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深深地吻了下去
夏槐和周惜漾聊到半夜一点多。
结束后, 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思绪被困在一个无尽的迷雾之中, 哪里都望不到头。
周惜漾话语很坚定, 分析得头头是道, 但夏槐却不敢去相信,觉得这是一个荒谬的可能。
一个晚上, 她被震惊、恐惧、痛苦各种情绪交缠着,让她千头万绪,让她手足无措。
她打开手机的灯光,轻手轻脚地爬下床,然后打开书桌上的台灯,从柜子底下掏出盒子, 小心地打开, 将晚上江谨昀送给她的那条坠链拿出来。
借着昏黄的灯光,她轻轻摩挲着坠链上面的纹路, 细细端详着那颗明亮的星星。
灯光下,它真的很耀眼, 夏槐又一次着了迷。
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这么贵重的东西到底不属于她。
它终究还是要物归原主的。
“江谨昀。”她在心里叫出他的名字, 苦涩在心里一点化开, “我想,我们是时候要分开了”
—
第二天中午,夏槐踌躇好久, 终于给江谨昀打去一个电话, 可对方没接。
夏槐以为他在忙,于是给他回了一个消息, 说晚上想见他一面。
可是等了一个下午,江谨昀都没有回复她。
原来他再忙,一个小时之内都会给她发消息,或者会提前跟他交代自己暂时不能看手机里的内容。
就这样她煎熬地等待到天黑,夏槐很是郁闷,也只能先去江家别墅给江谨昱辅导,也许能问一问刘管家。
晚上突然显得如此漫长,夏槐坐个公交车都感觉坐了一个世纪。
给江谨昱辅导功课的时候,夏槐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总是还想入非非。
中途休息的时候,她找到刘管家询问江谨昀的情况,他也说今天一整天都没联系江谨昀,原来如果他不在别墅里,也会到傍晚江谨昱放学的时候,向刘管家询问弟弟的情况,今天却没有。
夏槐攥着有些出汗的双手,心里开始隐隐担忧起来,她担心江谨昀出什么事。
辅导时间结束后,她直接离开了别墅,魂不守舍地站在公交车站等车。
在末班车停靠在站前的那一刻,夏槐的手机也响了,是江谨昀打过来的。
夏槐胸口剧烈起伏,手跟也跟着颤抖起来,差点没摁住滑动键。
“喂,是夏槐姐吗?我是温恒玮,谨昀他喝醉了,我给你发个地址,你你能来接他一下吗?”
电话那头是温恒玮的声音,他犹豫着开口,声音里还带着焦灼的感觉。
“我吗?现在吗?”夏槐有些茫然地问,左脚跟迈上公交车,又立即收了回来。
“对,他现在只需要你。”
夏槐没有多想,简单回复了一个“好”。
她匆匆打了一辆车,赶往温恒玮发过来的一个酒吧地址。
穿过吵闹嘈杂的酒吧主厅,她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包厢。
偌大的包厢里只有焦头烂额的温恒玮和喝得烂醉的江谨昀。
他瘫软在沙发上,脸颊潮红,双眼紧闭,胸口敞开一片,看上去很痛苦,茶几上横七竖八地堆满了空酒瓶。
在夏槐的印象中,他向来就是个做事有度和讲分寸的人,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江谨昀如此失态的场面。
夏槐慢慢走向他,蹲下身子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颊,轻轻在他耳边呼唤:
“小彦,现在难受吗?要不要去吐一下?”
温恒玮在一边忙着解释:“刚刚带他吐过了,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我想带他离开,他死都不肯动,嘴里一直念着你的名字,所以我就喊你过来了。”
她心里一咯噔,昨天晚上周惜漾的话又浮现在自己脑子里。
江谨昀似乎听到那个熟悉的梦寐以求的声音,微微睁开眼睛,双眼迷离地看向夏槐,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坐起身,死死拽着她的肩膀,声音又沙哑又含糊:
“你来了,我以为你永远不来了”
“我”夏槐的胳膊被他拽得有些生疼,只能一边扒开他的手一边好言相劝,“小彦,我们先带你回去好吗?”
“不要叫我小彦!”他突然朝着夏槐吼到,把夏槐吓得一激灵,然后慢慢凑近夏槐,双眼通红,“没人要的夏彦早就已经死了,我叫江谨昀,懂吗?”
夏槐心里绞痛,只能点点头艰涩地回答:“好,不叫小彦了,那江先生,我先送你回去好吗?”
“呵。”江谨昀冷冷一笑,又倒在了沙发上。
外面人声鼎沸,包厢内却异常的寂静,阻隔了一切的狂欢,空气里只剩下一片悲凉。
温恒玮看不懂现在的情况,只能先开口:“好了,我们先扶他出去,等会我来开车,你坐后座看着点他。”
“嗯。”
两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江谨昀扶上车,夏槐也跟着坐了上去。
大约一个小时候的路程,温恒玮把车开到了江谨昀所住的汉悦庭。
两个人又合力把他扶上了楼,直到把他放到他卧室的床上,温恒玮才插着腰,长长舒了一口气。
“既然送到了,那我先走了,麻烦温先生好好照顾他了。”说着,夏槐准备离开。
温恒玮立马拦住她,“别,你走了,这个祖宗马上就要闹腾了。”
“我可以冒昧地问一问他今晚到底怎么了?”
到现在,她的胸口依然被他的话牢牢堵着。
“我还真不知道,说找我喝酒,可我过去的时候,他就成这个样子了,然后就一直叫你的名字,大约跟你有关?”
夏槐更是不解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仅仅过了一天,突然变成这样了。
温恒玮眼珠子快速一转,立马胡乱编出一个理由:“奥对了,我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事情,得回去了,你忙着照顾一晚,我明天再过来,再见!”
还没夏槐挽留,温恒玮已经三步作两步地走出了房间。
卧室只剩下他们两个,夏槐茫然无措,想打电话给刘管家求救,可看到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夏槐无奈,只能坐在床前,托着他的腰,慢慢剥下他的外套,给他放平后,再轻轻给他盖上被子。
她又摸了摸江谨昀的额头,依然很滚烫无比,要不是心跳还算稳定,她就考虑送他去医院了。
他躺在床上,眉头紧拧,嘴唇还带着点微微的颤抖,看上去挺痛苦的。
在房间里有些乱的分寸的夏槐,左思右想,先摸到厨房里,烧了一壶热水,顺便在跟宿管阿姨发了个消息。
她记得她江谨昀说过,靠近他房间的那间客房是只给她准备的,那里面的东西应该都没用过。
她走进客房里的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用冷水沾湿后微微拧干,然后拿着它走到他的床前,微微蹲下身子,掀开被子的一角,一点点地擦拭着他的脖子、脸颊、额头,最后是双手夏槐还想给他擦擦胸口降降温,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去做。
这个时候水也烧开,她找杯子倒水的时候,发现柜子里还放着一瓶冠生园的蜂蜜,茶几上的果盘上还有两颗柠檬,正好可以给他做一杯醒酒的蜂蜜水。
放凉一点后,她把水端到床头柜前,然后弯下腰轻轻喊他:“小彦,我们喝点蜂蜜柠檬水解解酒再睡好吗?这样会舒服一点。”
她还是忍不住叫他原来的小名,原来是逼迫着自己改口。
现在要改回来了,她反而不习惯了。
他摇了摇头,忍不住闷哼了两声。
“听话。”夏槐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拿起杯子,将杯口对到他的嘴边,声音又轻柔又细腻地哄着他,“喝几口就好,是甜的。”
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因为怕苦不肯吃药,被夏彦软硬兼施下,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下去,当刺鼻的味道在她的舌苔里还没蔓延开来的时候,他立马就会把一颗糖塞进她嘴里。
糖的甜包围了她整个口腔,让她再也想不起来苦的味道。
江谨昀似乎听到了她的话,微微张开了嘴,夏槐有些激动地给他喝了好几口。
“咳咳——”
应该是被水呛到,他坐起身来拼命咳嗽着。
夏槐赶紧拍了拍江谨昀的后背,他却顺势倒在夏槐的颈窝处。
“我喜欢你。”
江谨昀温热的气息绕在她的耳畔,这四个字让夏槐胸口猛然一颤,她嘴唇紧闭,紧紧攥着双手,不安的潮水一下子涌进她的心里。
“不可能的,这是一个荒唐的、一个毫无里头的假设。”她在心里极力劝服自己。
“夏槐”
可他口中喊出的名字震碎了她花了整整一天的时候堆出来的防线全部碾成废墟。
突然起来的风暴,让她思绪乱飞,让她手足无措。
即使她想说服自己,也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
夏槐想逃避,她想用力推开江谨昀。
江谨昀终于抬起头,双眼朦胧地和夏槐对视,通红的眼眸里,一点点染上了情欲的颜色,带着灼灼的情意,
他慢慢靠近夏槐,夏槐只觉得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竟然忘了躲开。
时间被一点点地凝固,他侧着头,轻触到她温热的唇瓣,然后深深地吻了下去,带着无尽的欲望和深情。
缠绵又缱绻。
他们彼此的气息开始缠绕在一起。
第42章 我们不可能结束
夏槐的身体瞬间被点燃, 思维被格式化了一样,在那一刻也停滞了。
夜色正浓,屋内的暖空气骤然上升。
江谨昀已经深陷其中, 他指尖轻触, 慢慢捧上夏槐的脸颊, 情不自禁地想要更多,仿佛要融进她的每一寸皮肤。
所有的克制、隐忍, 在这个时候已化为虚无,所有的欲望像开了闸一样无法遏制,如同泊泊涌动的暗流。
猛然间,她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夏彦的身影,她瞪大眼睛,抽离的意识渐渐被身体唤醒。
夏槐一把推开江谨昀, 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她呼吸沉重, 心烦意乱,杂乱无边的思绪蔓延在心里。
【如果我没有猜错, 他应该喜欢上你了,是逾越了亲情的那种, 你们的感情,好像发生变质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完全证实了周惜漾的猜测, 也让夏槐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死了。
“他为什么喜欢我?他怎么可能喜欢我?一定是他酒后乱言喊错了名字, 不可能是我!肯定不是我!”她不停地催眠自己,依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原来他们是亲姐弟,他只能是她疼爱的弟弟。
现在他们没有血缘的羁绊, 但她只是个来京城求学的女孩, 呕心沥血才爬到半山腰处,而他是京城出生名门的公子哥, 已经站在了顶峰。
他们的身份相差更是悬殊,夏槐可能要奋斗一辈子,才能达到他现在的位置。
夏槐还是给刘管家打去电话,拜托他过来照顾江谨昀,自己则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里。
已经到了学校的门禁的时间,夏槐进不去,她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学校的附近走着。
空无一人的街道,寂静漫长的黑夜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旁边的一个公园,她走进去,找到一个长椅坐了下来,失魂落魄地看着天边那一轮惨白的月。
夜风轻抚树梢,发出诡异的“沙沙”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更加突兀。
她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是不是与他重逢后,走的每一步都是错的,让他们的关系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他又为什么生气呢?”夏槐更是不解。
今天晚上他这么失控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且大概是和她有关。
微信
她终于反应过来,她的微信还登在电脑上!
她呼吸一滞,整个人陷入慌乱的情绪之中。
完了,大约是
他看到了。
—
夏槐坐在公园里发了整整一夜的呆,一夜未寐。
第二天,她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宿舍做了一个简单的洗漱,然后准备去上课。
可是,课上的一个字她都听不进,魂不守舍地坐在教室里,直到韩婉喊了她两遍,她才知道下课了。
改论文的时候,脑子更是成了一团浆糊,一些要改的数据不是计入错了就是抄错行了。
这些低级的错误她原来从来没有出现过。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个上午。
煎熬到中午的时候,她还是选择去面对。
总是要亲自结束这罪孽深重的一切。
夏槐刚想联系江谨昀的时候,没想到他刚好也给她发来微信消息:
【今晚辅导课在汉悦庭。】
他就给夏槐发来短短九个字,后面一句话都没有说,平静到似乎前面发生的事情都不复存在。
夏槐在聊天框里删删减减,最后只是回了一个“好”字。
—
安然度过一个下午,夏槐准备去面对这场暴风雨。
她站在江谨昀的家门前,敲响了门铃。
虽然她也录入了指纹,也知道门锁密码,但她不属于这里,她的身份终究只能是江谨昱的家教老师。
或许连老师这个身份也不够格。
里面迟迟没有回应,等到的是江谨昀发来的一则消息:【直接进来】。
无奈之下,夏槐只能去按指纹。
进门后,她向里面扫了一眼,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原来这个时候江谨昱应该在客厅等她来着。
她换了拖鞋慢慢走进去。
这个时候,主卧的门也刚好打开,穿着睡衣的江谨昀从里面走出来。
两个人四目相撞,内心皆是破碎。
夏槐无措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应该已经酒醒了,但状态很差,双眼像是覆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迷雾。他那种萎靡不振的样子让夏槐心中一紧。
“江谨昱还没来吗?”她先开口问,声音里有说不清的苦涩。
“他今天不来了。”说完,他走向餐桌前,倒了满满一杯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夏槐死死捏着身前的肩包,局促地站在那里。
看到她谨慎不安的样子,江谨昀心底更是悲凉了。
“进来坐吧,别站在那里晃眼。”他语气还是忍不住重了一点。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不过短短一天时间,他们从亲密无间回到了曾经的疏远。
江谨昀一直缄默不语,夏槐见他不说话,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揣在包里的项链盒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慢慢朝着他那边推过去。
“这个还是太贵重了,我觉得还是物归原主最好,它应该属于更值得的人。”
他一下子听出了她话外之意,字字句句都直戳他的心窝。他盯着那个盒子,冰冷的目光仿佛没有了焦距,深暗的眼底充斥着他的怒意。
桌底下,他的双手死死被他攥着,指节抖动得厉害,骨头被他捏着都能听到轻微“嘎吱”作响的声音,胸膛里像有一团无名的烈火在燃烧着,差一点就要控制不住。
“昨天,麻烦你过来了。”他语气很冷,冷到像冬日里的冰霜。
“温恒玮已经跟你说了。”
“不需要他说,我自己记不得吗?我是喝醉了,不是死了。”
夏槐的心猛然一沉,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昨天的事情,他都记得!
她始终低着头,不敢再跟他对视。
“小”
“小彦“这两个字她差点脱口而出,她想起了江谨昀昨天对她的警告,于是又默默改口,“江先生,我还是这样叫你吧,我想我们是该结束了”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心中涌起阵阵不安。
“结束什么?”他的声音平静到像一潭死水。
“我们的感情不应该走到这一步,我们始终只能是姐弟,现在已经走到死路了,我们应该回头去找各自的方向,对彼此都好。”
变质的亲情,终究是属于畸形,会带来无法想象的后果。
这段情路注定不得安宁。
“可是你都没把我当成你的亲弟弟!连亲情都是假的!”他红着双眼,突然一吼,直接把桌子上的项链盒子扔到几米远。
夏槐吓得一激灵,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你太狠了夏槐,我一直以为你会像小时候那样对我,原来都是装的,你真的没有心。”江谨昀已经哑声,看向她的眼里闪烁着隐隐约约的泪光。
夏槐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掐出一道道血痕。
她以为江谨昀找到他,只是一个执念,只是想填补心中的空缺,只要陪着度过一段时间,他的执念会慢慢变淡。
说难听点,夏槐始终觉得,江谨昀已经不是夏彦,他是不可能看上她的,也不会永远把她当成自己的家人,所以她一直识趣地做好离开的准备。
她没有想到江谨昀是真的动了感情了,而且用情至深。
“对不起”她心生愧疚,但最终只能挤出这三个字来。
“十年前,你伸张正义为我找到父母,亲自送我离开的时候,就跟我道过歉,有用吗?”
夏槐抿了抿嘴唇,一滴温热的泪水掉落在她的手上。
“我以为这样做,对我们两个都好。”
“欺骗我的感情就是对我好吗,嗯?”江谨昀站起身,把茶几上的一沓文件甩到夏槐的怀里,“我知道你在研究虚拟现实这个方面,我花了整整一个礼拜给你做研究、找项目,我一心只想给你铺路,我一直费尽心思想对你好,想让你开心。这几个月走来了,我对你的感情你应该看在眼里,换来的,却是你的虚情假意。”
他自嘲地冷笑一声。
夏槐捏着文件,看着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他做的资料,甚至还有他手写的批注,她内心承受着无法言喻的煎熬。
“夏槐。”江谨昀慢慢靠近她,拽着她的手腕,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搂住她的腰,稍稍一揽,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温热的指腹贴在夏槐嘴唇边,轻轻摩挲着,慢慢启齿,“我们不可能结束。”
看到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笑容里面似乎还藏着阵阵寒意,让夏槐不免心惊。
这样的江谨昀,让她陌生。
夏槐想推开江谨昀,但他力气实在是太大,她更不动弹不了。
“你别这样,江谨昀,你冷静一点。”
夏槐无助又可怜的看向江谨昀,他跟她对视了两秒,看到夏槐的眼眶已经湿润,心中一怔,他狠心瞥过目光,竭力抑制住内心的波澜,将刚刚眼底出现的动容又藏了起来。
“夏槐,我忘了告诉你,陈百乔是被我骗走的,你把他当成哥哥,人家早就对你有了心思。”
“不可能,不会的”
江谨昀一点点抚摸着她的发尾,微凉的唇瓣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她的发丝,声音里沾满了情欲:
“怎么不可能,不过呢,他永远配不上你。既然昨天醉酒的时候,我已经说出真话,那我今天不妨就告诉你,我是喜欢你,而且自始至终,只喜欢过你一个人,现在是,以后也是,这辈子我非你不可了,既然你始终没有把我当成过弟弟,那不妨我们换种方式相处。我们原来可以是姐弟,现在也可以是情人,你说对不对?”
夏槐挣脱不开,只能不停摇头,“我求你别这样,不可能,我们不可能的!家教老师我不做了,欠下的钱我以后肯定会还,加倍还你!你放过我吧,我们放过彼此,你和我都会有更好的生活,现在这样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江谨昀心凉了半截,苦笑一番,原来夏槐所说更好的生活,是没有他的世界。
“如果我现在就要呢?”他微微勾唇,捏着她双肩,强迫她看向自己,“陈百乔最近在给奶奶治病,应该要花到不少钱,医生还是我给他找的。如果我亲自去找他还医药费,你说,他会不会给?那给老人家治病的钱,谁出?有些病可不能拖,我说的对吗?”
他威胁的话轻描淡写,却狠狠压着她的心,让她瞬间哑口无言,内心却混乱如潮,根本无法逃避。
第43章 满眼都是她
江谨昀这才放开夏槐, 她连连后退了几步。
看到她慌张的模样,江谨昀的眼里又黯淡了几分。
“我们相处这么多天,你就没有对我有一点点感情?”
江谨昀声音破碎, 眼里的湿润反射着细碎的光, 他在满是失望的废墟里, 祈求在捡到一些希望的光亮,哪怕是一点点。
他不相信, 分离这么多年,现在的夏槐对他都是虚情假意。
夏槐低着头,沉吟不语,所有的话都如鲠在喉。
“好”他步步逼进夏槐,吓得她连连后退,直把她逼到墙边, 让她无路可走, 在她眉眼处轻轻落下一吻,轻柔而又短暂, “夏槐,我们重新开始, 来日方长。”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神闪烁不安, 只期盼着这一切都是个梦。
“你走吧。”他转过身, 垂下眼眸,眼里灰蒙蒙的一片。
听到这句话,夏槐才如释重负, 她靠在墙壁上, 只感觉自己全身瘫软,差点都站不稳。
不知道为什么, 江谨昀的话,会让她心里莫名空落,自己明明想远离他才是。
她望着天花板怔了好一会,还是拿上包,在玄关处迅速换了鞋,打算离开,
“等等。”在她刚开门,两只脚都踏出去的时候,江谨昀叫住她,捡起地上的项链盒子,沉着脸扔到外面,“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还回来的道理,既然你觉得它不适合你,丢掉或者送人,随你。”
江谨昀咬着牙,加重了“随你”二字。
还没等夏槐反应过来,他已经“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寂静的楼道里只剩下夏槐一个人,她拖着沉重的身体,蹲下身子,小心地捡起了地上的盒子,双手颤抖地打开它,拿起里面的项链,轻轻抚摸着坠链,然后把它放进捧进自己的怀里,失声啜泣着。
她眼眶酸涩,温热的眼泪一滴滴掉落在坠链上,发出微弱的响声。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下去,她只身于黑暗之中,无助又仿徨,已经看不清自己想走的路。
她真的很喜欢这条夺目的坠链,但它太于耀眼,带在她身上,终究会显得突兀
—
第二天晚上,江谨昱补课的地方终于放到了别墅,这让夏槐微微松了一口气。
今天任务相对比较轻,所以她也去的早了一些,尽量补上前面缺的课程。
在给江谨昱讲阅读理解的时候,门“啪嗒”一声开了。
夏槐心里一咯噔,平时保姆管家过来的,都会敲门,除了江谨昀。
正在她努力思考着要如何面对的时候,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妈妈!”江谨昱从座位上跳起来,立马扑到她的怀里。
听到“妈妈”两个字,夏槐心里更加慌张了。
是江谨昀的母亲,江家夫人杨梦娢,那个曾经亲自来警告过她的女士。
如果让她知道,此时坐在这里的教她小儿子的老师,是那个千古罪人的女儿,还跟她的大儿子纠缠不清,那后果简直不敢想。
想到这里,她把头埋得更低了,只觉得心孤意怯。
“我已经两个月没看到你了,好想你,还想daddy,对了daddy回来没有?”
杨梦娢一脸慈爱地抚着小儿子的头发,亲昵地回:“爸爸在国外还有事要处理,可能要晚点,五一的时候能回来,我们一家四口能好好坐下来吃顿饭了。”
“太好了!记得让daddy带高达模型回来!”
“臭小子,合着不是想爸爸,而是惦记着玩具是吧。”
江谨昱调皮地做了一个鬼脸。
杨梦娢抬眼,目光移到书桌前,这才注意到一边的夏槐,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眉心微微一敛。
余光中,夏槐发现她在看着自己,心中一紧。
本来江夫人一进来就让她心虚,他们母子俩对话的时候,她默默低着头,书里的内容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现在她这么盯着自己,更是让她提心吊胆,生怕她能认出自己来。
“小昱,这就是你的英语家教老师?感觉很年轻?是哥哥请来的吗?”杨梦娢心中狐疑,
江谨昱点点头,难得为夏槐辩解:“夏老师虽然年轻,但是她教得很好,我最近英语进步了好多。因为原来几个虽然是特级教师,但是教学思维很古板,我不喜欢,但小夏老师的教学方法很符合我的胃口,而且她是名校的硕士生呢!”
“那就好,小昱如果喜欢那就让她一直教下去。”
夏槐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她质疑的只是自己的能力。
—
中间休息的时候,夏槐看到江谨昀发来的消息:【到我书房来。】
夏槐不想面对他,又无法拒绝他,上楼的那双脚跟绑了铅一样。
进去时候,他还在专注着办公。
“找我”经历了昨天此事,夏槐见到他更加怯懦了,声音小得如同耳语,“是有什么事情吗?”
江谨昀头也没抬,一边翻阅着合同一边回:“看看沙发上的那条裙子,你喜欢吗?”
夏槐疑惑地回过头,看到沙发上躺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身裙,看着依然价值不菲。
他指了指里侧的洗漱间,“去换上,我想看看。”
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容她拒绝的道理。
夏槐轻轻叹了一口气,拿上裙子走进了洗漱间,要是违逆他,不知道他又要说出什么让她心惊胆战的话来。
她细细地抚摸着手里的裙子,淡蓝色的裙子如羽毛般轻盈,灯光下,它闪烁着柔和的光泽,上面还点缀着浅蓝的花纹。
她很动容,却不敢接受。
大约五分钟,夏槐小心翼翼地穿上了她,只是后面裙子的拉链,她怎么伸手都够不着。
她只能硬着头皮出去,然后皱着眉指了指自己的身后,“我我拉不上。”
不过五分钟的时间,江谨昀的目光瞥向夏槐那里好几次,心痒得已经看不进方案里的任何一个字了。
他抬起头,深望着她,眼底闪过一抹暗茫,眼里的灼热迅速流进血管里,一直蔓延到全身,在胸前凝成一团难以压制的炙火。
她一袭长裙向他走来,裙子衬的她皮肤更加白皙,和脸颊那抹绯红相得益彰,随着她的碎步,裙摆微微晃动着。
他根本移不开眼,除了她,外物仿佛都失去了色彩。
小时候和夏槐生活在通川的时候,她从来没有穿过裙子,放学的路上,她看到展柜里放着那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恋慕了好久。
他十二岁那年,省吃俭用,已经快攒好买下那条裙子的钱。
可就差一点点,最终他还是带着恨意和万般的不舍,离开了姐姐,离开了那座有她的城市。
江谨昀站起来,朝着她身后走去,轻轻地把拉链给她拉了上去,曼妙的身线更衬出她的惊艳,躲在后面的他喉结滚动,拼命咽下自己的欲望。
他走到夏槐的身前,底眸凝视着身下的她,嘴角勾起,手臂蓦地用力,把她扣进自己怀里,凑到她耳边道:
“阿槐,你穿这个,特别好看。”
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点惑人心弦的气息,夹杂中淡淡的槐花香萦绕在她的耳畔,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颤,整个神经瞬间被麻痹了一般。
江谨昀紧紧地搂着她,下颚顶在头顶轻轻地噌着,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夏槐用了些力气,想推开他,但根本无动于衷。
他的母亲还在别墅里,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大儿子正抱着一个家教老师,这个老师还是曾经拐走他儿子的家属,估计想把她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你放开我,你妈妈还在外面,要是要是被她发现,我就完蛋了”
明明是求饶的语气,却让他听出撒娇的意味,这让他心里莫名的暗自窃喜。
他终于放开夏槐,还仔细地给她理了理褶皱的裙子。
“阿槐,明天不用过来上课,穿上这条裙子,我带你去见个人,你会想见的。”
夏槐咬着嘴唇,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担心这样一直落课,暑假之前都不知道能不能结课。
她只想快点结束,快点远离这个虚幻的梦境,回到自己的正轨上来。
“去上课吧。”江谨昀看向她的目光,温柔至极。
听到他的话,夏槐二话不说,去洗漱间里迅速换下衣服,然后阔步就想着出去。
“等等。”江谨昀又拉住她的手,“我想听你叫我谨昀,叫了我就放你走。”
他带着百般期许看着她。
夏槐腾出一只手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分钟上课了,她纠结了几秒,很是生涩叫出口:
“谨昀。”
她的声音轻柔又绵密,如同加了糖霜的酒酿,激动的心情仿佛点燃了他每一根神经。
“嗯,明天见,阿槐。”
那般宠溺的笑容,只出现在夏槐的面前过。
—
第二天,夏槐开完组会,简单吃了一顿饭,就打算去图书馆。
怕晚上赶时间,她迟疑了好久,还是把江谨昀昨天送给她的裙子穿在了身上。
韩婉和另外两个室友难得看到她穿上裙子,顿时眼前一亮。
韩婉有点兴奋地在她周围转了好几个圈,观赏了好一会,连连赞叹道:“这条裙子太配你了吧,太漂亮了,夏夏。我看了都爱上你了。”
秦雅萌也凑过来,挑挑眉一脸好奇地问:“夏同学,你平时都不穿裙子的!说,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有这个裙子材质是上等的,价格起码上万了,是不是你那个百乔哥哥送的呀?反正不管是谁买的,这眼光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好看!”
夏槐被她们夸得很不好意思,赶紧编了一个理由,只说是好朋友秦臻买给她的离别礼物。
要是让他们知道是学校董事,恒创集团的董事长江谨昀送的,估计只会让她们觉得荒唐。
她拎着电脑包走进了图书馆的电子阅览室,找到一个位置坐下后,便专心写起论文。
不过十分钟,她的余光中看到一个人坐在了她的斜对面,不慌不忙地拿出他的电脑和一些文件。
夏槐的直觉让她忍不住抬头,看到江谨昀的那一刻,她身子微微一抖,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第44章 故人
她不相信这么凑巧能在图书馆碰到江谨昀。
江谨昀左手撑着下巴, 右手摁着鼠标的滚轮,嘴角翘出一个隐约的弧度。
夏槐咬咬嘴唇,眯着眼打量着他。
她都这么明显看江谨昀了, 她不信这个人还没有发现她。
她想了想, 还是给他发了一个微信:【你怎么在这里?】
江谨昀看到消息后, 笑意更明显了。他拿起手机,指尖飞快地在聊天界面敲了几个字:【我为什么不能再这里?】
夏槐:【你来图书馆办公?】
江谨昀:【不可以吗?我找唐德教授聊了一会专业上的问题, 然后就顺路过来了。】
夏槐无言以对,就发了一串省略号。
唐德教授知道她在电子阅览室,大概率他是从唐教授那里打听过来的。
她本来想放下手机,却看到界面又弹出了一条消息提示:【好好学习,傍晚一起走。】
此时的夏槐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给他翻个白眼。
她没有再理江谨昀, 当他不存在一般, 专注于查阅资料和整理文献。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股强烈的疼痛在她胃部翻涌, 接着出现了那种熟悉的下坠感。
“完了。”她心里一慌,紧紧捂着肚子, 弓着腰靠在桌上,眉间拧成一团, “真是,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坠痛感越来越强烈,腰酸腿软都接踵而至,她蜷缩在位置上, 疼得冷汗直流。
“怎么了?”江谨昀直接走到她身边, 蹲下身子,表情凝肃地关切着她, “是不是生理期?”
夏槐强忍着疼痛,勉强点了点头。
每次生理期一来,夏槐都会忍不住暗骂自己是不是来渡劫的,痛经到底是何方神圣创造出来的,真的要了她半条命。
“怎么提前了?”他心里一样跟着着急,“有带吗?”
夏槐有些发懵,很疑惑他是怎么记得自己生理期的日子的。
“原来一向都准,可能这两天着凉了就提前了,没随身带。”
江谨昀摸了摸她冰冷的手,柔和回:“先趴一会,我出去给你买。”
现在的她想不了太多,只能解决当务之急,于是轻轻“嗯”了一声。
—
图书馆理学校的东门最近,江谨昀出校门后,走了三百多米,终于找到一个小超市。
他找了一圈,终于有卖卫生巾的地方,但是看了半天,发现每包的尺寸都不一样。
于是他打开了百度搜索:【女孩子生理期第一天建议用的长度。】
搜索的答案给了一堆,他照个好多个标准买了一堆。
后面还给出了生理期来时候的注意事项:多喝红糖水,还要注意保暖,切忌不能着凉。
“红糖水”江谨昀喃喃着,又绕着超市走了一圈。
结账的时候,有两个排在他后面的女大学生窃窃私语着。
其中一个女同学道:“前面那个男生好帅,我们学校的吗?”
另一个摇摇头回:“看着不像,要是我们学校有这号人物,早就传开了,反正我没见过。”
“不管是不是,他肯定是来给他女朋友买东西的,又帅又贴心,现在这种男生不多了。哎,不像我前男友,我生理期来的时候,他光顾着打游戏,也不理我,只发个多喝热水敷衍了事……”
—
江谨昀付完钱后,便一路小跑到图书馆。
夏槐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还腾出来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感觉宫腔那边疼到都快没知觉了。
一转头,她看到江谨昀正拎着一个大购物袋,火急火燎地朝她这里走来。
夏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就是买一包卫生巾吗?为什么这么大的阵仗?这是把半年用的都买来了?
江谨昀半跪在夏槐身前,打开购物袋,轻声讲:“我不知道你用什么规格的,于是都买了,你自己看一看?”
看到她面色苍白无力的样子,江谨昀心里泛起阵阵心疼。
“麻烦你跑一趟。”她很是感激,在袋子里垒着的一堆中,随便拿了一个中等的,便匆匆跑去厕所。
处理好后,她感觉轻松了许多。
回到位置上的时候,夏槐却发现江谨昀已经不在旁边。她看了看四周,都没有他的身影,但是他的电脑和资料还放在那里,说明还没有离开。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江谨昀左手拿着她的保温杯,右手捧着一个热水袋,从休息室里走出来。
他把热水袋放在夏槐的肚子边上,又拧开杯盖,把杯子递到她的面前,“我刚刚去水房灌了水,还去休息室充了一个热水袋。这个是红糖姜茶,暖胃还能缓解疼痛,我在网上查了,说布洛芬也能止疼,但吃这个对身体不好,如果你实在疼得受不了,我再给你去买,好不好?”
他温柔至极的话语如一阵阵春日里的风,轻轻拂过夏槐的心里,让她为之动容。
“好,谢谢你。”夏槐脸上漾出一抹淡淡的笑,“谨昀”
空气仿佛沉寂了几秒,夏槐也没想到自己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称呼,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嗯。”江谨昀把夏槐腿上的热水袋又放的离她肚子近了一些,“我一直在旁边,实在疼就跟我说,我带你回车上休息。”
夏槐乖巧地点点头。
她不知道,江谨昀转身的那一瞬间,嘴角立马上扬,眼底的笑意根本收敛不住。
有热水袋的保暖,她又喝了整整一瓶的红糖水,疼痛果然慢慢减轻了许多,写报告的效率也提高了不少。
江谨昀还会时不时隔个一刻钟发个消息,来询问她的情况。
上次在生理期这么关心她的人,还是她的好朋友秦臻。
—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夏槐也完成了今天的进程。
江谨昀跟着她,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图书馆。
“还难受吗?如果实在不舒服,我们可以改天去。”
“现在去吧,裙子我都穿了一个下午了,不去白穿。”她其实也有些好奇,江谨昀带她见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因为这个时候,校园里的人比较多,为了不落人口舌,两个人心照不宣拉开了距离。
江谨昀走在她后面,特地放慢了脚步,微微歪着头,目光时时刻刻都落在她的身上。
“这条裙子穿在你身上,才有了它的价值,怎么会白穿?”他的每个字里都带着柔情蜜意和数不尽的缱绻。
夏槐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脸颊上又显出了那抹微微的红晕。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越来越禁不住夸了,从前别人怎么称赞她的时候,她都能不为动容的。
—
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江谨昀又一次带她来到了京城的郊区。
而且这个路线很熟悉,好像上次也走过。
“我们还是去温恒玮开的那个度假村吗?”夏槐忍不住问。
“不是,在附近,一家精神疗养院,也是恒玮投资的。”
“疗养院?”她嘴上喃喃道,心里更是疑惑了。
车停在了养老院的门口,工作人员确定江谨昀的身份后,便放他们进来了。
夏槐观察着周围,里面的植被郁郁葱葱,空气非常新鲜,绿化做的不是一般的好。
确实是一个疗养的好地方。
“你好,江先生。”里面的一个负责人走过来接应他们。
“嗯,请问现在我们方便去看曾女士。”
“可以的,她刚好用完晚饭,本来打算让护士陪她到楼下散步,现在你们可以陪她去。”
夏槐听着他们的对话,冥思着他们口中的曾女士到底是谁。
“走。”正发着呆还没回过神来,江谨昀已经拉着她的手往楼上走了。
“曾女士是谁呀?”
“一个故人。”他卖了一个关子。
夏槐回想故去所有认识的人中,姓曾的女性,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那个让她一辈子都感激涕零的人。
“是曾小桃老师吗?”
她不敢确认,因为这个猜测有些荒谬。小桃老师是实实在在的通川人,在通川出生,又在那里上大学和教书,怎么会来京城。
“嗯。”江谨昀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笑容缱绻,“我们阿槐就是聪明。”
他带着夏槐来到顶楼,楼道里很是安静,日落的余晖最后一次洒向大地,然后沉入地平线下。
日暮后,正式进入了黑夜。
他停在一间房前,夏槐站在他的后面,心里隐隐有些激动和澎湃。
她和小桃老师已经十多年没见了,从前小学毕业后,夏槐和她都常有联系,直到初二的时候,她听说小桃老师搬家了,小桃老师只给夏槐留下一句“老师希望夏夏以后的路,平安又顺遂。”
后来,小桃老师连电话都换了,还搬了家,夏槐找过她,她却像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难道是小桃搬到京城来了,那为什么会和她不告而别,夏槐很是茫然。
打开门的时候,曾小桃正背对着他们,静静地坐在床上。
她的后背有些佝偻,一个背影就能感受到,她这么多年来饱受过的沧桑。
江谨昀在门口停住脚步,轻轻拍了拍夏槐的肩膀,“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夏槐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朝着她一步一步走过去。
“小桃老师?”走到曾小桃身后的时候,夏槐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我是夏槐。”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坐在床上的她全身一颤,身体立马僵直在那里。
第45章 我们做不回姐弟了
十八岁那年暑假, 江谨昀考上了京城大学,也正式进入恒创集团锻炼,为接手公司做准备。
父亲江海川开始拓宽海外市场, 公司的重任一点点放到了江谨昀的身上。
二十岁那年的寒假, 一家四口十年来第一次分开过, 除夕那晚,江谨昀还在公司里忙活。
零点的钟声响起,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他看到烟花姹紫嫣红,照亮了整个夜空。
在炸开的烟火声中,他的记忆一下子被勾进了十年前,和姐姐一起过年的那段时光。
他们会用攒下来的钱,去买各种各样的小烟花, 然后偷偷带到天台去放。他们会尽情地挥舞仙女棒, 也会对着孔明灯许下各自的愿望。
可是,也许那年的孔明灯受了北风的影响, 在天空飘了不过几分钟,便落了下来, 随之而沉落的,还有江谨昀刚许下的心愿:
和姐姐一辈子, 永不分离
等烟花声渐渐消逝, 江谨昀才从不断涌进的回忆里一点点走出来,酸涩的眼眶早已经湿润。
“姐姐”他忍不住喃喃地叫出口,“原来放下你, 是这般难。”
—
大年初二, 江谨昀把公事提前处理好后,买了最早的一个航班, 独自飞往通川。
那个有恶魔想拉他入地狱,又有人用近乎全部的爱把他捞起来的城市。
江谨昀想亲自打听她的情况,他真的很想亲自告诉姐姐,他很想她,无数日日夜,总能在梦中见到她。
老宅已经近乎荒凉,除了几个空巢老人,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了。
他在附近转了一圈,怕触景生情便离开了这里。
想要打听到夏槐现在所在的地方,江谨昀想到了她的一些亲友。
一个是姨奶奶,姐姐曾经带着他去过姨奶奶家两次,他还记得路。
只是找到那里的时候,邻居告诉他,那一家的祖母已经早已经去世,剩下的家人也搬去其它地方。
江谨昀有些失望,忽然想到另一个故人,他们肯定知道她的下落。
他买了一些补品,靠着记忆,来到陈百乔的老家。
果然应了他猜测,这个时候只有陈百乔的奶奶在家里。
只是奶奶古稀之年,记忆力也下降了,看到江谨昀许久都没认出他来。
江谨昀以陈百乔初中同学的身份,把补品送给了百乔的奶奶,又陪她说了一会话,从她那里打听到了姐姐的情况。
奶奶说,夏槐去京城上了大学,她让孙子也跟着去了,正好两个人有个照应。
听到她也在京城,江谨昀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她在京城上大学!原来他离姐姐这么近!
他甚至在心里遐想过,姐姐来京城,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是他也在京城的缘故。
陈奶奶还告诉江谨昀,姐姐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是在一众的流言蜚语中考上了京城的大学,这么多年,也算苦尽甘来了。
他悲喜交集,在陪伴姐姐的日子里,他就知道姐姐很刻苦,自那件事情后,江谨昀真的不敢去想,后面的日子,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他也开始犹豫,如果现在出现在她的面前,会不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
离开陈奶奶家后,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没一会,记忆就带他走到了小学附近,那个承载着他和姐姐许多回忆的地方。
他偶遇到了从一年级带他到六年级的班主任刘老师,没想到她对自己还有眼熟。
“你是夏”
保安不放外人进去,江谨昀本来想走,但看到刘老师,便想着让她带自己进去看看。
“老师您好记得我,我是夏彦。”
他跟在刘老师的身后走进小学,正值傍晚,低年级的学生正背着书包,三三两两地结伴出校门。
“姐,今天你生日,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个大惊喜哦!”
“神神秘秘的,我可是期待了一天!”
一对姐弟背着书包,一边聊着天,一边蹦蹦跳跳地往门外走,和江谨昀擦肩而过。
思绪又被带回十年前,他仿佛看到了姐姐牵着自己的手,走在香樟大道上,他似乎还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
让他欣喜,让他安心。
他在学校逛了一会,又陪刘老师聊了一会天。
刘老师提到了姐姐原来的班主任曾小桃,说她因为婚姻上出现了很大的纠纷,请了好长时间的假了,可能要辞职了。
她还说,曾小桃原来有一个女儿,因为给她看病花了不少钱,但最后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最后她还是去世了。丈夫常年冷暴力她,最近又因为在处理离婚的事情,她的精神上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她的丈夫又因为有些势力,她娘家又没有人,很有可能在离婚上成为弱势一方。
江谨昀对外人的事情本不感兴趣,但曾小桃曾经是姐姐的班主任,这么多年来对姐姐一直有照顾。
于是,在他离开前,他决定帮小桃老师一把。
通过刘老师,他联系到了曾小桃,见到她的时间,江谨昀发现她已经精神萎靡,神色黯淡无光,似乎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嘴里一直喃喃喊着她女儿的小名。
江谨昀带她看了医生,一系列的检查后,她被确诊为重度抑郁和重度精神分裂症,必须立即进行治疗。
也幸好是江谨昀先发现了她有精神疾病,要是让她丈夫知道了,肯定会以直系亲属的名义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到时候连法庭都上不了。
江谨昀通过人脉,找来了京城最优秀的家庭法律律师和顶尖的心理医生。
在心理医生和律师的陪同下,曾小桃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和丈夫打起了离婚官司,拿到了属于的财产。
离开通川的时候,江谨昀不放心把小桃老师一个人放在那里,想到姐姐也在京城,朋友温恒玮最近又投资了一家精神疗养院,他可以把小桃老师安顿在那里。
等和姐姐相认了,他便会找个时机,带姐姐去见她。
曾小桃在疗养院一呆便是整整两年,气色也逐渐转好,医生说,她快符合出院的标准了。
—
夏槐绕到曾小桃的身前,小桃老师不过也四十出头的年纪,头上却出现了不少银白色的头发,脸上布满了不该在她这个年纪出现的皱纹,双陷的眼睛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听到“夏槐”这个名字,她浑身都在打颤。
夏槐在小学的时候,就告诉过她小桃老师,她不喜欢自己现在的名字,以后想改名叫“夏槐”,寓意吉祥和坚韧。
曾小桃很支持她,后来,她就真的把“夏槐”当成她的大名,不仅课上课下都会这么叫她,还会把名单册上“夏招娣”这个名字改成“夏槐”,让其他老师也这么叫她。
“夏槐”她木讷地看着夏槐,嘴里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是的,对不起小桃老师,我现在才来看你,我知道你后面受了不少苦。”夏槐坐在她的身边,拉着她手,哽咽道。
“夏夏,是我的,学生。”她一词一顿,很艰难地把话吐出来,“也是,我的,孩子,跟我女儿,一模一样”
她还没说完,夏槐的泪水就一点点砸在了被褥上。
伴随而来的,还有曾小桃的啜泣。
夏槐一把抱住曾小桃,埋在她颈窝处声泪俱下:“小桃老师,我好想你。”
曾小桃犹豫地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她。
有的时候,亲情这种无形的东西,不需要通过血液,也能无声无息地延续下去。
—
夏槐陪曾小桃在楼下散了一会步,江谨昀始终陪在她们身后。
大约晚上八点,曾小桃服了安神药,便到了入睡的时间,夏槐和江谨昀也准备离开。
“小桃老师,我后面还会来看你的。”
“好,我今天,能睡个好觉,你也是。”曾小桃说话还是很慢,但脸色红润了不少,语气间也比刚刚见到她的时候欢快了许多。
—
江谨昀送夏槐回了学校。
路上的时候,他把当年所有的真相告诉了夏槐。
“所以你在两年前就已经找到我了?”
“嗯,那时候我才大三,在公司根基也不稳定,我还没找到跟你相认的时机。”
夏槐心中有些澎湃,她看向远边,路灯的照耀下,她的视线变得朦胧起来。
短暂的沉默后,她轻轻启齿:
“谢谢你,小彦,帮我了这么多。”
她又叫回了江谨昀原来的小名,因为现在,似乎叫“江先生”和“谨昀”都不太合适。
“为什么不叫我‘谨昀’了?”
“我觉得”她终于鼓起勇气说,“我们可以相处下去,但是我们只能做朋友或者是姐弟,其余”
“你对我真的没有别的感情了吗?”
夏槐的心海波涛汹涌,昏黄的路灯让她的眼里出现茫然的神色,她只能摇摇头,但她心里却能清楚的知道,她否定得有多不坚定。
江谨昀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夏槐的回答会是这个,但心中还是会暗暗失落。
—
准备下车的时候,夏槐梅开二度,安全带又一次解不开卡在了那里,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真是越心急越容易惹上事。
江谨昀侧过身,耐心地给她解扣。
随着“咔嗒”一声,夏槐也松了一口气。
也是第二次,两个人在车上靠得这么近。
夏槐看到他纤长而又浓密的眉毛,在微微地颤抖着,蓦然间就勾勒出了无数悠远而又绵长的情愫。
目光交汇,仿佛擦出了无数的火花四溅。
气温骤然上升,她心跳也随之一点点地加快,却跟上次不同,这次像三两片羽毛落在她的心底,轻轻挠动着,让她无法自拔地陷入其中,一股难以名状的动容涌上心动,眼里蓦地闪烁起来。
看到她脸上微妙的变化,江谨昀心中隐隐激动,他左手支撑在座位上,微微侧头,试探着靠近她,呼吸沉重而又缠绵。
夏槐没有躲闪,竟然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们小时候相处的画面。
“姐姐。”她的耳边响起弟弟小时候稚嫩的声音,一股莫名的罪恶感也袭来。
在江谨昀触碰到她嘴唇,彼此的呼吸就要交织在一起的一刹那,她猛然睁开眼,立马撇开头。
“不行。”她哑声道。
一盆凉水浇过头顶,他血液中刚刚燃起的火焰在这一刻也被掐灭,那股寒意从血管一直蔓延到全身。
“没事,我不会勉强你。”江谨昀眼底的落寞根本藏不住,他慢慢放开夏槐,回到了驾驶座上。
夏槐没有多停留,有些狼狈,想开门就溜。
“等等。”江谨昀叫住她,沉声开口,“我不会放开你,但阿槐,我们也做不回姐弟了。”
第46章 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临近毕业, 夏槐更加忙碌起来,毕业论文和答辩也要开始着手准备着。
她还要规划的,是毕业后的去向。
倒是这几个月, 陆陆续续有有公司给她发来邀请函。温控集团的温芮瑄也来联系过她, 不过她还没决定好, 所以只能先含糊过去。
江谨昀的闯入,仿佛让她生活的轨道一点点偏离原来的方向。
秦臻和周海昭马上离开京城, 说来也巧,两个人都被分配到了通川的航空基地工作,兜兜转转,也算是学了一身本事回乡了,而且两个人彼此还有个照应。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江谨昱半年的辅导也快接近尾声。
其实每一天, 夏槐都不曾忘记过离开, 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种羁绊越来越深, 相处的美好和现实的苦涩交织在一起,让她涌上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覆盖出她原先生出的想法。
四月底,夏槐又开始遇到难题。江谨昀原来是夏彦的时候, 生日是在五月二日, 而他真正的出生日期是在同年的六月初二。
她不知道该给他过哪一个,更不知道该不该给他过。
各种各样的问题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一度陷入了迷茫。
—
“夏夏, 毕业后, 我打算还是回去工作。”韩婉突然就改变了自己的计划。“京城人才辈出,我比较平庸, 所以很难熬出头,但家那边就不一样,以我的九八五应届生的身份,可以在那里有更好的待遇。我前几天试着在家那边投的几份简历,没一会就收到他们的offer了。”
夏槐尊重并且理解她的想法,她也是以全市前五十名考到这里,但在京城待了将近六年,她是真真实实体会到了相互竞争的压迫感。
还有,他也在京城,她似乎更不应该留在这里。
立夏匆匆而过,事情一忙,夏槐都忘记江谨昀五月二号的生日了,既然他也没提起来,那只好把准备好的礼物放到他真正的六月初二送了。
六月初后,时间像被按了快速键一样。
交完毕业论文和完成答辩后,就是拍毕业照。
到六月中旬的时候,夏槐就剩下最后一项要参加的毕业典礼了。
“夏夏,你怎么想的呀,那个温总给你发来邀请,我看那个项目非常适合你,你为什么拒绝啊?”和夏槐穿着学士服前往礼堂的路上,韩婉很是疑惑,刚刚夏槐直截了当地在电话里回绝了所有的offer。
“因为我也准备回通川了。”
“什么?”韩婉停住脚步,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在京城大展宏图一直是你的计划啊。”
“我也不适合这里。”夏槐望着天苦笑,“你说的是对的,在家乡,能更好的发展,而且我那两个朋友也回家了,正好有个伴。”
她只说出一半的真相,还有另一半,是她想彻底放下江谨昀,放下心中的牵绊。
可能再陷入一点,她也走不出来了。
所有他们,不该再有丝丝缕缕的瓜葛。
—
温恒玮有些头大,今天度假村有两个外国来的大客户来这里度蜜月,但是江谨昀下午也耷拉着脸过来,然后在他这里喝了整整三瓶高浓度的红酒。
他还想开第四瓶的时候,立马被温恒玮拦住了,再这样喝下去,最近的医院都来不及送。
“她不要了,她好像不要我了”江谨昀瘫在沙发上,嘴里不停地喃喃着,神志越来越不清,昏黄的灯光下尽显他的悲凉。
温恒玮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深深叹了一口气。
一向有分寸和理智的江谨昀,这么多年就三次喝成这样酩酊大醉过,三次还都是为了一个人。
“兄弟啊。”看着端来的醒酒汤江谨昀也不喝,他又气又急,“你说你这个条件,要什么没有,非要载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原来还是你姐,真是造孽。”
他能依稀听进温恒玮的话,泪光闪烁,噙在眼角已久泪水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老板,Roger和Grace快要到了,你再去检查检查,我怕有什么漏了。”底下的员工已经是第二次来喊他出去了。
“知道了。”
温恒玮有些两难地挠挠头,他有急事要处理,又不能放着江谨昀一个人在这里,就他这魂不舍守的样子,温恒玮是真怕他会干出点什么傻事来。
踌躇再三,他决定还是联系夏槐,对症下药总比直接放弃治疗好。
至于结果,他也不敢去想。
—
整整一个下午,空气里都弥漫着燥热的气息,整个天空变得死寂沉沉的,黑云翻滚,偶尔远处传来几声闷雷,预示着夏季第一场雷电雨的到来。
毕业典礼结束后,研二的同学们开始陆陆续续地拿上所剩不多的行李离开。
除了韩婉,宿舍里另外两个室友以及收拾离开了学校。
韩婉是明天的高铁,夏槐则是后天的飞机。
从此,四个人算是真正的分道扬镳了。
整理衣物的时候,夏槐接到温恒玮的电话。
“夏槐姐姐,sos啊,江谨昀在我度假村那边喝醉了,我还有其它事情要做顾不上他,你要不过来照顾他一趟?”
夏槐的心情像一团缠绕的线,怎么解都解不开来。
她打开抽屉,拿出新缝的香囊,轻轻摩挲了两下又放了回去。
“行,我马上过来。”她还是答应下来。
是时候让她亲自去结束他们的关系了。
—
夏槐直接加钱让司机走了高架,缩短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赶到了郊区的度假村。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在天际留下一道刺目的痕迹,接着就是震耳的雷声。
暴雨侵袭,夏槐走得急又没带伞,顶着包匆匆跑进了度假村的主厅。
她没有看到温恒玮,倒是有个服务员来接应她,带她去了主餐厅的一个包厢里。
打开门的时候,夏槐看到江谨昀醉醺醺地躺在沙发上,双眼朦胧。
听到动静后,他微微睁开眼,看到夏槐的那一瞬间,他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来了。”他已经哑声,痛苦如潮水般袭来,紧紧包裹着他。
这是夏槐第二次看到他喝成这样了。
看到他这个颓废的样子,夏槐心里也很难受。
她顿了几秒,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头拜托了那个带路的服务员:“可不可以麻烦你,给我做一碗醒酒汤吗?”
“好的,马上。”
服务员离开后,她走过去,半蹲在江谨昀的面前,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果然很烫。
她很多想说的话都嘴边又尽数咽了下去,最后只柔声地问:“难受吗?”
江谨昀恍惚地摇摇头,然后突然坐起来一把抱住夏槐,在她耳边轻轻呼唤:“阿槐,我想你了”
他声音支离破碎,却字字都是真情。
夏槐本来想推开他,但听到他的话,一下子又顿在那里,她下意识地抚摸他后背,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窝处,“我在,谨昀。”
意识一点点坍塌,她也开始陷入那段不该触碰的边界。
这个时候,服务员推门而入,外面的一阵冷风吹进来,一下子又唤醒了下坠的思绪。
“夏小姐,醒酒汤已经做好了,还有这个时候我们老板让我给你的房卡,在一号楼三一四房间,他说拜托你把江先生送到房间,你就可以走了,然后会有专门的人过来照顾他。”
她清醒了过去,还是挣脱开江谨昀的束缚。
“好。”她接过服务员手里的房卡和醒酒汤。
她把醒酒汤端到江谨昀面前,好言相劝:“先喝一点好不好,不然胃还会难受的?”
“不要。”他眼尾泛红,嘴角下垂,清冷自哀的模样仿佛诉说着无数的委屈,“我只想要阿槐。”
“你别这样”夏槐低下头,无法言喻的苦涩涌上心痛。
她也算是哄着江谨昀把整整一碗醒酒汤喝了下去了,然后准备扶他回房间休息。
外面雷声阵阵,雨势汹涌。
夏槐看了一眼房卡,上面写着二号楼四五六,跟服务员刚刚说的房间号不一样,她没有多想,扶起江谨昀就前往卡号所指的房间。
因为上次来过一趟,她倒是熟知线路,不一会就带着他摸到了二号楼,然后坐上电梯前往了顶楼。
路上她扶着江谨昀,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乖乖跟随着她的脚步,倒也没有多沉,只是不过十分钟的路上,他在夏槐耳边呢喃了不下百遍的“阿槐”,她快要听出茧子来。
打开房门的时候,夏槐被里面的布置吓了一跳。
这个套房少说有一百多平米,而且从玄关处一直到客厅,都摆满了粉色和蓝色的玫瑰花。
她害怕自己走错了,退回来又重新看了一遍房门号,的确跟房卡上的一模一样。
夏槐有点狐疑,难道这个度假村的房间的风格都是这么独特的?
她看了一眼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可能电话刚打给温恒玮就要关机了,等会还要留着打车,所以眼下先想着让他躺在床上休息。
房间倒是比外面还要热些,而且她还要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这个味道让夏槐有些头昏,不一会脸上就染上一层绯红。
房间里那张大床更加离谱,上面铺满了红色的玫瑰花瓣,夏槐满脸的问号,都不知道怎么把江谨昀放下去。
给他脱完鞋,盖上被子,她捏了捏肩膀,总算松了一口气。
暴雨肆意,狂风助纣为虐,惹的树枝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
夏槐揉揉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头有些晕乎乎的,心里也莫名荡漾着异样的感觉。
“江谨昀,我们再也不要见了,就当我们,在京城从来没有相认过”
她用那双眼尾泛红的眼睛盯着床上的江谨昀许久,咬咬牙,转身就想走,江谨昀一把拉住她,任凭夏槐怎么推,都死死不放手。
“阿槐”他起身从身后一把抱住她,在她的耳鬓厮磨,声音断断续续:“不要走好不好,你是又要丢下我吗?”
此时的他,像一只被无家可归的小狗,在冰冷的街道里寻找他的安全感。
听着他的话,她感觉自己的皮肤都发出了不堪承受的灼烧感,一直蔓延到她的心脏。
“分开,对我们彼此都好,如果我们一直这样纠缠不清,反而会适得其反。我们本来不属于一条路,我们不会有好的结果。”
这些话,她好像在十年前就跟他说过一遍。
她在清醒和迷乱之间来回徘徊着,脚下却越来越沉重。
客厅的香味化成丝丝缕缕的烟,萦绕在空气里中,一直弥漫到房间里,然后钻进夏槐的脑袋里,再加上江谨昀在她耳畔低沉醇厚的声音,让她忍不住一阵战栗,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吟。
就这一声,瞬间传进了江谨昀的耳朵了,脑中的引信啪地点燃,刺激了他每一根神经,抑制在心底的欲望彻底爆发。
“阿槐”他叫的心猿意马。
江谨昀贴在她的身后,夏槐清楚地感受到了他身体上的变化,全身都僵在那里。
“我我去卫生间。”他恢复了一些理智,强撑着一点意识告诉他千万不能伤害到夏槐,然后拖着狼狈的身体放开了她,想跑去浴室自行解决。
她突然紧紧拽着江谨昀的衣角,咬着嘴唇,浑身颤抖着。
埋藏在她心底情欲也完全被勾起来,她解开一切的束缚,就当是一场荒诞的梦,她愿意这一晚和他沉沦。
江谨昀顿在那里,惊慌失措地回头看她,却对上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夏槐踮起脚尖,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主动覆上他的嘴唇,深深吻了下去。
气氛凝滞了片刻,下一秒,他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
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江谨昀紧紧拥着夏槐,两个双双倒在床上,玫瑰花瓣被震得肆意乱飞。
电闪雷鸣的深夜被拔得无限绵长
第47章 栽在你身上
烛光摇曳, 光阴交错,彼此的气息也紧紧交缠在一起。
床下散落了一地衣物,他外衣口袋里, 两个人的合照也顺势掉在了地上。
外面狂风暴雨, 久久不止。
夏槐倒在他的身下, 不断抚摸他光滑的后背,迎合着他密密麻麻的吻, 他的澎湃与激烈,逐渐点燃了她的内心深处。
他们唇舌交缠,互相挑逗着、追逐着,不断探索,不断深入。
不一会,疼痛夹杂着一点快感蔓延到全身, 时而柔软时而又有些急切, 她快要溺毙在这样的感觉里。
浓情蜜意的气息萦绕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雷声盖住了他的低喘和她的娇吟, 汗水交替。
缠绵不舍,他们终于交融在一起。
结束后, 困意袭来,他们相拥而眠。
雨终于停了
—
温恒玮起了个大早, 邀请Roger一起去湖边钓鱼。
昨日里下了整整一个下午和晚上的雨, 今天天气格外的凉快,整个度假村到处都是新叶散发的清香。
“怎么样我准备的?是不是很surprise!”温恒玮一直觉得自己智商不高,但在浪漫方面还挺有造就, 他对自己精心布置的很有自信。
“其它都很不错, 但是……”Roger突然皱起眉头,“昨天的房间, 你没有按照我说的布置?这个房间有些单调了,不过无伤大雅。”
温恒玮笑容瞬间凝固,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刚快要上钩的大鱼也挣脱掉,一头扎入水中。
“红玫瑰、蓝玫瑰还有粉色玫瑰,每一种花我按要求都放好的,是不是你觉得太俗了?”
他为了增加点夫妻的情调,还特地费了好大的功夫弄来了调情用的熏香。
“不是,我夫人就喜欢花,但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啊,我昨天还去看过一遍的。”温恒玮突然就反应过来,只能有一种情况,“是四五六房间吗?”
“不是三一四吗?”
三一四是昨天他给江谨昀安排的房间
他沉默了一会,心里猛地警铃大作。
“完了!昨天忙着准备晚餐和表演,我把他怎么忘了!”温恒玮狠狠拍了两下自己脑袋,然后放下鱼竿往二号楼赶去。
他感觉自己摊上大事了。
—
晌午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夏槐的脸上,她觉得刺眼,于是换了一个方向继续睡。
一阵酸软的感觉突然传来,她轻轻皱起眉头,渐渐清醒过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下子涌入她的脑子里。
她惊坐起来了,因为太猛,一阵头晕目眩让她差点又栽倒在床上。
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夏槐坐在床上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睛瞥了一眼身下,才发现自己身上还□□。
身下的疼痛也告示着她,昨天晚上所经历的翻云覆雨,不是一场梦。
夏槐瞥向一边,看到旁边没有他的时候,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地上掉落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整齐地放在床头柜上,她正准备伸手去拿,“啪嗒”一身,里间传来开门的声音,夏槐听到动静后,又立马缩回手,把全身都包在被子里。
江谨昀穿着睡衣从浴室里走来,头发上水润的光泽说明他刚刚洗完了澡。
夏槐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后,便讪讪地低下头。
经历昨天一夜,她无法去面对江谨昀。
“你醒了,现在还舒服吗?”江谨昀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脸颊,嘴角弯起,眉眼间多了好几分柔软缱绻。
他的声音像尝到了糖蜜一般,轻柔又勾人,带着点事后慵懒的沙哑。
“我”不说话不知道,她一开口发现自己嗓子沙哑得厉害。
她心虚地胡乱扣着被子的一角,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埋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江谨昀看她心神不宁的样子,以为她在挂怀昨天的事情,便坚定又诚恳地想告诉她:“你放心,阿槐,我肯定会负——”
“昨天我们没发生什么,就当各自做了一场梦吧,我知道你喝多了。”她终于把想说的吐露出来,语气异常的冷静。
江谨昀怔在那里,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了,他好像会错夏槐的意思。
昨天他喝醉了,但尚存一些意识警示他不能碰夏槐,可在她亲上来的那一刻,他一下子就绷住了身子,然后拼命地掐了自己的手心,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一瞬间,他陷入了狂喜之中,所有的理智在那一刻都崩塌,他迎合着夏槐的吻,陷入了这种突如其来的爱意里。
“可是昨天,你主动了。”
他以为夏槐开始慢慢接受了,愿意走出这一步了,刚刚在洗澡的时候,他还在憧憬着他和夏槐的未来,他以为自己留住了夏槐。
“就当我也喝多,一时兴起。”她没有任何表情,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对上江谨昀的目光,“江谨昀,不过睡一觉并没有什么,成年人的世界没有负不负责。忘记昨天晚上,我们各自开始新的人生吧。”
她心如磐石,看到他痛苦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动摇。
他们根本没有可能,她昨晚也是逾越了那道禁忌的防线,如今在断崖边缘,无路可走了。
“夏槐,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他的眼里渐渐黯淡无光,还在苦苦等待着一丝希望。
“前段时间跟你相处,是多了一些亲情,不过”她的话越来越违心,越讲下去心里也堵塞,“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信。”
只要现在,她说出“有”,他会不顾一切挡在前面,和她面对这一切。
朝思暮想的一个梦,在破碎后,他以为被捡起来重新拼完整了,却发现缝隙间没有一点胶水的痕迹。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当年没有发现你的身世,如果到现在我们还以为是亲姐弟,那我们的感情怎么处理?你换个思路去想,就会发现,即使我们不是亲生的,但以亲生姐弟相处了五年,现在在一起是可怕的,是充满罪恶的。”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就是一夜天堂,今天却又被狠狠摔在了地上,让他的疼痛比昨天更甚。
“我们试一试,就先试一试,就像你跟我尝试相认那样,哪怕错了,我都认,好不好?我这辈子只想栽在你身上了,阿槐”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就像从深处挤出的声音,卑微又沉重。
十多年了,他真的从来没有放下过她,现在更不想放手,他堆着心里一丝还没有掐灭的火苗,还在极尽挽留。
“我明天下午的飞机,以后就在通川工作,陈百乔的医药费和康复费用,我已经还了,如果还少你告诉我,以我的能力半年能还清,我们再也别见了。”
听到“陈百乔”这个名字,想到他费尽心思把他送回通川,让他离开夏槐,现在他们又能在那里相聚。
他嫉妒得都快要发疯了。
“你十年前给我过完生日,转身就把我送走了,现在也是。”他冷笑一声,“一颗甜枣一个巴掌,你真的很狠。”
他站起来,拿起外套,转过身,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已经泛红的眼睛。
“想想也是。”他咬着牙,言辞矛盾重重,满肚子都是违心的话,“我突然也想明白了,我也只是对这段感情新奇,只是想玩玩而已,现在尝到点滋味了,你又不知好歹,我也觉得无趣了。我要什么没有啊,为什么要在你身上跌倒,你以为你是谁,以为做了我五年的姐姐就可以对我骗来耍去?也对,你在我身边是会影响我以后的路,我何必呢”
话语间越伤人,那把刀在他心里插得越深。
他突然自己的无比的幼稚,会用这样的方式宣泄内心的委屈和愤恨。
夏槐羞愧的低下头,死死的咬着下唇,眼眶酸涩,泪水顺着脸颊湿透了被套,最终还是自己伤害了他两次。
到最后,两个人还是以两败俱伤的方式告终。
他拿出了两个人在环球影城拍的合照,没有一丝犹豫地撕得粉碎,零碎的照片掉落了一地。
“夏槐,你放心,这次我没有一丝留恋了,以后想到你也只有恨,久而久之也就把你忘了,你不过就是我人生滴的一个过路人。就如你说的,那就再也不见。”
江谨昀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手心都被他的指甲掐出一道道血印子来。
房间是一片死寂,两个人都听不到彼此破碎的声音。
他拿上外套,头也没有,“嘭”的一声,摔上门就离开了这里。
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夏槐把她头埋在杯子里,放声痛哭。
这样离别的滋味,是她第二次尝到了,那种感觉真的痛彻心扉。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她没有一丝解脱的释然和高兴。
第48章 再次分开
温恒玮赶到的时候, 夏槐正拎着一个袋子走出来,满脸憔悴和苍白,眼睛红肿, 好像哭过一样。
刚刚进楼的时候, 他就碰到了跨步走出来的江谨昀。温恒玮喊了他, 但他像没听见一样,脸色阴沉的径直往大门方向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 他甚至能感受到江谨昀身上的冷意。
以温恒玮对他的了解能看出,他好像发了不小的火。
“温先生,谢谢你昨晚让我借宿一晚,抱歉,弄乱了你的房间。”她擦了擦眼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袋子里的被单, 等我洗完了会还回来的。”
温恒玮瞥一眼她手里的袋子,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也知道自己是真闯下大祸了。
他拍了一拍自己昏头的脑袋,努力转圜:“对不起, 我昨天真的忙乱了,我把给你的那张房卡和给客人的那张房卡搞混了, 那个房间里还有”
他讲不下去, 只能低下头忍不住给自己来个一巴掌,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他现在钻进地里去。
“没事, 不怪你, 我本来也是要见他的。”她说得心如死灰,“不过, 明天我就离开了,我和他再也不会见了。”
温恒玮无措的搓了搓手,他有些不明白,这一个晚上再加上今天上午,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两人的关系突然分崩离析。
“真的没事,我宿舍还有事情要做,就先走了。”
—
手机已经完全关机,幸好口袋里还有一些钱。
这里人比较稀少,她站在路口等了好一会,才拦到一辆出租车。
她回到宿舍的时候,韩婉已经离开了,整个宿舍只剩下她。
夏槐给手机充上电,开机的时候,她看到韩婉给自己打了不少电话,还发了不少消息。
她立马回了电话解释:“昨天晚上有些急事,手机没电了,所以没看到消息,抱歉小婉,没有来得及送你。”
“没事,以后还会再见的!希望我们以后的路,都都能一路顺利!”
挂了电话后,夏槐看着已经空了的三个床位,心里也空落落的。
明天开始,她也正式步入这个社会,体验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了。
她也要正式放下他了。
周惜漾也给她发了消息,对她要回通川发展这件事也很惊讶。
夏槐知道她是心理医生,自己也算她的一个咨询者,就把后面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对不起,夏夏,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以为他只是像弟弟一样还在乎你,没想到他对你有别的感情。”
夏槐淡然地回:“没事,和他走的每一步我都不后悔,只有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反正现在,我们也断绝一切关系了。”
“那你回了通川,以后还会来京城吗?”
夏槐顿了一会,繁华喧嚣的京城,留下这么多美好的回忆,怎让她不念呢。
“以后有机会故地重游,但是也就会来看看你们几个朋友和我的恩师唐德教授,剩下的,应该都不会见了。”
说完,她的心情又变得沉闷起来。
有些人,有些事,怎么会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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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手洗了一遍床单,又把它送到干洗店,申请了加急干洗。
傍晚,她简单吃了一些东西,便开始收拾行李,又去学生中心销卡,剩下的一点时间又陪唐德说了一会话。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了自己的决定,老师也不会多问。”唐德话语间很坚定,“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还会过来的,因为我看到了你的不甘和野心,而京城这片土地,是你施展抱负最好的地方。”
夏槐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却迟迟没有否定唐教授的猜测。
第二天,夏槐联系了温恒玮,把清洗好的床单还给了他,又把送给江谨昀的一套崭新西装交给了温恒玮,西装口袋里放着她刚绣好的香囊和一封手写的信。
十几年前的那个香囊,到现在已经很旧了,上面还有些泛黄,但她看到江谨昀经常把它带在身边。
夏槐觉得很不好意思,看他喜欢,就想着再缝了一个,然后去学校北门附近摘了一些槐花,碾碎后放在水里,让香囊浸泡在其中,这样不久就能沾染到槐花的幽香。
她知道江谨昀不缺东西,她如今也囊中羞涩,所以那套价值三千的西装是她的极限,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日礼物他会不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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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她整理好宿舍,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宿舍,再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空荡的宿舍,她生出了许多感慨。
“愿你们一切顺利。”她在心里喃喃自语,然后关上了宿舍的门。
二个多小时候行程,飞机终于落到了通川机场,这个将近六年没有回来的地方。
本来夏槐想自己回家,但陈百乔执意要来接她。
这几个月没见,陈百乔穿得正式了些,还剪了个寸头,人看上去清爽许多。
夏槐不敢把她和江谨昀的事情告诉他,只是说待在京城有些累了,竞争压力大,所以就回来了。
“好,你最近好好休息,老房子我给你打扫好了,要用什么,吃啥喝啥,都交给我。”陈百乔一只手帮她拎着行李箱,一只手腾出来自信地拍拍胸脯,“我现在也赚钱了,正愁着怎么花呢,花在你和我奶奶身上我开心。”
夏槐轻轻一笑,摇摇头,“你留着给你和奶奶就好了,我后天就准备入职了。”
“这么快!”
“嗯。”
夏槐的履历放在通川相当拔尖,应聘资料一投,好多行业的HR都找上了她,给出的月薪大多都上万了,甚至省去了线下面试这一环节,直接让她过来任职。
她便选了一家前景较好的软件开发公司,直接进入技术部进行工作。公司离家也近,工作待遇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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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百乔送她到了原来住的老小区。
居委会的主任一下子就认出了夏槐,把一个最新的消息带给了她,说这个小区马上就要拆迁了,需要她去政府那边签个字,然后八月前这里的人必须搬离,年底之前会把拆迁款打到她的账户上。
夏槐心中澎湃,这个老房子承载了她从八岁到十八岁,将近十年的痛苦与喜悦,她在这里经历了父亲的毒打和母亲的冷眼相待,经历了寒冷与饥饿,拿到了寒窗十年后的录取通知书,也在这里亲手把小彦从深渊里拉了出来,给了他新生的希望。
她在这里唯一不舍得的,就是和小彦相处取暖的那五年。
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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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通川的第三天,夏槐简单吃了早饭,便先去当地政府签了同意书,然后买了一些营养品去看望了陈百乔的奶奶,陪她说了一会话。
在陈奶奶家用完午饭后,她便带着简历、和各种复印件前往公司办理入职手续。
技术部门负责的经理是一位四十几岁的女士,叫张敏霞,京大毕业的。她特别赏识夏槐,还给夏槐选了一个很不错的工位。
完成一系列手续,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在等公交车时候,手机里弹出几条消息,她以为是陈百乔或者秦臻发过来的,结果看到的备注是“江谨昀”,她心里猛地一颤,手一抖差点输错了锁屏密码。
【你让温恒玮交给我的东西我全都扔了,这些没用的东西放在我这里只会碍眼。】
夏槐咬了咬嘴唇,明明已经结束了,但看到他这几行字,还是忍不住心里难过。
她对着聊天界面发了许久的呆,脑子里编排了许多的回复,最后又全部埋在了心底,只发了一个“好”字。
但刚发送,回复的后面就跟了一个感叹号。
夏槐苦苦一笑,内心像深秋的落叶,摇曳着无尽的悲凉。
她安慰自己,删了也好,说明他也终于放下了。
公交车也终于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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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月后,夏槐搬进了租的房子里,离陈百乔家和公司都很近,她正好也能帮着陈百乔照应奶奶。
她看中了一套新小区的户型,三室一厅,等拆迁款发下来,她就拿去交首付,以她的能力,十年内贷款也都可以还清,到时候还可以把陈奶奶接过去养老。
她的生活慢慢步入了正轨,夏槐高效率的工作也得到了张敏霞的信任,张经理会带着她做项目。
只是技术部最近来了一个她有些讨厌的关系户,跟夏槐年龄差不多的小伙子,占个一个职位却没有作为,交给他的东西一拖再拖,而且经常搞砸,夏槐头疼得不行。
那天,张敏霞又把一个新项目交给了夏槐去处理,让她带着其他几个员工去做。
那几个员工虽然在职都比夏槐晚,但他们都见识到过夏槐相处出色的技术能力,所以都没有意见。
那个关系户不乐意了:“凭什么让她去做?我是国外名牌大学毕业的!她一个农村出来的女的能比得过我?”
张敏霞轻蔑地笑了笑,不会因为他是关系户,而给他一点面子,“技术部在公司的位置是举足轻重的,在我这里,只看能力和结果,不要因为自己是天潢贵胄,在国外买了一个高学历,就觉得自己镀了一层金可以横着走了,不要因为自己身份就盲目自信,你一塌糊涂的事实就摆在那里。”
“我要告诉我舅舅!还有谁知道你是靠什么上位,坐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夏槐听到他这话,火一下就上来了,要不是张敏霞拦着她,她的一巴掌可能就要落到那个关系户脸上了。
这辈子她最恨这种造谣的人了,偏偏她还遇上过不少。
“呵,随便你。”张敏霞丝毫不在乎,“我做出这么多年的成绩,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来质疑,张董既然花重金把我聘过来,是看重我的能力,那我会为他好好办事,我会铲除他公司的每一个毒瘤,把你从我的部门踢除,这样业绩还能上升不少。你猜,惜才如命的张董会站在哪一边?”
张敏霞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夏槐就下楼了。
夏槐给张敏霞竖了一个大拇指,“张经理,我太佩服你了。”
张经理淡然一笑,心中感慨:“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我以前的影子,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干劲,但受到过不少流言蜚语,我当时也很敏感和脆弱。不过时间久了,我就释然了,何必要为一些朽木枯株生气,只能说有些人越缺什么,就越嫉妒别人有什么。在互联网这个行业,我们女性受到的不公平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必须朝上看,既然到达了山顶,就没必要低头去在意山脚下那些不堪的话和人。”
夏槐眼里露出动容的神色,这也正是她的心声。
好像不管在哪里,她都能碰到和她惺惺相惜的女孩。
“走吧,一起去吃个午饭,还有以后就叫我姐吧,亲切一点。”
夏槐刚想点头,胃里突然排山倒海,恶心的感觉涌上她的口腔里,她捂着嘴干呕起来。
“没事吧?”张敏霞关心道。
“没事,我可能是上午空腹喝了一杯美式,胃里难受。”
张敏霞温柔地责备她:“你这早饭得吃啊,不然身体怎么受不了,以后咖啡少喝,喝茶也是有效果的,知道吗?”
“嗯,那我先去卫生间里吐一吐会好一些,姐你先去吃吧,我现在没什么胃口,下午会点个外卖的。”
“那行,那下午你记得吃饭哦,再不吃,以后的一日三餐我就时时刻刻监督你了。”
“嗯。”
和张敏霞分开后,夏槐来到洗手池边,呕出不少酸水。
她看着镜中苍白的自己,右手不禁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突然想到自己生理期一个多月都没有来了,从前向来都准。
她瞳孔倏地放大,那个可怕的猜想立马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第49章 坠机
通川航空基地的负责人为了测试刚到的一批飞行员, 选了一个晴天的日子,进行海上训练和演习。
“在我飞行员的职业生涯中,我郑重承诺忠于航空事业, 誓死捍卫国家主权!”
等他们宣誓完后, 负责人开始给他们一个个分配任务。
“这次按成绩, 两两一组,共四组, 根据塔台指令,完成海上巡逻,你们每组的飞行路线都不一样,任务包括‘战斗、侦查、搜索和救援’这四个演习,给我打起精神好好完成,现在你们已经不是预备役了, 一个个给我重视起来!”
果不其然, 秦臻和周海昭分到同一个组,秦臻被分配到主机位, 周海昭协助她坐在副机位。
“好好配合我,别拖我后腿, 影响我的成绩我就把你所有的丑照挂到网上!”
周海昭抱着胸,嘴角勾起一抹痞气的笑容, “有我这样优秀的飞行员给你做搭档, 你就偷着乐吧。”
“不要脸。”秦臻白了他一眼,哼着小曲,先去里间换了装备。
准备好后, 秦臻拿着氧气面罩坐上了驾驶座。
秦臻:“通川塔台, B214,跑道15, 申请起飞。”
塔台:“B214,跑道15,地面风198.17,可以起飞,祝你们平安。”
塔台发出指令,秦臻将侦察机开到了跑道里,带上了氧气面罩。
原来只是试飞训练,现在是真的在海上完成任务了,向来冷静的秦臻这时候也开始紧张起来。
当盛夏的太阳透过云层,照在海平面上的时候,海的尽头仿佛就和大海融为了一体。
巡察机从二万英尺的高空呼啸而过,尾部划出一排排烟雾,留下了一道道犀利的轨迹。
“雷达截获!”
“敌跟踪!敌搜索!”
“允许发射!”
巡察机在空中翻转、俯冲、急速追击。
在语音播报中,他们顺利地完成了前面三个任务,再准备进行第四项救援演习的时候,一只体长六十公分的髯鹫从侦察机侧身猛地撞击过来,撞击位置正好就在发动机附近,火花四起。
机舱发生了剧烈的晃动,瞬间就失去了平衡,几乎呈现九十度的侧斜,左后方的挡风玻璃开始蔓延出一道道裂痕。
“警告!警告!”
秦臻用尽全力控制着操纵杆。
“警告!警告!”显示屏出现了一个刺眼的感叹号,警告声不断。
眼下这个情况,根本撑不到飞回跑道。要么申请迫降,最坏的打算就是跳伞保命,但她舍不得。
她先联系上了塔台:“Mayday!Mayday!B214,大型猛禽撞击挡风玻璃,疑似发动机失控,飞机尾部起火,申请迫降!”
“塔台收到,先下三千保持。”接应的空中管制员开始给他们寻找迫降地点。
还没等管制员回应,玻璃完全破裂,两个人暴露在了零下十几摄氏度的冷空气中,秦臻感受到每一寸肌肤都被寒冷侵袭着,直刺骨髓,让她不免生出一丝绝望感。
更糟糕的时候,秦臻的呼吸面罩的带子这个时候也掉了链子,两边绷开,随着玻璃碎片掉进了海里,唯一的保护在这个关键时候也消失了。
信号间间断断,塔台那边的声音他们也听不清了。
她顿时就感觉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掐住了她的喉咙,根本呼吸不上来,脑子也是一片空白,意识像一点点被抽离着。
侦察机处于急速下降的状态。
周海昭侧头看到她脸庞因为缺氧已经发紫得厉害,他没有多想,拼尽全身的力气,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摘下了呼吸面罩带在了她的脸上。
秦臻瞬间活了过来,看了一眼旁边周海昭脸色惨白,就想重新把氧气面罩还给他,被周海昭拦住了。
“我看见前方的海滩了,准备迫降!”周海昭歇斯底里地在秦臻耳边喊:“前方我看到一片无人沙滩,我们迫降在那里!”
秦臻点点头,两个人合力推动操纵杆,用出全部的力气控制着飞机的下降速度。
侦察机像一只猎鹰往下俯冲,尾焰划破了宁静的天空,伴随着海鸥尖叫的还有引擎刺耳的轰鸣声。
秦臻在心里祈祷着平安降落,只要安然无恙,哪怕她一辈子吃斋念佛她都愿意。
下降率被他们一点点控制住,轮子终于接近了地面,火花向四周飞溅。
他们用尽最后的力气,就推杆拉到低,侦察机在沙涛上行驶还是很快,秦臻将方向对准边上的丛林,让它撞进去能大大减少速度。
伴随沙沙的声音,前方传来猛烈的撞击,秦臻感觉耳边发出嗡嗡响声,视线一时间都模糊不清。
飞机终于停了下来,只是机位的火还在一直燃烧着。
秦臻长长舒了一口气,解开了安全带,转身去看周海昭,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毫无血色,且脸颊两侧浮肿明显。
“周海昭!周海昭!”她焦灼地拍了拍他的脸,在他的耳边不停呼唤着。
她想先拉他出来,却发现他背卡在座位上,根本动弹不了一点。
“你快走”他的声音很虚弱,但是强撑着一丝力气推搡着她,“快走,引擎处着火,再加上地面温度过高,有概率会发生爆炸,你先走,不要管我”
秦臻摇摇头,一下子绷不住,眼泪断了线一样,“哗哗”流在周海昭的手背上。
这是第三次,她在周海昭的面前哭。
“我不可能丢下你!教练说了,我们既是战友就要同生共死!”她一把抱住周海昭,肩上的血不断溢出蹭到了周海昭的下巴上,血腥的味道让他清醒了一些。
“害,要牺牲的话必须只能有我一个人,这个功劳不能给你分去了,快走,等会火势要烧过来了,等会烧毁容了,我可要嫌弃死你。”周海昭还想激她离开。
“我喜欢你!”秦臻根本不听他说的话,经历此遭,勇气便簌簌地涌了上来,藏在心里的秘密一下子倾泻出来,“你活着出去,不管残了还是废了,我都做你女朋友。”
“一言为定啊,我保证活”他嘴角微微扬起,眼角噙着泪晕了过去。
几家直升机降落到这里,远处也响起了鸣笛的声音,救援人员终于赶到了这里
—
秦臻检查完后还好,只是轻微脑震荡,肩胛骨处擦伤和右手臂轻微骨折。
周海昭就就有点严重了,因过度缺氧,中枢神经系统受损,体内血红蛋白的含氧量严重将到警戒值。医生花了将近三个小时候,才把他从鬼门关上抢救回来。
他昏迷了整整一天才苏醒,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秦臻对账:
“我活过来了,你说话算话啊,前天说的一定要作数。”
—
他们住院的第四天,周海昭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秦臻便准备带着他到楼下逛逛,有助于康复。
她怕夏槐和周海昭他们担心,所以一直没和他们说坠机受伤的事情,打算等两个人都出院了再跟他们提。
两个人穿着病号服,慢悠悠地在楼下的花园里散着步。
周海昭悄悄地握住她的手,唇角弯起的弧度柔和又迷人,勾勒出一抹醉人的笑意,看向她的眼睛带着款款深情。
“干什么,想揩油我啊。”她嘴上贫着,但没有挣脱开他的手,反而靠他更近了一些。
“什么揩油啊,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牵手怎么了,我还想着在一个黑漆漆的晚上跟你打个啵呢。”
“切,谁是你女朋友,我可没说?而且你不是讨厌我吗?嫌我烦,嫌我吵,嫌我这嫌我那的,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
两个人又开始小菜鸡互啄起来。
“那我不是不想要你去祸害别人,所以你以后就欺负欺负我吧。”他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秦臻佯装生气地掐了一下他的腰。
“嘶——”他眉头一皱,开始装起来。
“没事吧?是不是刚刚弄疼你了?”秦臻满脸关切地给他检查,她记得周海昭腰间是没伤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周海昭一把将她揽入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我们两个相识十七年,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霜雨雪,我们的感情早就胜过了友情。我没有家人了,所以你在我心里,已经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臻臻,我永远不会放手,我喜欢你,从高一就喜欢了。”
他的告白酝酿了好久,像这盛夏的烈阳,真诚又炙热。
“肉麻死了。”她嘴上这样说着,却躲在周海昭的怀里,脸上漾起的幸福的笑容,脸颊和眼尾处都染上了一丝绯红色。
—
闲逛了一个小时,两个人便打算去门诊楼配点药储备着,以防不时之需,有一种跌打药效果好,但只有附院有,所以秦臻不想再跑一趟。
他们坐着扶梯达到第二楼的时候,周海昭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秦臻看他朝着一个方向发愣,便疑惑地询问。
“你看这个背影是不是很熟悉?”
她顺着周海昭目光望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夏夏!”她有些激动,想走过去喊住夏槐。
但周海昭一把拉住她,朝上指了指,上面的牌子赫然写着三个字:
“妇产科”。
第50章 打掉孩子
“陪别人来的吧?”
周海昭摸着下巴摇摇头, “你看夏夏手里还拿着报告单呢。”
“那万一是拿的别人的?”
“她刚刚从进去到现在都是一个人,而且你看病的时候,病历单是别人拿的?还是自己的拿的?”
周海昭这么一说, 秦臻觉得有些道理。
“所以她是来看病的, 那我更要去了!”她拍了拍大腿, 心里开始担忧起来。
她刚想走,又被周海昭拉住了, 又指了指上面的指示牌,提醒道:“妇产科,多了一个‘产’字,你确定她是来看病的?”
“所以你说”她反应过来,却不敢往下去想。
两个人躲在角落里,突然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不行。”秦臻突然本来想走, 突然改了主意, “夏夏这个人就喜欢什么事情自己扛!万一她头脑一昏怎么办?万一她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我必须去问清楚。”
“行,那我跟你一起去。”
秦臻摇摇头, “不行,人多不太好, 虽然都是好朋友,但是你一个男的去我怕她尴尬。还有, 这件事必须咽在肚子里, 不能跟任何人提及!”
“那是肯定的,行,那你去吧, 我先拿药去, 然后先回住院楼了?”
“那你慢点走,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周海昭给秦臻做了一个飞吻, 便坐着扶梯往楼上走去。
秦臻心情复杂地走在妇产科室的走廊里。
她看到候诊区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夏槐”的名字,这便验证了刚刚周海昭的猜想。
夏槐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报告单,心不在焉,神情恍惚,时不时叹着气。
“夏夏。”秦臻深吸一口气,终于在背后喊出她。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夏槐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她机械似地转过身,看到秦臻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心虚地低下头。
“夏夏,我想你了。”秦臻立马坐在她身边,一把抱住她。
夏槐一愣,一个熟悉的怀抱让她所有的心酸和苦楚差点就要宣泄而出。
“臻臻,你好像瘦了,等等——”她拉开秦臻,差点记忆错乱于是又上下看了她一遍,“你怎么穿的病号服?”
秦臻知道瞒不住,于是把前几天巡航模拟坠机的事情告诉了她。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心里又关切又自责,“哎,还是我不好,最近不在状态,你们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不知道。你现在呢?恢复得怎么样?还疼不疼?要不我去联系个康复医院?周海昭怎么样了?”
夏槐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然后又把秦臻的全身检查了一遍。
“你放心,我们都没事,一两肉都没少,现在活蹦乱跳的。”秦臻拉着她的手,神情倒是凝重起来,“我把我的情况告诉你了,现在来说说你的了,为什么会来这里?”
夏槐抿着嘴唇,思绪纷乱,缄默了一会,最后沉沉开口:“我怀孕了。”
虽然秦臻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听她亲自告诉自己的时候,还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谁的?我我认识吗?”
“江谨昀的。”她丝毫没有隐瞒,只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闷。
秦臻眉心闪动,嘴巴张成了“o”型。她发现自己显然准备得不多,这个消息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
江谨昀,原来的夏彦,做了夏槐五年的弟弟,现在是孩子的爸爸?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夏槐和江谨昀在京城相认了,夏槐说过她想试着跟他以姐弟的身份相处。
如今却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只觉得离奇和诡异。
她支支吾吾地想开口,但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不知从何问起。
“没事,小事而已。”夏槐强装淡定地笑笑,话语间的轻描淡写,却难以掩盖她内心的沉重。
“几个月了?你后面怎么办?”
夏槐摸了摸肚子,坚定地回道:“快两个月了吧。当然是打掉了,趁早好,后面才能恢复得快。”
“那就好,我陪你,有我在,你不要怕。”秦臻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又开口问,“那江谨昀他知道吗?你跟他还有联系吗?还有你跟他谈过恋爱了?”
虽然他们不是亲生的,但是在秦臻眼里,两个人要么没有关系,要么只能是姐弟关系。
他们在一起这件事,秦臻哪敢去想。
“不知道,也不可能让他知道,我和他已经彻底分开了,我们的感情就当是一段孽缘吧,估计他现在把我恨之入骨了。”夏槐苦笑一声。
“请18号夏槐,到01超声诊断室检查。”
随着语音的播报,夏槐站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
她点点头。
—
医生拿来耦合剂,让她涂在自己肚子上,然后拿出探头开始给她检查。
“胎儿大概2cm左右,已初具人形,心肺和肝脏功能也开始发育。状况良好,你确定要打吗?如果确定下来,这两天就可以来医院做人流手术,拖到后面对你伤害更大。”
“嗯,我确定了。”
“那好。”医生抽了几张纸给她去擦。“去办手续吧,后天下午可以给你安排到时间。”
夏槐擦掉了肚子上的凝胶,放下衣服。
秦臻扶着她坐起身,带着她离开了B超室。
“哎呀,刚刚盯着那个显示屏,看到一个黄豆大小的东西,突然觉得生命还真是奇妙。我八卦一下啊,打掉它,你会有一点点舍不得吗?”
夏槐摇摇头,却否认得很不坚定,像一头扎进迷途的鹿。
在上午试纸测出两条杠的时候,她先是惊慌、恐惧,然后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后悔那天之后为什么不及时吃药。
没等明天,她下午便匆匆来附属医院挂了号,预约人流手术。
“它就是个没成型的意外,没有舍不舍得的,要是江谨昀知道了,估计把我掐死的可能都有。”
秦臻没有多说什么,带她去住院部看望周海昭。
周海昭一见到夏槐,先嘘寒问暖了一会,但对刚刚见到她去妇产科的事情闭口不提,然后开始聊起他兴奋的话题:
“夏夏,你肯定不知道,我和秦臻在一起了!”
夏槐有些激动,两个人打打闹闹,也相互扶持走了十几年,如今终于修成了正果。
“让我猜猜,肯定是你对臻臻先表的白,对不对?你小子我早就看出来你对我们家臻臻有意思了,不然就不会惹她逗她,在她面前天天刷存在感了?”
秦臻给周海昭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挑了挑眉,示意他别说错话。
周海昭笑着点点头,还不忘给秦臻抛一个媚眼,然后回道:“对,我表的白,不是突然就头昏脑涨了,眼睛也不好使了嘛,就跟她告白了,哎,现在想想,挺后悔的。”
“周海昭,给你脸了是不是?”秦臻瞪了他一眼,手指被她掰得“咔咔”作响,然后一步步走向他,“信不信我先揍你一顿,让你成为医院的vip客户,然后我立马甩了你。”
夏槐忍不住低笑,这两人在一起了,但还是一对嘴上不饶人的欢喜冤家。
“我错了,错了臻臻,爱你爱你,永远爱你!”他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
秦臻撇撇嘴,“人格分裂了,一会欠揍,一会又肉麻的。”
夏槐在病房里和他们聊了一会天,便准备离开。
秦臻想办出院手续,然后和她一起走。
本来她也达到了出院的条件,但为了多陪周海昭几天,虽然想拖到和他一起离开。
夏槐拦住了她,一是她觉得秦臻还没有恢复好,应该在医院再观察观察,二是怀孕这件事她还没有完全消化,想一个人再静一静。
“那我后天来陪你。”
“好。”
—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两天,她终于等来了第三天。
夏槐在这两天里帮重要的工作都先做掉了,然后跟张经理请了三天假,说是去做阑尾炎手术。
“小夏啊,我说的没错吧,不好好吃饭,作息不规律,身体出现状况了吧。”张敏霞毫不犹豫地批了假,还多给她批了三天,让她好好休息。
秦臻陪她来了医院,先又做了检查,然后签字,换上衣服,准备进入手术室。
她只感觉到时间无尽的漫长,让她生出了不少复杂的情绪。
她躺在手术台上,最后抚上她的肚子,失神地看着天花板,心中喃喃自语:
“你不该来到这里,对不起,我的孩子”
她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点不舍,毕竟这个小生命也呆在她肚子里一个多月了。
刺眼的无影灯照向夏槐,她缓缓闭上眼睛,眼泪终于淌了下来。
—
手术完后,夏槐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办手续出院了。
在家休息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虚乏得很,食欲也不振,而且半夜经常腹痛。
秦臻便搬过来照顾她,给她研究清淡的食谱,然后亲手做一些营养的吃食。
夏槐很不好意思,因为秦臻也是病后处愈,本来想拒绝,但她实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于是勉强答应下来。
“小心烫,刚煮的虾仁粥,你这个时候一定要补充营养。”秦臻把碗端到她的面前。
夏槐没有先喝,而是红着眼睛一把抱住秦臻,声音哽咽:“臻臻,谢谢你。我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们了,我们一定不要分开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