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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4章 秋千

    漫天电子烟火绽放赛事场馆的大银幕,无数灯光打在舞台中央,年轻的战队队长强挂笑容,面朝观众,悄声问队伍里更加年轻的狙击手:“麒麟哪去了?”

    狙击手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到底是年轻气盛,满心满意全是胜利的喜悦和欢呼的粉丝,一点没注意队长说什么。

    头顶飘落金树叶,仿若一场来自冬日的金雨,比秋天的银杏叶还要盛大,却始终不及高考结束那晚学生扬起的双手、无数飞舞空中的试卷。

    同时也少了主要为这场雨举办的女孩子。

    大楼抛至身后,逐渐拉长的影子像解开了镣铐,越跑越自由,夕阳落下,带着寒意的晚风吹起鬓角的碎发,比朦胧月色更让人心动。

    “我们去哪儿?”

    她们在雪中奔跑,穿着单薄,依然挡不住少年的热情。

    北风卷起飘雪,星星般落在她们身上。

    北京下了十二月的第一场雪。

    “哪儿都行,”祁麟回头,眼里盛真笑意,盛着月光,盛着那枚Q形状的耳钉,“你想去,哪儿都行。”

    她们买了最近一趟的高铁,不知道目的地,不知道会驶向哪个方向。

    窗边景色快速掠过,车厢内环绕着富有感情的播音报站,她们愣愣地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谁先卸了口气。

    像做了场极其不真实的梦,窗外并不是沿途的风景,而是电影版播放着这光怪陆离的一年。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手被握着,很奇怪,明明祁麟只穿了队服,这么寒冷的天气手还是热乎的。

    一如去年在附中,祁麟责怪她手这么冷。

    何野另一只手理了理衣服:“我说了会来,一定会回来的。”

    祁麟侧过脸看她:“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吗?”

    何野停下动作,同样侧过脸,认真地看着祁麟:“我知道。”

    她用力回握住祁麟的手,感受到拇指摩挲过她手腕的伤痕,轻轻的。

    有点儿想哭。

    “我们回去吧。”何野说,“去看看他们。”

    去实现她曾经写下的话。

    ——

    再次坐上前往镇上的大巴车是第二天午后,依然是难闻的皮革味,只是这次她戴着石榴味口罩,头倚靠在柔软的肩上。

    她闭上眼睛睁开,景物不断变化,再侧目,是一双注视着她的眼睛。

    只要望去,那双眼睛一直一直在注视她。

    圆圆的,湿润的,小狗一样的。

    双脚踏上贫瘠的土地,那家第一次与祁麟相遇的面馆依然开着,永远擦不干净油污的桌椅,老板和为数不多的顾客炫耀,还有……

    依旧张扬自信的女孩子。

    “那天遇见你,你脸可臭。”祁麟努了努嘴,嘴角往下弯了弯,“我心想,这人真好看,就是脾气不太好,不过我不怕,高低要会一会。”

    “当时你在我眼里,不光脸皮厚,”何野说,“还是个事儿精。”

    祁麟不以为耻,扬起头:“幸亏我脸皮厚。”

    走到交叉路口,何野停了下来。

    祁麟顺着何野的目光望去,那个方向她去过,是何野口中并不美好甚至宛如噩梦的那个“家”。

    犹豫再三,祁麟问:“要回去看看吗?”

    何野沉默不语,只是站着,望着。

    祁麟也一直站着。

    她们紧靠在一起,围着同一条藏青色的围巾,一边尾端绣着一朵精美的红玫瑰。

    良久,寒风吹的脸生疼,何野低头摇了摇。

    “算了,”她无声叹了口气,“不回去了。”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蒋芬芳求着她回去。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或许某个时刻,蒋芬芳真爱过她。

    只是最终还是比不上家里那两个男人。

    这次算了吧。

    以后也算了吧。

    这么多年,她到底是心疼蒋芬芳,忘不掉那年蒋芬芳带她四处求医、借钱供她上学的那份恩情。

    以至于甚至忘了,是她为蒋芬芳挡下那一刀,才有了她一直一直忘不掉的恩情。

    自始自终就本末倒置了。

    她们互相倚靠对方,背对光,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是太阳升起的方向。

    何野没立刻回去,先去超市看了看。

    思考良久,她拿了包牛肉干,付钱时,她也不知道是出于对祁天的愧疚还是讨好。

    或许两者都有吧。

    当她望向二楼,小孩蹬着两条小短腿旋风似的扑进祁麟怀里。

    就算祁麟经常坑他,小孩儿依然只记得姐姐会给他买好吃的,讲睡前故事。

    会大声喊想她了。

    祁麟没什么感想,一个劲拎着小孩儿的衣领往外扯:“眼泪鼻涕擦一下,恶心死了。”

    祁天很埋汰的用手背抹掉眼泪,一滴晶莹剔透的鼻涕悬挂半空中,祁麟直摇头,嫌弃的啧啧作响,手上动作却不停拿出纸巾给他擦脸。

    祁天打着哭嗝问:“姐姐嗝……你去哪了?”

    “干大事去了……高低是你姐,不然你这样的小孩要被我踹十万八千里。”祁麟擦干净了,拍拍祁天肉肉的小脸,“行了,去找牛肉干姐姐吧,她有事儿跟你说。”

    祁天一转身面朝何野。

    何野有点尴尬地半蹲,拿出事先买好的牛肉干,祁天一看有零食立马眼睛亮了,包着不撒手。

    “谢谢牛肉干姐姐!”祁天嗓门十分嘹亮,“牛肉干姐姐长命百岁!”

    “嘿,”祁麟在一旁不服气,“没给你带零食我就不长命百岁了?”

    被何野一巴掌推远处去了。

    她平视祁天,以平等的姿态和祁天对视,认真却难掩底气不足:“小天,对不起。”

    “为什么牛肉干姐姐要道歉?”祁天问。

    “……因为牛肉干姐姐害你生病了,就是上次你吃坏了东西,那是寄给牛肉干姐姐的。”何野很紧张,掌心全是冷汗,“姐姐没管理好自己的东西,让小天生病了,姐姐向你道歉。”

    她逃避了很久,很久很久,明明很讨厌小孩,像何聪,就算死了也不会关心一下。

    但祁天不一样。

    祁天很可爱,会叫她牛肉干姐姐,会礼貌道谢,有圆圆的小脸。

    祁天是祁麟的弟弟。

    她会默默改观,因为祁麟,去改变对祁天的态度。

    “姐姐教过我,不能乱动别人的东西,就算是姐姐的也不能乱动。”祁天也认真回答她,“是小天乱动了姐姐的东西,还偷偷吃了姐姐的零食。”

    祁天朝祁麟看了一眼,突然一鞠躬。

    “对不起牛肉干姐姐,小天偷偷吃了你的零食。”祁天支起腰,小小一个,偏偏有了小大人的模样,“小天给姐姐道歉,姐姐不用向小天道歉,因为是小天错了。”

    何野心里紧绷的一根弦松了。

    不论是愧疚、害怕、是不敢面对的不作为。

    这一刻,统统在心底散开了。

    她慢慢将额头抵在祁天小小的胸口上,月亮拨开浓云,那些天压在肩上的流言蜚语终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半空中。

    “小天,”何野轻声说,这么久以来她的心情第一次这么松快,“谢谢你。”

    谢谢你们。

    ——

    随着秋季赛收尾,网上一些谣言不攻而破。

    比如祁麟和橙子的暧昧关系。

    元旦来临之际,QY彻底解散,橙子没了压力,直播讲解这件事的原委。

    QY为了圈钱,不惜让队里两位女生麦麸,祁麟对此并不知情,就算知道也不会同意,倒不如弄点同样的物料暗地里卖卖。

    只是还没到时候,QY金主撤资,经理卷钱跑路,教练也一并失踪,圈钱计划还没开始就被扼杀在摇篮里。

    橙子并没受到什么莫须有的骚扰,QY狙击手颠倒黑白,在网上骂声一片,彻底凉了。

    许念安紧跟其后,爆出与祁麟的聊天记录和收付款,标题是“吃不起饭时只有麒麟帮了她,还来看望了她的家人,她也要知恩图报,麒麟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仅仅一夜,祁麟粉丝数暴涨,当事人忙着谈恋爱,对此毫不知情。

    元旦的午后,日子回到往日的正轨,祁麟不在,何野随便对付了顿面条,刚刷完碗门就被敲响了。

    她打开门,随口道:“你不是有钥匙吗……”

    映入眼帘的是祁麟叼着一支艳红的玫瑰,倚靠门边,挑起一边眉毛轻佻地说:“美女,约吗?”

    何野又好气又好笑:“你傻逼吗?”

    祁麟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将玫瑰递出,半生不熟地行了个西方礼仪:“美丽的小姐,请您跟我来。”

    何野接过玫瑰,忍不住笑:“干嘛?”

    “跟我来就是了。”

    正经不过三秒,祁麟拉着何野往楼下走,她开了小电驴来,何野坐在后座,双手环抱着祁麟的腰。

    “坐稳了。”祁麟说。

    “嗯。”

    何野靠着祁麟的背脊,微风吹过脸颊,路途坎坷,颠的屁股疼,但她很安心。

    车子停下,是她们曾经和叶迟迟打雪仗的那片湖。

    湖面结了层薄冰,她以为祁麟又要玩打水漂。

    结果下了车,祁麟从兜里掏出一个眼罩要她戴上。

    “什么鬼?这么神神秘秘的。”何野问着,乖乖把眼罩戴上。

    “等会就知道了。”祁麟说,“我背你,不然摔了。”

    何野不假思索向前倒去,趴在祁麟背上。

    祁麟每一步走的很稳,被阳光晒暖的头发蹭过脸颊,痒痒的,想打喷嚏。

    舒服的快睡着了,想一直这样走下去。

    即将睡着的前一秒,祁麟把她放了下来:“到了。”

    何野摘下眼罩。

    突然涌进大片光亮,视野模糊,广袤的田地散发着柔光,打磨了一层茫茫的滤镜。

    她眨眨眼,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每块田间有小山丘似的麦秸,她面前这一小片铺上水泥,四周打上木桩围栏,中间架起一座秋千,秋千大部分由木头和荡绳组成,坐垫是废弃汽车轮胎,上方还简单建了个避雨的亭子。

    “这片田是我家的,这一小片位置不好,我求花姐帮我做了个秋千。”祁麟说,“喜欢吗?”

    何野愣愣地点头,喃喃道:“喜欢。”

    她抿了抿唇,又重复了一遍:“很喜欢。”

    曾经无心一句话,祁麟却记着。

    祁麟穿着正式,黑色大衣配深蓝直筒牛仔裤,发型也特意处理过,披散的狼尾喷上定型喷雾,每根头发遇风临危不乱。

    轻轻拉起她的手很温暖,她们来到秋千上坐下,轮胎不是很大,容纳两个女生刚好。

    祁麟脚尖点地,轻轻晃着。

    “我讲个小故事吧。”

    风和日暖,阳光洒在女孩子脸上,静谧而美好。

    不远处薄冰的湖面下湖水潺潺,似乎能听见河水流动。

    十指相扣,祁麟眉眼带笑:“真巧,我小学操场角落,也有个很受欢迎的小秋千。”

    “有天我倒垃圾回来,那天天很暗,还有毛毛雨,那座小秋千上有个小女孩儿,我过去问她,‘下雨了,你怎么还在玩秋千’”

    何野咬住下唇。

    一些无关痛痒的记忆叫嚣着,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轰一下炸的她脑袋发晕。

    祁麟笑着,继续道:“小女孩儿不理我,我就又跑近点问,‘我们一起玩好不好呀?我帮你推’,可小女孩儿脾气不太好,只回了我一句话。”

    祁麟垂下眼睛,神色温柔缱绻:“你猜,她说了什么。”

    滚,关你屁事。

    记忆中被雨打湿的脸在面前重合,同样是笑意盈盈的样子,眉眼出奇的相似。

    何野不太敢相信。

    她们这么早就见过面。

    是了,一个镇一家小学,她和祁麟年龄相仿,肯定在一个学校念过书。

    原来她们这么早就搭过话,原来祁麟说的那句“好眼熟”,并不是空口无凭。

    一切有迹可循。

    指尖轻颤,何野红着眼眶,偏头笑了笑。

    下一秒又忍不住抹眼泪。

    “好了好了,”祁麟拇指擦过眼角,“一个小故事而已,至于这么感动吗。”

    “谁哭了。”何野这样说着,还是忍不住眨眼,许是今天阳光太过明媚,晃得眼睛睁不开。

    “好,我哭了。”祁麟顺着她的话,微微低头,注视何野的眼睛,目光虔诚,“小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玩秋千吗?”

    风卷起女孩子没说完的话,带起淡淡麦香,飘散到多年前那个潮湿的阴雨天。

    同今日一般问: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阳光刺破云雾,透出点点明亮。

    小女孩双手抓紧荡绳,眯了眯眼,光照进眼眸,是很好看的黑褐色。

    她不用再戒备,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可以在阳光明媚的天气玩秋千。

    “好。”

    一起玩吧。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