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余音绕梁萧慕然心里憋着一口气，一张脸慢慢涨红。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自己六岁操琴，九岁已经登堂入室，今年三十余岁，音律一道，从未遇到过对手，被人喻为小公子。可是，杨良的琴音却远远盖过了自己，自己快，他也快，自己慢，他也可以慢下来。萧慕然弹琴从未像今日一样畅快，因为对方在百分百配合自己。但也从未像今日一样憋屈，因为对方在照顾自己的水平。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一定是哪里错了，自己一定可以超过对方。心里存了较劲的心思，他的手愈快，琴声也越来越急。这可难坏了柳酥，这琴音太急也太重，自己已经不知道舞步该如何踩。铮！大家耳边一声脆响，众人纷纷扭头看去，见萧慕然颓然坐在那里，双手血淋淋地，琴弦已经被扯断。哎哟。柳酥脚步一错，身子摔倒在地上。正在此时，又有悦耳的琵琶声响起，好似一双轻柔的手，轻轻将柳酥从地上托了起来。也抚平了众人慌乱的心。柳酥重新站起来，在琵琶之中，缓缓而舞。青楼中的客人也安静下来，眼睛欣赏着跳舞的柳酥，耳朵欣赏着琵琶乐曲。所有人都沉入音乐的世界中，忘记了周身的烦恼，只觉心中杂乱的思绪，一点点被理清，然后被清空。一曲终了，大家还没有回过神来，仿佛还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咀嚼着音乐和舞蹈的余味。“好！”赵潜第一个站起身来，率先拍手喝彩。他忽然想起什么，开始给身边的人使眼色。石溪学社的人恍然回过神来，是呐，今天大家捧的是萧慕然，可不是杨良。若是被杨良压过去，凰城学界的脸面往哪里搁。大家急忙朝着青楼内的舞女歌姬使眼色，开始启动大家之前的安排。可这个时候，众人恍然发现，一直坐在琴前的萧慕然已经不知所终。“这……”姑娘们一头雾水，不知手中的香囊手帕要不要丢，又要丢给谁。她们突然注意到杨良坐在那里，他挺直脊背，长发垂髫，双目闪闪发亮，宛若星辰。原本谁也无法忽略他的存在。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翩翩少年郎。姑娘们心中喜爱之情油然而生，再也无法克制，手中的手帕和身上的香囊纷纷丢了出来。杨良忽然感觉一阵香风扑面，他仰起头来，瞧见许多粉白之物向自己砸来。“糟糕，难道文斗不行，要武斗嘛。”他接了两个，低头一看，是姑娘随身的手帕，上面绣着鸳鸯和蝴蝶。这一下，姑娘们更是兴奋，手中的东西丢得更起劲了。杨良已经是避无可避，接无可接，最后只好顺之受之。反正也不是很痛。赵潜、吕春然几个人脸都绿了，完了完了，大家今天敲锣打鼓，本打算替凰城学界夺回面子，结果，却让杨良唱了大戏。身周的姑娘纷纷围过来，簇拥在杨良身边。便是一些石溪学社的读书人，也暗暗为他的风度心折，举着酒杯靠前，心里起了结交的心思。杨良本就不擅酒力，此时盛情难却，他喝了几杯之后，便已面色酡红，醺醺欲醉。“好了好了。”柳酥分开人群走进来，捏着手中的手帕甩了甩，道：“李公子远来是客，难道你们非要他醉倒不可。”她又转过身来，扶住杨良的肩膀，道：“李公子，你醉了，到我房间喝杯热茶歇一歇吧。”钟延寿眼睛一亮，他知道这柳酥一贯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今天这是怎么了。钟延寿扶住杨良道：“李公子，我扶着你。”“让我扶着就行，不劳驾钟公子了。”柳酥温柔道。钟延寿咳嗽一声，道：“俺也醉了，让俺也歇歇吧。”“这儿地方挺大的，钟公子在这里歇歇就行。”柳酥道。“呃……”在钟延寿羡慕的目光中，柳酥扶着杨良缓缓离去。再看身边几个人，赵潜、吕春然他们都傻掉了。今日让杨良出尽了风头，大家的脸还往哪里搁。“哇！”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吕春然捂着肚子，又哇哇吐了起来。时光匆匆，又过去几日。杨良一直住在钟宅，经常有人下书邀请他赴宴，他与凰城学子聚在一起，大家讨论诗词，交流诗歌，在众多学子之间，杨良也有了名气，诸人纷纷以结交杨良为荣。到了这一日，恰好四宝药铺有一批货要送到京城，杨良决定与车队同行，路上会少很多麻烦。钟长庚再三挽留，但杨良去意已决，最后他也无可奈何，只好备下一副盘缠，一直将杨良送到城外。今日是个好天气，天上一轮晴日，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车队的脚夫正在绑紧马车，检查车上的药材。“李公子……”沙飞烟笑着向杨良拱手：“咱们又碰上了，一路上可要好好聊聊。”郑镖头站在一旁，表情有些尴尬，他本不想和杨良扯上关系，然而却又不得不绑在一起。再看沙飞烟，却和杨良打得份外热乎，恨不能当场砍鸡头拜把子。这时，钟延寿也从远处过来，笑道：“老爹让我和伱一起走，咱们路上也能有个照应。”因为这次乡试卡得很松，钟家又格外有钱，因此，就连钟延寿这种水平，也换了一个举人的身份。钟延寿让他和杨良同行，估计是打算让二人路上培养培养感情。车队紧张地忙碌着，不多时便绑好了马车。众人正准备出发，远处又过来一群人，还未靠近，口中便高声呼喊着：“李公子慢行。”钟延寿心中一紧张，心道，这些人莫非是来报仇的。因为文章上比不过，便要在拳脚上讨回来，所以急匆匆地过来，赶着在杨良离开前痛揍他一顿。这群人都是凰城本地的读书人，以石溪学社为首，萧慕然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李公子，要不咱们还是抓紧上路吧。”钟延寿小心道，“再不走，我怕走不成了。”说时迟，那时快，眨眼之间，萧慕然等人已经来到了车队面前。“李公子，怎么说走就走，也不给我们打声招呼。”萧慕然一脸恳切道。“我也是忽然得知要出发，不想打扰诸位，还请恕罪。”“咦？”钟延寿睁大眼睛，怎么萧慕然不像是来找事的，反而和杨良相谈甚欢。“李公子，先走一步，过几月我们在京城再相会。”萧慕然拱手道：“李公子，一路顺风。”他身后的诸人都同时拱手，向杨良行礼。杨良抱拳还礼，在一道道送别声中，马车缓缓离开。过了一阵，钟延寿从车厢里探出头来，惊讶地发现，萧慕然一群人还站在那里，不断向杨良摆手。“李公子，你看，他们还没走呢。”陆圆圆睡得睡眼惺忪，她这个时候也探出头来，忽然眼前一亮，指着远处道：“你们看，又有人来了。”钟延寿定睛看去，又有一群人坐着轿子从城门中涌出，当先一人便是柳酥。她从轿子里出来，眼巴巴望着杨良离开的方向，无可奈何地挥动手帕作别。在众人的送别的视线中，车队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