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二当家三当家连忙也跟着跳下来,早就在旁急得团团转的宋执院连忙抢过鼓槌一敲锣鼓,大戏落幕。
戏台底下响起掌声,跳下来的众人正好就在观众席前,秦故更是直接同父母哥哥们打了个照面。他这会儿还涂着满脸炭粉,粘着络腮胡,形象实在称不上好看,祝彦齐一看见他,就赶紧把折扇打开挡住脸笑。
秦故一时有些讷讷,把怀里抱着的阮玉放在地上,老老实实向长辈们打招呼。
苏如是笑盈盈望着他:“这次演得不错,比以前有趣多了。”
阮玉在旁,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位是秦故的亲生母亲——因为这位坤君夫人真是风姿动人漂亮极了,秦故这长相有一多半是继承了他的样貌。
苏如是留意到他的目光,略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时,阮玉居然害羞了,低着头小声打招呼:“夫人好,我是阮玉。”
苏如是微微一笑:“听阿般说,上回是你帮阿故逃出生天,多谢你了。”
他从手腕上捋下来一串红珊瑚链,亲自给阮玉戴在了手上,阮玉有些受宠若惊,连连道谢,秦舒见了,也给了一份见面礼,乃是从祝彦齐身上薅下来的海珠项链,齐王殿下出门总是穿金戴银花枝招展的,秦舒作为王妃都没他首饰戴得多。
秦般在旁道:“来武院也有一阵子了,功夫练得如何?要是秋猎进不了前二百名,阿故的含章刀可没戏。”
阮玉连忙说:“我每天都在好好练功。”
又期期艾艾道:“可是,世子爷,我功夫实在疏浅,练上十天半个月是没什么用的,能不能放松一点儿,进个前三百名如何?”
秦般背着手微笑:“二百零一名都不行。”
阮玉:“……”
这兄弟俩真是一母同胞亲生的!
不过,听了秦般这句话,阮玉算是彻底放弃了求饶通融的幻想,之后的几天里老老实实发奋练功,倒让秦故刮目相看。
十来天眨眼而过,很快,秋猎大会的日子就到了。
秦故一早便带着小厮侍从出发去京郊的猎场入口,他换上灰色猎装,戴好臂缚,革带束着一把笔挺的好腰,两条长腿踩着新制的鹿皮靴,精神得不得了,伺候他穿衣裳的泉生都连连赞叹:“爷,您穿这身新猎装真俊。”
秦故一笑,将挑好的长弓拉了拉,又问:“去接了人没有?”
“您放心,人已经接来了,这会儿应当在马车上等着您呢。”
秦故点点头,也不再耽搁,叫泉生把弓和长刀短刀带上,大步跨出门去。
掀开马车门帘时,阮玉正坐在车里吃点心呢,秦故往主位一坐:“你怎么老爱吃这些甜得掉牙的东西。”
“你管的真宽。”阮玉哼了一声,扭过身继续吃。
外间泉生吩咐车夫出发,马车摇摇晃晃向前,阮玉忽而想起一事,道:“李知霖他们说要和我们一起,可是这么多人一起,猎物算谁的?”
“谁射中第一箭,就算谁的,这是不成文的规定,一般也不会有人硬抢。”
阮玉点点头,给自己打气:“只是二百名,肯定可以的。”
秦故看他这副紧张的模样,笑了笑,摇摇头。
到了秋猎入口处,侯府的帐篷已经扎起来了,这是下人们往来送补给的地方,前几年世子爷秦般参加秋猎的时候,吃穿并不算很讲究,只是要吃新鲜的、要吃得饱,但到了秦故这里,他爱干净,每日都得换衣裳,一路跟着他的小厮们就得来回拿补给,帐篷里的东西也就备得十分充裕。
“你看看有什么用得上的,你也挑一些,挑好了我们便去入口登记。”秦故道。
阮玉抓抓脑袋:“我也没参加过秋猎,能带些什么?”
秦故回头将他上下一扫,见他穿的还是自己十四岁穿过的旧骑射服——这些衣裳他有不少,泉生都拿来给阮玉了,在武院十几天居然也没觉出什么不妥。
但是秋猎毕竟是大场合,乾君坤君按照规定要穿不同颜色的猎装,未婚乾君是灰色,已婚的是藏青色,坤君则都是正红色,秦故便叫了泉生:“给他做的新猎装呢?叫他换上。”
阮玉得了新衣裳,两眼放光进屏风后去换,就在这时,帐篷外居然响起了郑方的声音:“秦故,你在么?我有事儿找你。”
秦故掀开门帘,就见郑方站在门口,身旁还跟着板着脸的金意水。
“……”秦故的嘴角拉了下来,“你不会是想带上他一起罢?”
郑方抓抓脑袋:“金公子第一次参加秋猎,一个人很危险的,反正咱们人那么多……”
“带谁都可以,就不带他。”秦故打断他,半分面子都不给,“大戏那日他故意把阮玉推倒在台上,你没看见吗?!就因为他没演上他想要的角色,就要把整台戏都毁了,我秦故就不爱跟这种人沾边!”
金意水的脸色唰的变了,郑方也有些尴尬,挠了半天脑袋,说:“要不然,就带一两天呗,反正到后面大家也都各自分头行动了。”
秦故冷着脸道:“你想带他是你的事,不要凑到我跟前来。”
郑方脸上也挂不住了,粗声道:“秦故,你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啊……”
看他这副鬼迷心窍的模样,秦故根本不想再搭理,转身就进了帐篷。
泉生跟着进来,给他倒了杯凉茶:“爷,消消气。”
“怎么了?刚刚郑方说什么?”阮玉换好衣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这个脑子进了水的,说……”秦故抬起头来,视线一落到他身上,登时消音。
阮玉在武院天天穿着他黑不溜秋的骑射服,整个人□□练得灰头土脸的,这下好好收拾整齐,换上鲜艳的大红猎装,真是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秦故一时看呆了。
泉生也呆住了,不过他不像某些人嘴硬,立马就夸:“您穿这红色的衣裳真好看!”
阮玉高兴了:“真的吗?”
又期待地看向秦故,秦故轻咳一声:“还行罢。”
他站起身:“好了,去入口登记。”
一行七八个猎童,两名小厮,四名侍从,跟着主子们一块儿入场,在入口处同李知霖等人会合。阮玉看见郑方带着金意水也缀在队尾,但秦故只扫了一眼,就当作没看见,扬起马鞭:“驾——”
骏马一声嘶鸣,带头奔入莽莽山林,秋猎大会正式拉开序幕。
七月夏日炎炎,山林中倒很凉快,到了夜里甚至有几分凉意,众人走了整整一天,终于接近了老林子边缘,天黑时便在一处山谷中暂时歇下脚来。
“小玉儿,吃这个,这个烤野兔好吃。”李知霖把香喷喷的烤兔递给阮玉,“这个抹了油和蜂蜜,香得不得了。”
“谢谢霖哥,你手艺真好。”阮玉嘴巴甜,逗得李知霖乐呵呵的,秦故在旁阴飕飕道:“李知霖,一整天就猎了这么几只山鸡野兔,够吃么?”
“你猎得多,可你猎的是鹿,今年陛下要鹿,所有鹿都得留着,你敢吃么?还不是要吃山鸡野兔。”李知霖嗤了一声。
两人正拌嘴,忽然不远处传来金意水的一声大叫:“有狼!有狼!”
众公子登时全跳了起来。
狼通常成群结伴攻击落单的猎物,他们人数众多,倒是不足为虑,但怕的就是这群狼一直跟着他们,万一有人落单,那可就完了。
秦故迅速扫了一圈,看见远处树林里隐隐现出一双双绿色眼睛,但狼群显然也发现他们人数众多,一时不敢靠近,只在远处的树林中静静蛰伏。
秦故眉头微蹙,高声道:“点起火把!我们人多,狼群不敢靠近!”
众人纷纷点起火把,他们一行五六个乾君,两名坤君,每人差不多都带着六七个下人或者猎童,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马,即便轮流守夜,也换得过来。
秦故想了想,吩咐道:“大家分成三队,一队守夜,一队捡柴火,一队休息,如此轮流到天亮,狼群应当会散去。”
阮玉在旁小声道:“它们会不会夜里突然袭击?这么一大群野狼在旁盯着,我、我睡不着觉了。”
秦故压低声音:“野狼的行动,谁说的准。你现在不困,就先守夜,到了后半夜,你困得眼皮直掉了,就把我叫起来,到时我守着你,你又困了,自然睡得着。”
阮玉抿了抿嘴:“好罢。”
秦故便将众人分成三队,阮玉在第一队里,最先守夜,秦故则在第三队,守最困最危险的后半夜至黎明时刻。
分好了队伍,秦故找了处火堆准备入睡,泉生给他用干草铺了个简易床铺,他和衣躺下,阮玉就紧紧跟着他,老老实实守在他旁边。
虽有狼群环伺,但今日一整天跑山打猎也累得够呛,秦故一向不是白焦虑干着急的人,碰上大事儿也能逼自己静下心,在干草铺上一躺,很快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是察觉有人在碰他,秦故一个翻身猛然坐起,正给他盖上披风的金意水被他吓了一大跳。
秦故一看见他,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是你。”
又四下看看:“阮玉呢?”
金意水咬住了嘴唇:“你只知道问他。”
秦故根本不想同他废话:“我问你阮玉去哪儿了?”
金意水眼神有些躲闪:“他、他去拾柴火了。”
秦故一扫四下,上一队捡来的柴火还堆着老高,他心中登时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