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才不要当……
次日, 宋十七打开白芷的房门,准备给人换药,然屋内空无一人, 放在桌上的剑也已不在。
床上的褥子还留有余温,看来人才走没多久,宋十七往床沿上一坐, 叹了一口气, 却没有打算去追人。他本是个洒脱之人, 有缘相见, 无缘各自安好, 或许未来的某一日还会重逢也不一定,到那时他定叫这臭丫头还他药钱以及住宿费。
白芷等不到伤势好转了,她要赶回安阳城。
她到马市上买了匹马,用的是宋十七的钱, 她昨天逃得匆忙, 身上未带银两。宋十七不知道是为了省钱还是别的原因,只要了一间客房,他的行李也放在了房里,趁他出去时, 白芷翻了他的包袱,里面有很多锭金子, 她拿了一锭,他若是知道估计会气个半死。
白芷有些内疚,但她这也是无奈之举, 待来日再遇见他,她加倍还他就是了。
天气不好,白芷赶了一半路时, 遇到了一场大雪,官府封路,她困在了一旅舍中,大雪连绵不止,她的伤势也恶化起来,没办法只能停下休整,直到半个月后再次启程。
白芷是除夕那一天回到安阳的,那时已经入了夜,天上飘着细细的雪,百姓们燃起了炮竹,处处透着新年喜乐的气氛。
白芷骑着马停在苏府的大门口,她的头很沉重,身子却很软,眼前渐渐出现了重影,随即便从马上栽了下去,迷迷糊糊间耳畔响起一声音:“小姐,门口倒着一个人。”
好像是少夫人的丫鬟素竹,她刚看清那人,到眼前却陷入一片黑暗。
白芷再次醒来,是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她惊坐起身,扯到肩膀上的伤,不觉倒吸一口气,因为一直奔波折腾,她的伤口至今未好。
“白芷姑娘,你身上还有伤,不必起来。”
说这话的是苏灵筠,也就是公子的妻子,她生得温婉秀气,性子沉静内敛,一看就是闺秀小姐。
但是她可和一般的闺秀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想必公子深有体会,两人先前闹得十分不愉快,但现在她和公子和好了,两人恩恩爱爱,再没去折腾其他人。
白芷将她递过来的热汤喝了,身体变得暖和起来,人也有了力气,她将卫无交代给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苏灵筠。
苏灵筠面色变得沉重,不觉追问:“那他会有危险么?”
白芷沉默下来,不敢向她保证任何事。
苏灵筠看穿她的心思,叹了口气,便不再勉强她回答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苏灵筠担心她太累,就准备出去让她好好休息了。“白芷姑娘,你这段时间就在我这养伤吧。”
“我不能在这里,不然会连累到你。”白芷摇了摇头,语气坚决。
虽然慕容煜放了她,但她却不想冒这个险,她觉得最好的方法就是她藏在暗处,保护她和公子的孩子,等待公子归来,于是第二日她就趁苏灵筠的婢女素竹不注意,悄悄地走了。
白芷没什么地方可去,一番思考后,决定在找个独院租下来,但她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便只能悄悄回了趟江府,从公子的书箱里拿了足够的银子。
这个时候房子不怎么好租,庆幸的是她遇到一家准备搬离安阳城的人,那房主似乎急着要走,未曾与她讨价还价,她只说了一个价钱,他就答应了。
就这样白芷把那地方租下来了,那家人走时把屋子院子皆打扫得十分干净,省了白芷再费功夫收拾,她伤势恶化,外头天寒地冻,她去药铺买了些药,又买了些日用所需和米粮蔬菜屯着,便待在屋里养伤,直到伤口愈合,已无大碍,才渐渐开始在外边走动。
正月十五元宵节向来是安阳城中最热闹的节日之一,白芷也去凑了热闹,但不知为何,却没有了往年的那种兴致,周围人山人海,她反而却觉得有些孤寂,看了一会儿花灯觉得意兴阑珊,便回了住处。
白芷有时候会担忧公子和卫无他们,想进京一趟,但没有公子的指令,她又不好擅自离开安阳,而且她还要保护少夫人,就打消了那念头。
外头又下起了皑皑白雪,白芷立于窗旁,看着外头白茫茫的天地,不禁长叹一口气,她总是不
由地想一些人,公子、卫无、少夫人、连宋十七也想过,但她从来不去想有关于慕容煜的事情,有一次坐在茶馆里听人说书,听到旁边的人提起那个新皇帝,她立刻起身付账离去,不愿意多听关于他的消息,若要说原因,白芷自己也说不出清楚。
* * *
时光荏苒。公子与卫无归来那一日,是九月初八,从她离开京城那天算起,已足足有十个月。
少夫人已经诞下一女,如今已有两个多月大,小名叫安安,大名叫苏燕宁,是跟少夫人的姓。
白芷偷偷去瞧过,小婴儿生得粉雕玉琢的,大眼睛水灵灵,睫毛又浓又密,还很爱笑,有点像公子,长大应当很好看。
白芷去到那里时,公子尝试着抱女儿,他好像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不安又无措的神色,想递回给少夫人,却又有些不舍的模样,他伸出一根手指去逗弄小婴儿,小婴儿粉嘟嘟的小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公子回头冲着少夫人露出一明媚灿烂的笑容,“灵筠,你看,安安她喜欢我。”
白芷被这一温馨的画面感动到,不忍心打扰,就没有上前,直到卫无看到她,朝着她走了过来。
两人相顾无言,而后又同时露出抹笑容,白芷眼眶微微泛红,鼻子有些酸涩,她似乎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白芷是单独见的江怀谨,那是苏灵筠给他腾出来的外房,多月未见,白芷一时有些感慨,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江怀谨却先开了口:“这些日子来辛苦你了。”
白芷摇了摇头,“这些事是属下该做的。”她不做这些事又能做什么呢?从离开杀手阁开始,她便一直待在他身边,听令行事,她始终将完成他交代的任务放在首位。
江怀谨微微一笑,忽然问了句令白芷意想不到的话,“你不想知道那个人如今的情况?”
白芷一愣,他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人指谁,她默默不语,更加不知道要说什么。
江怀谨见状不由轻叹一口气,“自从坐上那个位置后,他励精图治,日理万机,一直在努力当个好皇帝,但也因此变得身不由己,有时候想做一些事情却无法放下身上的重担,不想做一些事情也会被一群人逼着去做。”
兴许是见到了自己心爱的妻子,抱了自己的女儿,他心情大好,不吝啬替慕容煜多说几句好话。
白芷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那他有点惨。”除了说这一句话她还能说什么,路是他自己选的,他想当好皇帝,就势必要承受这些。
江怀谨闻言不禁失笑,他是理解慕容煜的,有时候人越是复杂,心眼越多,就会被简单纯粹的人吸引,但也不是人人都一样,所处环境也会影响人的选择,他生活悠闲自在,就喜欢苏灵筠那种爱耍心机的,这样日子才越是有趣,而慕容煜整日活在尔虞我诈之中,估计会十分厌恶身边的人对自己心怀叵测。
“是啊,他是有点惨,不止要处理政务,还要被大臣逼着纳后,延绵子嗣,以安社稷。”江怀谨用一种同情的口吻说道。
白芷内心微动,忍不住问了句:“他纳后了么?”
江怀谨眉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端起茶,悠悠品了小口,才意味深长地回:“他心中的皇后人选不在京中,他如何纳后?”
白芷一怔,公子为什么要与她说这些话,难不成他口中的皇后人选说的是她?
慕容煜会要她做他的皇后?她心底是觉得不可能,然而公子却又突然问了句:“你可想当皇后?”
白芷这下脑子有些混乱起来,只遵循着本心道:“我才不想当皇后呢。”
白芷的确不想当皇后,当皇后有什么好?日日困于皇宫之中,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还要管很多事,她做不来,也不会做,她只会打杀,要她当皇后,不如叫她上阵杀敌。
江怀谨早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莞尔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这样的话,他只怕就真要成孤家寡人了。”
白芷不解,他怎么就会成孤家寡人?他又不是非她不可,这世上女子千万,总有合他眼缘的,有喜欢当皇后的,只不过他没遇到而已,遇到了就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白芷正胡思乱想着,江怀谨忽然正色道:
“白芷,从今往后,你便是自由之身了,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想去京城,又或者是天涯海角,都随你心意,不过,江府的门永远为你打开,你可以随时回来。”
白芷愕然,有些不敢置信,但公子的神色却是那么认真,“公子……”她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难受与不安感觉,就像是刚学会飞的小鸟被父母赶出窝,让她独自去面对外头的风风雨雨一样。
江怀谨没有和白芷说的是,慕容煜决定不再对付他与江家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她,他想借这件事与她重修旧好。
江怀谨很清楚白芷的性情,若是她知道真相,会为了他们回去找慕容煜,这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他希望她自由随性,永远遵循着本心。
* * *
恢复了自由之身,明明该感到高兴的,可白芷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无根浮萍,前路茫茫,不知道该去哪里,看着公子一家其乐融融,她内心替他欢喜的同时又多了几分寂寞的感觉。
在迷茫几日后,她决定进京,当决定要做这件事时,她惊奇地发现,心中那股寂寞的感觉瞬间消退不少。
白芷这次进京只花了半个月时间,进了城,她直奔城北一爿叫济世堂的药铺子,报了名字之后,老板亲自出来见了她。
听公子说这铺子是张御医徒弟离开宫里后开的,而张御医是慕容煜的人。
皇宫。
暮色时分,慕容煜用完晚膳,继续批阅一些奏折,自从当了皇帝之后,他基本上就没了闲余时间,上了早朝,会在议事堂与大臣们商讨事情,大臣们离去后,他会继续批阅奏折,这几乎成了他的日常。大臣们有休沐日,他却没有,对此太后有过抱怨,也劝说过他,但慕容煜却只是用言语敷衍过去,依旧日无暇晷,未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红柳拿着一包东西走进来,慕容煜扫了一眼,没在意,直到她禀报道:
“张御医替济世堂送了一包药,说是可治陛下心疾的药。”
治心疾的药?慕容煜拿着奏折的手一顿,内心掠过些许疑惑。
温柔些。
慕容煜打开那包药, 里面却只有白芷这一味药,他先是一愕,随后心口剧烈地跳动起来, 连手指也控制不住地轻颤着。
回过神来, 长身而起, “备车,朕要出宫一趟。”
慕容煜看向红柳, 脸上挂着淡淡的欢愉笑容, 眉眼间透出柔和的神采,一改以往的帝王威仪。
“是。”红柳并不意外, 看到所谓的药后,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当红柳备好车返回时, 却见他们这位皇帝竟然换了身鲜亮衣服,衬得他整个人意气风发,多了几分少年气息, 凑近一些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兰麝香。
动了情的男人大抵是这样的,巴不得把自己打扮成花枝招展的孔雀来吸引喜欢的女子。
红柳脸上未曾流露出任何异样神色, 内心却颇为复杂, 有股她所崇拜敬仰的帝王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跌落成凡人的怅惘感。
慕容煜的车驾到药铺子时,夜色已沉, 但药铺里还亮着灯, 估计也猜测到他会来。慕容煜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剧烈的心跳,这才下了马车。
药铺老板命人给白芷收拾了一间宽敞雅洁的客房, 慕容煜到的时候,她刚泡了个舒服的澡,洗去了一身风尘, 正准备熄灯睡觉,却听到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
谁来了?白芷以为是来看病的人,也打算怎么理会,直到敲门声响,她才走过去开门,当看到来人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脸上露出惊愕之色,随即“砰”的一声立刻关上了门。
碰了一鼻子灰的慕容煜僵硬地站在原地,满心欢喜雀跃紧张被悲愤与失落代替,他以为她会和自己一样,期待看到他,不想竟是这一副见鬼神色,他有这么可怕?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有些后悔来时没照镜子。
白芷倒不是觉得他可怕,就是下意识的应激反应,她没想到他会突然到来,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担心人给她气跑了,白芷拍了拍胸口,缓了口气后,重新打开门。慕容煜没有走,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又好像有点怨气。
“你……你来了。”白芷不知怎的,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舌头也变得有些僵硬,说不顺话,她扭扭捏捏地往旁边一站,给他让了道。
慕容煜一语不发地走进屋中,白芷关上屋门后,更加局促不安。
手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又摸摸衣服,眼睛更是四处乱转,好像突然手脚眼睛突然间都有了自我意识,恰好这时慕容煜转过身来,她就一头撞进了慕容煜的怀里,被他大手一把搂住。
白芷仰起脸,两人四目相对,大概太久没见,白芷只觉得有些生疏的感觉,一时间有些尴尬,脑子里好像有一团乱麻,嘴巴不利索,脱口而出:“你要和我睡觉么?”言罢对上慕容煜诧异的目光,她意识到语误,赶忙红着脸解释:“我的意思是,你要在我这里睡觉么?”
慕容煜目光炽热地紧攫她的面庞,在一瞬间的犹豫过后,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住了她的唇瓣。
对于久别重逢的男女来说,这样的法子最能快速消除彼此的尴尬。
只是这一吻他等待太久,便有些迫切地想要深入攫取,甚至恨不得揉碎了她。白芷也觉得这样干脆利落的方式好,无需绞尽脑汁地想些有的没的话去和对方修好,因此十分热情的回应他的亲吻。
白芷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往榻上推去,待他坐下后,立刻欺身而上,又去扯他的衣领,那凶猛的架势怕不是把慕容煜当成了敌人对待。
“那个……你温柔一些。”慕容煜意.乱.情.迷间被她的粗鲁吓了一跳,按理说这句话应该女的对男的说,但脖子被她不小心挠到,慕容煜真的有些慌了,担心明日上朝被大臣们看到有失体统。
白芷扯着他衣领的手一顿,无措地眨了眨眼,“哦……我弄.疼你了么?抱歉,那我轻一点?”白芷说着当真放轻了动作,只是嘴里也不停地呢喃着,“要轻一点,要温柔一点……”
慕容煜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手按住她的后脑,再次吻住那张让人气得牙痒的嘴。
因先前在山洞里的经历,白芷对此事并不抱有期待,只是希望两人能尽快恢复以前的熟悉,然而再次尝试,却发现其中有些趣味。两人有充足的时间去找到能勾起对方颤.栗的点。
然而白芷是没什么耐心的,觉得这样喜欢,就催促慕容煜去做,觉得那样更好,又让慕容煜改换方式,弄得他手忙脚乱,却不得不尽力满足她。
谁让当初自己没让她尽兴,还叫她嫌弃了一番,他总要让她意识到做这种事有乐趣可言,才会有下一次,甚至是无数次……
白芷吃饱餍足后,看向颇有些崩溃的慕容煜,想到方才自己对他种种要求,忽然有些惭愧,却又不好意思和他道歉,反而故意道:“陛下,你这就不行了?”
他不行?慕容煜精疲力尽,一句话也不想说,便只是幽怨地瞪了她一眼,哪个女子像她有用不完的力气,哪怕是一个健壮的男人,也是不如她的。
白芷不语,只一味笑着,果然这种事是促进两人熟悉起来的最好方法,她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你生气了?好吧,你想要什么,我现在可以满足你。”
慕容煜原本抿紧的唇角没忍住微微上扬,却用冷淡的口吻道:“那你上来。”
白芷笑嘻嘻地跨坐到他身上,“我自己来?”
慕容煜眯了下眼睛,用她调侃过自己的话道,“朕不行了啊……你自己来吧。”
白芷眼里掠过抹兴奋之色,被慕容煜捕捉到,他心口一颤,顿时有股不妙的感觉。
* * *
五更天,外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霾,尚不可视物,慕容煜轻轻开门走出,红柳已经守在外头等他,她眼睛底下一团乌黑,可见一宿未睡。
她昨夜就在他们隔壁的屋子里休息,想到昨夜听到的动静,她有些难以直视慕容煜。
她没想到,她们陛下的声音竟然比人家姑娘的声音还要大,这让她无比担忧,她知晓白芷并非一般柔柔弱弱的姑娘家,做起那事来怕是没轻没重的,陛下又有心疾,万一失了分寸,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她一直担忧此事,以至于一宿难眠。偷偷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身形挺拔,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这才安心不少。
慕容煜不想吵醒白芷,所以走时并没有告知她,也尽量没有弄出动静,然习武之人总是比常人更加敏锐,他一醒,白芷也跟着醒了,只是还没睡够,就没管他。
白芷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温暖的阳光透过门窗空隙照射进来,她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只觉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坦过了。
她从床上起来,打开窗,凉风习习,阳光瞬间铺满整间屋子,看着天边淡淡的浮云,相伴翱翔的苍鹰,回想着昨夜情形,两人忙着缠缠绵绵,却没有说什么话。
白芷脸上浮起抹愉悦的笑容,无妨,来日方长,他们可以慢慢地去了解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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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别胜新婚。
三个月后。
城外, 一朴实无华的茅屋静静隐于一片竹林之中,像是一超凡脱俗的隐者。
这茅屋的原主人是一猎户,他们全家攒够了钱, 准备搬到城内居住, 白芷将它买了下来, 现在她成了这茅屋的主人。
白芷并不是来这里过悠闲日子的,可以说, 她是躲到这里来的。
她很喜欢慕容煜, 但这不足以让她牺牲自由,困于皇宫那座牢笼中, 可慕容煜似乎铁了心想将皇后那头衔丢给她。
对白芷而言,那就是一块烫手山芋, 她接不得,就拒绝了,慕容煜却不死心。
她觉得他大概鬼迷心窍了, 也不管她适不适合当皇后,大臣们是否反对。她若当皇后, 三天两头上房揭瓦给他看, 到时他不止要处理国家大事,还要头疼她的事, 到时看他会不会后悔。她明明是为了他好, 他却不领情,她懒得多说。
红柳与绿芙大概是觉得她们的陛下受了很大委屈,后来竟然也来劝说她了, 说什么陛下对她一往情深,多少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陛下的青睐,弄得她好像捡了多大便宜似的, 很是心烦,当天和慕容煜争执了一番,夜里忍无可忍,把慕容煜丢下偷偷跑了。
她准备过一段时间再回去找他,那时候两人都冷静下来,再好好聊一下她当不当皇后这件事。
白芷从外头归来,她今日在外头遇到了两名抢劫路人的盗匪,把人痛扁一顿,请人把他们送到官府去了。慕容煜这皇帝还需再勤勉一些,沉迷于女色,到时史书上给他记上一笔,他该遭后人唾弃了。
白芷一边想事一边到了门口,正要打开门,忽察觉不对劲,她面色一变,当即蹑手蹑脚地想要溜之大吉,然而没走几步,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沉冷的声音:
“还想跑?”
白芷脚步猛然一顿,她知道自己这一跑,屋里那个男人一定会气疯,要是他心疾复发,她自己也心疼,只好妥协地转身推开了门。
那位该本该在宫里处理国政的九五之尊此刻满脸阴沉地坐在她的床上,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但又只能咬牙隐忍。
白芷不由叹了口气,“陛下,你好好不当你的皇帝,追着我跑做什么?”
慕容煜心中有无限的郁气,但也只能忍着,他没想到她会为一次不欢而散的争吵丢下他,她竟然一句话也不说就丢下了他,而且一消失便是三个月之久!他怎能不气?
经过此事,他也不得不认清这一个事实,她很洒脱,洒脱到不会委屈自己分毫,慕容煜讨厌她的洒脱随性,却又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
“你为何不告而别?你到现在还生朕的气?”
慕容煜语气尽力保持了平和冷静,但微微泛红的眼眶泄露出他的难过与憋闷。
白芷看到了,忽然有些愧疚起来,暗想自己是不是过于我行我素了,慕容煜不是公子,也不是卫无,她可以一声不吭地走,不告诉他们一声,但慕容煜是与她有亲密关系的人,她应该顾及他的感受。假如他突然不见,还一连消失三个月,她也是会着急的。
白芷不想和他争吵了,“我没有生你的气。”她走到他身边,试探性地去拉他的手,慕容煜虽然板着脸,但没有挣脱她。
白芷唇角上扬,这才毫无顾忌地表达了自己心中所想:
“陛下,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不过我真的做不了你的皇后,我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若要我一直受困于皇宫里,有朝一日,我或许会怨恨你吧。”
当慕容煜听到她前面的表白,内心刚要雀跃起来就被后面的话一下子狠狠拍到了尘埃之中,他浑身一僵,一喜一怒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令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表情不觉冷了下来。
他该冲她发火?还是甩袖走人?似乎哪样他都做不到。
“你在生气?但这是我的真心话,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快快乐乐地在一起。”白芷伸手抚向他的脸,笑意吟吟地说。
她温柔的抚摸以及亲昵的语气稍稍安抚了慕容煜心头的焦躁与失望。
“你真这么想的?”慕容煜问。
白芷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才不会欺骗你。”
慕容煜叹了口气,似乎拿她毫无办法了,他伸手揽住她的腰,额头抵着她的柔软上轻轻蹭了蹭,不觉流露出些许罕见的撒娇,“朕不勉强你当皇后了,但你以后不许再玩消失。”
大概觉得自己这样有失威仪,他俊脸微微泛红,蓦然放开她,故作恶狠狠地道:“这是朕真的命令,听懂没?”
白芷哪里会不知他的别扭,忍住想笑的冲动,很认真地点点头,“听懂了,我的陛下。”
慕容煜唇角不觉上扬,他挺喜欢她这种带有占有欲的话语,她总是那样洒脱,让他总忍不住地猜想,她没那么喜欢自己,只是贪图一时的新鲜,一旦腻烦就会毫无留恋地离去。为了避免她有恃无恐,慕容煜绝对不会告诉她这三个月来他多么思念她,多么惶恐她一去不返。
“陛下,你不忙么?”白芷问,平日里这个时候,他一般还在与大臣们议事,先前和他在一块的时候,她并不打扰他,只自己去寻找乐子,等他忙完后再一起用午膳。
“怎么,急着赶客?”慕容煜唇角往下一压,语气冷硬,若她敢回答是,看他原不原谅她。
经过三个月的朝夕相对,白芷知这时候如何做最能让他柔软下来,于是笑嘻嘻地扑进他怀里,“陛下哪能是客啊,我的家不就是你的家么?”她力气有些大,直接将人推倒在床榻上,“来了可就不许走了。”
慕容煜瞬间没了脾气,顺势抱住了她,声音略显低沉:“朕困了,要睡一会儿,你躺进来,朕搂着你睡。”
两人面对着面,距离极近,白芷这才注意到他眼眶里的红血丝,以及眼下的乌青,看来这些天他没怎么睡过好觉,“你睡吧,我不走。”
慕容煜看到她眼中的关切之色,笑了笑,放心地闭上了眼睛,而后很快便睡着了。
白芷看着他熟睡安静的面庞,无聊地开始数他长长的睫毛有几根,慢慢地,眼皮也开始沉重起来。
白芷只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慕容煜还在睡,她小心翼翼地拿开他的手,轻手轻脚地爬起,刚要从床上下去,一只大手从身后伸过来,把她捞了回去。
“去哪里?”慕容煜声音带着点初醒的慵懒与沙哑,显得格外好听。
“我没走,就是睡不着了。”白芷解释。
“朕也睡不着了,你陪陪朕。”补了会儿睡眠,慕容煜心情好了许多,唇边挂着令人炫目的笑容。
白芷也跟着嘻嘻一笑,“怎么陪?”
慕容煜的手从小腹缓缓上移,带着明晃晃的暗示,眼神渐渐变沉,不等白芷点头同意,他已经热情地吻住她的唇。
所谓小别胜新欢,两人虽然有小争吵,但到底正恋彼此火热,这不,情到深处,很自然而然地做了那事,也不管外头艳阳正高照,光线透进来,能够将彼此照得清清楚楚。
“专注一些。”
是夜, 御书房。
慕容煜于案前专注地批阅奏折,身后传来一声轻响,而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凌厉的眉眼渐渐浮上些许笑意。
白芷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书箧, 上面压着很多书籍, 不过底下却都是金银珠宝之物,这是慕容煜专门为她准备的小金库,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小金库, 是因为有一次两人闲聊时她和他提起过公子书房里有个箱笼,就像是聚宝盆, 书底下总有使不完的银子,她没钱了就会拿, 白芷是当一件趣事与他说的,不想慕容煜却上了心,过了几日也在御书房里放了书箧, 但碎银却变成了各种各样的金银珠宝,每次她打开都会有不同的惊喜。不过, 白芷总有种他在和公子暗暗较劲儿的感觉。
白芷抓了一把金叶子和一串珠子, 便似狡黠灵活的野猫一般,往旁边的小门闪出去。
但慕容煜悠悠的声音却在耳畔响起:“回来。”
白芷抿唇一笑, 其实早有预料, 她若真想悄无声息地出现或者离开并不难,只是她还是希望慕容煜发现自己的,这或许就是两人之前心知肚明却又不捅破的情趣。
“陛下, 竟然被你发现了,你好厉害。”
白芷笑嘻嘻地凑过去,往他怀里一钻, 被慕容煜紧紧地揽住。
慕容煜倒是发现了,那小金库就像是一枚诱饵,勾着她一回来就往御书房跑。
“你终于回来了,朕以为你一去不复返了。”
他语气温柔似水,听得白芷仿佛身子软绵绵的,好像泡在一汪春水之中。
每次白芷从外头归来,他便是如此,既温柔又小心翼翼,一点脾气也没有。不过,等过了几日之后,他就会为了一点小事和她置气,偶尔还会耍赖,当他变成这样时,白芷就想把那些大臣们叫过来看看他们这位雷厉风行的帝王的真性情。
“我怎么会不回来?”白芷懒洋洋地道,靠在他温暖宽实的胸膛上,闻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兰麝淡香,她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浩瀚大海中的一叶轻舟,虽然自由地漂泊着,但不管漂得再远,也总会有靠岸的那一日。慕容煜就是她的岸。
“你这次去了一个半月,明明说好一个月的。”慕容煜轻吻着她的面庞,低声控诉。他无法以皇帝的身份强迫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只能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归来。
他心中叹息,在她面前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已。
“被一些事耽搁了。”白芷想到什么,拿下包袱打开,将几本书籍塞到他手中,“这是你要的郡县志,我都给你搜罗来了。”白芷翻出中间一本,神秘兮兮地道:“这本虽在公廨中,却藏在了很隐秘的地方,我找了很久才找到,就是因为这个耽误了时间。”
白芷以为慕容煜会夸赞她,但他却沉了脸色,“既然难找就算了,何必费那功夫,不要再这么做了。”他脸上隐有后悔之色,她总是仗着自己武功高强,不知天高地厚的,他在宫里无法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免心生担忧。
白芷不以为意,继续从包袱里掏出一纸包,“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这是我在沙洲买的骆驼肉脯,味道很好,你尝尝。”
白芷喜欢品尝美食,也喜欢把自己爱吃的带回来给他尝一尝,白芷拿了一块尝了一口,过了一会儿,才递到慕容煜嘴边,这倒不是什么情趣,只是皇帝吃的东西都需要验毒的,这骆驼肉虽然没有离过她的身,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先尝了下。
她自己身强体壮,有毒她也不怕,但慕容煜就不一定了。
他虽然不认为自己柔软,但白芷心里就是这么认定的,只是嘴上不说,免得伤了他那骄傲的自尊心。
慕容煜何尝不知晓她这么做的原因,心里不禁酸酸软软的,“你不必如此,朕又怎么会不相信你?”
慕容煜并喜欢吃这种干巴巴的东西,不过她喜欢吃,他便也想知道它的滋味如何,尝了一块,并不是他喜欢的,但他在乎的是她对自己的心意。
她在宫里待不住,这半年来隔三差五地就要出宫去,不仅只是在京城里玩,如今还要往各地去游历,少则几天,多则一个月,这次是最长的,每次回来多半是花光了银子,又或者是跑回来……睡他,有一次回来一句话不说就是直接把他推倒床榻上,在这事上,他更喜欢先进行一些柔和的前戏,而她……一想起她的做派慕容煜便忍不住感慨,两军对垒时还要问候对方几句呢,她呢,上来就是干。但他或许该庆幸自己的身体对她还有吸引力。
想到此,他身体掀起一股燥意,牵着她的手,让人跨坐在自己身上。御书房的前门关着,宫人守在外头,就算有人进来,也有桌案遮挡着。
“朕已经让礼部那边准备,年后就举行册封典礼。”慕容煜喘息着低声道。
白芷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去啃咬他的下巴,问言顿了顿,才满不在意地了“哦”了声,然后继续专注当下的事。
白芷原本不想当皇后的,但慕容煜毕竟不是一般人,不管是大臣们亦或是太后都逼着他纳后,他又铁了心要让她当这个皇后,看着他日复一日的头疼烦恼,她也有些过意不去了,后来两人彻夜长谈,决定各退一步,白芷同意当他的皇后,但只挂个头衔,不干实事。
慕容煜虽然根基已稳,但要娶一个身份不明又无权无势的平民女子为后也并非一件容易之事。
他是如何让大臣们同意的呢?那时朝廷急需要一大笔军费以及赈灾款,然而国库并不充裕,慕容煜便从江家那边敲了一大笔钱,当做白芷的嫁妆,充入了国库,然后一下子便解决了军费以及赈灾款项。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下大多数官员都无话可说了,坚决不松口的,被慕容煜杀鸡儆猴,贬到偏远地方去了,而据白芷所知,慕容煜认为那名官员不堪大用,早就看他不顺眼,所以才故意借此事发挥。
她也不知道那些大臣和宫人们是如此看待她的,估计觉得她是靠钱财上位的吧,而他们的陛下呢,估计成了一个为了朝廷百姓出卖身体色相的好皇帝,但白芷觉得他很是奸诈。
公子被他敲诈了一大笔钱,白芷都替他肉疼,但他本人却没什么怨言,反而劝她安心。
“当个尸位素餐的皇后,还委屈你了不成?不干活也有金山银山,大鱼大肉。”慕容煜见她看着并不高兴,不由掐了下她开始泛红的面颊。
桌案微微晃动,边沿的奏折啪嗒一下掉落,白芷想低下.身去捡,慕容煜握紧了她的腰身阻止了她,“别管了。”他哑声在她耳边轻语:“你专注一些。”
“说点正经的。”……
想要她专注也不说点让她高兴的话, 还尽挑一些讨厌的话来说,白芷泄愤一般凑过去,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惹得慕容煜闷哼一声, 一巴掌打在她的屁股上。
白芷哎呦一声, 一个激灵猛地将双腿一夹,慕容煜身躯僵住, 剑眉微微拧起, 泛红的眼尾也浮起晶莹的泪光,片刻之后, 才缓过气起来,嗔了她一眼, “你别这么用力,朕差点死在你手上。”
白芷是喜欢他这种模样的,当了皇帝之后, 他很少会笑,总是很严肃, 尤其是上朝之时, 他坐在龙椅之上,面对着百官, 格外有股龙威浩荡之势, 不像此刻的他,仿佛一块脆弱易碎的美玉,只需稍加用力, 便能使他颤抖起来。那种巨大的反差令白芷更想要欺负他了。
白芷晃了晃自己的双手,一脸无辜:“是死在我手上?我手什么也没干呀。”
慕容煜俊脸一红,若换做是以前, 她说这句话他会觉得是天真懵懂,可如今与相处日久,他发现她的肚子里也开始藏了坏水。
难不成是被他带坏了?慕容煜正思忖着这件事,白芷忽然伸手过来扒他衣袍。
慕容煜又慌了下,对上白芷略显促狭的目光,不由失笑,他亲了亲她的唇,“别脱衣服,外边还有人,等回了寝殿,随你怎么来。”
慕容煜到底不像白芷那般无拘无束,有身为皇帝的庄重身份制约,还有自小所受礼仪的束缚,在御书房中,这一张椅子上,已经是十分出格了。
白芷知他在这种地方放不开,只是想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罢了,既然看到了也就心满意足地收了手,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御书房是陛下和大臣议事的地方,不能胡来,可你一点声音也不发,弄得我们好像在偷.情。”白芷凑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钻进耳朵里的温热气息,一字一句挑动人邪念的话语,慕容煜呼吸一促,按住她的后脑,蓦然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再任由她荤素不忌地说下去,他担心自己会做一些很荒唐的行为出来。
* * *
御书房外轻云笼月,只有几盏宫灯静静地照耀着黑夜,房中一片静谧,时间悠悠地流淌着。
片刻之后,慕容煜低柔的声音响起,“你可知,你一日没嫁给朕,朕的心便一日不得放松。”
白芷靠在慕容煜的怀中,被他自身后紧紧拥住,他下巴抵着她的肩上,轻轻地蹭动着,带着撒娇意味。
白芷正随意地翻看着案上的奏折,问言动作一顿,回头摸了摸他的脸颊,“你放心,就算我走的再远,总是会回来的,不管当不当这个皇后。只不过,如果有一日你喜欢上别的女子,我就不回来了。”
说完又返回去看那些奏折,有些看不懂,看懂的觉得很无聊,也不知道他每日都能批阅一大堆奏折,他都不觉得烦的么?
慕容煜听完她的话先是一愣,而后叹了口气,她总喜欢说令人喜忧参半的话,看不到她此刻的神色,他伸手将她的脸掰回来面对自己,她平静的脸色令他心里堵得慌,咬牙切齿道:“你倒是洒脱,你倒是说不回来就不回来。”
“我又没说不回来,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喜欢上别的女子,我就不回来,难道你已经打算好了要喜欢别人?”
白芷的脸颊被他捏着,嘴巴嘟着,说话的时候上唇碰不到下唇,明明很是奇怪,偏偏慕容煜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这一亲就停不下来了,含住她的唇瓣不知足地吸.吮纠缠片刻,才留恋不舍地放开她,回复她的话:“你就不怕朕喜欢上她人?”
他有些恼她什么事都不在乎的模样,而他根本无法想象她喜欢别的男人,她只能喜欢他一个,至于其余喜欢她的男子,通通去死吧,他脸上神色平静柔和,然心底已经控制不住恶毒之念。
“怕有用?”白芷向往无拘无束,自由随性,便也不愿意勉强他人,强迫他人留在自己的身边,那样只会让彼此难受,“我要你一直喜欢我,你就会一直喜欢我么?”
慕容煜语滞,自然明白她说的没错,然而明白归明白,不舒服还是会存在,也会控制不住患得患失,他曾笑话她不懂情爱之事,但结果她才是最通透的那一个。
“你该祈祷朕会一直喜欢你,如此你才能有足够的银子去挥霍玩乐,朕不是大方之人,若不喜欢你了,一个铜板也不会给你。”
慕容煜笑吟吟地威胁,揽着她的手却渐渐收紧。
白芷不满地哼哼,“你这么一说,显得我有些财迷心窍。”
“难道不是?每次回来先拿钱。”都不看朕,后面那句话他只憋在了心中,不愿被她知晓。
白芷一看他唇角紧抿,便知道他又开始别扭上了,很奇怪,对于其他人的情绪,她仍旧难以判断,唯独他,她总是很快就捕捉到他的喜怒,也许是朝夕相处的原因。
“不,我还是色迷心窍呢,比起钱财,我更爱陛下的身体。”笑嘻嘻地说着,手指在他胸膛上戳了几下,“哎呦,好结实,好紧致,喜欢。”
慕容煜唇角松动了些许,隐隐有上扬的趋向,但很快又压了下去,沉着声:“不要说这个了,说点正经的。”御书房实在不是能尽兴的地方。
他真的有点好哄,对此白芷感到庆幸,若是难哄的话就有得她头疼了,毕竟他时不时会来那么一出,她又不是很会说话的人。
白芷刚好想到一些正经的事,便道:“你先前说我什么湿味,素餐啥的,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呢。”
慕容煜笑了笑,没说话,等着她继续说:
“你肯定是说我什么实事都不干吧?”白芷瞪了他一眼,“经过这一个多月,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在皇宫里我无法助你什么,但我可以当你在外头的耳目,我可以去到那些山高水远的地方,我在哪里,你的耳目就在哪里。”白芷说完这些话,满眼期待地看着他,以为他一定会赞扬自己聪明。
但让她失望的是,慕容煜没有夸她,甚至还变得十分严肃起来,他伸手在额头上弹了一爆栗,在她捂额呼痛之时,又将她揽入怀中。
“朕不需要你做这些事,山高水远,朕已经够担心了,你还想乱来,是想要朕的命?”慕容煜叹气道。
“你不信我?”白芷有些不高兴,只觉他把事情想得太严重太可怕。
慕容煜见她一脸不服气,又是长叹一声,无奈道:“不是不信你。是朕胆小行了吧。”他抓着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又开始耍无赖,“你感受一下朕的心跳,朕心疾都快犯了。”
白芷盯着他的脸沉默许久之后,于是决定暂时放下此事,免得他真犯病给她看。
温泉行宫。
封后大典之日, 慕容煜发布大赦天下的政令,赐官员休沐五日。白芷临时抱佛脚,学了一些礼仪, 勉勉强强没有丢慕容煜帝王的颜面。次日, 皇帝皇后行辛城郊温泉行宫。
年后天气尚冷, 车驾裹得密不透风,白芷将自己包裹温暖又厚实的羊绒毯中, 一边与慕容煜闲谈一边烤着红薯。
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宫里, 山珍海味吃腻了,封后典礼结束之后, 她当即剥了那些繁复厚重的礼服,悄悄溜出了宫, 溜了一圈后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一兜红薯,回宫之后,不出意外地被慕容煜抱怨了一番, 说她不在乎他,只想着吃喝玩乐云云, 之后一直赌气没理她, 直到夜里到了床上,她费尽心思把人弄快.活了, 人家这才给她好脸色看。
从皇宫到温泉行宫, 路程颇远,白芷向宫人要了炭炉,在炉上放了张铁网, 便将红薯放在上面烤,慕容煜从小便待在宫里,养尊处优, 吃的东西皆精致无比,哪里吃过烤红薯,便觉得有些意思,以前和她在野外求生,他好像只吃过她烤的山鸡,味道很是不错。
不过,帝王帝后躲在车驾里烤红薯,传出去只怕会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为了满足白芷,又避免底下人知晓,慕容煜只能将车门闩上,窗帷遮得严严实实,只不过红薯的香味还是无法避免的飘了出去。
外头的红柳绿芙闻到了,不由对视了一眼,神色皆是复杂。
白芷用银箸捅破了红薯的皮,更浓的香味扑鼻而来,她抓起来一枚滚烫的放在盘中,随后慢悠悠地剥了皮。
慕容煜饶有兴致地看着,嘴上却嫌弃着,“这能吃么?”
白芷瞟了他一眼,他这话说的,不能吃她烤来做什么?用帕子裹着拿起,吹了吹上边的热气,正准备吃,却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由抿唇一笑,凑过去喂到他嘴边,“你尝一尝。”
慕容煜淡淡瞟了一眼那红薯,“看在皇后亲自喂的份上,朕就勉强吃一口吧。”明明他心中早就乐开了花,偏偏脸上却还要装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慕容煜咬了一口,觉得别有一番滋味,便也让她尝一口,白芷就着他咬过的地方啃了一口,笑着连连点头,随后又喂给慕容煜。
其实红薯的味道也就那样,只不过两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味道就变得格外地香甜,最后也不知谁先主动的,两人倒在软毯中拥吻缠绵起来,至于那吃了一半的红薯也被丢回到盘中,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再无人过问。
唇舌纠缠的吮咂声在静谧的车厢中显得格外暧.昧,也不止过了多久,一声欲.求不满的叹息响起,随后所有声响戛然而止。
慕容煜抚着她的发,平复好体内的骚动之后,才开口说话,“今夜一起泡温泉可好?”他的眼眸雾沉沉的,声音也低哑了几分。平日里她总是独自一人出宫,他也困于政务,却难得一起出去玩乐。
白芷正要作答,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门响了几下,随后红柳的声音响起:“陛下,前路有一名受伤男子,说与皇后娘娘是旧相识。”
旧相识?白芷一时也没想到是谁,看了慕容煜一眼,见他面露不悦,连忙假装没看见。
“长什么样?”白芷问。
慕容煜漫不经心地用银箸去挑开红薯的皮,看着并不关心白芷的事,实际耳朵却竖得老长。
“是一位年轻公子,容貌……很俊秀,他还说,皇后娘娘欠了他钱。”外头红柳的语气谨慎中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慕容煜听到年轻俊秀几个字,没能控制手下力道,银箸直接插.进了红薯里,哪里来的野男人?慕容煜火气直往头上冒:
“皇后怎欠人钱?定是坑蒙拐骗的贼人,将他赶走!”
“慢着。”白芷想起来有那么个人了,宋十七,当初他救了受伤的她,她的确从他的包袱里拿了一锭金子,她是打算再次见到他后还他的,不想他亲自上门讨债来了,“我的确欠了人一锭金子。”她与外头的红柳道:“那人可是叫宋十七?”
红柳禀报道:“他还没来得及自报姓名,就昏迷了过去。”
慕容煜过了会儿才想起来那宋十七是谁,他见过,曾被白芷称为无名之辈,容貌的确生得俊秀,但举止甚是轻佻,令人看着不顺眼,白芷从未与他谈起那个男子,她是何时欠下的钱?
白芷自作主张安排好宋十七的去处后,慕容煜脸彻底黑了,“你们瞒着朕偷偷见了面?”他沉声质问。
偷偷?白芷唇角一抽,她行得正,站得直,要见也是光明正大的见,她只是腹谤,没有说出来,随后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通通交代了。
慕容煜听完事情经过,阴沉的脸色被懊恼与悔恨替代,想到自己对她的怀疑,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面对她,但又不希望这件事成为两人心头的一根刺,“那一箭……”慕容煜的心中有些忐忑,声音也微微发颤,“你可怨我?”
白芷问言不以为意地笑了,“你当时都说了,我捅你一刀,你还我一箭,你我扯平了,再说了,以前……我对你也挺不好的。”
她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他还她一箭后,她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不然她总觉得对不住他似的。
慕容煜蓦然将她抱进怀里,紧紧的,仿佛怕她跑掉似的,唇在她颈间留恋了会儿,才温柔道:“谁说你对朕不好的,你给朕喂饭,连衣服都帮着朕穿,遇到危险对朕不离不弃,还说拼了命的保护朕。”
“……”白芷无言以对,他把她说的那样好,当时怎么还一副很痛苦,恨不得杀了她的模样?算了,就让他自欺欺人吧,这样可能他会好受一些。反正他们现在是夫妻了,以后她对他好一点便是。想到此,白芷抬起头认真地与他道:“我以后会对你好。”
慕容煜一怔,随后唇角含笑道:“那得是真好才行。”他语气颇有些耐人寻味。
“什么叫真好?”白芷不禁问。
慕容煜在她耳畔低语几句,白芷眼眸先是掠过诧异,而后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红,她瞪了他一眼,一副想不到他竟是这种人的模样,“不要吧,我没做过。”
“你这便要拒绝,还说要对朕好?”慕容煜叹了口气,脸上虽有几分抱怨之色,但也没有打算勉强她做不喜欢做的事。
倒是白芷,见他看着有些失落,想了想还是红着脸答应了,“那等泡温泉的时候吧。”对上慕容煜欣喜的目光,她有些忸怩地别开脸,其实她好像也有点想尝试之前没做过的。
年纪轻轻可别把身体弄垮……
宋十七的胸膛被人捅了一刀, 因为没有靠近心口,所以没伤及性命。入了夜,白芷原本打算和慕容煜去泡温泉的, 听到宋十七醒来的消息, 决定先去瞧他一瞧, 她好奇他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人捅一刀。
白芷是怀着看戏心情, 慕容煜却觉得她在关心宋十七, 老大不快,不愿二人独处, 便也跟着白芷一起来到暂放宋十七的房间。
宋十七靠坐在床头,面色苍白, 唇无血色,衬得眼角下的朱砂痣更加嫣红,整张脸还是昳丽非凡, 且有股楚楚可怜之姿。
慕容煜脸色一沉,侧目看了白芷一眼, 见她并无动容之色, 心下稍安,却忍不住与宋十七比较了一番。他虽贵为九五之尊, 但在白芷眼里, 估计这并不是加分的,而宋十七却和她一样无拘无束,他容貌虽然阴柔些, 但却让他少了侵略与攻击性,很容易令女子心生亲近之意。
想到这些,慕容煜内心瞬间变得不悦, 当即想将他丢出去。
红柳端起药递给他,他却哼哼唧唧喊疼,说抬不起手,眉眼间尽是风流轻浮之态。慕容煜看得沉了脸,他若敢对他的皇后这般挑逗,看他不挖了他的眼睛。
红柳没遇见这般轻佻男子,一时怔住,不知该不该亲自将药喂给他。
白芷见此情形,嫌二人磨蹭,她还有话要问宋十七呢,便道:“我来喂他。”白芷不拘小节,哪怕当了皇后也不曾改掉以往做派。
慕容煜抓住她的手臂,摇了摇头。他的皇后,她怎么能给别的男人喂药?她都没给自己喂过药。
红柳诚惶诚恐,“还是奴婢来吧。”说着赶紧将药喂过去。
药烫得紧,宋十七想开口提醒,红柳没给机会,冷着脸又一勺塞进去,整碗药喂完,宋十七的舌头已经烫得麻木了,他幽怨地瞪了眼红柳。
红柳暗自冷笑,并不理会他,收拾东西退到一旁。
白芷正要过去,慕容煜揽着她的腰,拥着她一起过去,坐下后,他直截了当地问:
“皇后欠了你多少银子?”
宋十七看了眼白芷,见她瞪着慕容煜,又看了眼慕容煜,他则瞪着自己,一副雍容矜贵之态。
这臭丫头看着平平无奇,没想到竟然钓了个金龟婿,他有绝色容貌又有手段,怎么就没有遇到一个金凤凰,带着他飞黄腾达呢?想到此,他心中升起丁点妒忌,也不知是嫉妒白芷,还是嫉妒慕容煜,又或者二者皆有。
宋十七抬起手摸了摸下巴,一边想一边道:“一锭金子,还有医药费啊,住宿费,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这利息该如何算……”
一旁的红柳看着他毫不费力地抬起手,眼底掠过阴沉之色,耳畔响起慕容煜的声音:“红柳,去拿一百两黄金给宋公子。”
红柳面色恢复如初,应声而去。
白芷凑到慕容煜耳边悄悄说了句:“陛下,三锭金子就够了,我原想着双倍奉还就行,但忘了还有医药费,利息这些,那就再加一锭就好了。”
宋十七听到了不满地嚷嚷,“你夫君都说了一百两黄金,你怎么还给我少算七锭,都当皇后了,还这般一毛不拔?我好歹也救过你吧?”
“一毛不拔也好过你狮子大张口。”白芷冷哼一声,“还有你救我?我有说要你救么?”他就算不救她她也会活得好好的。
宋十七怒瞪着她,“忘恩负义,卸磨杀驴。”
白芷嘿嘿一笑,“你也知你是驴啊,你头蠢驴。”
“你……”宋十七气极,又发作不得,受伤的胸口疼得发慌。
慕容煜见二人针锋相对,白芷又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不觉一笑,忽然自己意识到自己或许想多了,自己根本没必要去拈酸吃醋,于是看宋十七也没那么碍眼了。他也就容貌好一点罢了,自由一些罢了,他还有哪点比得过他。
没多久红柳拿着一匣子返回,她打开匣子给宋十七看了一眼,里面放着十锭金子。宋十七没看金子,只是笑看红柳一眼,那一眼令红柳一怔,仿佛有什么酥酥麻麻的东西流淌至心间,她并不知晓宋十七修习媚术,只道自己身体不适,将金子放下,迅速退至一旁。
自从认定他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之后,慕容煜连一眼都懒得施舍给他,语气淡淡道:“拿着这些钱,以后别再纠缠皇后了。”
慕容煜牵着白芷的手离去,白芷跟着他走了很远,才想起来自己这一趟的目的,她是来听宋十七的可怜遭遇的,不过她这会儿也没什么兴致了,于是作罢。
屋内宋十七双眸黏在红柳身上,风流病一犯,早忘了自己胸口上的伤因何导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红柳不理会他,她奉慕容煜之命盯紧他,再看他不顺眼,也只能忍着。
“我想躺下。”宋十七遭到冷待,也不生气,仍旧笑得风情万种。
红柳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弯腰扶他,耳朵正好靠近他的唇,他故意朝着她轻轻吹了一口气,一股撩人的芳香钻入她的鼻子里,让她头有点晕,她瞬间警惕起来,这人一定是使了什么下作手段,才让她变得怪怪的。
红柳方才碍着皇帝皇后在一直忍着他,如今忍无可忍,一拳直接打在他高挺的鼻子上。
两条热流从鼻子里缓缓滑落,宋十七抬手一擦,尽是鲜血,他怒瞪着红柳,红柳作势又要打他,宋十七吓了一跳,瞬间变得乖顺无比,罢罢罢,待他伤好再和她算账。
慕容煜虽然没有再将宋十七放在眼里,但泡温泉之时,还是缠着白芷要她说谁是天底下最俊美最好的男人。
白芷趴在光滑的石上,嘴巴累得不行,一句话也不想说,热雾缭绕,她只觉得浑身被那股热气蒸得泛软,不禁昏昏欲睡起来,慕容煜没有得到回应,不高兴地自她身后压上来。
白芷担心他还要来,只能哑声开口:“陛下是天底下最英俊,最好,最厉害的男人。”所以饶了她吧,她真的有些困了。平日里两人行房都是白芷精力较为旺盛,今夜也不知怎的,他来了一次又一次,无休无止,难不成是吃了什么药才这么激动?
要真是如此,改日她得劝劝他才行,年纪轻轻可别把身体弄垮了。
白芷哪里知晓,慕容煜今夜之所以这般,一是因为她终于成为了他的皇后,如愿以偿有些兴奋激动,二是宋十七的出现给他带了些许危机感,虽然他没把宋十七放在眼里,但她时常跑出宫,保不齐会被一些野男人缠上,他得让她知晓,他才是最好的。
慕容煜不知晓的是,在白芷心里,他行不行都是最好的。当然,若是行更好,毕竟不能浪费了他那一身健壮结实,她一看就心动不已的好身材。
(全文完) 六年后。 ……
结尾。
六年后。
时值春日, 万物复苏,草长莺飞。白芷在宫外呆了将近一个月之后,感觉到春日的气息, 突然间有股归家心切的感觉, 于是日夜不停地赶路, 只用了几日的功夫,便回到了宫里, 然后直奔御书房。
掌灯时分, 御书房里亮如白昼,她悄悄然溜进去, 试图给父女二人一个惊喜,却再看到那专属于自己的小金库时忽然就迈不动脚了, 她蹑手蹑脚过去,打开箱笼,却发现里面并不是金银珠宝等物, 而是小孩的各种各样玩具,还没等她答应过来, “哇呜”一声响, 一条人影从旁边的柜子蹿出来,直把她吓得炸跳起来。
却是她那快五岁大的女儿, 粉雕玉琢, 白嫩水灵一小人儿,稚嫩的面庞仿佛白芷的缩小版,她得意洋洋地给自己鼓掌, 又笑嘻嘻地看向坐在书案前的慕容煜,卖弄:“阿父,你看我能把阿娘吓到了。”
这种事宝儿先前也做过, 但无一例外都被白芷提前知晓,这次得逞,她不禁十分高兴,觉得自己的屏息敛气功夫有所长进。
“宝儿好厉害。”慕容煜放下了手头上的政务,眼神温柔专注地凝望着她们母女二人。若非还要维持父亲的端肃持重,他早就冲上去抱住自己的妻子了,以解自己这段时间的相思之苦。
想不到这小屁孩长能耐了,她竟然没感觉到她的气息,但这也怪她有些大意,白芷笑着将她拽入怀里,一巴掌打在她的屁股上,发出一声脆响。
“敢欺负阿娘,阿娘打你屁股。”白芷抓起肉嘟嘟的小手,一口咬下去,只觉得香甜软嫩,不由爱极,一把将她抱起来,询问:“有没有好好练功?”
“练的,白天练功了,晚上阿父教我批阅奏折。”宝儿双手捧着自家阿娘的脸颊,不停地亲着,亲得白芷脸上满是口水。
慕容煜在一旁看得既有些想笑又有些羡慕。
“批阅奏折?小小年纪不好好去玩,看什么奏折,也不怕把眼睛看坏。”白芷来到慕容煜身边,被他一手揽住腰肢。
慕容煜刚要凑过来亲白芷的面颊,就被宝儿小手拦住,“阿娘现在是我的。”她搂着白芷的脖子嘻嘻笑着,也就是在阿娘面前,她才如此活泼好动,平日里在宫人面前却稳重得很个小大人似的,和慕容煜少时几乎一模一样。
“没良心的小丫头。”慕容煜咬牙切齿道,忍住了和白芷亲近的冲动,反正等小丫头睡下,她的阿娘就独属他一人了,到时他们有的是时间亲昵,倾诉相思之情。
“我今日才与宝儿说,你也该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宝儿该想你了。”慕容煜含笑道,在孩子面前,总该含蓄一些,甜言蜜语等到了床上再说。
白芷笑道:“本想晚几天再回来的,那一日突然看到树枝头上的花开了,就有些想你们了。”
“看来朕得感谢那花开得正是时候。”慕容煜莞尔一笑。
宝儿见他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自己好像被冷落了,瞬间不乐意起来,她从白芷身上挣扎下来,去桌案上拿起一小本本,递给白芷,一副求夸的神色:“阿娘阿娘,你看这是宝儿写的字。”
自宝儿出生,便一直待在慕容煜身边,长大一些之后,慕容煜也亲自教导她读书写字,这不,小小年纪就深得慕容煜的真传,一手字写得龙飞凤舞,白芷看得自愧不如。
“嗯嗯,这字写得很好。”白芷口才不好,再夸也夸不出什么花来。
但得到阿娘的一句夸赞对宝儿来说便是十分高兴的事了。宝儿十分崇拜自己阿父阿娘,她的阿娘很厉害,她武功高强,这世上一定没有人比得上她,阿父常说,阿娘是个顶天立地的女子,她几乎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武学之上,就懒得去学文了,但她若是学文,阿父只怕也比不过她的。
她的阿父也很厉害,他是皇帝,掌管着整个国家,阿娘说阿父为国为民,劳苦功高,身体有些柔弱,让她对阿父好一点,别惹阿父生气。
一家三口挤在一起说了一会儿闲话后,始终赖在白芷怀里的宝儿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也耷拉了下去。
“宝儿困了么?”慕容煜笑了。
宝儿猛地抬起眼皮,“不困不困,我今晚要和阿娘睡的。”然而说完之后,头又渐渐沉了下去,眼睛越来越睁不开。
待她彻底睁不开眼后,慕容煜立刻连忙叫来绿芙,把宝儿带下去歇息了,他这才得以与白芷独处。
“皇后这些天可曾思念朕?”慕容煜将她拥入怀中,他喜欢称呼她为皇后,似乎这样她就再也逃不走了,不管她走到哪里,走得再远,她永远都是他的皇后。
“当然是想的,几乎每晚都有想。”白芷点点头。
六年时间,白芷面上已经彻底褪去少女的稚嫩气息,却透出了成熟女子的风韵,只是在他面前,行为举止仍如当年。
“既然想,怎么不早些回来?”慕容煜唇贴着她的唇,哑声呢喃。
白芷想到什么,伸手推开了他,从包袱里拿出一紫面本子,“我先前听你说那扬州什么盐运使有点问题,便替你走了一趟,果然,他大有问题,你可知他有一座私宅,私宅有一密室,里面竟然铺满了金砖,而且他还和很多官员私下有银钱来往,我都把那些官员的名字记了下来,该抄的赶紧抄,尤其是那啥盐使,都快富可敌国了。”
慕容煜叹了一口气,他并不喜欢在白芷面前谈论政事,防的就是这种事,只是她神出鬼没的,又时常自己偷摸摸地翻看奏折,他想防也防不住。
“出宫前我问你去哪里,你支支吾吾,我便知晓你要去扬州的。”他愁眉紧锁。
“只不过是顺手办的事罢了,正好我没有去那边玩过,也想看看那边的风土人情如何,你知道的,我要走遍所有的地方,看遍所有的美景,可惜……我发现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美好的。”
白芷见他面色严肃,知他的担忧,便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面颊,笑道:“你放心,如今我的武功比几年前长进不少,况且我有你给的保命圣旨,他们来暗的,弄不过我,来明的,他们也不敢。”
慕容煜拿她没辙,夺过她手中的本子丢到一旁,气息不稳:“先不说这些了……”慕容煜吻上她的唇。
御书房里放了一张舒适的大床,有时候宝儿累了,慕容煜会让她睡在那里,但今夜他让绿芙把她带了回去,这会儿那里空着,两人便在那床上颠.鸾.倒.凤了一番。
* **
夜色沉沉,御书房灯火昏黄,一片静谧。白芷躺在柔软舒适的褥子上,享受着慕容煜的按.摩。
“你怎么突然学起这个了?”白芷问,声音带着些许餍足后的慵懒。
慕容煜笑吟吟地道:“这是张御医新研究出来的手法,能让你不受孕。”慕容煜不想她服用药,以免伤身,便让张御医做了一番实验,总算让他找到了这个方法。
白芷觉得奇怪,“怎么突然这么小心翼翼起来?”
白芷体寒,不易受孕,经过张御医的调理她才有了宝儿,她虽然身体强健,但生宝儿也受了挺多苦,这几年来白芷没想再生,慕容煜怕她受苦也没动过再生的念头,平日里与她行房也十分小心,但有时候太过兴奋激动,舍不得退出就会漏在里面,初时还有些担心,后来时间久了也没见再怀,两人也就不在意了。
按摩结束之后,慕容煜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肩膀,亲昵地蹭了蹭,柔声道:“我想,我们只要宝儿这一孩子就够了。”
白芷有些惊讶,“怎么突然间有这种想法?”
他以为他只是暂时不想再要而已,为此她还头疼过,打定主意他不提她也不提,走一步算一步。
“你不在的时候,宝儿曾与我说过一句话,你猜猜她说了什么?”他眼里有着得意之色。
白芷摇了摇头,她哪里猜得出来,推了推他,催促他说。
“她说,她将来要和阿父一样。”慕容煜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和阿父一样……白芷认真想了想,猛地反应过来,惊愕道:“这丫头不会是想要做皇帝吧?”
慕容煜失笑着点点头,如今这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他也不刻意压低声了,他一边不舍地抚着她的肌肤,一边笑道:“这丫头像我,小小年纪就野心勃勃。”
“这……不能的吧?”从古至今,没听说过有那个女子当过皇帝,只听过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
“小心点,下巴都快惊掉了,慕容煜笑着捏着的下巴帮她合上,又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唇瓣,“事在人为。”
“所以你才不想要儿子了?”白芷有些明白了他的想法。
慕容煜颔首,“你我若有儿子,可想而知宝儿的路更加艰难。”
宝儿长得像白芷,每次看她,他就感觉看到了小时候的白芷,爱得不行,他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被欺负的。他们夫妻在时还好,若同归尘土到时她怎么办呢?他得为她铺好路才行。
好在这条路并不是现在才开始铺的。从宝儿出生开始,慕容煜就担心她身为女儿家低男子一等,在她一岁生辰时,大赦天下,准许各地官府开设女子学堂、修改婚姻律法等一系列有利于女子的政策,次年宝儿生辰,又借此实施修改了一些政策,其中最有利于女子地位的一项政策是,女子可进入官府做事,挂公职,领公家俸禄,以往虽也有女子在官府里做事,却只能是雇佣关系,无法拥有编制。
这一切都是慕容煜为了潜移默化地从根本上改变这男为尊女为卑的观念而实施修改的政策,只是他哪曾想,宝儿的想法更加大胆,不亏是他慕容煜的女儿。
“怪不得,当初你让各地大设女子学堂,是不是希望以后女子也可以入朝为官,等到了那时宝儿……”白芷说到此便住口了,只抿着唇笑而不语。
慕容煜听她这么一说,忽然想起来最初有这想法也不纯粹是为了宝儿,其中也有白芷的原因。
在白芷怀身孕那会儿,她无法出宫,慕容煜闲时便教白芷练字。
白芷虽然认字,但写的字宛如狗爬,腹中更无几点墨水,让她作一首情诗也不会,慕容煜教的时候被她气得差点吐血,这世间女子很多都不识字,万一丈夫离家在外,妻子想写封书信给丈夫都不会写。两人如何传递思念之情呢?就像是他的皇后,她出门在外若耽搁的时间过久,他会让写封信回来报平安,可她说有些字不认得,懒得写,气得他恨不得给她塞十个八个教书先生天天教她认字。因为此事,慕容煜动了大设女子学堂的念头。
后来白芷学会了很多字,她又找了别的借口,道书信难寄,就不寄了。朝廷有驿站可传递书信,但百姓不可使用,白芷出门在外把自己当做老百姓坚决不肯用公家的驿站传递书信,但那也只是她犯懒的借口罢了。
慕容煜日理万机,每日都要处理很多国事,却没想到百姓们寄书信艰难这一点,于是便让大臣们商议了此事,后来各地就有了供百姓们传递书信的信站。
这下白芷彻底没了不寄信的理由,只要出门久一些就会寄信回宫,当然,她使用的是公家驿站,毕竟收信之人是皇帝。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脑子不够好,让宝儿一直跟着你也是这个原因,我想在宫里生活,脑子是需要好一点的。”白芷目光落在慕容煜俊脸上,忽然看到他两鬓夹杂着几缕白发,不禁有些心疼,她抚上他的面颊,“但人各有命,宝儿想要什么也要靠她自己去争取,不能单单靠你给她铺路,你别太劳心劳力了,我看着心疼。”
“我知道了。”慕容煜眼里的温柔仿佛要溢出来,他俯首眷恋地亲吻她的额头。
“不能只知道,也要付诸行动,你要活很久很久,要一直陪着我才行呢。”白芷抱着他,与他分享彼此气息。
“不过,你若是真心疼我呢,就别总是丢下我自己跑出宫潇洒,我和宝儿都快望眼欲穿了。”他语气颇有些幽怨,“你不在的时候,我总觉得宫里空荡荡的,格外的冷清寂寞。”
当他看着她灿若星辰的眼眸便觉得一切都变得鲜活生动起来,累到至极之时,想到她也会觉得安慰一些。
白芷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宫里虽然有他和宝儿,但她不喜欢宫里,她可以将宫里当做她的家,但这地方太过于压抑,她需要到外头去释放那些不好的东西,如此她才能用最美好的面目最愉悦的心情去与他相处,抚慰他,给予他支持。
慕容煜轻叹一声,只她并不是容易妥协之人,也不想勉强她,让她不开心,“等我年纪大了,便从皇帝的位置下来,与你一起出宫,走遍天涯海角。”她脸上挂着微笑,眼里有些许向往。
白芷想了想那种画面,不禁也期待起来,他捧着他的脸,笑盈盈地道:“到那时我已经走遍天涯海角,我可以给你当向导。”
“那就,一言为定。”
慕容煜温柔一笑,而后深深地吻住了她。
只要她不离不弃,他会耐心地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