
蔡氏说不清自己为何不安,不过一个区区才人罢了,她贵为三品诰命夫人有何惧,然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丝丝缕缕的裹住心脏。
陆玉簪视线移到陆初凌脸上。陆初凌瞠目结舌,匪夷所思至极。
最后,她的视线落
陆诗云报以微笑,“恭喜四妹。”笑容之下掩不住的慌色。
陆玉簪再次看向蔡氏,“那日
话音刚落,陆初凌脸色骤然泛白,彷佛刚想起这人一般。
陆玉簪嘴角缓缓翘起一个弧度,她,终于,害怕了。
陆家二房出了个才人,顿时引来议论纷纷,
陆家顿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便是陆玉簪的身世也被刨根究底挖出来,外室女的身份凭添一份谈资。
自从得到消息之后,陆夷光的心情就像暴风雨天,电闪雷鸣,毫不停歇。
亲舅舅纳了亲堂姐,任谁心里都得犯膈应。
尤其陆夷光最近正
陆玉簪肖似姑姑。
皇帝封陆玉簪为才人。
陆玉簪很难不多想,她自己也说不清是皇帝见色起意还是皇帝把陆玉簪当做替身更能接受。
要可以,她哪个都不想接受,然而圣旨已下,她不接受又如何,轮得到她说话吗
“到底怎么一回事,陛下怎么突然就下旨了,年前遇上那次,我看陛下并无反应,这才多久,怎么突然就封才人了,”陆夷光烦躁地扒了下头
看着烦闷不已的陆夷光,陆见深轻叹一声,“事已成定局,你就是拔光了头
陆夷光丧着脸,“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陆见深揉了下她的头顶,“难道你这辈子都不见她了。”
陆夷光咬咬下唇,她既然入了宫,早晚有遇上的时候,当下吩咐人备车。
“阿萝。”陆见深突然叫住起身的陆夷光。
陆夷光回头。
陆见深平声道,“人很复杂。”
陆夷光心往下坠,大哥
很快,陆夷光就明白陆见深话里含义,人真的很复杂,比她想象中更复杂。
陆玉簪神情平和,无悲无喜,“我是真的心甘情愿。”甚至主动勾引了皇帝,只是她不想告诉陆夷光,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
陆夷光是整个陆家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都对她释放善意的人。哪怕她曾经因为软弱
陆夷光有些
陆玉簪眼里笼着一层雾,“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羡慕羡慕你”
陆夷光沉默。
陆玉簪轻轻一笑,“郡主是天上的云,人人仰望,不敢怠慢,想要什么无须自己争,便有人双手奉上。我却是地里的泥,哪怕什么都不做,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