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老爷,这笔钱一旦拿出去的话,景泰目前现有的全部资金链都会彻底断掉”面对管家的苦口婆心,林又元只是抖着手把签好字的文件递了过去。
“不必再劝,去做吧。”
林管家默然,半晌,长叹了一口气,拿着文件出去了。
漆黑的房间里,他披着睡衣独自一人面朝窗坐
“老宋啊,他终究是回来了呢。”
***
晚上七八点,正是人们茶余饭后放松的好时间。
茶楼里人声鼎沸,往来的服务员都做古装打扮,肩上搭着一条白汗巾,腰上系着灰布围裙,恭恭敬敬往楠木桌上放了一壶茶。
“先生,上好的碧螺春,请用。”
服务员放下茶盏想替他温杯,被人摆手止住了。
“谢谢,不用了,有需要会再叫你的。”
服务员一怔,迎上老人视线。他虽然两鬓斑白,但眼神含而不露,自有一股威严
隔了一扇雕花木窗,楼下嗓音清脆动听的刀马旦正唱到“许多女英雄,也把功劳建,为国杀敌,是代代出英贤,这女子们是哪一点儿不如儿男”
梆子声起,正唱到激越处。
女人推门而入,摘下了雨衣的风帽,露出清丽的一张脸。
“来了啊。”老人招呼。
女人二话不说,夺过他温杯的茶水一饮而,拿手背抹去唇角的水渍。
“再倒一杯,再倒一杯,渴了。”
冯建国无奈摇头,温杯的水都喝,真是粗鄙啊,完全看不出豪门大小姐的架子,不过这样也好,正是因为林厌有出身底层的经验,和三教九流混迹
他替她斟了一杯好茶推过去。
“辛苦。”
林厌扯了一下唇角,摇头轻蔑地笑了,接过那杯好茶,囫囵吞枣,一饮而,没喝出个滋味来。
“闲话少说,出来一趟不容易,王强死了,我没见到顶爷。”
冯建国淡淡点头“知道。”
从工地里挖出来尸体的事都上新闻了,正是市局管辖范围内的命案。
“我会往下压一压,查到你头上的话”
林厌捏起一粒花生米抛进嘴里。
“不劳费心,你们的人
冯建国唇角泛起一丝微笑,替自己倒茶。
林厌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盯着他执壶的手没动,语气有些冷。
“宋余杭带人去欢歌夜总会也是你安排的”
“咳咳”对面喝茶的人顿时被呛了一下,连连摆手。
“可不是我,指挥中心下
林厌脸上的表情一言难,花生米也不香了。
“你不想见”
老头子还挺八卦。
林厌磨牙“现
他妈的,差点没绷住表情,险些前功弃。
冯建国了然,压下唇边那抹揶揄的笑意。
“阴差阳错,也算是个考验吧。”
本来想着,她假死幕后黑手也能消停一阵了,宋余杭便会安全些,谁知道她自己钻出来硬要往火坑里跳。
林厌见着她那一刻真可谓是又气又急又欣慰又心酸,还有些少女怀春的喜悦。
她定定神,喝了今天最后一杯茶,压下脸上的红晕。
“好了,来是有重要情报要告诉你,有一批货价值”
林厌手指蘸着茶水,
“并且,已经找到了买主。”
***
往常技侦一起聚餐的火锅店。
店内冷气开的足,红油锅底翻滚着辣意,几个人却都没什么食欲。
“宋队,这个案子市局里已经成立了专案组,不让我们继续跟了。”
郑成睿说着,还是把从内网上搜集到的资料从包里翻了出来递给她。
宋余杭捏着这薄薄的一张纸,略有些感激。
“谢谢。”
段城也放下了筷子道“今天解剖的时候我
“死者王强的致命伤是心脏的刀伤,一刀毙命,还是从后心,说明行凶者是个非常有力量,极有可能是个人高马大且心狠手辣的男人。”
“不过”他嗫嚅了一下,似是不敢说。
宋余杭唇角泛起了一丝笑意,用眼神鼓励他。
“不错,进步很大,反正都是猜测,大胆说没事的。”
“若是力量不足,通人体解剖,脏器位置的法医或者医生,也可以一击致命。”
宋余杭唇角那抹淡如青烟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方辛安慰她“这案子市局上下齐心协力,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宋余杭又怎么能忍心告诉他们,
她只能含蓄地点到为止。
“谢谢你们,我就先走了,对外别说你们见过我,今天这顿我已经买单了,你们敞开肚皮吃。”
她看一眼段城。
对方会意,拿起外套起身。
“宋队,我送送你。”
等出了包厢门,宋余杭就不让他接着送了,而是转身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
段城点头,但仍有些不解。
“为什么,市局里不是很安全吗”
宋余杭不欲多说,拍拍他的肩膀离去。
“有事ca我,下次见。”
***
沿着郑成睿给的地址,宋余杭接连找了两个地方都没人,这是第三家。
甫一进去就被门口保安拦下了。
“欸,什么人,干什么的”
宋余杭眨了眨无辜的眼睛,递过去了一包中华烟。
“找个人,裴锦红,住这吗”
保安了烟,但仍是有些警惕地看着她。
宋余杭笑了笑“嗐,你放心,不干嘛,这女的欠了我哥好多钱,等把钱要回来少不了您的辛苦费。”
她说着,主动递上了打火机替他点烟。
保安很受用“前几天搬过来的那个吧”
宋余杭眸中一亮“对对,您见过”
“嗐,见过,住5栋一单元1808。”
得到了满意答案的她仍是不骄不躁,笑眯眯的“有劳师傅。”
“看你是个女的才告诉你的,男的,女住户我们一般不让进的。”
保安从岗亭里探出头来,拿走了她手里的打火机。
“行了,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宋余杭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等进电梯,宋余杭戴上了鸭舌帽和口罩,到了十八楼,走廊里放着清洁工具和手推车,四下无人。
她想了想,走过去推了起来,径直走到了1808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电子眼,门上有微型摄像头的红光
宋余杭不动声色按下门铃“小姐,小姐,您
上完洗手间的清洁工出来一看,洒扫工具不见了,气得大骂。
“嘿,这哪个龟孙子连扫帚都偷”
今天下雨,门口光可鉴人的地板难免留下了进出的痕迹,说明有人住,但敲了这么久无人回应,可能是不
宋余杭退后一步,打量着电子锁,自带警报器,估计她前脚刚撬,后脚物业带着安保就上来了。
她看看表,也不知道是谁
耽搁的时间有点久了,宋余杭复又把手推车推回了电梯口,自己钻进去,按了负一层。
遍寻不见的清洁工又倒回了电梯间里,看见清洁工具完好无损地放
宋余杭下到负一层停车场,仍然是有监控的,她按着楼层指示牌找5栋的停车位。
终于
“8”字的半边被一辆白色轿车后轮挡着。应该就是裴锦红的停车位了。
宋余杭打量着这车,不算太高调,但也不是很次,符合她的身份和地位。
家里没人,出门也不开车,说明去办的事很神秘,不想让别人知道,且地方不是很远。
无论是坐公交还是打车,都有被监控摄像头捕捉到的风险,只有走路才可能淹没
宋余杭掏出手机,打开地图,锁定了几个地点之后快步离去。
***
一曲花木兰还未结束,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唱的正起劲,林厌已走出了茶楼,又戴上了雨衣风帽。
她沿着长街特意挑了与来时不同的路往回走,巷子深,路上的积水印出身后的人影。
林厌瞥了一眼,不动声色转进了胡同里。
身后那人脚步匆匆,也跟进了胡同。
林厌加快脚步,那人也加快了脚步。
她放慢速度,那人就不远不近跟着,看来是被跟踪了。
林厌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一个闪身进了岔道,贴着墙根,看着那人左右看了看,似
她抬手掀了雨衣往垃圾桶里一扔,轻装上阵踩
眼看着那人脚步声渐远,她即将冲出巷口,巷子对面停了几辆出租车,坐上去就逃出生天了。
林厌眸中一喜,快步跑了过去,然后脸色一僵,楞
宋余杭扔了烟,从路灯下站起来,没打伞,细雨纷纷落
她盯着她的脸,似要看进她的魂魄里。
“哟,裴小姐,又见面了啊。”
妈耶,真他娘的冤家路窄。
林厌两眼一翻,险些晕死过去。
身后脚步声渐近,宋余杭又
前有狼后有虎。
林厌咬牙,退了几步,皮笑肉不笑。
“哟,您谁啊”
她话音刚落,倏地转身,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
宋余杭脸色一变,拔腿跟上。
“别跑,站住”
身后追着林厌那人听见动静,眼瞅着一抹黑影从自己身前那楼里窜了进去,蹭地一下弹出了弹簧刀也钻了进去。
这是一栋城中村里常见的筒子楼,东西相连,南北相通,楼里隐
宋余杭咬牙追到楼下,往上看了一眼,林厌拨开拦路小孩的玩具车,孩子哇哇大哭着,她径直从人家洗衣盆上窜了过去,夺路狂奔。
身手还怪利落的呢。
宋余杭恨得牙痒,看着她
林厌瞥一眼,楼下那人已无踪迹,多半是
她一咬牙,忍着嗓子眼里的血腥味,抬脚跑上了三楼,掀起了一家麻将馆的门帘,跌跌撞撞闯进去。
“哟,哪来的女人跟爷投怀送抱啊”
“快点啊,该你了,出不出呀”
“出,出,碰。”
“清一色,自摸,胡了”
麻将馆里人声鼎沸,烟气熏天,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林厌捏着鼻子从人堆中间穿过,也亏得这人多给了她片刻喘息之机。
跟着她的男人也一头扎了进来,面面相觑,都
安静了半晌,复又响起了搓麻将的声音。
“来来来,继续,下注啦,下注啦谁输谁赢,买定离手啦”
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黑色衣角窜进了人群里,提着刀的男人不动声色跟了上去。
林厌一边走,拨开人群,不住往身后望着,筒子楼虽小却别有洞天,各家商铺都连
说是店面倒不如说是家庭小作坊,不大的房间用劣质粉色纱幔隔开,从竹席上传出了男男女女暧昧的低语。
“哟,小心肝轻点按。”
“哎呦呦,就是那里,使点劲儿。”
“哎哟爷啊,是我帮您按,还是您给我按按全身呐”
女人杠铃一般的娇笑传了出来。
林厌一阵头皮
男人戴着口罩,她不认识。
林厌倒退几步,眼睁睁看着他举起了刀,寒光一闪而过。
她侧身一躲,狼狈地撞翻了茶几,刀砍
“谁”听见动静正
按摩女失声尖叫。
男人抄着刀扑了进来。
林厌一脚踹
男人一怔,林厌抄起掉落
他忙着把罩
那男人总算把有味道的衣服甩开了,拿着刀连呸了好几声,等他扒上窗子一看,地上只有满地碎玻璃碴子,以及几滴血迹。
不由得连骂了好几声他妈的。
转头冲出了房门。
坐
林厌捂着肩膀步履瞒珊往前跑,呼吸跟扯风箱一样沉重。
宋余杭已经上了四楼,往楼下瞥了一眼,正好瞧见她进了一家歌舞厅。
她转头抬脚下了楼,也摸了进去。
舞厅里音乐声震耳欲聋,灯光又开得低迷,倒是没人留意到她受了伤又狼狈不堪的样子。
林厌拨开人群,溜到了后门,推开沉重的防火常闭门,就到了消防通道上。
她靠着墙微微阖上眼睛缓了一会儿,不停吞咽着口水,胸口上下起伏着,脸色苍白。
几个深呼吸后,那嗓子眼里的铁锈味才逐渐消散了下去。
林厌抬脚往下走,从黑暗里钻出了人影,把楼道里仅有的一丝光亮遮挡完了。
宋余杭步步紧逼。
“裴小姐,怎么一见到我就跑,去哪儿啊”
“还是说,你自知做了亏心事,不敢面对警察,或者”
她盯着她那张和林厌极为相似的脸,唇角的笑容有些危险和意味深长。
“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林厌本已下了楼,又被她步步逼了回来。
跑,她全盛时尚且只能和她打成平手,更何况是现
不跑的话,对上她的眼神,她的声音,她整个人,自己难免心旌动摇。
可是,眼下这幅光景却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那个追着她的杀手还
再停留
林厌干笑了两声“秘密我就是个做小本生意的正经人,哪能有什么秘密啊”
“那你跑什么”宋余杭欺到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林厌往后缩,又上了一层台阶。
“那自然是,您太凶神恶煞了,警察追着我,我能不跑吗”
凶神恶煞
宋余杭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平常只有人夸她好看,夸她英气的份儿,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个形容词,略有些纳闷。
不过,跟个人贩子也没什么好多废话的,眼前这个女人还牵扯了一桩凶杀案,是个危险人物。
宋余杭准备从腰后摸手铐“得了,平时不做亏心事,哪里会怕警察找上门,跟我”
“走一趟”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林厌余光瞥见楼上有一双黑色的鞋缓缓迈了下来,是刚刚追她的那个人。
手里拎着的刀透过楼道里的铁栏杆反射出了森冷的光芒。
林厌瞳孔一缩,抓着宋余杭的衣领闭着眼睛就凑了上去,把她剩余的话死死堵
她站的高,惯性下来整个人的重量都压
电光火石之间,宋余杭的本能反应是搂着她腰转了个身,顺势把人抵
那追着她的男人听见动静,提着刀匆匆跑了下来,以为是林厌,却看见了这么缠绵悱恻的一幕。
宋余杭戴着鸭舌帽,耳后一撮短
楼道昏暗,她怀里的人也看不清脸,两个人抱得紧,吻得难分难舍。
歌舞厅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传了出来,多半是从里面跑出来的激情男女吧。
男人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刀,步步走向她们。
林厌心跳如擂鼓,搂着宋余杭脖子,保持着这个姿势,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短暂的,如触电般的感觉过后,宋余杭总算看清了面前的这张脸究竟是谁。
虽然长的像,但终究不是她。
她心里蓦地涌起一抹对林厌的愧疚之情,下意识抬手甩开她。
男人已走到她们背后,正投过来探寻的一眼,宋余杭当然也察觉到了。
她一阵危险来临前的汗毛竖立。
林厌已不知死活地又缠了上来,抓紧她背后衣服,眼底溢出一抹盈着水光的哀求,同时,小小地,伸了一下舌头。
如果说刚刚还只是触电的话,那么现
林厌离开后她再也没有,再也没有和谁亲近过,又是对着如此神似的一张脸,那双眼睛里溢出的水光和林厌惯常不胜欢愉时求她的表情一模一样。
“裴锦红”的一举一动,一颦一蹙都
尤其是,两个人离得太近了,脚尖对脚尖,肚皮挨肚皮,呼吸相闻,唇齿交错。
很奇怪的,明明是为了规避危险。落进她怀里后,却感到了无比的安全感。林厌搂着她脖子,怕她看出些什么,微微阖上了眼睛,实际上已经热泪盈眶,手脚
能借着这样的机会,再靠近她一次也是好的。
天知道她有多想她。
于是一错身的功夫,林厌由假意变成了真心。
她微微踮起脚尖,把自己整个儿送了上去。
夏天衣服轻薄,柔软蹭着柔软,又因为她的动作露出了下摆。
宋余杭冰凉的皮带扣抵
彼此的呼吸都有些凌乱。
宋余杭并不知道她身上有伤,只觉得不能再这样任她胡作非为下去了,短暂的失神过后,捏着她的肩膀,一寸寸把两个人剥离开来。
也许是因为痛,林厌脸色惨白,从喉咙里
男人匆匆别开眼,似是有些无语,拎着刀快步下了楼。
危机解除,林厌微眯起眸子,眼角余光瞥见他消失
不等她开口,宋余杭高高举起了右手,掌风破空袭来。
林厌偏过头去闭上眼凄楚地笑了,等着那耳光落下来。
半晌,也没等到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宋余杭眼眶红了。
她抬眸讥讽她“打啊,怎么不打了”
宋余杭提着她的衣领把人抵到了墙上,低吼“别以为我不敢打你,我是,我只是”
她只是下不去手。
裴锦红脸上刚刚有一瞬间浮现出来的投入和温柔,让她觉得是林厌
她魂牵梦萦,她热泪盈眶。
原来暗地里神伤的,不止她一个。
看她这幅模样,林厌既心酸又欣慰,不知为何,又有一丝好笑。
宋余杭为她洁身自好,又为她癫狂失神。
堂堂刑侦队长,向来老成持重,古板禁欲的人,大概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毒贩”按着头强吻吧。
林厌想着想着,就真的讥讽地笑了出来,眼角都是泪花。
“哈装什么一本正经,明明刚刚也很享受不是吗”
她说着,一把拂开了她的手,把自己的衣服拉好。
“再见,哦,不,再也不见,告辞。”林厌打算绕开她往外走的时候。
耳边传来“啪嗒”一声脆响。
宋余杭把人拽了回来,钥匙装进自己右边衣服兜里,晃了晃左手和她连
“好不容易才抓到的犯罪嫌疑人,我怎么能放她走呢”
话说到最后已有些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意味“你说是不是,裴小姐。”
ata作者有话要说唱词节选自豫剧花木兰。
感谢观,明天见。
s不知道憨憨以后知道了想扇耳光的人居然是自己老婆会怎么想狗头
感谢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a喔2个;虚无歪理、慕酉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a喔5个;韩鹤鸣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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