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可怜的姑娘尚不知猛兽的心事, 她正躺在猛兽天敌的怀里,眉心紧蹙,天使轻抚她的额头, 这柔弱的女孩身上的每一处都应当被悉心呵护, 但命运如此捉摸不透, 让她总是被卷入他人的陷阱。

    从她有记忆起,就只体会过短暂的安稳生活,之后的每一段日子总是在颠沛流离,男人们都说爱她,可是又有谁能为她带来真正的安逸呢?

    她从噩梦中醒来,冷汗浸透衣衫,天使询问她怎么了,她将头埋在天使的怀里,听祂的心跳,许久才回道自己做噩梦了。

    天使看上去有些困惑,因为象征着梦境权柄的戒指已经被祂封印了,祂无法明白为何她还会做噩梦。

    “我梦见了……一只魔鬼。”薇薇安望向拉斐尔,天使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金色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

    薇薇安一时不确定祂是否还记得阿斯莫德。

    她有些茫然, 不知自己为何会梦见他,她似乎在那飘渺的梦境中见到了一片花海。

    见她一副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拉斐尔犹豫地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无需担心。”

    祂朴素地认为薇薇安是被深渊魔鬼恐吓到了,虽然祂从未想过为何会有这种情况,但在祂看来,有祂在身边就无需担心会有魔鬼来找她麻烦。

    薇薇安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天使垂眸看着她的笑容,祂默默地想,虽然她在笑,但是好像并没有多开心。

    马车缓慢地行进着,道路泥泞,前夜刚下过一场小雨,路边的青草吐露尖芽,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薇薇安是在这时注意到那群小家伙的。

    她从马车的窗子里向外望去,看到一群矮小的生物们正围着一口大锅手舞足蹈。

    薇薇安不由地睁大了眼睛,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群半身人,他们身量不足薇薇安的一半,脚掌粗大,身材圆润,体毛浓密,耳朵相比常人要尖长许多,一个个背着手光着脚在地上跳舞。

    半身人们也发现了薇薇安,他们热情地招待薇薇安过来做客,在邀请拉斐尔的时候他们犹豫了好久,几只矮小的半身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了半天,才鼓足勇气将冒着热气的汤汁送到祂的面前。

    天使无言地望着被半身人们层层围在中间的薇薇安,几只半身人邀请她跳舞,少女有些手足无措,她迟疑地将手放在半身人粗大的手掌上。

    一位女性半身人表情凶悍地赶走了身边的同类,她热情地扑在薇薇安的身上,厚重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腰间,薇薇安被她逗得咯咯笑,她适应地很快,半身人们都很喜欢她。

    “你真香。”女性半身人情真意切地感慨道,她希望薇薇安能摸摸她的脖子,如果可以的话能亲亲她就更好了。

    薇薇安好奇地摸了摸半身人的脖颈,这类人的小家伙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她挠了挠半身人的下巴,半身人身体软成一滩,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挂在她的身上。

    几只半身人趁薇薇安不注意偷偷亲了她好几口,他们一开始还在和谐地讨论,后来就吵起来了。

    “左手是我的。”

    “那我要右手。”

    “我要腰。”

    “我都要!”

    “不行!”“不行!”“不可以!”

    他们吵了一会儿后又和好了,高高兴兴地拉着薇薇安一起跳舞,把煮好的南瓜汤端给她,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喝下。

    “好喝。”薇薇安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句,半身人们兴冲冲地又端来了许多香气四溢的汤汁,有的抱着比自己还高的萝卜,有的背着巨大的南瓜,还有的牵着肥硕的绵羊,好多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薇薇安。

    那只牵着羊的半身人被他的绵羊踢了一脚,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其余的半身人望着他哈哈大笑,半身人摇头晃脑地从地上爬起来,生气地指责自己的绵羊,“罗罗,你不能这样淘气。”

    绵羊鄙夷地甩了他个白眼。

    薇薇安好奇地打量这通人性的绵羊,明显比一般羊要肥硕许多的绵羊乖巧地走到她的身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衣角,薇薇安伸出手,绵羊就舔了舔她的手心。

    少女捂着嘴惊讶地笑了起来,绵羊的主人腼腆地搓着手:“罗罗、他、他……他平时不这样的。”

    几只半身人让薇薇安当他们的评委,帮他们选出谁种的玉米最好,一只半身人骄傲地跟薇薇安介绍他的玉米是最甜的,其余的半身人不甘落后,纷纷七嘴八舌地炫耀着自家玉米的优点。

    那位一开始抱着薇薇安不放的女性半身人端来一个大碗,薇薇安吸了口气,女性半身人开心地将碗递到她的唇边。

    这是半身人酿制的美酒,是他们的独家秘方。

    薇薇安只喝了一口就有些步伐不稳,她歪着头看那些跳舞的小小身影们,半身人们还没察觉到不对劲,他们以为薇薇安喜欢他们酿的酒,于是更加兴奋地想要把珍藏的美酒都拿出来给薇薇安尝一尝。

    一缕酡红浮现在少女白皙的脸颊上,她无知无觉地笑了起来,对半身人们的投喂来者不拒,直到笑着笑着突然倒了下来。

    但没有摔在地上,天使接住了她。

    半身人也在笑,他们有的甚至拍起了手,嘻嘻哈哈地指着对方。

    这群家伙早就醉了。

    天使无言地看着醉了一地的半身人和睡得不省人事的少女。

    半身人们与世无争,这是群性格宽厚的种族。

    他们通常不喜欢复杂的事物,但却意外地很擅长简单的手工艺和各种美食美酒,这群小巧的种族们喜欢住在干燥的树洞和隧道里,他们性格纯善,热情好客,总是精力旺盛,喜欢举办宴会,也很喜欢招待外来的客人。

    他们有时会出售一些自己制作的手工艺品和食物酒水,半身人们通常不太会做买卖,有时会有过路的商人说要帮他们卖东西,于是他们就稀里糊涂地把东西全都交给商人们。

    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名商人了。

    好在这群半身人们的记性也不是很好,他们可能最初纳闷一会儿,然后转头就抛之脑后了。

    商人们很爱和他们打交道,这群好骗的小家伙们总是会被他们的话术耍得团团转。

    有时会有好心的商人愿意和他们做交易,他们会互相交换商品,半身人们并不缺食物,也不需要钱财,他们卖东西完全是因为觉得有趣才模仿人类。

    半身人们会用自己制作的陶罐与项链和商人交换一些并不珍贵的玻璃珠子,或是亮闪闪的碎片,有时他们也会换一些香料,用来试验自己的新美食。

    他们热情好客,经常招待各种各样的人。

    一些心怀不轨的流浪汉就很喜欢他们,半身人们经常在自家门口发现“晕倒”在地的无家可归的人。

    这群善良的家伙就手忙脚乱地把他们搬进屋子里,给他们穿自己的衣服,喂他们自己珍藏的食物。

    然后在第二天睡醒的时候发现家里变得空空荡荡,值钱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好在记性不好的半身人们也不会记仇,最多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家里床被搬走了那就去邻居家里睡,食物没有了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天天都在举办宴会。

    偶尔也会有知恩图报的流浪汉,他们大多是因为种种意外而变得一无所有的年轻人,会主动找半身人们学习,希望学到半身人们的手艺,回去的时候也能有一技之长。

    半身人们这时会很热情地教导他们,他们不仅是手工艺品在人类集市里很流行,酿造的美酒也很受欢迎。

    他们并不吝啬于传授知识,甚至喜闻乐见,对每个前来学习的人类都抱有极大的耐心。

    年轻人在他们这里学会了手艺就会离开,有时过了许多年会有信件送到他们的树洞里,半身人们会聚在一起拆这些信件,里面会掉出来金灿灿的金币和满纸的感谢信。

    半身人们对金币不是很感兴趣,他们对人类集市里改良的美酒更感兴趣。

    他们经常在宴会里比拼酒量,吹嘘谁酿造的美酒更受欢迎,这群小家伙们虽然块头不大,但个个都是老酒鬼。

    不知道要喝多少才能让他们集体醉成这副模样。

    拉斐尔抱着怀里笑个不停的少女,罕见地陷入了沉思。

    有几只醉得不轻的半身人端着酒杯递到祂的面前,拉斐尔沉默地注视着他们,半身人在这目光下怯怯地打了个嗝,然后摔倒在了地上。

    后面的半身人们接二连三地摔倒在了他的身上,最底下的半身人不满地嘟囔了几声,天使望着这叠在一起的小东西们,有些担心他们明天还能醒过来吗。

    怀里的少女还在笑,她似乎从醉了之后就一直在笑,看到祂在笑,看到半身人们摔倒也在笑,看到什么都在笑。

    她抓起祂的一把银发,用力地往自己这边带,天使安静地注视着她,对她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她感到无聊了,伸手揽住祂的脖子,咯咯笑道:“亲我。”

    拉斐尔迟疑地低头,不知该不该满足她的要求,薇薇安却等得不耐烦了,她歪着脑袋,忽然抬头咬上祂的嘴唇。

    如果说她一开始只是起了玩心,那后来就是真的好奇了。

    她很好奇,天使也会有欲望吗。

    他们的唇贴在一起,天使静静地望着她,淡金色的眸子里无波也无澜,祂只是在服从,在尽可能地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这群半身人的手艺确实很好,让薇薇安直到现在脑子都迷迷糊糊的,身体也使不上劲。

    少女无力地攀在天使的怀里,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滑下去,拉斐尔只得把她抱了起来,像怀抱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只手紧紧地桎梏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托住她的臀部。

    他们的周围全是醉得不省人事的半身人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薇薇安撑着下巴靠在祂的肩上,目光从天使如雕塑般的侧脸一直滑到祂凸起的喉部,好奇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天使平和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少女天真地问道:“天使会发情吗?”

    天使认真地思考了许久,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祂犹疑地摇头,薇薇安拉长了语调,“噢……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她咯咯笑着提出了要求,“那你能给我看看你发情的样子吗?”

    拉斐尔望着她,一时无言。

    第42章

    他们被热情的半身人们邀请进了自己的树洞做客,经过一番争斗,一位女性半身人赢得了邀请薇薇安入住的机会,她兴冲冲地将自己的房间收拾了出来,想要和薇薇安一起睡觉。

    但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直跟在薇薇安身后的银发天使, 半身人的动作顿住了, 不知为何, 她本能地有些畏惧这对半身人来说过于高大的男性。

    拉斐尔说:“热水。”

    这么一天下来,少女干净的衣服早已落满了尘埃,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就洗漱完毕躺在天使的怀里入睡了。

    但现在她正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逢人就笑,天使有些担忧她的状态。

    女性半身人气呼呼地转头帮他们准备热水去了,她暗暗地想,等她多酿一点酒把这个人灌醉,这样她就能抱着香香的薇薇安睡觉了。

    在半身人为他们准备的房间里,拉斐尔将笑个不停的薇薇安扶到了床上,帮她脱掉了鞋子。

    房间里水汽缭绕,少女感觉有些热,直白地朝天使伸出手。

    天使明白了她的意思,表情平静地帮她脱掉了衣物,在这朦胧的夜色下,纯洁的少女与圣洁的天使,她赤身裸体,黑色的长发轻柔地遮住了胸前的起伏,她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羞赧,她似乎仍然对这个世界抱有原始的好奇心,她正在用一种新奇的、初生婴儿般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

    她如此看待世界,世界便回她以温柔的爱意。

    她若是想要得到爱意,那世界将不遗余力地爱她。

    天使将她放进了浴桶里,黑色的长发浮起,她在水里嬉戏,有时憋气钻进水里,这时天使就会安静地望着她,时不时关注一下她的呼吸,直到她猛地从水里站起来,嘻嘻笑着将水泼向祂。

    天使银白的长发被水打湿,纯白的睫毛上挂满了水珠,祂有些茫然地低垂着脑袋,水珠从脸上滑落至脖颈。

    但祂的表情依旧平静,淡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薇薇安的身影。

    等到她玩累了就摊着手任由天使为她穿上衣物,然后一头扎进柔软的床铺里,也不管天使的状态如何。

    拉斐尔为她掖好被子,安静地坐在她的床边,薇薇安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她的脸上还带着潮红,这红晕一直烧到了脖颈,天使望着她,默默地想要是下次她还要喝酒祂要不要拦她呢,她要是提出要求祂肯定不会拒绝的。

    这让天使陷入了难题。

    薇薇安微笑着看着祂,说道:“你要和我一起睡觉吗?”

    拉斐尔说:“我并不需要睡眠。”

    祂注意到少女其实还没有清醒过来,她乌黑的瞳孔里正蒙着一层薄薄的雾色,她打了个哈欠,有些无聊地抓着祂的银发把玩,薇薇安忽然问道:“除了你,人间还有别的天使吗?”

    天使阖眸,思考了些许时间,说道:“不知。”

    薇薇安来了兴趣,“不知?是不记得了还是不认识?”

    拉斐尔答道:“皆有。”

    这只残缺的天使独自行走在人间,祂的记忆里并没有其余的天使出现,薇薇安问祂对众神有什么印象,拉斐尔望着她摇头,她又问神国长什么样子,这次祂回答了。

    “神国形态不定,众神皆有其神国,只要登临神位,皆可开辟自身神国,其形态皆由己定。”

    薇薇安问那这么多神都有神国而且都待在天界,那天界岂不是挤死了。

    拉斐尔回答:“神国并非全部为实体,有的介于虚无之中,有无穷之大亦有米粒之小。”

    “那你有神国吗?”

    天使看了她一眼,答道:“我并无神位。”

    薇薇安“噢”了一声,她冷不丁问道:“你是白天使吗?”

    银发天使静默地望着她,对这个称呼露出了思索的表情,祂思考的时候会下意识地低垂着眉眼,白色的睫毛在脸上打出一片阴影,这圣洁的天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如此凛然不可侵犯。

    许久,祂点点头,说道:“很熟悉的称呼,似乎曾经有人这样称呼过我。”

    薇薇安在床上打了个滚,她的脸上红潮还是没有褪下,她今夜似乎格外兴奋,好半天都没有睡着,拉着寡言的天使说了许多话,拉斐尔全程安静地看着她,既不插嘴也不接话,偶尔才会点点头算是应和。

    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天使垂眸,看到黑发的女孩已经闭上了眼睛,空气中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祂安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表情放空地坐在她的床前,淡淡的月光从窗外洒下,落在天使银白的长发上,让这位天使看上去像是被渡上了一层轻纱。

    这位半身人姑娘叫妮娅,拥有一片农场和五头绵羊,还有一个地下酒窖。

    半身人姑娘骄傲地跟薇薇安介绍她珍藏的美酒,每个半身人在成年之后都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酒窖。

    半身人们一天有一半的时间是不清醒的。

    住在河流下游的村民们经常会发现从河流的上游飘过来的一群脚掌粗大的小家伙,村民们把他们捞起来,惊讶地发现这是一群醉醺醺的半身人。

    他们在河流的上游比拼酒量,然后喝多了一头栽进并不湍急的河里。

    顺着河水飘呀飘,直到被好心的村民打捞起来。

    捞起来之后打个嗝继续喝,没酒了就用随身的东西和村民们交换他们的酒,这时村民们会担忧地目送步伐不稳的半身人摇摇晃晃地往河流上游走。

    妮娅带着薇薇安去看她的农场,在一望无边的田野里有一块属于她的地盘,有许多半身人正在田野里劳作,他们有的赶着羊有的牵着牛,还有的躺在田埂上晒太阳。

    薇薇安帮他们割草,她挽起裤腿,有些新奇地踩在柔软的泥土里,几只小爬虫爬过她的小腿,妮娅眼尖地帮她赶了下来。

    两个姑娘身后都背着一个大箩筐,里面装满了玉米,薇薇安把摘好的玉米放到拉斐尔的怀里,妮娅对这高大的银发男人还是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抱紧了胸前的玉米。

    薇薇安看着这头发卷曲的半身人姑娘,觉得她像个小动物,不由得好奇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小巧的半身人从喉咙里发出哼哼的不明声响。

    正午,大多数半身人都在树洞里睡觉,妮娅也不例外,她偷偷地看不得不弯下身子进门的银发天使,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来。

    天使本人对半身人的居住环境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事实上,连薇薇安进门都要勉强弯腰。

    妮娅给他们准备新鲜的水果,他们今天下午又有一场宴会,这群精力旺盛的半身人们一天能办至少三场宴会,他们甚至一天要吃六餐。

    薇薇安并不想睡觉,她正无聊地坐在羊圈里给绵羊挤奶,一开始几头绵羊还战战兢兢,薇薇安一扭头发现了自己背后站着的天使,她眨了眨眼睛,说道,“你能走开吗?”

    天使默默地走开了。

    薇薇安高兴地发现绵羊不再发抖了。

    下午妮娅睡醒了,她邀请薇薇安去参加他们的宴会,薇薇安确实对半身人的宴会很感兴趣,但她昨天已经参加过一场了,薇薇安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所以她拒绝了。

    妮娅有些失望,她告诉薇薇安她可能要晚点回来,因为她要去附近人类的集市里卖东西。

    薇薇安点头,但她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妮娅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了。

    一群半身人慌慌张张地冲进树洞里,七嘴八舌地说妮娅不见了。

    薇薇安问发生了什么,一名半身人说他们卖东西的时候有个奇怪的人来找妮娅说话,后来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妮娅跟着他一起走了。

    一直到他们约定好的时间都没有见到妮娅的影子。

    这群善良的半身人们真心地为同伴担忧,他们之所以来找薇薇安是因为他们认为薇薇安是人类,而带走妮娅的也是一个人类,他们简单地认为人类之间应该更好说话。

    薇薇安让他们别着急,她会帮他们去找妮娅的,她耐心又细致地询问了许多细节,半身人们问一句答一句,不知不觉情绪都平静了下来,等到太阳落山,他们都离开了树洞。

    拉斐尔问她要如何寻找失踪的半身人,薇薇安看向祂,问天使你有办法吗。

    天使也看着她,祂的表情很平静,但薇薇安读出了茫然。

    他们在第二天上路了,一群半身人说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找失踪的同伴,但薇薇安拒绝了,她说她帮他们只是因为他们曾经招待过她,但找到妮娅之后他们就不会有交集了。

    半身人们看上去不是很理解她的话。

    最开始薇薇安只是认为这是一场普通的事件,直到她也被绑了起来。

    绑架薇薇安的是一个看不清脸的人,身材瘦长,气质阴冷,浑身都裹在黑袍里藏得严严实实,甚至无法辨认性别,放在人群中绝对不会被多看一眼。

    但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在天使的眼皮子底下把薇薇安绑了过来。

    他掰开薇薇安的嘴强硬地往里面灌了一些未知的液体,那双冰凉的手指一路从她的额头摸到她被呛得咳个不停的嘴唇。

    他将手伸了进来。

    好冷。

    这是薇薇安的第一感觉,那根手指太冷了,和温热的口腔碰撞,蛮横地在少女的潮湿之地里探索,搜刮着她的一切。

    薇薇安努力想要睁大眼睛,但意识越来越模糊,细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响起,他按住了她的舌头,像毒蛇找到了猎物。

    一下。

    两下。

    薇薇安忽然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了。

    三下。

    法阵画好了。

    在人类女孩柔软的口腔内部。

    不知何时他的手腕露了一截出来,那里的皮肤比夜色更深沉,上面沾满了透明的水液,一缕银灰色的卷发从黑袍里滑出,他却浑然不觉,还握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试图检查法阵的完整度。

    薇薇安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第43章

    在最开始, 薇薇安对这个世界还不是很熟悉的时候。

    那时她刚刚从魔鬼的宫殿里逃出,误入了一位精灵的领地,那是个冷漠的精灵法师, 总是沉迷于研究自己的魔法, 以至于忽略了薇薇安, 让她逃了出来。

    但现在, 他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重演了。

    法师盯着她,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再次落到他手里的人类露出了懵懂的表情,就像他们初遇的时候一样,*那双乌黑的眼眸无辜又纯然地望着他。

    法师厌恶地别过头去,对这个人类这副作态憎恶到了极点。

    若不是被她这副样子迷惑,她怎么可能从他手里逃出去!

    人类女孩张了张嘴,法师刻薄地说道,“禁言咒,这次你休想再用语言来蛊惑我。”

    薇薇安再次沦为了法师的俘虏。

    她的脖子上、腿上还有手腕上全都被铐上了铁链,法师犹不放心,又在她的肩胛骨上刻了一个魔法阵,刻完之后才告诉她,从今以后她不能再离开他超过十米了,法师冷笑着对薇薇安说她不会想知道离开的后果的。

    薇薇安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发现最多只能发出一些细碎的呻吟,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精灵法师摘下了兜帽,银灰色的长发服帖地落在他的后背,深色的皮肤在幽暗的火光下显得瘆人。

    他注意到人类的瞳孔微微放大, 心中总算有了点解气的感觉,“认出来了吗?”

    人类女孩乖巧地点头, 她的手还放在自己的喉咙上,似乎对这个法术很好奇,法师一看到她的样子就忍不住回想起了自己曾经被她欺骗的经历。

    他深深地吸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了心中的施暴冲动。

    薇薇安被他关进了笼子里。

    她既无法说话也无法呼救,她甚至无法确认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抬头望去只有一片黑暗,当她试图从怀里拿出什么的时候,法师走了过来。

    “你在找这个吗?”他的手里拿着一根洁白的羽毛,魔法石也被他握住把玩。

    法师盯着羽毛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道,“看不透的种族……你觉得凭这个能自救吗?”

    他随意地将魔法石扔进了角落,笑容阴森,“一块劣质的阴影之石,看来你逃出去的这段日子过得比我想的还要精彩呢。”

    薇薇安坐在笼子里,她只要一动,身上的锁链就会跟着作响,法师将一个小碗放在她的面前,阴冷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傲慢又刻薄,他说,“吃吧。”

    她没有动。

    事实上,她被剥夺了语言的能力,无法再用那些花言巧语来哄骗他了,她现在被关在笼子里,一切都要听从他的意志。

    她现在属于他。

    法师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抹古怪的冲动,源自黑暗的血脉让他发自内心地厌恶一切美好的事物,他是黑暗里诞生的生灵,暴虐与破坏是他的本能,阳光与雨露与他无缘,更何况他们的族群早已遭受光明的厌弃。

    即使是在精灵中,他们也是被排斥的那一类。

    他无法体会何为喜爱何为喜悦,或许在他的魔法实验完成之际会有短暂的称得上喜悦的情绪降临在他的身上,但对于黑暗精灵而言,这种情绪过于陌生,也过于失控。

    天生没有心的黑暗精灵竟然不受控制地被一个人类女孩吸引了。

    法师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心底就在疯狂预警,有问题,她绝对有很大的问题!

    在她逃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法师都百思不得其解,他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没有中过魔咒,也不会有魔法能对自己生效,他甚至为了试探她的影响而冒险潜入人类的圣殿,希望在圣殿的最底层找到答案。

    但无疑都失败了,她的影响越来越深,有时甚至会出现在他的梦中,最让法师恼怒的是,他竟然在别人的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

    当他想要搜集自己的魔法仆从时,他竟然会因为一个人类女性和她有些相似而选择放过她!

    法师已经忍受这样的折磨很长一段时间了,他在心底催促自己,必须得到她,再摧毁她,彻底驱除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烙印!

    失语的少女静静地望着他,那双乌黑的眼眸里倒映出他面目狰狞的样子,她在牢笼里,而他在牢笼外。

    她的性命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法师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要杀死她。

    这世上有什么伟力能让无心的精灵长出心来呢?那必定是最邪恶也最禁忌的法术,如若是从前的法师,或许他会因为兴趣而选择留下观察,但黑暗精灵天性的警惕与多疑让他无法忍受自己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甚至可以不去钻研她身上那该死的力量来源,他克服了重重阻碍,为的就是掐灭这让自己失控的火苗。

    他夺走了她的声音,因此她无法用甜言蜜语哄骗他,他给自己的眼睛施加了法术,因此他看不清她那无辜柔弱的容颜,他给她戴上枷锁,因此她无法用亲昵的举动来引诱他放下心防。

    在见到她之前,法师已经在心中演练了成千上万遍,他的准备一次比一次充分,他的意志一次比一次坚定。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

    法师打开了牢笼。

    由魔法加持的双目自动模糊了她的容颜,法师警惕的,宛如幼年第一次外出狩猎般的,缓缓地接近了她。

    他的手触碰到了一片柔软,温热,潮湿,法师悚然一惊,那个该死的人类女人……她竟然在亲他!

    大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身体已经先行后退,法师死死瞪着她,犹如在看一个怪物。

    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锁链被带动,人类少女主动挨近了他。

    明明她才是囚犯,可是法师竟然感到一丝诡异的不安,在这狭窄的牢笼里,囚犯与主人的位置似乎随时可能颠倒。

    囚犯在向他走来。

    她就像条柔软的蛇,缠绵,甜蜜,一不留神就钻进他的怀里,吸取他的养分,夺走他的力量。

    她在亲他,她无法出声,只能用这简单的动作来吸引他的注意,最开始只是指尖,后来一路向上,她亲他的喉结,亲他的下巴,亲他的眼睛,最后亲他的嘴唇。

    法师紧紧咬着牙关,他恼怒至极,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杀死她,但身体就像被定住了般一动不动。

    渐渐地,她察觉到无法打开他的牙关,于是另辟蹊径,她解开了他的斗篷。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剥开了蔽体的衣物,这简单的动作激到了法师,他条件反射地将她推开,对生性多疑的黑暗精灵而言,与他人保持任何亲密关系或是交往距离过近这都是无法忍受的。

    而且……法师猛然醒悟,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刚刚在做什么,竟然让这个该死的人类女人活下来了!

    法师回想起了刚才自己躺在人类女人身下的场景,一抹屈辱的情绪出现在卓尔精灵的脸上。

    这让他回想起了一些曾经的经历,在黑暗精灵的社会,女性是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像他这样的男性卓尔精灵若是没有高贵的出身或是绝佳的天赋,只会沦为女性卓尔的奴隶。

    他们一出生就是被抛弃的存在,女性在黑暗精灵的社会不仅拥有绝对的力量与地位,她们更是经常像挑选喜爱的玩物一样挑选合适的男性配偶。

    而一旦配偶惹了她们的厌恶,她们随时都可以更换新的玩物,或是使用鞭刑惩罚不听话的配偶,或是直接将配偶卖去肮脏的奴隶市场,即使是在黑暗种族们之中,卓尔精灵也是出了名的残酷与自我。

    每一只卓尔在出生之后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生存,不择手段地生存下去。

    黑暗精灵的社会毫无人性可言,婚姻根本无法束缚强悍的女性卓尔们,爱情更是闻所未闻,阴谋与算计是常态,血腥的虐杀每天都在发生。

    在这样的环境中诞生的种族,怎么可能拥有爱呢?

    因此法师在见到薇薇安时才会如此震惊以至于愤怒。

    他甚至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什么东西在影响自己,它在尝试改变他的认知,它在试图填满他的心。

    滚出去!

    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谁准你控制我的!

    法师无声地怒吼。

    那个他穷极一生可能也弄不明白的存在从地上爬了起来,法师绝望地发现他的法术失效了,他能够看清她的脸了。

    那个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那个能够让无心的种族活生生长出心来的怪物,那个以爱意为食的怪物。

    她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黑漆漆的瞳孔湿润又无害,唇瓣比被清晨露水打湿的花朵还要娇艳,黑色的长发滑至他的额边,她朝他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你、叫、什、么? ]

    她无声地,微笑地问道。

    法师的意识似乎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似乎丢失了一段记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类女孩正朝他点头,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了他的名字。

    [维洛瑞斯,我知道了。 ]

    怪物朝他笑道。

    法师失败了。

    在这场斗争中,他殚精竭虑,百般密谋,算无遗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一败涂地。

    第44章

    这名精灵法师叫维洛瑞斯, 这是薇薇安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

    他正用一种古怪的、憎恶的、又暗含颓然的目光望着薇薇安,当薇薇安靠近他的时候,他像是遇到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猛然后退好几步,只要薇薇安一有动作,他就会警惕地盯着她。

    [维洛瑞斯。 ]薇薇安的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说出了他的真名,她的身体被镣铐囚禁,白皙的脖颈被冰冷的锁链锁住,她抬起手,铁链“哗啦啦”作响。

    她歪头问道,[你为什么不抱我? ]

    她从地上爬起来,像条懒散的美人蛇,咯咯笑着朝他张开双臂,仿佛在祈求一个微不足道的怀抱。

    她的愿望再次得到了满足,法师僵硬地、咬牙切齿地走近了她, 薇薇安高兴地扑进他的怀里,漆黑的锁链落在她的身后,看上去就像一条蜿蜒爬行的尾巴。

    [维洛瑞斯。 ]她甜蜜地喊他的名字,亲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她的眼睛,精灵的瞳孔与常人相比有所不同,他们情绪出现起伏时瞳孔会不由自主地紧缩,薇薇安亲他的眼睛,那双深灰色的瞳孔瞬间紧绷成一条直线。

    她挽住他的脖子,看黑暗精灵深色的皮肤,他紧紧抿着唇,平心而论,法师有着一份在人类里会颇受欢迎的长相,眉骨高耸,鼻梁挺拔,源自精灵的血脉使得他身材纤细修长,富有美感,只是他似乎很厌恶暴露在阳光之下,总是把自己紧紧地包裹在黑袍里。

    薇薇安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亲吻他,法师恨恨地瞪着她,他想推开她,可是下一秒她又像条无骨蛇一样缠了上来,柔弱,无害,致命,紧紧缠绕着他,不放过一丝缝隙。

    终于,她等到法师忍无可忍主动握住她的后脑勺,冰凉的舌头探了进来,他像是撒气般恶狠狠地咬住她的唇,薇薇安逐渐地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精灵的舌头在她的口腔里搅动,有什么冰凉的液体顺着喉部滑下去。

    这场吻最后变了味道,当薇薇安气喘吁吁地软倒在地上时,忽然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

    她抬头,看到精灵暗色的皮肤上有血痕沿着唇部蔓延,他将自己的血液灌进了她的身体。

    被镣铐囚禁的人与持有钥匙的精灵,囚犯与主人的界限已然模糊。

    薇薇安被囚禁了。

    自那之后精灵法师就将她从笼子里放了出来,但她的脚上依旧戴着锁链,她可以在这间房屋里自由活动,但不能离开法师的身边。

    法师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屋子里,偶尔才会外出,他外出时会短暂地解除她身上的法阵,然后喂她喝未知的魔药,回来时再重新在她身上刻上让她离不开他的魔法阵。

    他们待的这处房间无时无刻不处在黑暗中,法师在周围布下了法阵,让阳光无法照耀进来,也阻碍了他人的窥探,薇薇安怀疑即使她在房子里大喊也不会有人听到。

    精灵法师的脚边散落着许多乱七八糟的魔法书籍,这次他没有再将魔法药水随意摆放到薇薇安能够看到的地方,他充分吸取了之前的经验。

    当薇薇安饥饿时,他会皱着眉头掏出几瓶魔法药水,语气不耐地说这是饱食药水。

    薇薇安没有接过来,她眨着眼睛看他,直到法师怒气冲冲地扔给她一张白纸,让她列一份清单写好想要的东西。

    薇薇安依旧没动。

    这个要求实在难为到了她,她并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文字,平时都是靠星星给她翻译的,即使在最近的时间里勉强掌握了一点,但也仅限于最简单的日常使用。

    之前能够拼写出法师的名字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法师冷静下来也察觉到了这点,他盯着薇薇安的侧脸,一时没有说话。

    事实上,这种情况并没有难住精灵法师,他将自己关起来了整整一个下午,出来的时候将一瓶魔药递给她,冷漠地盯着她喝下去。

    薇薇安将这种从未见过的魔药称为“通识药水”,因为她喝下去之后脑海中忽然多了许多知识,包括各种各样的文字,连星星见状都忍不住惊奇地感慨道:

    “这是连我都没听说过的新魔药。”

    星星啧啧称奇,它认为这只精灵在某些方面确实称得上天赋异禀。

    于是薇薇安洋洋洒洒地写下了三大页自己想要的东西,法师在旁边看着她写。

    等到她写完,眼神发光地递给法师,黑暗精灵简单扫了几眼后就有些无语,这个人类最开始还在认真地提自己的要求,后来就变成了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了。

    甚至还把他的名字也写了上去。

    就像他们最初那段时间一样,法师在研究自己的魔法,而薇薇安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

    那时他会喂薇薇安喝各种各样的魔法药水,在薇薇安的身上试验他的魔法,现在依旧不例外,只是不知何时开始,他的方式没有从前那么粗暴了。

    当薇薇安拒绝的时候,他虽然会狠狠地瞪几眼这个不识好歹的人类,但最后也没有再喂她喝魔法药水了。

    星星说他给她喝的是增强体质的魔法药水。

    薇薇安的清单在第二天就得到了满足,她颇感兴趣地望着法师的戒指,法师的许多东西都是从那里面拿出来的。

    见薇薇安一直盯着他的戒指看个不停,法师满脸不耐烦地扔给了她个一模一样的戒指。

    薇薇安好奇地把它放在手心里把玩,忍不住和自己的蓝宝石戒指做了一下对比,最后得出结论,梅林送的更好看。

    星星说这是一枚法戒,只有高阶的法师才会拥有,有的法师会将其作为储物的工具,也有的法师会将其作为魔法的媒介,但无一例外只有拥有魔力才能使用。

    所以薇薇安是用不了的,最多只能当个观赏的物件。

    薇薇安失望地还给了法师,法师冷笑起来,为这个女人的不识好歹。

    法师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看书,有时在纸上画一下新的法阵,这时薇薇安就会在一旁安静地望着他,她被囚禁着,无法求救也找不到出去的方法,唯一的精灵法师对她视而不见,即使她故意坐在他的身旁,他也会有意无意地无视她。

    薇薇安觉得有趣,他们共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甚至不得不睡在一张床上,因为笼子里没有床,而整个房间唯一的床就是法师休息的那张。

    可他却在试图无视她。

    他在试图蒙蔽自己。

    明明薇薇安就在他的眼前,他却要强迫自己对她视而不见,明明是他把薇薇安抓过来的,可是现在对她束手无策的也是他。

    有时薇薇安从梦中醒来,当她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时,会看到沉默地站在床边的法师,精灵灰色的眼睛冷漠地望着她。

    他举着法杖,离她仅仅几步的距离,阴沉地注视着她。

    这时床上的少女会睁开眼睛,打着哈欠问他怎么了,他才会脸色难看地收起自己的法杖,而醒来的少女却不愿意放过他。

    她钻进他的怀里,法师浑身汗毛炸起,黑暗精灵的本能让他抗拒任何人的亲近,当她主动亲吻他的时候,他毛骨悚然,以至于僵硬到一动不动,心里恼怒到了极点。

    抗拒。

    他应该推开她,她那么弱小,根本不够他一个简单的法术下去,他只要动动手指她就会死去。法师的身体似乎不属于自己了,他的灵魂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渴望着她的亲近,一半在冷静地分析着她的弱点。

    恶心。

    她汲取着他的热量,夺走他的精.气,多么熟悉的场景啊,曾经在幼年期目睹过无数次,男性卓尔毫无尊严地侍奉着女人们,使尽浑身解数讨好她们。

    对男性卓尔而言,服从与讨好已经形成了本能。

    他狠狠地将她ya在身下,吞咽着她的唇she与wu咽,不得不屈服在本能的支配下,试图为她带来欢愉。

    憎恶。

    该死离我远点!你这怪物!

    法师一边怒吼着一边疯狂地吻着她,精灵舔舐着,像不得不屈服于本能下的野兽。

    黑与白的对比,反差激烈,黑色的发丝凌乱地铺满整个床铺,她轻轻喘着气,黑暗精灵伏在地上,刻在身体本能里的服从与讨好占据上风。

    “维……洛……维洛瑞斯……”她忍耐地按住他的脑袋,眼角留下不知是欢愉还是痛苦的泪水。

    维洛瑞斯抬头,精灵灰色的眼瞳彻底弓成一条直线,他在痛苦,他在忍耐,他在被迫欢愉。

    极致的快乐与残酷的本能相冲突,他的大脑几乎要被撕裂开来。

    “你……这……该死的……魔女。”精灵痛苦地哀嚎。

    魔女温柔地抱住他的头颅,让他埋首在她的胸前,仿佛母亲在怀抱婴儿,她轻柔地吻着精灵的耳朵,哄道,“睡吧,维洛瑞斯。”

    欢愉战胜了本能,爱意如洪水般倾泻而出,滔滔冲刷着理智,欲望支配着身体,野兽冲出牢笼。

    他们彻底抵达顶峰。

    第45章

    街道上人来人往。

    有人注意到了这个一动不动的男人,这是个有着一头罕见银发的男子,他面无表情,淡金色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四周。

    旁人从他身边经过, 总会莫名感到一阵微妙的压迫感, 当有人想回头探寻的时候, 却发现那个银发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天使行走在人间。

    祂的目光落在了凡人们的身上。

    忽然, 祂的目光顿住了。

    一伙士兵拿着一幅画像四处询问,他们已经询问了许久,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从南方的首都一直到偏僻的北境,他们只知道要寻找的人身份尊贵,可是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何会流落在外。

    “什么人?”士兵警惕地抬头,看向面前高大身影,天使盯着他手里的画像,平和的目光终于出现了变化,士兵只感觉眼前一花,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画像已经落在了天使的手中。

    拉斐尔仔细打量着这幅画像,金色的瞳孔里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祂抬眸,望向不知何时拔出武器的士兵,礼貌地问道:“找到了吗?”

    士兵紧紧盯着这诡异的男人,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他强行镇定道:“你是谁?从何而来?想做什么?”

    对这一连串的问题, 天使认真思索了许久,然后重复道:“找到她了吗?”

    漫长的沉默,士兵盯着这银发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去,拉斐尔望了他一眼,平静道:“霍恩家族,是哪个?”

    见他一直没有回答,天使难得用心思考了许久,祂收起寻人的画像,淡漠的目光落在这人类士兵的脸上,“没有找到吗……哦,打扰了。”

    天使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人类瞬间瘫倒在地上,脸色煞白,他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曾经亲手砍下过深渊魔鬼的头颅,但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比深渊更可怕。

    在他有限的记忆里,仅有过一次面见伟大帝皇的经历,帝皇威严的气势至今让他印象深刻,士兵如何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会在这来历不明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和帝皇相似的气势。

    并非是人皇那高高在上的让人臣服的威严气势,而是另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同源般的东西。

    士兵表情复杂地对身后的同伴说,“去找信使……向公爵大人汇报,告诉他有人也在找那位,越快越好,所有细节都别漏过。”

    一只苍灰的巨鹰迅速划过天空。

    天使似有所感地抬头。

    不见了。

    拉斐尔停住了脚步,祂已经把她弄丢超过两天了。

    天使平和如无风海面般的眼眸似乎有了些许波动,祂困惑地拧眉,并不明白此刻出现在心中的是何种情绪。

    在哪里。

    祂阖上双眸,尝试感应留在她身上的印记,但下一瞬睁开眼眸。

    失败了,祂的气息被阻断了。

    从她失踪开始祂就在尝试用这种方式找到她,但一直在失败。

    天使站在城池的最高处,从上方俯视下方来来往往的人群,银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淡金色的眼眸在隐隐泛着夺目的光芒,虚幻的羽翼在祂背后若隐若现。

    在哪里。

    巨大的羽翼遮住天幕,天色瞬间暗了下来,难言的压力在城池中蔓延,馬廄里的马匹们纷纷发出恐惧的嘶鸣,敏感的走兽们惊恐地躲进巢穴里瑟瑟发抖。

    在哪里。

    远在首都的人皇忽然睁开双眼,豁然从黄金王座上起身,深蓝的眼眸望向远方,教宗投来惊讶的视线。

    “陛下?”

    人皇轻阖双目,深邃的眼眸中似有光华流转,周身有炽热的火焰升腾而起,漆黑的宝石冠冕戴在他的头顶,沉重的披风盖住了他比火焰还要夺目的红发,纯白的羽翼若隐若现。

    教宗注视着此刻的人皇,怀着某种谨慎与感慨的心思迅速低下头颅。

    不可直视祂们。

    即使这是一只折翼天使。

    “……白天使。”低沉的嗓音自人皇喉中滑出,语言裹挟着力量瞬间传至千里之外。

    纯白的天使平静地抬眸,没有任何回应。

    人皇说道,“停止,否则,我将再次斩下你的羽翼。”

    “人间,是朕的领地。”

    火焰化作炽白长枪,以恐怖的速度投掷而出,瞬间冲向天空,短短几瞬的时间精准锁定了纯白的天使,一往无前地向祂袭来。

    毁灭,暴虐,敌我不分,火焰巨人在发怒,仿佛要燃尽一切,拉着所有人为祂陪葬。

    天使张开羽翼,洁白的羽毛掉落在地,圣洁的白光笼罩了这片土地,火焰长枪消散在这白光中。

    “滚回你的神国。”人皇冰冷地命令道,“不要以为众神偏袒你,就可以随意在朕的领地内撒野。”

    纯白的天使睁开了眼睛,祂平静地问道,仿佛只是在咨询一个最普通的问题,“你看到她了吗?”

    白天使自言自语,“我找不到她了。”

    “……谁?”炽天使低沉问道。

    白天使忽然扶住额头,罕见的迷茫情绪出现在祂的脸上,祂迟疑地四处张望,“你是谁?”

    人皇无言。

    “收好你的羽翼。”人皇漠然开口,炽天使收回了火焰,白天使也收回了光芒,两位天使之间的交锋在此落下帷幕。

    或许只有那短短的一瞬,一句低语传至人皇的耳中。

    教宗望着恢复原样的伟大帝皇,余光悄然打量赤红的君王,忽然,教宗心头一跳,刚才……陛下好像在笑?

    ……

    北方的某座城池,纯白的天使茫然地站在人群之中。

    周围遍是惊慌的尖叫与咒骂声,他们在说什么?

    ……哦,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

    ——是谁做的?

    算了,不重要。

    天使张开羽翼,祂不该在人间过多地停留,祂似乎有任务在身,但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

    祂该离开了。

    一幅画像轻飘飘地从祂的怀里飘出,天使接住了它,平和的目光落在画像上。

    “哦……原来我在找人……”

    不知过了多久,天使恍然大悟,祂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认真地打量着画像,仿佛要将这副容颜刻进心底。

    ……

    黑漆漆的房间里,到处都是凌乱的衣物,薇薇安从沉睡中醒来,拨开胸口的手臂,她被圈在精灵法师的怀里,黑发与灰发交缠在一起,法师睡得昏沉。

    薇薇安的手指落在了维洛瑞斯的心口,少女的神情有种奇异的平静,她安静地看了精灵有一会儿,确认他确实陷入了深眠,才从床上起身。

    即使她的动作已经放轻到了极点,但在她挣脱他的怀抱时,他还是下意识地攥紧了她的手。

    薇薇安将手抽出,她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捡起破碎的衣物,丝毫不意外地发现不能穿了。

    双腿在打颤,腿间尤为狼狈,嗓子干哑,但她现在已无瑕顾及那么多了。

    随意地披了件法师的外袍在身上,薇薇安目标明确地翻开法师的书桌,她找了许久,才从最底层找到了一幅画像。

    她随意扫了几眼就塞了回去,她要找的不是这个。

    关于法师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她在最开始有过许多猜想,直到看到这幅画像才彻底确定。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现自己的。

    薇薇安要找的是她遗失的羽毛。

    她在书桌的柜子里找到了一把匕首,想了想还是带在了身上。

    法师还在一无所知地鼾睡,昨夜薇薇安缠着他要了许久,精灵的体力远超常人,薇薇安还记得他在她身上的样子,明明咬牙切齿到了极点却不得不向她索求。

    到了后半夜她实在累得意识模糊,险些忘了自己的目的,直到法师将一瓶魔药灌进她的口中。

    多亏了那瓶魔药,让薇薇安到现在还能保持体力,她翻遍了法师最常待的书桌都没有找到羽毛。

    薇薇安回到了一片狼藉的床边,她坐在法师的面前,他毫无防备,而她清醒着。

    匕首比她想的要重些许,但尺寸竟然意外地合适她的手掌,甚至连捅入血肉都如此地不费吹灰之力。

    薇薇安杀死了他。

    她在睁开眼的瞬间就被压在身下,精灵正冷冷地注视着她,而那把匕首正插在柔软的被褥里。

    “……呵。”维洛瑞斯夺走了她的匕首,精灵银灰色的长发落在了她的脸上,他的神情此刻竟然诡异地平静,平日里压抑的怒火消失不见了,他正以一种全新的、不可思议的目光看薇薇安。

    薇薇安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维洛瑞斯没有生气,他脸色如常地抱起薇薇安,粗暴地将她外面的衣服脱掉扔在一旁。

    他抱着浑身赤裸的少女进了水池,事实上,直到现在薇薇安才知道这个巨大的水池,这里的空间显然和外面的不搭,这么小的房间里怎么可能会有一个这么大的水池。

    但这不合理的现象在精灵法师这里变得正常了,这里是他用魔法开辟的空间。

    他的手指钻进来了,薇薇安一言不发,少女纤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维洛瑞斯将她放进了水池里,黑暗精灵修长的手指在内侧刮蹭着。

    “别动,除非你想怀孕。”他满脸不耐地说道,薇薇安喘息着说,“你可以给我喝魔药。”

    精灵冷笑起来,“你想变成药人吗?”

    薇薇安不说话了。

    这场漫长的折磨结束的时候,薇薇安已经彻底站不稳了,她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雪白的肌肤被水汽蒸得发烫发红。

    维洛瑞斯给她喂一些简单的流食,他会紧紧盯着薇薇安咽下,薇薇安其实没有多少胃口,她太累了,本来就只是强行被魔药提起来的精神,现在魔药的药效过去,迟来的疲倦几乎要将她压垮。

    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视线的尽头是一道沉默的身影,有时她陷入恍惚的意识会将他认错,喊出天使的名字,精灵的脸逐渐模糊扭曲,最后演变成另一幅面孔。

    “……真爱魔咒。”精灵坐在她的床边低声说,他面容平静地介绍道,“借用了一点女巫的小把戏,但也足够了。”

    对于生性多疑的黑暗精灵而言,如若真的能遇到那个能让自己交付信任的存在,那他们必定不会放弃,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无论使用怎样的手段。

    “你将爱上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卓尔说。

    第46章

    出生之后的第三天, 他被遗弃在了森林* 里。

    靠着母狼微薄的善心活了下来,在学会说话之前已经学会了在狼群中争夺更多的食物。

    他花了十年的时间走出森林,又花了十年的时间摆脱族群。

    人间没有他的归处,他冷眼回顾着自己单调的前半生,沉闷,无趣,这是他对自己的评价。

    如若不出意外的话,这样无趣的人生大概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于是他突发奇想,想要做出一些改变。

    他去了一片战场。

    维洛瑞斯低眸, 看向床上沉睡的人,真孱弱, 精灵如此想。

    既没有强大的肉身也不会魔法,甚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连话都说得磕磕绊绊的,这样的人,若是在他的族群中只会尸骨无存, 根本活不长久。

    床上的少女睫毛轻颤,精灵凝视着她,手掌盖在了她的脸上,他和一双乌黑的瞳孔对视上了。

    她安静地望着他,眼眸带着不自知的迷蒙,仿佛雏鸟依赖母亲般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掌,精灵的手掌在她的脸上摩挲,从她的额头一直摸到她的唇瓣,仿佛要彻底铭记住什么。

    精灵的手指探入了一片温热之地,她含住了他的手指, 神情天真又无辜,舌头轻轻刮过他的指尖, 柔软,滑腻,精灵的动作顿住了。

    他轻柔地捏住了那瓣柔软的舌头,不轻不重地按了按,她呜咽起来,精灵没有放过她,手指继续探索着,直到那嫣红的唇瓣边有水痕缓缓滑下。

    精灵看了她许久,俯身亲吻她。

    等到结束的时候,他们都有些气息不稳,她的衣襟不知何时散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脯,维洛瑞斯帮她重新系好腰带。

    精灵并非重欲的种族,相反,由于他们漫长的寿命,他们往往在这方面会相当地慎重与克制,即使是放纵的黑暗精灵。在遇到命中注定之人时,他们往往会比一般精灵拥有更强的占有欲。

    他们不会允许伴侣接触别的异性,也不会允许伴侣离开自己的视线,他们会疯狂地嫉妒夺走伴侣视线的事物。

    她似乎从醒来后就有了一些变化,维洛瑞斯不确定这变化是好是坏,在他看书的时候,她总会乖巧地待在一旁,在他绘制法阵的时候,他能感受到后背传来一阵好奇的视线。

    有时她会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然后出其不意地抱住他,用脸颊蹭他的下巴,这时他会既恼怒又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书籍,回头看她到底怎么了。

    她会故意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眨着眼睛看他,朝他张开手,维洛瑞斯盯着她看了有一会儿,动作僵硬地抱住了她。

    精灵的怀抱并不宽厚,却足够安稳,她搂住精灵削瘦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许久,维洛瑞斯听到她平稳的呼吸。

    夜晚,他们会躺在一张床上入睡,她钻进他的怀里,伸手解他的衣服,精灵会按住她的手,握住她腰侧的手掌不由得收紧,然后平静道,“睡吧。”

    她歪头看他,不知听没听进去,然后将身体埋进被褥里,只给他露出一个后脑勺,精灵轻轻地摸她的脑袋,然后极轻极克制地吻了吻她的发。

    一夜无梦。

    没有猜忌与杀意,他们就像一对普通的恋人。

    维洛瑞斯有时想,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当他在书桌上假寐时,会有冰冷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捅进他的右胸,精灵这时会面不改色地转头,解除她的幻象,收起她的匕首,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怀里。

    她会睁大眼睛,神情透着明显的茫然,时不时看他一眼又看看被他收走的匕首。

    维洛瑞斯说:“你现在在做梦,睡吧。”

    他收走了她身边的一切武器,后来在他们相拥而眠的时候,她会在半夜突然惊醒,然后无知无觉地掐住他的脖子,黑漆漆的眼眸好奇又探究地盯着他,似乎在思考他什么时候停止呼吸。

    在她床边的精灵无言地望着再次陷入幻象的少女,他沉默地站在她的身旁,静默地注视着她,直到天明。

    他不能睡觉,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人会杀死他。

    他不能停下,因为他不知道爱人何时才会动心。

    他不能放弃,因为她拥有一位精灵全部的爱。

    精灵帮她修剪指甲,她最近指甲已经长得很长了,有几次险些刺穿他的眼睛,她窝在他的怀里,不怎么安分地到处乱动,维洛瑞斯按住她的手,细致地帮她剪掉了长长的指甲。

    她的头发也变长了许多,不打理都垂到地上了,他们已经在这里不知渡过多长时间了,她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差,有时他会看到她呆呆地眺望远方,可是视线的尽头只有墙壁。

    她最近愈发分不清幻象与现实了,魔咒的力量正在减弱,她快醒了。

    房间里的衣物与床被全都被她撕烂了,地上到处都是花瓶与瓷器的碎片,她有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在无意识地发泄着。

    他不能再继续给她编织幻象了。

    精灵抱着她,无奈又绝望地想,我的爱人啊,你到底何时才会动心。

    她缩在他的怀里,小声地打着哈欠,忽然伸手去摸他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

    眼底青黑一片,灰色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面容颓废又灰败,像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他已经很久没有入睡了。

    她从他的怀里爬出来,温柔地抱住他的头颅,手掌阖上他的双目,小声地哼起歌来,维洛瑞斯躺在她的膝盖上,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像是幼年时躺在母狼温暖的皮毛里。

    “维洛瑞斯。”她将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嗓音低柔,“你愿意为了我去死吗?”

    精灵沉沦地阖上双眼,又在下一秒挡住她猛然刺来的瓷器碎片,他冷冷地说,“醒了?”

    她朝他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天真地问道,“你愿意吗?”

    维洛瑞斯没有回答,他强硬地将她抱起,扔到床上,掰开她的嘴,少女盯着他咯咯笑,“你觉得有用吗?”

    当然没用,毕竟他面前的可是世间最无情的人类。

    魔药被强行灌入口中,她咳个不停,脸上烫得惊人,但她还在笑,伸出手指抵住他的心口,她忽然叹息道,“你会死的。”

    即使我不动手,你也会死在这可怕的爱欲下的。

    对于生性自私的黑暗精灵而言,一旦有了珍爱的事物那就拥有了弱点,去追逐一个注定得不到的东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犹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爱意果然是世间最锋利的武器。

    喝下魔药的少女沉沉睡去,维洛瑞斯按住她的脊背,他知道那里有一个漆黑的印记。

    他不知道那是谁曾经留下的,也无意追逐她的过去,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往上面施加了阻断法阵,但现在……他能感受到她的体内有什么力量正在与外界共鸣。

    有人在找她。

    该离开了。

    精灵摸了摸她的鬓发,下定了决心。

    当薇薇安醒来的时候,见到的是全新的环境,她在脑海里呼唤自己的星星,星星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它最近有些沮丧,因为它发现它的礼物好像并没有让薇薇安过上安稳的生活。

    它给薇薇安出主意,“你可以尝试不使用媒介召唤天使。”

    薇薇安惊讶地询问细节,星星说道,“严格来说,你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媒介,因为你曾经喝过祂的血液,身上也有祂的印记,你身上祂的气息比那根羽毛浓多了。”

    星星说完之后忽然反应过来,这话怎么说得怪怪的。

    薇薇安赤足从床上下来,发现这是一个全新的房间,通光良好,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她尝试推开房门,竟然成功了。

    这里是一座庄园。

    她甚至找到了正在给花浇水的仆人,见到她那位仆人一点也不惊讶,恭敬道,“小姐,您有什么想要的吗?”

    薇薇安说:“我可以出去吗?”

    仆人朝她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主人吩咐过了,您可以随意进出这座庄园的任意一个房间。”

    但是不能出去。

    薇薇安帮他补完了剩余的话,她打算再观察一下这个仆人,这一观察就发现了不对劲。

    仆人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缝合线,他的眼睛太黑了,眼瞳也相比常人要大许多。

    这不是一个活人。

    薇薇安得出结论。

    星星告诉了她一个可以利用自身召唤天使的仪式,但需要大量的血液,它建议薇薇安可以每天给自己放一点血,慢慢攒起来。

    薇薇安在晚上才等回了精灵法师,他浑身都裹在黑袍里,手里拿着自己的法杖,仆人接过他的法袍,将他迎到了餐桌上,薇薇安也在上面。

    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精灵没有再给她施加奇怪的魔咒,也没有再逼她喝效果诡异的魔药了。

    晚上他们依旧一起睡觉,薇薇安躺在床那边看他,法师不知从哪里回来,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薇薇安动了动鼻子,维洛瑞斯看了她一眼,低声念了一句咒语,异味消失了。

    他脸色如常地拉起薇薇安,伸手在她身上摸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很快搜出几块碎石,还有一根银叉,面无表情地全部扔了出去,薇薇安歪头看他,忽然凑近过去亲他。

    维洛瑞斯没有回应,精灵闭上双眼,眼底一片青黑。

    第47章

    庄园很大, 但很空旷,仆人只有不到十个,而且据薇薇安的观察, 里面没有一个活人。

    她走在小路上, 路边开满了各色各样的花, 她眺望远方, 能看到一条被迷雾笼罩的通道。

    这里是森林。

    薇薇安之后才发现的,这是一座在森林里的庄园,外面被精灵施加了法阵, 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注意到这里,而里面的人也没有办法出去。

    她蹲在草地里, 伸手拨弄开得正盛的花朵,偶尔有几只鸟雀停在她的肩上,她会好奇地摸摸它们的脑袋,接过一旁仆人递来的谷粒, 给它们喂食。

    少女注视着这小小的生灵,脸上缓缓浮现出几缕浅浅的笑意。

    在离她不远的一处小阁楼里,黑暗精灵浑身都藏在阴影里,他就那样静默地望着她,直到她从地上起身,黑发如瀑,随意地披在身后,她抬头望向天空,今日天空晴朗无云,明媚的暖阳照在她的身上,她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她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

    维洛瑞斯想。

    他知道人类并不适应黑暗精灵的习性,人类更喜欢温暖又干燥的地方, 而黑暗精灵们常年居住在地下城市里,卓尔们厌恶太阳也厌恶一切美好的事物,他们残暴又扭曲,没有正常的人类会喜欢他们的。

    他们之间的结合不会被任何人祝福的。

    薇薇安似有所感地扭头,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角落。

    她在庄园里无聊地逛了许久,找到了厨房,好奇地钻了进去,发现了几名表情呆板的仆人,他们的脖子上都有淡淡的缝合线。

    见到她,他们都动作僵硬地跟她打招呼,薇薇安也跟他们打招呼,然后看着他们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薇薇安捡起堆在一起的蔬菜,在上面发现了泥土的痕迹,庄园里没有种菜。

    她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新鲜的蔬菜,问这些明显智慧不高的仆人菜是哪来的。

    仆人们呆了片刻,回答是从外面运来的,薇薇安又问他们怎么运来的,仆人们没有说话了。

    这似乎并不在他们的知识范围里。

    在厨房里她找到了一把发钝的菜刀,事实上,整座庄园的东西都很新,薇薇安怀疑如果他们没有来,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人入住。

    她尝试着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了一下,然而下一瞬就被人从地上狠狠拉起,精灵望着她不可置信道:“你在做什么?!”

    薇薇安想要去抓被他收走的刀,被精灵冷冷地压在了墙上,他将那把刀踢出了薇薇安的视线范围,恼怒地说道:“你疯了吗? ”

    少女不解地歪头,那双乌黑的瞳孔里什么也没有,维洛瑞斯放缓了语气,但表情依旧冷漠,强硬地拽着薇薇安离开了这里。

    薇薇安被他扔到了床上,她的头发彻底乱了,衣襟滑落,露出半边雪白的肩头,上面一个黑色的法阵若隐若现,精灵按住了她的肩胛骨。

    他割开了手指,掰开她的嘴将血灌了进来,她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维洛瑞斯拍她的背,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他将她禁锢在怀里,一时没有说话。

    星星语气复杂地开口了,“这只精灵在与你建立血源联系。”

    星星说这是一种源自精灵族的古老仪式,痴情的精灵们会交换自己的血液,这样无论何时他们就都可以感应到伴侣的状态,而一旦伴侣死去,失去了另一半的精灵们会毫不犹豫地去死。

    已经很少有精灵愿意缔结这样的仪式了。

    薇薇安睁着眼睛看他,她的眼底似乎出现了些许波动,许久维洛瑞斯才将手指从她口里取出,他垂眸,失去了过多血液的他现在无疑是最脆弱的,他们互相对视着。

    过了大概有会儿,薇薇安从床上爬起来钻进他的怀里,他们依偎着抱了有一会儿,薇薇安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摸到了精灵瘦削的腰,他其实已经很虚弱了,连续的不眠不休让他疲惫到了极点,若不是每晚都要服食魔药,他恐怕早就倒下了。

    薇薇安亲他的唇角,精灵没有回应,她又亲他的眼角,她轻柔地问道:“维洛瑞斯,你累吗?”

    精灵猛地抱紧了她,她亲吻他的脸颊,伸手剥他的衣服,维洛瑞斯没有阻止她,她的动作进行到一半就停住了,迷蒙中抬眸,看到了精灵似乎夹杂着痛苦又夹杂着颓然的双眸,维洛瑞斯接住了忽然昏迷过去的少女,他抱着她,陷入了难得的深眠。

    ……

    寒冷的城池内部,卫兵们一丝不苟地巡逻着,贵族们正待在城堡内部享受着火炉的烘烤,身无分文的贫民们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这里靠近北境,气候变化极端,常年处在严寒中。

    很快就要到严冬了。

    城主感慨地望向远方,凛冬将至,不知又有多少人熬不过这个冬天。

    他伸手召来管家,询问今年的粮食够用吗,头发花白的管家摇着头叹气道,“不够……今年的天气变化太大了,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以前都很正常的,首都那边还没回信,最快的信使也要至少三个月才能传回消息。”

    “老爷,有信件。”一位仆人恭敬地上前来,递给他一封表皮烫着深红印记的信件,城主接过来定睛一看,忍不住惊讶地抬眉。

    “……北境大公?”

    绝对不可能认错,这标志性的血色蔷薇,是来自帝国那位最神秘的北境大公的信件。

    这位大公自继承爵位起就待在自己的领地里,鲜少露面,低调又神秘,除了每年的圣礼日会派信使前往首都送上献礼,其余的时间根本就了无音讯。

    这位帝国最神秘的北境大公竟然给自己送了信件过来?

    城主第一时间是觉得不可思议,他打开信件仔细研读了起来。

    管家注意到了他的脸色越来越古怪,遂问道,“老爷,如何?”

    “大公要来拜访我们。”城主表情复杂,“他说要帮我们渡过这次凛冬……北境将为我们开放粮仓。”

    北境大公到了。

    大公有着一头如雪般的长发,长相竟然比想象的要年轻许多,五官极为优秀,气质优雅又随和,完全不见贵族架子,除了皮肤过于惨白之外,深红的眼眸似乎饱含着笑意,城主热情地迎上去询问可有什么需要的,北境领主微笑着以指抵唇道:

    “我来找人……嗯,应该不会很麻烦你们。”

    城主好奇道:“是何人值得您亲自来寻找?”

    “一位友人。”大公慢悠悠地叹息道,“自从上次一别,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城主在心底嘀咕什么友人值得您这样一位领主来找,该不会是逃跑的情人吧。

    这样想着,当他抬头时却忍不住吓了一大跳,北境领主正笑吟吟地望着他,那双深红的眸子里似乎倒映出了他的一切想法。

    “北境将为你们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大公以咏叹般的语调说道,城主连忙点头道谢,心里却情不自禁地感叹着这些贵族们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好好说话,这副贵族腔调真是让人学不来。

    大公轻飘飘地投来了一瞥,城主本能地止住了一切念头。

    北境领主来此做客,对于整座城池而言都是大事,特别是这位出身高贵的贵族大人还手握着未来的城池粮仓。

    大公婉拒了一切宴会,他独自一人,行走在这座城池内部。

    身边亦没有仆从跟随,他不紧不慢地迈进了一条小巷,微笑着朝里面的人说道:

    “许久未见,您的气息还是如此让人难忘。”

    纯白的天使平静地抬眸,神情无波也无澜,“你是谁?”

    北境领主恍然点头,“原来如此,您又一次忘了我吗?呵呵,上次一别,人间已过千载。”

    天使望着他,不言不语,似乎在等着他说完,北境领主呵呵笑道,“我于数日前感受到了您的气息,白银纪元后,您就再未降临人间过了,您似乎还与炽天使阁下产生了冲突,不知我能否知道,发生了什么?”

    纯白的天使盯着他,淡漠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金色的眸子里浮现出淡淡的思索,祂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问道:“你看到她了吗?”

    “何人?”北境大公面色不变地问道。

    白天使平静的语气罕见地出现了波动,祂困惑地说道:“我找不到她了……她是谁?”

    祂拿出一幅画像,平和地问道,“你见过她吗?我在找她。”

    大公端详着这幅画像,忽然笑道:“或许我可以为您效劳。”

    天使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祂认真道:“在哪里?”

    北境大公说道:“如若您信任我的话,或许可以让我来帮您代劳,至多三天,您会见到她的。”

    天使仿佛带有压力的视线落在了这白发男人的身上,祂说,“哦……谢谢你。”

    想了想,祂又平静地补充道,“不要欺骗我,不然,你会死的。”

    北境大公欣然接受了来自一位天使的委托与恐吓,他笑着问道:“您现在要去我的城堡做客吗?”

    天使摇头,“我还有很多人没有问。”

    北境领主微笑着注视着纯白的天使认真地拉住过路的人询问是否见过画像上的人,一只蝙蝠飞至他的肩上,掩着翅膀窃窃私语,他轻笑了起来,“嘘……我知道,时间还没到呢,不过让我们先找找这眼熟的小姑娘吧。”

    “嗯…我应该在哪里见过她。”

    第48章

    仪式的准备并不顺利,维洛瑞斯寸步不离地盯着薇薇安,她身边的一切尖锐物品都被收走了。

    这一天,她在庄园里发现了一只受伤的松鼠, 薇薇安偷偷把它藏了起来。

    庄园里实在太空旷了,缺乏生气,连动物都没有几只,薇薇安会在精灵不在的时候偷偷去喂食它,然后看着这一开始奄奄一息的小东西变得活蹦乱跳起来。

    她摸了摸松鼠软和的肚皮,松鼠暗红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薇薇安,她忍不住戳了戳,松鼠吓得闭上了眼睛。

    “红色的眼睛诶。”薇薇安跟星星分享,星星其实很着急,比薇薇安还着急,它已经给薇薇安出了很多个主意了,但无一例外都被那个该死的精灵破坏了,导致它现在对精灵的观感非常复杂。

    它不觉得薇薇安应该和黑暗精灵结合,也不觉得薇薇安和魔鬼在一起合适,更不觉得无心无情的天使适合她, 星星沮丧地数了数薇薇安身边出现过的男人, 发现没有一个是符合自己认可的。

    在它的认知里,薇薇安应该和一个人类结合,他们会渡过相当平稳幸福的一生。

    “唉。”星星叹气。

    这是它不知多少次叹气了。

    薇薇安已经习惯了星星时不时的情绪变化,她把松鼠放到偏僻的小路上,叮嘱道,“出去吧,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松鼠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

    事实上,就连薇薇安和星星也没有想到,出去的机会会来得这么快。

    维洛瑞斯大多数时间都会陪着薇薇安,在薇薇安散步的时候,他会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研究自己的魔法,晚上他会抱着薇薇安入睡,薇薇安从未看过他在她之前入睡过。

    他只出去过一次,唯一的一次,那天他解除了薇薇安肩胛上的法阵,却没有继续动作,他看着薇薇安,好半天没有说话,最终转身离开了。

    庄园里的材料并不够一位法师进行实验,他要出去寻找新的魔法材料。

    精灵不会知道,他这一次的疏忽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薇薇安又见到那只松鼠了,她却迟疑地止住了步伐,天黑了,整座庄园都被夜幕笼罩着,一轮红月若隐若现。

    不正常。

    现在明明是白天。

    法师留下的预警法阵没有丝毫的警示,庄园里的仆人们呆呆地望着天空,空气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松鼠蹦至她的身前,兴奋地发出鸣叫,天空覆盖着阴影,红月凌空,一声轻笑响起,薇薇安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是一双深红的眼眸。

    有着一头如雪般白发的男人兴味地挑起少女的下巴,他仔细地打量她的容颜,目光落在她手中不起眼的戒指上。

    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少女脆弱的脖颈,沿着血液流动的方向一路抚摸,男人微笑了起来,将她抱起,情不自禁地埋首在她的颈窝里摩蹭,似乎在细细体味这美妙的气息。

    “噢……原来是你呀。”他轻笑道,“被死去的神明偏爱的小姑娘。”

    ……

    黑暗的古堡里,纯白的天使正表情放空地望着床上的身影,忽然,祂动了动眼睫,和一双乌黑的瞳孔对视上了。

    她朝祂露出了一个柔软的笑容,“你来了。”

    她理所当然地说道,“抱我。”

    天使没有多少犹豫地抱起了她,就像服从身体的本能一样,少女环住祂的脖子,咯咯笑道,“我叫薇薇安,记住了吗?”

    白天使点头,认真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少女缩在祂的怀里,看向另一旁早已等待着的男人,她歪了歪头,喊道:“银月伯爵?”

    “又见面了。”奥特莱利微微笑道,“原来白天使阁下在找的人是您吗。”

    薇薇安打了个哈欠,她看向这白发的男人,朝天使命令道:“杀了他。”

    天使张开羽翼,圣洁的白光即将笼罩这片空间,祂不会对她的决定有丝毫的异议,也不会违背她的意志。

    她若是想要人皇的心脏,这只天使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取回来献给她。

    奥特莱利后退一步,摊开手无奈道:“看来我们之间存在着许多误会,小姑娘,我听说你们在找精灵的故乡?”

    薇薇安不为所动,她坐在天使的身上,纯白的天使与黑发的少女,这搭配看上去和谐又违和,奥特莱利继续说道,“我想你们应该会想见见这个人的。”

    薇薇安终于起了兴趣,她看着这白发的男人,握住了天使的手掌,天使收回了祂的光辉。

    奥特莱利带着他们来到了一间房间,一打开房门就险些被怒气冲冲的半身人姑娘一拳砸下来,看到薇薇安的脸这姑娘才堪堪收回手,讪讪道,“哦哦哦……我以为是那些坏人……”

    “我在森林里发现了她。”奥特莱利笑着说道,“当时这小家伙被下了禁言咒,关在树洞里,险些死去。”

    妮娅吸着鼻子气愤地说道,“那个坏人!”

    薇薇安问发生了什么,她们说了许久,才从半身人姑娘颠三倒四的叙述中整理出过程。

    妮娅无意中看到了一伙正在寻人的士兵,她觉得他们拿着的画像和薇薇安十分相似,于是大着胆子地凑近过去想要仔细瞧瞧,却没想到撞到了一个浑身裹在黑袍里的人。

    当时她没在意,见那伙士兵要离开,她着急地想要跟上去,然后听到身边的人问她这么着急是认得那个画像上的人吗,妮娅当时小声地嘀咕了下薇薇安的名字。

    黑袍人的动作顿住了,之后的事妮娅就不记得了,她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迷迷糊糊地跟着那个陌生人离开了,再醒来就是被关在树洞里了。

    薇薇安拍她的背,安慰她不要害怕,奥特莱利提议他可以帮她将这半身人送回她的族群,薇薇安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们现在暂住在奥特莱利的城堡里,薇薇安推开房门,发现外面飘起了雪花,奥特莱利走到她的面前,微笑着说道:“你好像一点也不好奇是谁在找你?”

    薇薇安回头看他,“你想做什么?”

    “小姑娘,我没有恶意。”奥特莱利叹息着说道,“我和白天使阁下曾经有过交情,虽然祂一点也不记得了,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

    薇薇安盯着他,冷不丁问道,“摩多在哪里?”

    银月伯爵惊讶地笑了起来,这笑容里似乎多了些许玩味,“女王陛下,摩多早就毁了,您不是最清楚的吗?”

    每一句都仿佛饱含情意,吐词优雅,他望着她,眼神轻佻又暗示,那一声玩笑般的“女王陛下”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气氛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薇薇安看了眼离她不远的正在发呆的天使,奥特莱利极为礼貌地与她保持了适当的距离,他笑着问道,“您需要我去杀了那只精灵吗?”

    他的语气不知何时低沉了下来,微妙又暧昧,“那只……占有了您的精灵。”

    薇薇安说:“别动他。”

    奥特莱利耸肩,“当然,我尊重每一位女士。”

    这里并非北境,离精灵的故乡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让薇薇安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不知活了多久的银月伯爵竟然是还是北境的领主。

    而她要找的翡翠之城就在北境。

    薇薇安盯着和城主谈笑风生的白发男人,这是座临近北境的城池,名叫新塞,因地理位置而饱受极寒的困扰,好在今年得到了北境领主的援助,他们可以和平地渡过这个冬天。

    奥特莱利邀请他们在城堡里做客,并允诺可以帮助他们找到精灵之乡,他说无需客气,凭他们之间的交情这根本不算什么。

    薇薇安不确定他说的是他和白天使之间的交情还是和她之间的。

    妮娅被他派人送回了半身人的部落,他将一叠信纸递到薇薇安的面前,挑眉笑道,“我想你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薇薇安打开,托那瓶魔药的福,她现在能读懂这个世界绝大部分的文字。

    这是一份简单的资料。

    包括了帝国公爵三代以内的大致情况。

    霍恩家族、卡夫曼公爵、平民失踪、深渊魔鬼……

    薇薇安抬头,“你怎么确定他们家族与魔鬼有牵连?”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连帝国圣殿都没有发现这个秘密。

    奥特莱利抿唇轻笑,“我的耳目遍布人间。”

    薇薇安忽然想起了那只红眼睛的松鼠。

    “你要如何处理他们?”他不紧不慢地问道。

    薇薇安有些厌烦了,随意地说道,“去告诉圣殿吧,他们会处理的。”

    奥特莱利笑着说好。

    晚上城堡里有宴会,是城主为他们举办的,事实上,这座城堡就是城主为他们提供的,奥特莱利的领地不在这里。

    城主多次提出要举办宴会来宴请北境领主,奥特莱利推脱无奈下只好答应了,他顺便给薇薇安和拉斐尔也发了请柬。

    “你们是我的贵客,若是不想参与也无妨。”奥特莱利笑容满面地说道。

    拉斐尔看看他,又看看兴致缺缺的薇薇安,祂一向以薇薇安的意志为先,薇薇安不去祂就陪着她。

    奥特莱利见状也不懊恼,彬彬有礼地说希望他们能渡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薇薇安独自一人坐在阁楼里,她似乎从归来起就有些精神萎靡,总是恹恹的,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天使有些不知所措。

    白发红眸的北境大公恰好此时从阴影里走出,好心地给祂提建议道:“您可以尝试取悦她。”

    天使正色看他,奥特莱利意味不明地笑道,“用男人取悦女人的方式。”

    望着天使依旧平和的金色眼眸,他嘴角的弧度似乎扩大了些许,“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您如何取悦,用男人的方式。”

    第49章

    酒杯被递到薇薇安的面前,她抬头,看到奥特莱利正*微笑着注视她,薇薇安问他不是去参加宴会了吗。

    奥特莱利笑着回答他提前回来了,因为担心在城堡里的客人们住得不习惯。

    薇薇安接过酒杯,发现里面的液体颜色深红,闻起来带着一股似有似无的甜香,尝起来倒是味道不错,她没忍住多喝了几口。

    “白天使阁下很担心您。”奥特莱利慢悠悠地说道,“您失踪了这么久,祂可是就差把整座城都翻了个遍呢。”

    薇薇安:“哦。”

    这位外表颇为引人注目的现任北境大公轻叹着说,“您似乎一直对我抱有偏见,是因为梦境的事情吗?”

    薇薇安歪头,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背叛以南吗?”

    奥特莱利丝毫不意外地笑了起来,“我若是告诉您,您会怎么做呢,让白天使阁下杀了我吗?”

    薇薇安摇头,“我不是摩多之主。”

    “是呢。”他叹息着说,“都过去这么久了,谁还记得当年的摩多之城……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答案。”

    薇薇安也没有很失望,她接着追问道:“你对爱丽丝做了什么?”

    “您是说小殿下?”银月伯爵微微笑道,“小殿下是我们族群唯一的继承人,即使是我也无法更改,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但很可惜,自从摩多被毁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她了。”

    所以她是怎么变成人偶的?

    薇薇安若有所思, 爱丽丝也喝过变形药水?她也受过诅咒?谁对她下手的?

    ……梅林知道吗?

    “如若您有小殿下的任何消息,请务必让我知晓,我会代表血族感谢您的。”

    “你不怕她要杀了你?”薇薇安其实更担心的是这个人会对爱丽丝下手。

    奥特莱利感慨地说道,“如若她能取走我的性命,那就说明小殿下已经成长得足够强大,能够仅靠自己坐稳她的王位了。”

    薇薇安盯着他,有些看不懂他的想法,明明是背叛者可是却这副作态,“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她说。

    奥特莱利遗憾地叹了口气,他的脸上似乎总是挂着虚假的笑容,薇薇安对他不是很感兴趣,在天台无聊地吹了会风后就打算回去了,她将酒杯放下,从地上站起,可是站起的下一瞬却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

    “嗯?”奥特莱利扶住了她,他惊讶地挑眉,“您没事吧?”

    他注意到怀里的少女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潮,她紧紧咬着下唇,想要从他的怀抱里挣开,冰凉的手指落在了她的额头上,被她滚烫的体温弄得一惊。

    “我好像……忽略了一件事。”奥特莱利缓缓地开口道,他将怀里的少女送到正严阵以待的天使怀中,望着手忙脚乱的天使,他蓦然笑道,“白天使阁下,您是否在她身上留下过标记?”

    天使望望他,又看看浑身滚烫烧得意识模糊的薇薇安,迟疑地点了点头,奥特莱利叹息道,“是我的疏忽,您天生就克制我们这些黑暗种族,而我刚才又给她喝了我族特产的血酒,想必是这二者冲突才激发了您留在她体内的印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的体内不止一个印记吧。”

    “现在她体内的力量产生了冲突,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安抚的话恐怕会有不可预料的后果。”

    拉斐尔神情严肃,淡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面前的血族伯爵,奥特莱利不紧不慢地说道,“或许,您可以尝试一下我之前的建议。”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怀里的少女已经冷汗涔涔,她缩在天使的怀里,用脑袋摩蹭着天使的胸膛,脸上潮红一片,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烫得惊人。

    当薇薇安有意识的时候,她勉强睁开眼睛,身下的触感极为柔软,她似乎在一张大床上。

    眼前模糊一片,只能依稀看到两道影子,他们好像在说些什么。

    “噢……我之前忘了说……我族的血酒对一般人类带有一定的迷情作用……平时效果不明显……但在您的印记的刺激下可能会有些变化……”

    “您要让她放松……”

    “……对……这样就好……您学得很快……”

    薇薇安喊天使的名字,拉斐尔回应得很快,祂担忧地握住她的手,奥特莱利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们,他说,“您现在可以脱掉她的衣服了。”

    天使的动作被一双素白的手制止了,那个柔弱无力的少女正睁大眼睛看着他,她说,“滚出去。”

    奥特莱利从原地站起,微微笑道:“祝你们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他礼貌地带上了房门。

    薇薇安爬进天使的怀里,搂着祂的脖子气喘吁吁,她的意识还没有恢复过来,但也知道如今的状态不对劲。

    那个银月伯爵……

    天使垂眸,祂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情绪起伏,淡金色的眼眸依旧平和,只偶尔摸摸薇薇安的额头,试探一下温度,即使少女在祂怀里蹭来蹭去,祂的眼底依旧无波无澜,祂更关心少女的身体状态。

    薇薇安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她有时会无意识地凑上去亲吻天使的唇瓣,有时醒过来又会独自一人钻进被褥里,将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

    天使的衣服已经彻底被她扯乱了,薇薇安胡乱地摸着祂的胸膛,觉得硬邦邦的,这只天使并非看上去那般修长瘦削,相反充满了力量,侧脸如雕塑般完美,她又凑上去亲祂,天使低头,看到少女的黑发缠绕着自己的脖颈,她好像在咬祂。

    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

    拉斐尔犹豫地抱住了她。

    她好像又醒了过来,黑漆漆的眼睛雾蒙蒙一片,她发狠般的咬在祂的唇上,咬破了天使的唇瓣,金色的血液流淌而出,她吸吮着祂的唇,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

    天使全程没有任何回应,祂在思考,应该如何做才能取悦到她。

    等祂思考完了,却发现少女又把自己藏进被子里了。

    天使陷入了难题。

    祂尝试着去摸她的头发,但她毫无反应,天使迷茫地望着她的后脑勺。

    良久,祂决定去请教别人。

    奥特莱利端着酒杯无奈道,“阁下,她要是醒来看到我会不高兴的。”

    拉斐尔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奥特莱利摊手微笑道,“行吧,我只示范一次,您要好好看着呢。”

    这长发如雪的男人轻轻掀开了被子,抱起了昏昏沉沉的少女,他的笑容里似乎多了什么,暗红的眼眸饶有兴味地盯着双眸紧闭的少女,他笑了起来,“希望您以后不要后悔。”

    天使静默地注视着他们,淡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此刻的场景,他挑起少女的下巴,俯身亲吻她,一开始还很温柔,后来越来越粗暴,他撬开她的唇舌,夺走她的呼吸,在她柔软的口腔里攻城略池。

    他们之间的温度正在攀高,她在他身下发出细碎的呻吟,他们的头发交缠在一起,黑发与白发,她忍耐地喘息着。

    她在哭吗?

    拉斐尔迟疑地走到她的面前,伸手轻轻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她勉力睁开一条眼缝,喃喃自语,她抓起了离她最近的那条手臂,用力地拽住了那根手指。

    “您学会了吗?”奥特莱利笑着从她唇上起身,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唇瓣,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她狠狠地咬了咬他的手指,奥特莱利微笑了起来,男人惨白的皮肤终于有了人气,他享受般地眯起了眼。

    天使小心翼翼地接过迷离动情的少女,试图学着他的样子亲吻她,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天使吓了一跳,祂连忙停住动作,奥特莱利温和地鼓励道, “继续,她现在很快乐,您要让她更快乐,尽快让她抒解出来,您正在取悦她。”

    ……可她明明在哭啊?

    仿佛读懂了祂的想法,奥特莱利轻笑道,“您并不了解人类,这是欢愉的泪水,您看,这就是证据。”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上沾满了透明的水液,随着他的动作,她的身体也在颤抖,她紧紧攥着祂的一根手指,力气之大几乎像是要掰断天使的手指。

    她忽然从天使怀里挣脱出来,伸手紧紧地抱住奥特莱利的脖颈,男人极轻地“嗯”了一声,尾音沙哑又上挑,似乎在疑惑,紧接着,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男人缓缓抬头,苍白缺乏血色的脸上一道红痕极为明显。

    他俶然大笑道,“您看,她确实很享受呢。”

    天使低眸,看到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奥特莱利,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不知是情欲还是别的情绪,她俯身咬在他的肩膀上,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几乎要咬下他一块肉来。

    奥特莱利的声音却猛地低了下来,他愉悦地勾起唇角,嗓音柔和又沙哑,“白天使阁下,您还要继续吗?她现在很兴奋……”

    又是一口咬在他的喉咙上,仿佛要咬断他的脖颈,她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力道凶狠,像在发泄又像在忍耐。

    男人惨白的肌肤染上了酡红,他迷醉地眯起了眼睛,明明几近窒息他却几乎控制不住笑意,还在尽职尽责地教导。

    “您看,她喜欢这样……”

    纯白的天使静静地看了他们许久,祂走上前来,从男人的怀里接过了气息凌乱的少女,祂认真地帮她理好了乱掉的头发,整理好了滑掉的衣襟。

    然后亲在了别的男人留在她身上的痕迹上。

    第50章

    圣莫耶罗大教堂。

    最底层。

    教宗照例进行完了今日的谈话,虽然他每回都被敷衍,但好在他向来是个锲而不舍的人。

    这一天,他照例问道:

    “梦境之主, 你是否还站在人境这边?”

    闭眼假寐的年轻人轻声叹息道, “时间到了。”

    教宗瞬间从原地弹起,他转身,却晚了一步,大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了,牢门开了。被所罗门大帝亲手关押的犯人从里面走出,他的身后跟着一道身影,火焰自他身上燃烧,这熟悉的火焰让教宗心道不妙。

    “呵。”那道红发的身影嚣张地斜靠在墙壁上,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老东西,看够了没?”

    他抬头,长相逐渐明晰,半边脸庞早已腐烂,从中可以窥见白骨,半边脸庞英俊又锋利,宛如一柄出鞘的宝剑,看久了甚至觉得熟悉,隐隐可以看出所罗门大帝的影子。

    教宗镇定道:“严格来说,你的年纪比我大多了。”

    红发男人嗤笑一声, 他双手环胸,兴味地打量他, 挑剔道:“你这家伙倒是比那老不死的有意思多了……要不要考虑来我这边?”

    教宗大义凛然道:“我绝不会背叛陛下的!”

    瑟兰拍掌大笑,“行!那我待会留你具全尸, 扔那老不死的面前给他看看,就当是我的见面礼了。”

    教宗及时改口道:“你们想做什么?”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说话的紫眸年轻人,梦境之主朝他微微一笑,“放松点,不用尝试联系炽天使,他看不到这里的,我们也不会杀你的,嗯,你还要帮我们带句话给他。”

    不知不觉,教宗已经满头大汗了,他倏然醒悟,自己现在在梦中!

    “来吧,现在告诉我,天之泉在哪里”

    梦境之主紫色的眸子逐渐变得幽深,他微笑着注视着教宗,这视线仿佛带有压力,教宗不受控制地开口:

    “不……知……道……”

    “嗯?”梦境之主侧目,他似是叹息了一声,“连你也不知道吗。”

    瑟兰嘲讽道:“我看你失去了神位后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了。”

    梦境之主轻瞥他一眼,温声笑道,“走吧。”

    直到目睹他们的背影消失,教宗才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好险……还好我有陛下的火焰护身。”

    “原来如此。”

    教宗忽然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将心里话说出口了,他的脸色登时难看到了极点,该死,自己根本就没有醒来,他还在梦中!

    瑟兰不耐烦地将手按在他的头顶,红发青年的身上有火焰自燃,他冷笑一声,“算你走运,回去告诉那老不死的,他的火焰我收走了,想要回来有本事自己来找我。”

    炽白火焰皆被青年吸收,他的身形似乎有一瞬间的不稳,在骷髅与人形之间变幻了好几秒,最终稳定在了人形。

    “好了,这次不要骗我了。”梦境之主无奈地说道,教宗艰难地开口,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圣、子……”

    梦境之主莞尔,“多谢告知,对了,这段时间有劳你了。”

    教宗死死瞪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

    天空飘起了雪花,劳累过度的少女正沉沉睡在房间里,她已经睡了很久了,久到天使忧心忡忡地待在她的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睛。薇薇安从床上起身,她有些步伐不稳,天使搀扶着她。

    她推开房门,看到了正微笑着望着他们的奥特莱利,薇薇安抓住了天使的手,命令道:“杀了他。”

    奥特莱利笑得有些无奈,“我可没有对你做什么,小姑娘,而且那是白天使阁下的委托,我只是好心帮忙而已。”

    天使的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祂难得看上去有些犹豫。

    见薇薇安盯着他不放,男人表情不变地笑道,“我想你们会需要我的,有我的帮助,你们接下来的旅途会容易很多的。”

    “没有你,我照样也能找到精灵之乡。”薇薇安说。

    奥特莱利似乎是笑了一下,“白天使阁下没有跟你说过吗,如今的翡翠之城除了精灵们谁也不能进去,那是一座封锁了千年的城池。”

    “除了摩多之外的……第二座封印之城。”

    奥特莱利叹息道,“摩多被毁后,翡翠之城顶替它的位置镇压在灵界与人间的交界处,因此精灵们才会在上个纪元末举族迁徙至北境,而如果没有精灵的血脉,即使是白天使阁下也无法接触到如今的翡翠之城。”

    他又看了薇薇安好几眼,仿佛看透了什么,说道,“黑暗精灵是遭受整个精灵族群遗弃的种族,他们的血脉是不会得到翡翠之城认可的。”

    “你有办法?”薇薇安问。

    奥特莱利微微笑道,“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的话,我确实可以帮助你们接触到如今的翡翠之城。”

    薇薇安实在有些累了,她昨夜已经耗尽了体力,靠在拉斐尔的身上,没有再让祂对他动手,奥特莱利体贴地给他们留下了独处空间。

    她有气无力地指挥着天使抱起她去床上,看着天使的侧脸她忽然说道,“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天使诚实地复述了一遍奥特莱利的话,没有任何修饰也没有任何增减。

    薇薇安不满地拉起祂的手指,“你不准听他的话。”

    拉斐尔郑重地点头。

    星星觉得这只天使实在缺心眼,竟然让一只低贱的血族占薇薇安便宜,它平等地讨厌所有靠近薇薇安的黑暗种族,包括那只精灵和这只吸血鬼。

    自从那次称得上荒谬的放纵后,他们之间的氛围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当然,对天使没有什么影响,祂依旧处处以薇薇安为先,薇薇安喜欢什么祂就做什么,薇薇安不喜欢什么祂就不做。

    但每当薇薇安与奥特莱利独处的时候,星星就很警惕,它觉得这只血族心怀不轨,他总能知晓薇薇安的一切喜好,在必要的时候突然冒出来,只要薇薇安一皱眉他就能换掉薇薇安不喜欢的茶水,他能从薇薇安的各种小动作中读出薇薇安此刻的想法。

    或许薇薇安自己没有发现,她其实在他无微不至的照料中态度有了一些软化,没有一开始那么敌视他了。

    这个时候星星就恨铁不成钢起来,那只缺心眼的天使在干嘛呢。

    薇薇安确实对他态度好了一些,毕竟他们之间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这没有记忆的姑娘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备受偏爱,从没有存在对她展露过过分的恶意,即使她有时会因为过多的爱意而苦恼,但从未为此委屈过。

    她身边的一切存在都在不遗余力地爱她,她便如此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们的爱。

    他人的爱对她而言是如此的唾手可得,以至于连星星都想不出来什么样的爱才会让她另眼相看。

    拉斐尔帮她收拾行囊,其实他们没有多少东西,奥特莱利笑着说他们明日就可以出发前往北境了,会有人来接他们的。

    他们在一个飘着风雪的日子启程了。

    ……

    全副武装的骑士蹲守在墙外,盔甲遮挡住了他的神情,他的身后是同样沉默的军团战友们。

    忽然,骑士们抬头望向天空,一道炽热白光迅速坠落地表,火焰散去,一道红发身影出现在骑士们面前。

    “如何?”

    帝国执政官问道。

    骑士回答:“没有动静,从一刻钟前开始,整座宅邸都再没有人进出过。”

    索菲莉亚拧眉,审判者今日身着最普通的银制盔甲,赤红长发被随意挽起塞进了甲胄里,唯有腰间的天平象征着她的身份。

    帝国执政官拔出长剑,冷眼看着这曾经辉煌的公爵府,帝皇的清剿密令昨日才发出,今日竟然就有了异样,看来帝国内部确实需要整顿一番了。

    索菲莉亚命令道:“所有人,跟在我身后,捉拿判国者!”

    “是!”

    这位身材高大的女性一脚踹开了紧闭的大门,她的动作突然顿住了,紧随其后的骑士们在看到里面的场景后齐刷刷地脸色一变。

    到处都是血。

    地面上,墙壁上,桌椅上,无头的尸体正跪在地上,无主的头颅滚到索菲莉亚的脚边,索菲莉亚眉头紧皱,深蓝的眼眸紧紧盯着眼前的惨象,无形的杀气升腾而起。

    银白盔甲上有火焰熊熊燃烧,帝国执政官大步跨向内室,其余的骑士紧跟在她的身后。

    他们很快找到了一处地下室。

    暴力破开房门后,他们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判国者卡夫曼公爵。

    这位曾经身居高位的公爵正跪在地上,嘴角带着一抹奇异的微笑,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远方。

    索菲莉亚走至他的面前,发现这位公爵早已死去,他的心口是一个巨大的破洞。

    “这……”麾下的骑士犹疑地开口道,“畏罪自杀?”

    “不对。”索菲莉亚沉吟片刻,脸色大变,“他打开了深渊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