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中原中也都被他这话说得呆了一下, 系统道，“丢人丢到你上司面前了，尴尬不？”
桃井梨道, “中也才不会嫌弃我。”
“你倒是挺自信的。”
系统话音刚落, 就见橘发的青年耳朵悄悄红了一点，有点不好意思的道, “真，真的吗？”
“”你们人类到底都怎么了。
“真的啊。”桃井梨点头，这话绝对是真的，他晃悠晃悠的两条腿停下来，扭头去看, 中原中也的脸在他的眼中像隔了迷雾看不真切, 他随口说，“这里好暗啊，我都看不清你了。”
“是啊，这边没什么灯, ”中原中也脑子没转过弯来, 往前凑了点，“不过也还好吧, 月亮光也挺亮的”
他的话被堵在了半截，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太近了。
桃井梨正巧也凑过来，那双眼睛和他的视线撞在一块, 呼吸出的气息就拂在他的脸上，中原中也记得有谁说过如果两个人的脸离得太近会觉得很恐怖，现在看来, 这话是骗人的。
那双黑色的眸子在盛着月亮的时候显得明亮清澈，背过光时却更让人能看清里面究竟是什么。
那不是一双如看上去那样有着单纯, 温柔等美好特质的眼睛，背过光时那双眼睛有一种无机质的冷，黑得好像会把每一丝光都吞噬掉，被那双眼睛注视会有种被野兽当做猎物锁定，凉意从背脊疯狂往上窜的感觉。
中原中也咽了口口水，他现在压根顾不上去想那双眼睛是怎么样的，他满脑子现在掏空了也掏不出一个完整的想法，全是乱码，和胸腔鼓动的心跳。
直到少年慢悠悠地抽身离去。
中原中也立马直起身，透着欲盖弥彰的心虚转过头去看海，“下次不要突然凑别人这么近，怪，咳，怪吓人的。”
“吓人？为什么？”少年笑眯眯的，“说起来我凑近别人的时候的确大家都会很害怕呢。不过鉴于我凑近之后会杀了他们，他们也确实应该害怕就是了。”
“不过中也不用觉得我吓人啊，我又打不过中也嘛。”
“”这话明明是夸他，但中原中也总觉得有种心被提到一半，不上不下的卡在那的感觉，他干巴巴地道，“也不一定，每次咱们动手的时候你都留手了，而且我有异能力，对你不公平。”
“唔，”桃井梨道，“但我很喜欢中也的异能力哦。”
“尤其是每次你用异能力控制我的时候，”他又开始晃两条腿，笑嘻嘻地道，“我很喜欢。”
系统冷眼旁观，眼瞧着橘发青年连耳朵带脖子都红了，有点同情他，“你就撒谎吧。”
桃井梨莫名，“我没撒谎啊？”
“还没撒谎，这话说出来你都不嫌昧良心。”系统嘀咕，这人明明最讨厌身体失控的感觉，还说这话，真不知道他怎么说出这鬼话的。
别说系统不信，中原中也也不信，但有的时候，有些事就是这样，你心里知道不是真的，但还是会受影响。
比如现在，他强行压住死活都压不下去的嘴，还是显出一点别扭的开心，“得了吧”
桃井梨带着笑歪头看他。
“中也的异能力救了我两次，”他说，“第一次你拉住我，带我进入了这个我从没见过，但很喜欢的世界。”
“第二次我从无边的黑暗跌进这个世界，那时候我本想死了也没什么不好，你又拉住了我，带我回到这个世界。”
“所以我才能活着坐在这里啊，”他说，“我有什么道理不喜欢呢。”
中原中也看着他，有种自己的心被狠狠创了一下的感觉。
跳得很快，很，很开心。
“所以，”他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桃井梨刚说了什么，“你当时是真的想自杀？”
“”桃井梨挪开眼神，“这不是重点。”
“肯定是因为跟太宰待一起时间太长被他影响了，”中原中也怒道，“以后少跟他混！”
桃井梨笑，对于被甩到甚至人都不在现场的无辜人士太宰治身上的锅没有解释一下的打算，“好。”
“中也看起来很开心，”他说，虽然看不真切，但能感觉到身边的人比下午刚见到时紧绷的状态开朗了几倍不止，“是因为我说喜欢吗？”
中原中也蹭了蹭鼻子，“也没有很——被人说喜欢会开心不是很正常嘛，我是说，我替我的异能力对你表示开心。”
桃井梨“唔”了一声，“在我们那里，如果我说喜欢别人的什么，别人都不会开心，相反会很害怕。”
中原中也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那边的习俗是喜欢什么就要占为己有才可以啊。”桃井梨笑眯眯地说，“喜欢的东西只有变成自己的才能让人安心嘛。”
“以前小时候有人说觉得我的眼睛很漂亮，然后就追着我杀了好长时间呢。”他前后晃了晃，说，“不过最后是我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了。”
这话多少有点恐怖，尤其是说这话的人一脸理所当然，语气好像在说“有人想抢我的钱包，我把他揍了一顿”一样。
中原中也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动作有点别扭，“没关系，你可以喜欢我——额，我的异能力，反正你打不过我。”
桃井梨被他揉得眯了眯眼，闻言笑起来，“嗯。”
中原中也的手在被他揉得更乱了的黑发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放下来，从未有过的觉得自己拥有这样的异能力，并且从未懈怠过训练真是太好了。
他的努力终于得到应有的回报了！
嘴角不受控制的弯起来，他站起身，道，“太晚了，回去吧。还没吃晚饭呢，今天居然没听你喊饿，也是难得。”
桃井梨对他伸手。
中原中也以为他是坐得腿麻了站不起来，于是伸手把他拉了起来，打算松手时却没能抽回来。
桃井梨晃了晃胳膊，感觉拉着的人有点僵硬，“不回家吗？”
“回。”中原中也回了一个字，拉着他往前走时，突然觉得心里好像被什么塞满了。
桃井梨跟在他身后，刚走了没两步，听系统说，“我发现了一件事，你想不想知道？”
“什么事？”桃井梨对系统要说的话毫无期待，冷漠地问。
“你上司喜欢你。”系统道，“看起来喜欢得不得了了。”
桃井梨：“哦，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新发现？”
“怎么，你不意外吗？”系统有些震惊，因为他一直觉得桃井梨就算现在脑子比以前开窍了，但在感情方面他也应该还是懵懂的一窍不通的状态才对啊。
他都忘了，只要桃井梨愿意，他可以是一个非常擅长勘透人心的人。
只不过他平时不愿意走这个脑子，所以显得懒散，一窍不通。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瞎。”桃井梨弯着嘴角，他慢悠悠地跟在中原中也身后，只是此时的笑却跟乖巧可爱很难搭得上边。
“那你”系统有点瞳孔地震，“那你，那你你喜欢他么？”
桃井梨的目光落在走在他前面的橘发青年身上，“也许吧。”
“吧？？”
桃井梨的脑袋被他喊的疼，“你能不能别在别人脑袋里叫唤，我又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那你觉得‘也许吧’的标准是什么？”
“大概就是，”桃井梨想了想，“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那他目光投向之人，我见一个杀一个，的标准？”
“”系统只想给中原中也举个牌子：快跑.jpg。
“我这不算是喜欢吗？”他问。
“也许，不算吧。”系统道，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救中原中也一下，毕竟是个好人，落在这家伙魔掌中也太可怜了。
“那好吧。”桃井梨耸了耸肩，对此表示无所谓。
他懒得给自己的情绪定位，这种事根本毫无意义，他只需要知道自己很喜欢中也把全部的目光和注意力落在自己的身上的样子就够了。
如果有一天他把目光转向别人，如果有一天他的手也落在别人身上，那他大概会当着他的面，把那个人被他注视，被他触碰的每一个地方割下来，然后再当做礼物送给他。
他想着，不禁觉得自己的处理方式非常完美，他不想伤害中也，所以他喜欢的东西，他就送给他。这一定是喜欢没错了吧？
第92章
等到两人回到公寓, 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桃井梨轻车熟路地就要往沙发上窝，屁股还没挨上沙发就被中原中也从后面眼疾手快地拎了起来，“先洗澡换衣服去。”
“噢。”桃井梨没什么异议地被被塞了满怀的浴巾和睡衣, 乖乖进了浴室。
水声淅沥而下, 水蒸气把镜子蒙上一层雾。
洗完澡套上睡衣，桃井梨对着雾蒙蒙根本看不清的镜子, 什么也看不清，“我这次大概要多久能恢复？”
“说不好，”系统说，“你祈祷不要太快恢复吧。恢复得越快，下次来得就越快。”
“会一次比一次严重？”
“也许吧。”
头发胡乱擦了个半干不干, 桃井梨推门走出浴室, 开门就闻到了香味。
“你做了咖喱吗？”他吸了吸鼻子，循着香味到了厨房，“可以在里面放巧克力吗？”
“嗯。”中原中也一只手正拿着勺在锅里搅拌，另一只手屈指在旁边放着的拆开缺了一两块的巧克力边上敲了一下。
“放的多吗？”因为偷懒没擦干的头发湿哒哒地往下滴水, 洇湿了肩膀的布料, 桃井梨现在没空在意衣服，一听见巧克力眼睛立马亮了。
“放多了还能吃吗？”再让桃井梨在厨房呆一会儿怕不是咖喱变巧克力粥, 中原中也拿起巧克力抬手递给他，“先吃着等去吧。”
桃井梨看不清，张嘴“啊”了一声。
中原中也注意力都放在锅里, 听见动静回头，“啊？”
桃井梨往前凑了一点，啊呜一口咬在巧克力上, 使劲一拽就整块巧克力都叼到嘴里了。
中原中也拿着空了的包装纸：“”
桃井梨眨眨眼，嘴角染上了一点巧克力的痕迹, “怎么了？”
“你”中原中也卡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最终抬手把他推出了厨房，“你你你快出去吧，别给我捣乱。”
桃井梨前脚出厨房，后脚就听厨房门“砰”一声关上。
桃井梨耸耸肩，慢悠悠地晃到客厅窝进沙发里吃巧克力去了。
两人真正吃上晚饭的时候，已经到了差不多该吃夜宵的时间了。桃井梨很捧场地吃完了自己盘子里的咖喱，然后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
中原中也正皱着眉头看手机，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抬头看他这样，随口问，“困了？”
“嗯，”桃井梨仿佛就等他这么问了，闻言站起来，“那我先去睡觉了哦，中也晚安”
中原中也都懒得戳穿他不想洗碗的幼稚借口了，反正本来也不敢让这祖宗洗完，洗干净的不一定有被他玩碎的多。
“记得刷牙。”
“噢。”卧室里传来闷闷的一声。
桃井梨在完全看不见的状态下都能一切照常，现在只是眼前的东西变成了色块而已，对他来说装作无事发生再简单不过了。以至于又过了一天，也没人发现他有什么不对。
周日时，一切恢复正常了。
水流哗啦啦得落下来，桃井梨捧了一捧水扑在脸上，抬头睁开眼睛，清楚地看到了镜子里的脸，水珠顺着有点凌乱的碎发和脸颊往下流，他眨眨眼，睫毛抖下一点水光。
虽然从本质上来说这也许不是一个好消息，但总归能看见总比一直当个睁眼瞎要方便多了。
系统的声音在他耳朵边幽怨得像个鬼魂似的响起，“别光顾着高兴，倒计时还记得吗？还不快点好好学习。”
桃井梨“唔”了一声，甩了甩沾上水湿漉漉的碎发，突然觉得系统像个闹钟，当它拼命响起来的时候，你知道它只是在执行你自己定下的行程，但就是莫名很暴躁，非常想抬手把它砸出去。
可惜这闹钟就在他脑子里，砸不出去，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等你有了实体的那一天，我一定要揍你一顿。”
系统“哼”了一声，自己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桃井梨没理他，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八成在骂他。
他转身走出浴室，就看到中原中也已经在穿外套准备出门了。
中原中也整理着衣服领子，顺口道，“晚上我送你回东京。”
桃井梨晃悠到他面前，“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中原中也心想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在东京一天天不事生产，就差被东京分部给他打小报告的家伙居然主动要求上岗，“用不着你，在家呆着休息吧，或者出去玩都行，小小年纪的天天除了学习就是工作，像什么样子”
桃井梨道，“可是我没什么事可做。”
中原中也已经开了门，闻言把门半合上转头看他，这事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他也不知道这个年纪的高中生每天都做什么，“你同班同学每天都做什么？”
“学习，社团，谈恋爱。”桃井梨道，“我没参加社团，不感兴趣。”
“”中原中也轻咳了一声，“嗯，打击下属工作积极性也不太好，你想去就一起去吧。”
桃井梨弯起眉眼，像只得逞之后露出软乎乎肚皮打滚的猫，“好。”
他转身回屋换衣服，他动作利索，换衣服很快，系扣子的时候，听到系统幽幽道，“你是不想活了是吧？”
桃井梨的第一反应是，出息了，都敢威胁他了？
紧接着他意识到，系统又开始劝学了，“我带着书去还不行嘛。”
“何必呢，”系统苦口婆心得像在期末考试前一个晚上在街上看到学生正在鬼混的班主任，“你就老老实实坐屋里学习是椅子会扎你屁股吗？你上司都说了放你假了。”
“可是我坐着背书的话很容易就会睡着。”桃井梨试图给自己的行为找个逻辑，“所以我要是干着别的背书，就”
“就一眼都看不进去了！”系统替他补全了这句话。
桃井梨手底下动作没停，本以为系统还要再絮叨两句，没想到他沉默两秒，扔下一句“算了，随便你吧”，就消失了。
他眼中似乎有什么飞快地一闪而过，但随即就如错觉般消失不见，他轻挑挑眉毛，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量两秒，嘴角微微翘了翘，拎上旁边的书包走出了卧室。
周末的大清早，街上人和车都少得可怜。得益于此，两人路上几乎没花多长时间就到了港口黑手党大楼。
一段时间没踏足港口黑手党本部的大楼，桃井梨一脚踏进去，氛围还是和以前一样，大多数穿着黑西装的人都严肃而沉默，步履匆匆。
在这种环境下穿着清爽简单的白衬衫，还斜背着一个书包的少年就显得好像走错了地方一样的突兀显眼。
桃井梨本人对此没有一点自觉，神情举止悠闲得好像他进的不是什么黑手党的据点，而是图书馆自习室。
不过说是自习室好像也没错就是了。
中原中也的工作可不像桃井梨在东京那么清闲，一天到晚摸个鱼就过去了，他基本上从睁开眼，就要开始一天昏天黑地的忙碌了。
通常是反应过来已经月上中天，于是要么干脆通宵把活干完，要么找个地方喝两杯，然后回家睡觉。
今天也不例外。
等他昏天黑地地忙完告一段落，往窗外一望才发现天都已经黑了。
黑得透透的，一轮圆得像玉盘的月亮高悬空中，零星点缀了几点星星。
他拍拍脑袋，感觉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扭过头，整个人一顿。
只见黑发少年的脑袋磕在桌面上——不，桌面和脑袋之间好像还有一层什么书么？
整个人已经不省人事了。
第93章
桃井梨是一个有着较强的自我控制力的人。
——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遇到了国文。
他实在是没法理解, 为什么这个人明明只是写了一堆又臭又长毫无意义的文字，但他的内心戏可以那么多。
被中原中也叫醒的时候，他睁开眼, 脑子里还是刚才梦里对他穷追不舍的课文, 表情有点懵。
中原中也道，“说好晚上送你回去, 结果忙起来忘了。”
“没事，”桃井梨淡定的从自己的书本上爬起来，“我习惯半夜学习。”
中原中也挑挑眉，不得了，长进了, 都会说善意的谎言了。
明明都睡着了, 还说习惯晚上学习。
他拍拍炸了毛的黑发少年的脑袋，“起来吧，请你吃个夜宵然后送你回去。”
“噢。”桃井梨干脆利落地把刚才被他枕了一晚上的书本塞进书包里，刚睡醒的眼睛晶亮, “吃什么？”
“想吃什么都行。”
两个人下楼, 桃井梨刚坐上车，就听到系统幽幽的叹息。
“唉。”
“干什么？”桃井梨道, “要是废话就不用说了。”
“我也不是没见过学渣，但渣到像你一样背课文必睡着的我也是头一次见……要不咱们还是试试事业线，接着攻略港口黑手党吧？虽然你之前都把这条线快荒废完了。”
“不怎么样, ”桃井梨托着下巴看窗外，“为什么我的事业非得是港口黑手党啊？”
“不是你自己选的吗，当初给你三个选项, 你自己选的。”
“所以为什么我的事业只有三个选项？”
系统呵呵，“那我问你, 我不给你选项，你想干什么？”
桃井梨望天，突发奇想，“也许，开个甜品店？”
“然后你自己把自己的店吃垮吗？”系统笑出了声，“你能开一个礼拜不倒闭都算我输。”
“……”
中原中也注意到他的沉默，“怎么了？”
“没什么，”桃井梨转过头道，“你觉得我开个甜品店怎么样？”
中原中也稳稳当当地开着车，闻言道，“想开就开，选好地方了吗？”
桃井梨眨眨眼，“你觉得我能经营好？”
“你想自己经营？”中原中也想了一下，“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还是建议你雇个店长替你经营，反正你现在卡里钱足够。”
“如果我是想把这个当做事业来经营呢？”
中原中也觉得这一天到晚对什么都没兴趣的家伙能想干点事很不容易，也不打击他的积极性，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不会有问题的。”
桃井梨满意了，像有了撑腰的后盾，得意地对系统道，“你看吧。”
系统：“……”
他都想对中原中也说一句，你就宠他吧。
中原中也瞥了坐在副驾驶位的少年一眼，见他自己一个人在那弯着嘴角笑，“这么开心？”
桃井梨摇摇头，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腔的位置上，抬眼看中原中也时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像发着光，“也没有很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想开甜品店什么的其实只是突发奇想，也不是真的就想去做，但被肯定的感觉还是很
很
桃井梨一时半会儿形容不上来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让他总结自己的情绪还是太难为人了。
总之，这种感觉好像，很好。
他还挺喜欢的。
系统见状默默地闭了嘴，心想，得，他是多余的。
不过这份自觉没能持续多久，他就忍不住道，“我还是打消一下你不切实际的想法，想靠开店走事业线，那可不是简简单单开起一家甜品店就能够的。我觉得你还是老老实实——”
“我知道，学习，学习改变命运，学习拯救人生。”这类鸡汤系统天天挂嘴上说，桃井梨都已经倒背如流了，他往副驾驶的椅背上一靠，舒舒服服地道，“至于港口黑手党这边就现在这样吧，我不想再往深里发展。森鸥外控制不住我，不能委以重任，又不能轻易放我走，我就找个闲职摸鱼，等混完学历回来继续挂在中原中也这个他最信任的，也是最无可能背叛他的部下手底下干活，简直就是他最安心的局面了。”
但凡他稍微有点事业心，森鸥外心里也不能踏实。
系统奇道，“你还挺会为森鸥外考虑，我以为按你简单粗暴的行事作风，第一反应应该是直接把他干掉走上人生巅峰呢。
桃井梨麻了，“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这又不是流星街，我杀了他就能顶替他的位置，我杀了他中原中也跟我拼命还差不多再说了，我对管理组织也不感兴趣，我留着他他还给我发工资，我干嘛要杀他？”
“”
“你是真半点事业心也没有啊。”
桃井梨从鼻腔轻“哼”一声，“而且我都努力学了这么长时间了，你突然给我换任务，怎么，不相信我？”
“没有。”系统沉默半晌，“那你好好学习吧，我看好你。”
桃井梨眨了眨眼。
目光投向窗外，静谧幽暗的夜色在玻璃上映出他的倒影，眸光微晃，下一刻他打开窗户，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淡。
他慢悠悠地道，“系统，你知道，你只能选择一条路走到黑。如果摇摆不定，是会被抓住马脚的。”
系统“哎呀”了一声，“你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吧。加油学习，别再看着书睡着了，我看好你。”
等桃井梨从横滨返回东京，再回到学校的时候，距离考试已经没几天了。
晚上，他趴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眼神飘了，以往他要是走神一小会儿系统都立马出来催他，最近倒是一直很安静，也不催他了。
他翻了个身，仰面朝上，手里把书举得高高的，“系统，马上就要考试了。”
“所以呢？”
桃井梨翻了一页书，眼神在上面从左晃到右，再晃回来，“所以，你找好我们要去的世界了吗？”
“找好了，当然找好了。”系统说，“你当我和你一样，临时抱佛脚？”
桃井梨好奇地问，“是什么样的世界？”
“你先考过考试再说吧，”系统道，“你要是考不好，这辈子也别想知道是什么世界了。”
“切。”桃井梨又翻了一页手上的书，以他的身体素质一直举着倒也不觉得累，就是随时有砸脸上的可能性。
说起来，他已经挺多天没去港口黑手党分部报道了，本来他这个班上的就水，没什么非他不可的任务，所以不去也无所谓。
上次见到井上，那家伙还鼓励他好好学习来着。
“嘭”得一声，书不出预料的砸到了脸上，桃井梨放下胳膊，任由书本盖在脸上，一股淡淡的油墨味道。
这个世界真是轻松又美好啊。
无论多少次都这么觉得。
“喂，醒醒醒醒。”
以书盖脸摸鱼摸了没一会儿，系统就看不下去了，“还有几天就考试了，你就不能快点复习吗？”
桃井梨没动，说话的声音因为盖在脸上的书而瓮声瓮气，屋里没人他也就不跟系统脑内交流了，“我在脑子里默背。”
系统狐疑，“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桃井梨伸手把书拿起来，乍一接触灯光，眨了眨眼，“我说我要帮你回去桃井岚那里，我一向说到做到。”
系统语气缓和了一点，“真的啊，为了我？”
“当然啦，你不相信我？”桃井梨晃了晃腿道，“当然最重要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想以自己的身份活下去。不过毕竟我们也算是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了，有感情了就舍不得看着你送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系统将信将疑地打量他半晌，发现这人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居然还有几分正经认真，有点动容，“好吧……如果是真的的话，那谢谢你。”
“不客气，”黑发少年笑起来，顿时显得更乖巧真诚了，“那我们继续努力，一起实现目标吧。”
“哦，哦，好……”系统有点不好意思，想想桃井梨最近除了去横滨玩了两天，学习确实挺用功，顿时有那么一点小感动。
他从产生意识起，最多接触的只有桃井岚，再多也就是接触过桃井家的人，又始终是寄生的存在，几乎从来没有以自己的身份和别人接触过，现在想想，桃井梨还真是他接触时间最长的人了。
明明这家伙一开始也只是桃井岚的一个复制体而已。
系统突然想。
明明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都只是另一个人的衍生物而已。
但为什么呢，是因为桃井梨从有意识起就是脱离桃井岚的影响而存在，有他自己独立的生长轨迹吗？
他完全就像是一个和桃井岚毫不相干的完整普通的人一样了。
尤其是在他的情绪一点点回复之后，越来越是如此。
系统沉默下来，突然觉得有些感慨，也有些羡慕。
真好啊，明明只是意外诞生的产物，却轻而易举地实现了他一直以来的妄想。
第94章
在把柯南折磨得发誓再也不给人补习, 把系统气得理都不想理他之后，桃井梨终于要上场考试了。
考前，同桌攥着拳自己给自己加油鼓劲, “加油加油加油, 这次再考砸回去又要挨骂了。”
桃井梨无聊地拿着笔在桌子上戳戳戳，感觉到同桌的眼神飘过来, 他转过头，就见她趴在桌子上，下巴尖抵在胳膊上，拿着支笔正准备偷偷戳他。
“……”
他伸手把她的笔抽出来放回她的桌子上，笔触到桌面时, 他感觉到什么, 动作微顿，“有什么事吗？”
钢笔轻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有点钝的声响。
同桌小声道，“桃井同学, 你紧张吗？”
桃井梨道, “不紧张。”
“真好，”同桌慕了, “你的父母肯定从来都不会因为你考得不好骂你吧？”
桃井梨道，“主要是准备充分，就不会紧张。”
“……”
同桌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 实在看不出开玩笑的痕迹，不由得感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你也确实是很厉害了。”
“？”
老师拿着卷子进来，短暂的对话告一段落, 教室里到处聚在一起聊天的人都飞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桃井梨从自己这拿了支笔放在开始深呼吸的同桌的桌子上，“刚把你的笔弄坏了，还你一支。”
“啊？”
卷子发下来，桃井梨低下头看卷子，听到同桌将信将疑地拿起笔，然后发出了震惊的“你对我的笔做了什么啊”的声音，耳边，老师开始重复考场纪律。
系统今天出奇的安静，一直没出过声，他拿起笔来，没急着答题，先调整了一下力量，才开始慢慢下笔。
到底是认真学了一段时间，比起之前看着卷子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的时候还是要有进步的多了，这一科考历史，监考老师正是上次被他交白卷气够呛，最后请家长请来了太宰治的那位老师。
这次他一直苟到考试时间结束才交卷，自我感觉还挺良好。
别的不说，至少空都填上了。
他就这么保持着“不管会不会总之会的写不会的蒙”的策略一路考到了最后一科，国文。
恶心人的阅读理解把他看得头晕眼花，甚至觉得耳朵有点疼。
他右手拿着笔，左手随意地在耳朵上擦了一下，有点苍白的指尖带上一抹红。
笔尖在落笔处停滞，他看着指尖，愣了愣。
喉间突然有点痒。
咳嗽了两声，尝到一丝腥味。
眼前白色的试卷，黑色的字迹，课桌，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然后从四周扩散开来，笼罩上一层腻得人恶心的红色。
手指的力量没控制好，笔断了。
一切变化出现只在瞬间，随即就如决堤而下的骤雨狂澜，一息之间将他整个人淹没了。
正在纠结地回忆课文的同桌听见旁边传来的轻微声响，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就见坐在旁边的少年垂着头，黑发挡住了侧脸，他动也不动，像是在发呆，又像压根就是睡着了。
她秉持着好同学就要互帮互助的心态，戳了他一下，小小声道，“桃井同学，快醒醒，赶紧答题啊！”
结果下一秒老师的目光就锐利地横扫而至。
她默默收回手指头，心想自己不会一不小心害了她的同桌吧？
下一秒，她看见同桌的卷子上滴上一抹红。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紧接着，一滴，两滴……
她愣了一下，猛地站起身，“老师，桃井同学好像，好像流血了！”
意识彻底断片之前，桃井梨最后的印象就是自己的肚子里好像装了个榨汁机，内脏像是被挤压破碎，血不停地涌出来，眼前一片血红。
与此同时，横滨。
中原中也一目十行地看着手底下的文件，在最后签上名字，把笔一搁，拿起旁边的咖啡喝了一口。
上午开会，首领准备派他去欧洲出趟差。
咖啡醇香苦涩地化在喉间，他拿起手机，犹豫片刻，发了一条消息。
问问阿梨他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吧，如果时间对得上，正好带他一块去。
那家伙来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待在横滨，要么就是在东京上学，带他出去见见世面。
太宰治推门进来的时候，中原中也刚关上手机。
“啊啊，劳模大人上班时间摸鱼，被我抓到了。”太宰治进别人办公室跟进自己家门一样自然，慢悠悠走上前，眼神往他脸上一扫， “你刚刚在干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啊，一个人笑成这样，好恶心。”
“……”中原中也把手机放到旁边，嘴角实现了一个跳水式的回落，“你有什么事？”
太宰治正准备说话，中原中也的手机响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备注是井上。
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心一沉的感觉，他接起电话，就听见那边井上声音急促紧绷，“中也大人，桃井进医院了！”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像是花了一秒的时间对听到的话反应了一下，才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发生什么了？”
桃井梨的身体状况他了解的也不清楚，只是知道经常出各种异常情况，少年一向表现得稀松平常，不当回事，也能处理得很好。
去医院又不能解决他的问题，之前他强拉他都不去，这会儿怎么进医院了？
中原中也心想，自己这是明知故问。
既然去了医院，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少年是失去意识，被人送到医院的。
手机“嗡”得震动起来时，桃井梨早已经感知不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从外面看上去现在是什么样，是晕过去了还是已经把内脏都吐干净了，但内里，他的意识好像还在，没有完全丧失，却除了疼痛什么都感觉不到。
就好像这点意识的存留，只是为了让他继续感受这凌迟的痛苦。
这样的状况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时间的概念在无法思考的情况下没有意义。等到他再睁开眼时，视野里是一片铅灰色的天空。
骤然脱离之前那种状态，他的脑子一时没法对周遭的环境做出反应，但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的视野在移动。
不光是视野，是整个人都在移动中。
明明他一动都没动。
这种状况很怪，不正常，但他的脑子给不了正常的反馈，于是他只得撑着昏昏沉沉的头脑，安静地观察事态走向。
铅灰的基调，让人呼吸刺痛的空气，层层叠叠的垃圾堆成的小山，“他”一路行进得很悠闲，遇到不少人，有些人认识他，有些人不认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而轻地和一路上遇到的人攀谈，都未起冲突。
他想，自己怕不是变成鬼附身在别人身上了吧？
当下的状况持续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有一天稍晚些时候，他看见了侠客。
这种情况下见到熟人，心情多少有些不一样，但面前的侠客对他的态度并不像往常那样温温和和又暗地皮的样子，冷淡客气的像对一个有些合作关系但很厌恶，不得不捏着鼻子打交道的陌生人。
他意外发现自己居然还是挺了解这个家伙的。
这么看来，自己的确是附身在别人身上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了？
第95章
“哥哥。”
一道声音小心翼翼的响起, 桃井梨恍然，一锅浆糊的脑子一点点清醒过来，才听到那个声音不停地在喊哥哥。
“哥哥, 醒过来了吗？”
这个声音很有辨识度, 让他一下子就清楚了自己的处境。桃井梨脑袋针刺似的疼，也不知道是刚才那一出的后遗症, 还是刚清醒过来就听这个货叫魂一样的喊哥哥喊的，“别叫我哥哥。”
“为什么呀，你就是我哥哥啊，”桃井岚语气亲昵，见他不回话, 自顾自撅了噘嘴, 撒娇道，“哥哥不可以说这种话伤害我哦。”
桃井梨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经历过的神经病不少，但很少有人敢这么嚣张地对着他犯神经, 一般来说在犯病之前就已经被他殴打在地了。
脑子疼得嗡嗡响, 他有点好笑地说，“你十几岁的时候我才两岁, 你怎么好意思管我叫哥哥的。”
面前的视角停留在一个地方不到片刻，又转向另一个方向，这种能感受到一切但就是无法控制身体的感觉就像是VR电影体验一样, 老实说，非常糟糕。
桃井梨已经在心里把系统碎尸万段了——哦对，还要再加上一个侠客, 之前看到他和这家伙对话的样子，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但这两个人之间绝对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你说话真过分啊。”
桃井梨感觉到视线一矮，似乎是桃井岚坐了下来，两条腿还悠闲地晃着，“说起来你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呢，被人坑了，很不爽吗？”
桃井梨没回话，桃井岚脚底下踢着石子，笑嘻嘻地说，“我知道，哥哥这是恼羞成怒了。”
石子摔在地上发出轻而脆的一声响，桃井岚等待着“哥哥”回话，眉眼愉悦地弯着。
真好，哥哥回来啦。
就算一时半会儿好像还不是很能接受现实，但习惯了就会好的啦~
桃井梨闭上嘴，不再跟他一句接一句抬杠，很显然这家伙享受的很。
对于桃井岚说的“恼羞成怒”，他不加反驳，只不过“被人坑了，很不爽”的前提得是被人坑了。真不是他看不起系统，但那个家伙确实太不擅长干坏事。
从一开始假装答应他的合作，那时候刚和系统正面接触，他还姑且相信了他，结果系统已经决定了要骗他，却又三不五时就动摇反悔一下。
虽然看穿了系统的行动，但他还是按他的设想走进了这个圈套。
因为他意识到，这件事要想解决，系统的作用固然不能忽视，但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桃井岚才是不可避开的一环。
系统的目的到后期已经很明显了，他想脱离桃井岚的影响，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他虽然动摇，但这一信念却相当坚定，从他最后还是下手了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现在看到桃井岚的状态，从三言两语的交谈中桃井梨发现，这家伙抱有强烈执念的只是“哥哥”这个符号而已。至于这个本质上是被他幻想出来的哥哥到底是谁并不重要，是谁都行，一个跑了，只要再给他找一个，他都不在乎。
因此，系统要想彻底脱离，条件难也不难，只是必须给他一个“哥哥”。
同理，他想解决这件事，也只需要搞定桃井岚就行了。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啊？”
桃井岚无聊地撑着下巴，等得不耐烦了，“你在想什么？说出来我们一起开心开心嘛。”
桃井梨道，“我在想，你真的想当我弟弟吗？”
“不是想不想的事哦，是你本来就是我的哥哥呀。”
“嗯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呢。”桃井梨似乎语气颇为沉重地道。
桃井岚有一搭无一搭地来回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玩，眉眼弯弯的，“哥哥明白就好。”
“好吧，”桃井梨叹了口气，好像是被迫妥协道，“不过还有一点小小的问题。”
“什么呀？”桃井岚料定他是要耍花样，但并不介意，神色松弛轻快，“只要哥哥说出来，我都可以满足哦。”
“不用你给什么，”桃井梨笑了笑，“哪有哥哥整天找弟弟要东西的？只不过，想当我弟弟的话，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你想要的也不是一个傀儡一样的哥哥吧？”他说，“如果你只是想要一个傀儡，你转眼就可以得到无数个哥哥，你想要的是能理解你接纳你的人，对吗？”
桃井岚撑着下巴，神色没什么变化，“也许吧。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好了，只要和我在一起，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你还挺大方的嘛，”桃井梨眉梢微挑，“不过不太对吧，你这一套是对哥哥还是对你金屋藏娇的小情人啊？”
桃井岚愣了一下，随即“噗”得一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要是想要后者那也不是不行啊。”
“谢谢你，我不想要，”桃井梨道，“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桃井岚好奇地问，即使看不见他的脸和表情，桃井梨都能听出他的声音里毫无戒备和警惕。
这是个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以至于戒备心不强的孩子。
“我的要求很简单，作为我的弟弟，必须要很强才可以。”桃井梨说起这话脸都不带红的，“毕竟哥哥我很柔弱的，你不够强的话，怎么保护我呢？”
“我很强呀哥哥，”桃井岚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我超厉害的！”
“从能力上来说你确实很强，”桃井梨先表示了认可，然后就是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折，“可是在我看来，你根本算不上是个强者呢。”
“为什么？”桃井岚眼睛睁大了一点，从小就觉得自己孤独求败的少年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比起不甘，倒不如说是惊讶和新奇。
“因为能力只是组成一个人的一部分而已，”桃井梨张嘴就开始忽悠，“人由□□和精神构成，而你，恕我直言，精神这一块先不提，你的身体看起来就很差。我有理由怀疑如果失去了能力，你赤手空拳连一个小姑娘也打不过。”
桃井岚呆住了。
桃井梨看到眼前飞快地闪过了一幕什么场景。
他的动态视觉非常好，只那一瞬就看清了，想来是桃井岚想起这一幕的时候脑子松了弦，才让他捕捉到了。
“你还被小姑娘欺负过呀，”他看着画面里被女生怒气冲冲地推倒在地，惊惶未定地红了眼眶的小男孩，故意“噗”地笑出了声，“不过还是很可爱的。”
这估计是个妥妥的黑历史，桃井岚脸颊发烫，终于不再是那么游刃有余的表情，“谁让你偷看我的记忆的，你这是当哥哥的该做的事吗？”
“确实很可爱嘛，”桃井梨笑着道，“作为哥哥难得看到弟弟可爱的一面，还不能说出来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桃井岚鼓着脸颊，“再说了，这个不算，这都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的事了，而且当时也是有原因的，是我不小心碰了她的金鱼，把她的金鱼杀死了，所以她推我我才不还手的……”
桃井梨点头，表示非常理解，“那你告诉我，如果是现在的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解决？”
桃井岚道，“你问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吗？我现在早已经不会做出不小心杀死别人的金鱼的蠢事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的解决方案不会比当初成熟到哪里去呢。”
桃井岚眼睛微眯，“你瞧不起我？”
“没有啊，”桃井梨道，“我觉得你幼稚的样子很可爱。”
这人说这话的时候连敷衍都欠奉，明目张胆地让人牙根痒痒，桃井岚抬脚轻轻踢着脚下的小石头，声音轻飘飘的，“你到底想说什么，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说的是反话。”
“真的没有，”桃井梨一边真诚地说，一边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的意识海里，虽然不能实际上驱使身体行动，但意识也不是完全被禁锢住，还能让他翻个身打个滚。
反正现在这种处境也不是不能忍受，他也不着急，对桃井岚来硬的没用，只能试试看能不能把他忽悠瘸了，“我现在就在你的意识里，我怎么想的你还感觉不到吗？”
桃井岚呵呵了两声。
“怎么，不信任哥哥吗？”桃井梨拖着懒懒的长音，“这可不行啊，我不想要不相信我的弟弟。”
桃井岚：“你刚刚不是说你对弟弟的要求是强大吗？”
“谁告诉你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了，”桃井梨道，“你要是不耐烦了，就直接把我的意识抹掉做成傀儡好了，那样肯定就对你没有任何要求，还会对你非常好。”
“”桃井岚低着头，半晌咯咯笑出了声，“你知道我是真的能这么做的吧？还这么刺激我，你就不怕我真的如你所愿吗？”
“如果你有这个想法的话，不用我说你也有了，如果你没有，我说了你也没有。”桃井梨压根没在怕的，这个家伙虽说能力很变态，但到了现在这一步，他反倒奈何不了他了。
桃井岚愣了一下，转眼又笑嘻嘻道，“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呀。”
桃井梨没明白桃井岚是怎么从这句上次听到还是上次的废话里感受到这一点的，他耸了耸肩，没反驳。
“那当然，”他见了杆就往上爬个试试，“我可是个合格的哥哥。”
“不愧是我哥哥。”桃井岚笑嘻嘻的，顺着他往上爬。
桃井梨一把把他推下去，冷酷无情道，“谁是你哥哥，我的要求你还没听完呢。”
桃井岚皱皱鼻子，撇了撇嘴，“你怎么这么多事啊，真正的兄弟不是应该毫无条件地爱彼此吗？”
桃井梨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所以我们不是真正的兄弟啊。”
“可是”
桃井岚还想再辩，桃井梨没给他这个机会，继续道，“父母领养孩子还要挑一个乖巧可爱合眼缘的呢，你不会期待你们强买强卖的把我塞过来，我就立刻会把你当做亲人来爱吧？”
“可是我们本来就是亲人啊，”桃井岚道，“你可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们还不够亲吗？”
“”
“你说话之前能自己先想想自己说了什么吗。”桃井梨真心诚意地道，“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该说的话吗，你是想当我妈吗？”
“”桃井岚也觉得不对劲了，炸毛道，“谁想当你妈啊！”
“那不就得了么。”
桃井梨声音有点闲散，“所以你想要哥哥，其实就是想要有人无条件的爱你，是么？”
桃井岚望着灰蒙蒙的天边，流星街的天空没什么可看的，只不过天空之下的景象更不堪入目，“也不全是啊。”
桃井梨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你对哥哥这种生物有什么误解，但据我所知，就算是亲人，爱也是有条件的。无条件的爱和理解从来都不存在。”
说起来，他其实对爱这种玄学的东西，谈不上信不信，只是不在乎，鲜有关注，上一次让他感觉到好像能算是爱的时候，还是从桃井五月身上，感受到对桃井岚这个哥哥的依赖和爱。
所以多奇怪啊，这个明明不缺爱的家伙，非要搞得自己好像众叛亲离的小可怜，然后自己给自己造一个“哥哥”出来爱自己。
这就是普通人的世界吗。
桃井梨不懂，但觉得多少有点矫情。
实在不能理解。
桃井岚撑着脸望着天，装聋作哑当没听到，睁大眼看远方翻滚的云，忽然自顾自道，“要下雨了。”
“我们找个地方躲雨吧哥哥，雨淋在身上好疼啊。”
没有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桃井梨被迫同视角仰望天空，闭嘴不说话了。
第96章
一觉睡醒时, 天上又下雨了。
桃井梨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换了个姿势。
在这待了几天，一直断断续续在下雨, 像是赶上了雨季。
眼前的视角晃来晃去, 他已经在桃井岚脑子里安营扎寨了几天，天天看着他干这干那, 感悟了怪不得他连亲人朋友都得自己给自己造一个，这社交能力实在一言难尽。
这家伙根本不会正常的和人交流，别说交流了，他整天蹦蹦跳跳撒娇卖萌，像个天真可爱的神经病, 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想把他暴打一顿。但没人能打过他, 他还在装神（经）弄鬼给人洗脑这方面点满了技能点，那些被他的能力唬得一愣一愣的人被他忽悠的眼冒金星，将他奉若神明，就差搞出个教派原地登基成神了。
桃井梨看得津津有味, 这家伙能通过某些媒介给予别人各种能力, 这也真不怪那些人如此狂热，这里是流星街, 实力是这里的最硬通货，只是讨好一个少年，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一个强大的能力, 何乐而不为呢？
这家伙的能力到底都有什么桃井梨不知道，但他现在是知道这家伙祸害一方的能力绝对不浅。
再让他这么玩下去，绝对有些人该坐不住了。
桃井岚一只手撑着脸, 低垂着眼睑，很明显心思并没在面前“信徒”的讨好膜拜上, 正心不在焉地思索着什么，就听到脑中传来一个拖着长音懒懒的声音，“阿岚~”
“”桃井岚嘴角往下撇，没搭理他。
桃井梨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阿岚都不理我了。”
“当初说好的对哥哥百依百顺，只要不离开你要什么都行，结果现在呢？哎，果然还是——”
桃井岚吸了口气，“有什么事你就说，我刚刚没听见。”
没听见？
桃井梨支着下巴笑了，“没关系，我下次大点声就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突然很想吃巧克力流心蛋糕哎。”
自从上次跟桃井岚“真情实感”地谈完话结果被无视之后，桃井梨就放弃了挣扎，充分发挥自己适应环境的特长，采取了他最擅长的“无法改变环境那就干脆享受环境”策略，放飞自我了。
桃井岚如他所说，对“哥哥”是真的百依百顺，为了得到他的认可，是真的很努力呢。
“”
桃井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
他当初说“哥哥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不离开我”的时候，参照的是他前一个“哥哥”。
而这位，桃井岚深吸了一口气，用尽了他此生的自省精神，觉得这事还是得怪自己。
要不是在第一次桃井梨可怜巴巴地表示想吃甜点，已经好久好久没吃过甜点了再不吃他就要死掉了的时候，他告诉他虽然他吃不到，但自己吃的话他也能感受到味道的话，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现在他张开嘴牙就疼，还没说话，两条街以外都能闻见他嘴里的甜味。
谁能受得了，谁能受得了一天吃三十多块巧克力，十多块奶油蛋糕，然后还要再来点虎皮卷和大福填个缝？
但不给他吃他也不闹，就在那蔫哒哒的待着，跟没充电的机器人似的，再跟他说话也懒得营业了。
桃井岚按了按额角，偏长的刘海在眉眼处垂下阴影，他难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种事，他想要让桃井梨老老实实的乖乖听话，但正如桃井梨所说，他想要的不是一个傀儡，这种方法不可行。关小黑屋？款式人家压根没想跑，只想吃蛋糕而已毕竟强迫他留下当然不是不可以，但那样有什么意思呢。
只要不离开他，只是想吃点甜点什么的，还是可以满足的吧？
毕竟吃到嘴之后，他心满意足嘴角弯弯地说“谢谢弟弟弟弟真好”的时候，是真的很甜啊
虽然这是每天他唯一会喊他弟弟的时候。
这么一想，桃井岚又忍不住鼓起了脸。
真是的
这个家伙怎么这么讨厌啊。
“阿岚，你怎么不说话啦？”讨人厌的家伙还在不停地叫魂，“阿岚~阿岚？”
“”桃井岚叹了口气，“别叫了，听到了。”
算了，认了。
拿他没办法，那就想吃什么吃什么吧。
反正只要不离开他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虽然无聊倒是挺舒服，桃井梨表示体验感可以。
这一天，桃井岚又一次到他指定的蛋糕店买蛋糕，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疯狂吃过蛋糕的男高中生低头看着柜台里精致漂亮的蛋糕，闻着鼻尖甜腻的味道。
“呕——”
终于还是吐了。
还很文明地冲出蛋糕店才吐的。
桃井梨在他的意识海，在桃井岚弯下腰狂吐时，感受到了和他一样的恶心痛苦，“”
这一吐，桃井岚差点没把胆汁都吐出来，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努力撑着自己颤颤巍巍远离了一点自己的呕吐物，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桃井梨第一次体验了吃甜点吃到吐，不禁对人类的身体之脆弱有了更深的了解，“怎么会有人吃蛋糕都能吃吐，关键你都还没吃呢啊。”
桃井岚声音都抖，“哥哥，人类的力量终究还是有限的”
即使有着再强的力量，他的身体也还是普通，不，是孱弱的啊。
他都已经看见蛋糕都能吐成这样了，桃井梨还像个无情的扒皮地主一样，只关心自己的蛋糕，“啊，那以后没有蛋糕吃了吗？”
桃井岚抹了把嘴，撑着旁边的石板站起来，勉强露出一个平时就差刻在脸上的笑容，“可以过几天吗，哥哥，我会努力调整的。”
桃井梨思索片刻，勉为其难地同意了，“那好吧，别让我等太久哦。”
“谢谢哥哥。”桃井岚神志恍惚，他到底是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个祖宗来折磨自己来着？
旁边蛋糕店的门开了又关，发出“吱呀”一声，风铃叮当作响。
桃井岚吐成这样，现在胃里还在反酸水，对周遭已经连一抹余光都欠奉，却听到桃井梨“咦”了一声。
“怎么了？”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唯一一个可能引起桃井梨注意的人——刚刚从蛋糕店大摇大摆走出去的银发男孩，眉梢微挑，“噢，熟人呀。”
桃井梨想起来，当时认识奇犽，就是拜这位所赐。
“对了，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
“我想知道，”桃井梨问，“你和系统，你们两个是谁能操控我的身体？”
到现在他还记得，那一次任务完成之后经历的那场的“惩罚”。
那毫无疑问是对于他的惩罚。
彰显着对他的身体，高于他自己的控制权。
桃井岚勾起唇，被桃井梨折磨了这么几天，让他本就不正常的内心更加变态，“你说呢？哥哥？”
桃井梨耸耸肩，“其实我只是想说，那种行为真的很幼稚，就好像小孩故意胡闹想要吸引大人的注意力一样既幼稚又可怜。怎么说呢，我觉得系统好像还比你成熟那么一点。”
桃井岚笑容不减，“但依然，我随时都可以让哥哥重温一下那时候的痛苦哦？”
桃井梨撑着下巴歪头，“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我我最不怕的就是疼了。”
桃井岚还要再说什么，就被面前落下的一片阴影转移了注意力。
“喂，”银白色头发的男孩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不知何时折返回来，停在他面前，眼睛盯视着他，那眼神莫名让人背后发凉，“你认识我吗？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第97章
桃井岚仰头看他, 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主意。
“哥哥，”他在脑中和桃井梨道，笑容扩大, “你知道吗, 在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很热衷于假装我是你的游戏。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劲哦。”
“虽然这个游戏有点玩的无聊了, 但偶尔再来一次打发打发时间也挺好玩的，你说呢？”
桃井梨闻言，实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确实够无聊的。”
“哥哥又在假装不在意了，”桃井岚说, “算了, 哥哥想不想和我打个赌，奇犽会不会相信我是你？”
桃井梨兴致缺缺，“你想试就试试好了。”
“那如果我输了，我答应哥哥一个要求, ”桃井岚笑眯眯地道, 显然不觉得自己有输的可能，“如果你输了就戒掉巧克力。”
桃井梨：“”
他摸着自己芝麻粒大的良心反省了一下, 自己到底对这个孩子做了些什么。
奇犽从刚刚的警惕，到看着桃井岚一个人在那不停地笑，已经变成了无语, “切，只是个神经病而已么。”
“打扰了，你慢慢吐, 拜拜。”
桃井岚：？
他一秒入戏，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懒散地倚到后面的石板上，眼睛眨了两下，带着点不让人讨厌的俏皮，“这么久不见，奇犽就认不出来我了吗？”
奇犽果然回过头来，眉头一皱，一双猫眼盯着他打量时那眼神丝毫不像个小孩子，冰冷得让人毛骨悚然。
“哦，我忘了，你没见过我这个样子，”桃井岚不至于让个孩子吓唬住，抬手拍了拍身边，“过来坐，你不会怪我有所隐瞒吧？”
“隐瞒什么？”奇犽没动地方，双臂环胸，气势很拽，“你怎么知道他的？你是他什么人？”
桃井岚露出无辜的表情，“你不相信我吗？我以为这点身体大小的变化应该骗不过你呢”
奇犽没等他说完，“停，我不会信的。”
说着他顿了一下，“不过你的确长得和他很像，看起来也不是易容你是他什么人？”
桃井梨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但还是幸灾乐祸地“哈”了一声。
桃井岚自觉丢了面子，脸上的笑容却愈加灿烂，正准备做什么，就听到桃井梨懒懒开口，“对这么个小孩子还作弊就没意思了啊。”
桃井岚刚想直接操控奇犽就被识破，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刚刚说过大话转眼就被打脸，脸上的笑挂不住，但还是努力挂着，问奇犽道，“为什么这么说？”
“哪有什么为什么，”奇犽依旧保持着他拽拽的姿势，表情有点小得意，“那么多目标识别课是白上的么？”
这话说完，他自己表情暗了暗，复又打起精神，用下巴点了一下示意，“我刚都看到你吐了，那个家伙才不会在甜品店门口吐呢。”
桃井梨刚点了点头，想这个家伙还挺了解自己，就听他说，“要是他的话，大概这会儿已经把店里当装饰的巧克力雕件都啃完了吧。”
那倒也没有。
桃井岚已经一整个无语住了。
他没想到这居然是破绽。
更没想到，他竟然没意识到这是个破绽！
“愿赌服输，”这次换桃井梨笑嘻嘻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来着是不是？”
桃井岚牙都快咬碎了，“是。”
他想，如果哥哥要求放他走，那他就有理由把他关进小黑屋了。
“哎，”桃井梨慢悠悠地道，“我提个什么要求比较好呢。”
“这样吧，把身体让给我半天，”他说，“还有，你不可以偷看哦。”
奇犽正准备再跟这个疑似是自己认识的小伙伴的亲属的家伙再问两句，就见面前的少年忽然笑起来，抬手就把他捞了起来。
他一惊，面前人的动作出其不意，快得连他都没反应过来，转瞬已经身体腾空了，“你这人有病吧！”
从小刻到脑子里的那根警惕的弦一瞬间绷紧，正要反抗，却有人比他更快。
几枚大头钉破空而来，几乎连风也没带起，悄无声息又准确无比地对准了黑发少年的命门。
少年轻巧地躲过，顺便抱着奇犽转了一圈。
角落的暗处走出一人，一双无机质的黑眸盯视着眼前的两人。
“好巧啊，奇犽，还有桃井梨。”
奇犽懵了，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还让人抱在怀里，甚至那人还蠢蠢欲动地想撸两把自己的头发，一会儿瞪着少年，一会儿猛地转头去看走出来的那人。
最终，他先挣脱了少年的怀抱跳下来，一双眼瞪得溜圆，“大哥？你怎么又跟着我！”
你没工作的吗？！
然后他两只手往口袋里一插，“而且你看错了，这才不是那家伙。”
伊尔迷脚下步伐又轻又稳，几步走过来，“阿奇，你不相信大哥吗？”
长发青年的表情专注却冷得没有半点人气，奇犽别开眼睛，不和他对视，他忽然意识到刚才的事情都被大哥看见，必然是要完蛋。
带回家挨罚都是轻的。
但是
“这个人——”
他正准备就黑发少年的事再辩驳一下，因为他很确定这绝对不是桃井梨，但再回头时，少年双手轻轻松松插着口袋，笑盈盈望着他，他突然又不是那么确定了。
奇怪，怎么会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一瞬间变了个人似的？
“阿奇，”伊尔迷站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看着我。”
他一米八的个子，站在七八岁小孩面前，足以把光挡得严严实实了，他还连腰都不弯，要求一个小孩和他直视。
奇犽不敢再胡思乱想了，别说胡思乱想，他连动都不敢动了，乖得像个鹌鹑，抬起头于阴影中和哥哥对视。
“你今天犯了几个错，你自己知道么？”
“知道。”
“都犯了什么错，”伊尔迷抬手，仿佛是想摸摸弟弟的脑袋，小孩跟个马上要被人辣手摧花的花骨朵一样，蔫头耷脑，想跑不敢跑，想躲又躲不掉，“说给大哥听听。”
桃井梨揣着手在旁边看着小伙伴被自己坑得被大哥魔鬼问话。
他听到桃井岚的声音，看热闹的语气，“你们不是朋友么？都不帮帮他？”
“人家哥哥教育弟弟，我掺和什么？”而且他觉得伊尔迷做得没什么不对，“这孩子警惕性不行，性格也天真，的确应该教育。”
桃井岚是稳稳当当在家里人保护下长大的，不能理解，“一个八岁小孩天真不是很正常么？”
桃井梨：“那得分情况吧。不过无论什么情况，十八岁还天真就不正常了。”
“”桃井岚噘嘴，“你才不正常，讨厌。”
桃井梨笑了笑，话题一转，“不是说好不许偷看吗？你怎么回事？”
他语气轻巧，显然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反倒叫人不爽。
“这是我的身体，我想看就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桃井岚龇龇牙。
“淡定，我确实不能怎样，”桃井梨道，“哥哥教你一个道理，遇事不要急，一旦急了，气势就先输了。”
桃井岚准确抓住重点，“教训人的时候你又自称哥哥了？”
桃井梨找着感觉了，新鲜道，“充哥哥教训人的感觉还挺好，怪不得伊尔迷天天跟弟弟后面教训人”
桃井岚：“”
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害怕。
那边，兄弟俩的交流告一段落，奇犽蔫头耷脑地准备被抓回去接受惩罚，整个人仿佛被掏空，看向揣手站在旁边的少年时，狠狠瞪他一眼，就是这人害得自己挨罚，他可还没忘呢。
走之前，伊尔迷也看了桃井梨一眼，大概是想起来这人有可利用价值，而且很强，敷衍而礼貌地对他点了下头。
“哎，”桃井梨喊住他，“伊尔迷，你们是要回家了吗？”
伊尔迷停住脚步，转头看他，“有事么？”
桃井梨眨巴眨巴眼，“没什么大事，就是我现在没地方可去，可以收留我一天吗？”
伊尔迷盯着他，“你要去我家？”
“可以吗？”
伊尔迷想了想，他脸上毫无表情，要是不开口说话，谁也别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分毫情绪来，“没什么不可以的，想去就跟着吧。”
奇犽用震惊的目光把黑发少年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扫视一遍，这次他真的相信这就是桃井梨了。
这虎得不行的办事风格，确实是他的小伙伴没错。
所以在甜品店门口吐的真是他？他戒甜食了？戒到在甜品店门口吐成那样？
奇犽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因为第一次有自己的朋友要去自己家，还是新鲜和兴奋的心情占了上风。
在去往枯枯戮山的飞艇上，桃井梨就见奇犽背着他哥，时不时用一种带着点惋惜和遗憾的表情看着自己。？
他顶着伊尔迷的死亡凝视，过去挤到奇犽身边，凑在他耳边好奇地问，“你干嘛这么看我？”
这一飞艇的人没有一个是能因为他降低音量而听不见的，奇犽因为他这幼稚的行为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桃井梨见他不回答，嘴角却又往上翘，更疑惑了。
第98章
枯枯戮山是巴托奇亚共和国的一处著名旅游景点, 飞艇靠近时，从高空望去，山体巍峨, 直插云天, 透着庄严而又阴森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接近山脚的小城镇时, 伊尔迷问，“你要从这里下去吗？”
桃井梨透过窗户往下张望，蚂蚁大的人满街都是，热闹非凡，“为什么要在这下？”
伊尔迷道, “我们家可是有名的旅游胜地呢, 从山下有观光大巴可以直到我们家门口，还有免费讲解导游。”
不用想都知道，既然免费的被他拎出来说了，剩下的必然都是付费项目, 桃井梨从他空洞的猫眼里看出四个字, “来都来了”。
“可以是可以，”桃井梨说, “不过鉴于我身无分文，还是和你们一起直接去吧。”
“”
伊尔迷面无表情的脸愣是被他绷得更沉重了几分。
飞艇在揍敌客家的大门前稳稳着陆，掀起一片扰人视线的尘土。
看门人已经恭恭敬敬候着了。
一大一小二位少爷下了飞艇, 他正严阵以待地准备跟上去，就见后面紧接着又下来一位。
他一愣。
少年看上去文文弱弱，像个肩不能扛的普通学生。
不过能被揍敌客家的人邀请回来做客, 想必不是他能轻易评价的人物。这样想着，他低垂下眼, 值当没看见。
那边，伊尔迷已经率先推门进去了。
桃井梨仰头看，这大门瞧着就很财大气粗，明明一扇就够人进出了，他们家搞了七扇，由小到大跟俄罗斯套娃似的。
奇犽没像他哥一样说走就走，推门进去之前还给他解释了一下，“这是我家大门，也叫黄泉之门，试练之门什么的，不过这都不重要，推开进来就好。”
桃井梨看着他推开的门重重在自己面前关上，再想想刚才伊尔迷推开了几扇，明白了。
这待客之道可以，想进门先试试水平。
桃井梨最不怕的就是这种考验，但问题是现在他并不在自己的身体里。
桃井岚的身体相比起他自己的，虽然没有那股力量的桎梏，但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从来没有进行过训练——别说训练了，桃井岚八成是那种体育课跑两步都得见习的人。
所以，说白了，这门他半扇也推不开。
“”
门内，奇犽撸着三毛的狗头，伊尔迷站在旁边，也没走。
他等着看桃井梨能推开几扇。
二人谁也没想到他能一扇也打不开，最后看见他从偏门进来，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桃井梨一抬头对上三双眼珠子，他走了两步到奇犽和巨型大狗身边，顺手撸了一把狗毛，“都在这等我么？”
原本被奇犽撸来揉去只好脾气地咕噜噜叫了两声的巨犬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双目猩红，嗓中发出压抑的低吼。奇犽插着口袋站到一边，“你干嘛不从正门进来？”
桃井梨趁三毛还没完全站起来，他还够得着，又占人家便宜撸了两下狗头，“因为听你们这的看门大爷说，从侧门进来能和大狗亲密接触，我好奇，想试试。”
奇犽都无语了。
“你小心”成了我家看门狗的盘中餐。
话还没说完，奇犽就见方才都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准备把闯入者当下午茶给胃口填个缝的黑毛大狗突然安静了下来，乖乖原地坐下，在桃井梨手底下使劲蹭了两下。
桃井梨撸着狗头，笑嘻嘻地在脑子里对好弟弟道，“合作愉快。”
“”被迫训狗的桃井岚一点也没觉得愉快。
奇犽哇哦了一声，惊道，“厉害啊，你怎么做到的？”
桃井梨把手从狗头上拿起来，两只手漫不经心地拍了拍，笑眯眯道，“这有什么。”
奇犽：
可恶啊。
被他装到了。
这揍敌客家院子大门就如此难进，进来之后还有好一段路要走。伊尔迷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倒没把奇犽一起抓走，容得他俩一起慢悠悠往上爬。
奇犽还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走这段路，不同于平时自己一人时总觉得无聊想快点跑过去，两个人一起走，好像这条看过八百回的路都变得有趣鲜活了起来。
“喂，你真的是桃井梨吗？”他仰头去看黑发少年，还是有点放不下的怀疑，“怎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倒不是说他突然一下子长了十几岁这件事，缩骨易容，这种事并不难办到。他也没有怪他不告诉自己真相，毕竟他们认识没多久，他没有义务向他透露真实。
只不过，他就是觉得哪里别别扭扭地不对劲。
桃井梨扭头看他，“你觉得是哪里不对？”
奇犽思来想去，“前后像两个人。”
桃井梨眉梢一挑，这孩子还是挺敏锐的。
“我明白了，”奇犽一拍脑袋，指着他说，“你就是那个——人格分裂吧？”
桃井梨：“？”
“猜错了，”他抬手使劲呼噜一把他的头发，“我要惩罚你。”
“啊，你又揉我头发，讨厌死了！”
奇犽一扭身躲开他的魔爪，炸毛道，“那你又是干什么要来我家？明明没地方住可以去天空竞技场啊。”
“奇犽不欢迎我吗？”
“那倒也没有，”奇犽慢慢跟着他往上爬，抬手抓了抓头发，刚刚都被桃井梨弄乱了，“因为一般来说没什么人会想要来这种家里做客吧？”
桃井梨奇怪道，“哪种？你家不还是旅游胜地呢嘛，好多人都想进来进不来呢。”
“他们只是猎奇而已，”奇犽撇撇嘴，“你也是吗？”
“我不是，”桃井梨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我是来向你哥哥讨教学习来的。”
“啊？”
奇犽愣了一下，“你也想当杀手？”
桃井梨神秘地笑了笑，没说话。
揍敌客家的住宅位于枯枯戮山的山顶，到达时天空黑沉，大风吹得树叶猎猎作响，骤雨将至，这座古老而肃穆的老宅屹立于狂风中，沉默而冰冷，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大猛兽。
走近时，才看到门前站了一个女人，穿着优雅的深色和服，长发绾起，脸上看不见双目，被一个奇怪的电子装置遮挡。
奇犽走到女人面前，喊道，“母亲。”
“奇犽，”女人低下头，声音轻柔，“你又成长了，很棒呢。”
“去吧，伊尔迷已经在刑讯室等你了。”她轻轻拍拍儿子的后背，看上去是一个温柔的母亲。只是那脸上的装置中央一个圆点却在不稳定地抖动，不知为什么，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紧接着，她的视线落在儿子带来的客人身上，手中的扇子打开，轻轻遮住半张脸。
桃井梨和那电子眼对视，回忆了一下去别人家做客的规矩，礼貌又乖巧地对她鞠了一躬，“您好，我是桃井梨，冒昧打扰，请多指教。”
奇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扯着他往里走，“走吧！”
女人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看着奇犽把黑发少年拉扯进去，她在原地又停留片刻，才也走了进去，关上大门，将转瞬倾盆落下的大雨挡在宅邸之外。
揍敌客家的家宅一走进去便只有一个感觉，就是静，一种厚重又冰冷的静。
脚步落在地面上的声音都显得尤为明显。
桃井梨跟在奇犽身后，本来奇犽想让他先自己转转，自己去找伊尔迷，被桃井梨拒绝了。
“那也行吧，”奇犽蹦蹦跳跳地往前走，“正好一会儿结束了咱俩就可以直接去玩了，希望伊尔迷那个家伙不要折腾太久。”
桃井梨慢悠悠跟在他后面，觉得很有趣。
杀手家族养出了这样一个可爱又天真的小鬼。
“我总觉得你看奇犽的眼神很怪，你是不是变态？”桃井岚怀疑地道，说完想了想，又说，“你要是很喜欢他，我就把他抓来给你玩。”
“用不着你给我抓，”桃井梨慢悠悠地往前晃，“实不相瞒，奇犽大概就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弟弟的样子。”
“哈？”
桃井岚瞪大了眼，刚想问为什么，就发现奇犽还真是全方位满足了桃井梨的各项苛刻要求。
尤其是在甜食这方面，这两人简直臭味相投。
“重要的是，能抱在怀里撸。”桃井梨说，表情非常认真。
桃井岚心中不屑一顾地嗤笑一声，支着下巴，手指点了点男孩的后背，“那我把他做成人偶，给哥哥留着玩好不好？”
“除非你能连着整个揍敌客家一锅端了，不然还是不推荐这么做哦。”桃井梨笑道。
桃井岚撇了撇嘴。
两人七拐八拐，总算到了刑讯室。虽然整个宅邸都透着一种阴间的感觉，但到了这，氛围还是产生了一种质的差距。
尤其是在还站了个伊尔迷，站在阴影之中，突然面无表情地歪着头说“你来晚了”的时候。
桃井岚乍一下都被吓一跳，“你就是为了来看这种恐怖场景的吗？今晚我要是做噩梦了都是你的错。”
“我当然不是来做这种无聊的事的。”
桃井梨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兄弟俩，“我这不是第一次当哥哥，经验不足吗，来向伊尔迷学习一下如何教育弟弟。”
“？”
桃井岚一呆，想起来这家伙刚刚还觉得伊尔迷教育得对来着。
第99章
显然揍敌客家没有被人围观教育小辈的爱好, 没过多久，桃井梨就被无情地轰了出去。
“我真服了，”他往后一倚, 靠在深色的墙壁上, “伊尔迷也太抠了，看两眼还要收钱”
“是你太变态了。”
“居然被你说变态, ”桃井梨叹气，“我为了你真的付出太多了。”
桃井岚：“？”
“你知道你学了也没用吧？”他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道，“毕竟你连自己的实体都没有哎。”
桃井梨也不恼，弯着嘴角，“没关系啊, 学点语言艺术也是好的。”
在外面又等了一会儿, 见伊尔迷无声无息地走出来，桃井梨往里面探头，没看见想看的人。
“奇犽要关禁闭，你找他还有什么事么？”
高挑的黑发青年垂着眸, 大片深色的阴影落在他的脸庞, 那双眼睛里的神色看不明晰，从语气来看, 大概是不大乐意看到他缠着宝贝弟弟。
桃井梨无趣地挪开了视线，目光在空中扫了一圈，“没什么事, 本来想等他一块去玩，看来是没戏了？”
“嗯，”伊尔迷停顿了一下, 突然两手一敲，“对了, 让我另外的弟弟带你参观一下吧。”
桃井梨眉梢一挑，“真的假的，这么热情吗？”
伊尔迷大方地点头，“当然，上次多亏你把我带回来，后面的三个任务才都按时完成了，还没有感谢你。”
那确实，当时说好的交换条件后来因为桃井岚自己冒出来了，伊尔迷基本上没什么实质性的贡献。
这个理由很合理。
如果不看说出这话来的人的话。
“也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桃井梨欣然接受。
之后，他见到了揍敌客家的另外一位少爷，伊尔迷的二弟，糜稽。
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身材胖的很匀称，远远地看，很像是个迈步走来的球。
近了再看，这孩子长了一双和伊尔迷谜之相似的眼睛，就是没有他哥那么大，见到他之后把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你就是大哥带回来的人？”
桃井梨暗自吸了口气，心想这孩子揉起来肯定很软。
还没等桃井梨说话，他就敷衍地转过头，对他的回答完全不感兴趣，“走吧，我带你转一圈。”
桃井梨插着口袋跟着他走，听到他嘀嘀咕咕，“大哥为什么突然派这种无聊又耗时间的任务给我啊，游戏还没通关”
桃井梨好奇地问，“你玩什么游戏？”
糜稽没想到他突然搭话，扭过头瞥了他一眼，眼也不眨地开口，“什么游戏，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还有，不要靠我这么近，离我远点。”
桃井梨问，“是怕我向你大哥告状吗？”
糜稽哼了一声，“猜错了，大哥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打游戏。”
“噢，”桃井梨道，“那你也不怕你大哥知道你对他这么有意见？”
“”
桃井梨就那么看着他的表情在“冷淡不耐烦”和“热情好客”之间来了个飞速的无缝衔接，亲切的就差跟他勾肩搭背了，“嗨呀，说那些干什么，你对游戏感兴趣？我给你讲讲，对了，你想先从哪开始参观？跟我别客气啊。”
桃井梨不由得和桃井岚感慨道，“伊尔迷这个家伙当哥哥真是有一套啊，你看人家的弟弟，多乖啊。”
桃井岚：“”
接下来的参观就愉快了不少，糜稽说到感兴趣的话题就是个话痨，讲得眉飞色舞。
揍敌客家宅面积不小，但能让他一个外人参观的面积就很有限了。桃井梨本来也无意窥探别人家隐私，正打算跟糜稽打游戏去，就听到桃井岚突然“唔”了一声。
“怎么了？”听起来不是什么正常的反应，桃井梨问。
桃井岚沉默片刻，忍不住道，“你问问小胖子，刚刚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吗？”
刚刚那个地方？
“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桃井岚像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整个人躁动不安，“一种熟悉的感觉。”
桃井梨没什么感觉，但对桃井岚感觉到的东西有些兴趣，叫住转身正要走的糜稽，“糜稽，刚刚咱们路过的那个地方，周围有存放什么东西吗？”
他把糜稽带到刚刚的地方，直到桃井岚说“就是这里”。
糜稽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在周围扫了一圈，“没什么啊墙上这个是爷爷写的字，你想要的话一会儿可以去找他要个试试，多给点钱应该会给你一幅吧。”
桃井梨看向墙上的字。
桃井岚道，“不是这个，啧，把身体给我，我自己找。”
桃井梨本来想说别着急从长计议，转念一想，从什么长，这不是挺有意思的么？
虽然稍稍打乱了他的计划，不过管他呢，先看戏好了。
下一秒，身体的控制权就易了主，糜稽见他沉默，“喂”了一声，一脸狐疑，“想什么呢？”
就见黑发少年忽然露出笑容，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一使劲，他就踉跄着往前跌了一步，当悚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时，为时已晚。
“乖，小可爱，告诉我，你们家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糜稽惊悚地意识到自己的嘴在自动地一张一合，“我们家藏的东西多了去了。”
“就在这周围，”桃井岚道，“天花板或者地底下，这附近，藏了什么东西？”
糜稽原本只是莫名其妙，不知听到哪个字眼，瞳孔猛地一缩，额角流下一滴汗来，他拼命想闭嘴，急得呼吸沉重急促，用上了念也无济于事，挡不住嘴自己想张开。
揍敌客家宅地形不可谓不复杂，只怪他空间感太好，一下子就意识到这下面通往哪里。
但这是不可说的，说出来，他绝对，绝对会被父亲和大哥打到半死不活然后痛苦的度过黑暗的下半生的
“在地下，藏了，藏了”豆大的汗珠滚落，糜稽都想咬舌自尽了，突然瞪大双眼，看向桃井岚的身后，“大，大——”
大什么大，桃井岚连转身看一眼都没看，“继续说。”
“在地下，拿，拿尼加——”说完，他终于猛地缓过气来，猛烈喘息起来。
拿尼加？
桃井岚不耐烦地问，“在地下是什么，你也不知道？”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目的么。”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总算分散了桃井岚一分精力，他扭过头，看到是伊尔迷站在那里，语气冷静，周身气场却仿佛被黑雾萦绕，那双眼睛愈发黑沉，冰冷而危险。
“我很好奇呢，”他说，“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挣脱了束缚的糜稽连滚带爬地要跑，被桃井岚一把薅住，明明没用什么力气，糜稽却觉得自己连一根小手指都动弹不得。
没有念的痕迹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不动用念却能做到这样的事，来找找那个东西。
糜稽被控制着僵在原地，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样，整个人呆住了。
桃井岚正被一种陌生又莫名吸引他的熟悉感灌注了所有心神，闻言看向伊尔迷，嘴角的笑挑了挑，“伊尔迷哥哥啊，人家想去看看地下是什么，你一定知道路吧，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伊尔迷没有说话，桃井岚的目光微移，放到他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白发老者身上。
“带他去吧，伊尔迷。”老者背着手，神色平淡，一双眼睛精亮，和不远处挟持着自己孙子的黑发少年对视。
桃井岚满意了，“谢谢这位老大爷。”
“不过，老朽有一个小要求。”被叫老大爷的老者也不生气，只是沉静地看着他，“在你到达那里之后，无论做了什么，都不能在任何层面波及到揍敌客家。同时，你的一切举动必须在监控下进行。”
桃井岚满不在乎地点头，“无所谓，我只是想看看。”
“好，那来立个誓约吧。”
桀诺看着仍然无所谓地点头的少年，他所说的誓约，绝不是能随意单方面撕毁的，但能否约束面前这个少年，却也未可知。
契约既成，桃井岚跟在伊尔迷身后，在地道中绕了无数道弯，又开了不知道多少道门，终于到达了一间封锁严密的屋子。
在进入之前，伊尔迷言简意赅地说，“简单给你介绍一下这里面的东西。”
“这里面是揍敌客家的四子亚路嘉，也是刚才糜稽所说的[拿尼加]。任何人只要实现亚路嘉的三个撒娇请求，可以向其发起一次强求，也可以说是许愿。”
桃井梨听着总觉得耳熟，感觉跟当初系统忽悠他的话术一样，实现愿望什么的。
只不过系统是忽悠人，里面这个家伙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拿尼加？”桃井岚尾音上扬，问道。
伊尔迷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平稳得显得很冷漠，“来自黑暗异界的某种生物。”
“黑暗异界？”桃井岚心想怎么这么中二，面前密不透风的最后一道铁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启，那一瞬，他忽然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悔，像是某种直觉尖叫着让他快点转身离开。
眼前光线骤然一亮，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漂亮的儿童房，和一个趴在床上正晃悠着两条腿看一本画本的孩子。
第100章
听到声响, 床上的小孩子扭过头来，见到伊尔迷，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从床上蹦下来, 期待地往后面张望，“是大哥来了, 奇犽哥哥呢？奇犽哥哥来了吗？”
伊尔迷没有回话，无机质的双眼看也没看他一眼，一时间很难说那是个什么表情，似乎既简单又复杂，很快就沉默而干脆地转身离去, 关上了门。
孩子咬着嘴角, 不明白哥哥为什么来了又走，转瞬又将好奇的目光落在仍站在屋里的黑发少年身上。
监控室里。
揍敌客家的现任家主双臂环胸站在那里，双目盯着监控画面，“他上一次完成的要求是什么？”
“是糜稽要的最新款的电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监控室的伊尔迷道。
“你带回的这个人, 你了解多少？”
伊尔迷道, “啊，我认识的不是现在这一个。不过我认识的家伙很有意思哦, 可以穿越世界呢。上一次我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另一个世界，就是他把我带回来的。”
“穿越世界？”席巴没有对这一听起来就离谱的概念过多纠结，“嗯”了一声, 将注意力放回了监控画面上。
桃井岚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弯下腰，凑得很近地去看那女孩。
桃井梨被迫跟着他一块凑近, 小孩子留着可爱的齐刘海，黑珍珠一样的双眸在白得刺眼的灯光下泛着柔软的光。
“看出什么来了？”
桃井岚眉头紧皱, 好半天才发出一声，“嗯”
桃井梨道，“什么也没看出来？”
桃井岚：“”
“你叫什么名字？”桃井岚不想承认自己什么也没看出来，对着小孩问道。
“亚路嘉。”小孩子抱着一个兔子玩偶，脆生生地回答，“大哥哥，你是来陪我玩的吗？”
“不是哦。”桃井岚盯着他那双又圆又黑的大眼睛，“哥哥觉得你身上有什么东西让我很熟悉呢，会不会是我的东西呢？可以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亚路嘉很实诚地从床上爬起来，转着圈把自己身上检查了一遍，“我一直在这里没有出去过，应该不会有哥哥的东西。”
桃井岚凑近了小孩子，眉头微微皱起来，像是本能的不太想靠近，却又被好奇心驱使着，“不对，肯定有，不要藏着嘛，给我看看。”
亚路嘉歪着脑袋想了想，“你是想要我的小裙子吗？不可以，这是我最喜欢的裙子，绝——对不能给你的。”
“”谁特么想要裙子啊。
这个号他根本穿不上啊！
桃井梨“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亚路嘉左手里拽着旁边的小兔子，伸出右手，说，“那大哥哥，你可以给我你的肝脏吗？”
桃井岚眼也没眨，饶有兴趣地问，“可以啊，但你能给我什么作为交换呢？”
亚路嘉有点懵地眨了眨眼，“可以给你不知道。”
“这样啊，”桃井岚道，“那么可以哦。”
说着，他伸手就往自己身上掏去。
桃井梨跟他感受同步，一整个就是无语住了。
这二货耍的是个什么帅，这掏的也不是肝啊。
“那是你的肾。”
“我知道。”
桃井梨感受着岚在那掏来掏去，位置越来越离谱。
不过既然他说知道，那他才不插话。
没过多久，脑中传来桃井岚都疼得不行了还不忘了发嗲的声音，“所以到底哪个是，倒是快告诉我啊哥哥——”
桃井梨笑了。
这就是没好好学生物，还想装那个啥的下场。
“忘了和你说，我想免费提供帮助的时候不接受的话，之后我是会坐地起价的哦。”
“黑死你得了，”桃井岚脸色发白，“行行行，快点！”
“往上，再往前一点，在你右手边。”
这不就掏出来了么。
桃井岚龇牙咧嘴地把手里的玩意扔给亚路嘉，虽然身上缺几个零部件不要紧，大不了后面从其他复制体上扒下来用，但这么个掏法还是很疼啊。
他又不是桃井梨那个从小就在忍痛的家伙，他可受不了这个委屈。
“给你。”
血粼粼的一颗肝脏被放在孩子白白净净的手心，亚路嘉来回转着看了看，半晌，把它揣在怀里，又伸出手，“把你的肾脏给我。”
桃井岚：“”
“你能不能一次要完啊？”桃井岚道，特么刚才摸到了，但现在他已经不知道哪个是了啊！
亚路嘉正一脸乖巧等着看他接着给他掏腰子玩呢，闻言摇摇头，“不，一次一个哦。”
一次一个？
听着像是跟规则有关。
桃井梨正想着，听到桃井岚的声音惨兮兮地撒娇，“哥哥——你来吧，身体给你，帮帮忙，我找不到。”
这会儿想起哥哥了，可真是哄堂大孝。
“不可能，”桃井梨冷酷无情地拒绝道，“想也不要想。”
桃井岚咧开嘴角笑了，“不需要哥哥同意哦。”
“你要是擅自切换，我就把你的内脏全掏出来，”桃井梨慢条斯理地说，“然后再把你的骨头一节一节敲下来，给亚路嘉做个项链”
桃井岚继续嘻嘻，才不信他真会这么做，毕竟现在他们共享一个身体，他总不至于对自己也那么狠吧，“没关系，做得到的话你就做好了。”
下一秒，桃井梨就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推了出去。
字面意义上的开膛破肚地站在可爱儿童房的中央，他沉默了两秒，随后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呵呵。
桃井岚。
你死了。
桃井岚缩回意识海，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觉得背后一凉，打了个哆嗦。
黑色眼瞳映出眼前的身影，亚路嘉微微睁大眼睛，惊奇地“啊”了一声。
“大哥哥，换人了。”
桃井梨懒得管身上的伤，反正也不是他的身体，直接原地坐了下来，和亚路嘉平视，“还挺敏锐的嘛。”
“因为气息不一样嘛。”亚路嘉道。
“是这样吗。”
桃井梨倒的确一直没觉得自己和桃井岚有什么像一个人的地方，但之前桃井岚故意把自己变了个性，原因就是什么一个世界不能出现两个‘同一个人’，现在看来，是个人就能把他们区分开嘛。
所以他果然就只是单纯的爱好女装而已吧。
“既然换人了，”桃井梨道，“还要继续之前的游戏吗？”
亚路嘉摇了摇头。
“哎？太可惜了，我也想和你玩呢。”
亚路嘉很欢迎多多的人陪他玩，“排队哦。”
“好吧，可是那就没办法啦。”桃井梨笑眯眯地摊摊手说，“他不肯回来，看来游戏只好结束了。”
亚路嘉抱着怀中的内脏，没什么反应。
“喂——”桃井岚突然感觉不好，都没来得及喊住他，一种丝毫无法抵抗，也绝非人力所能抗衡的碾压感将黑发少年的身体整个摧毁在空气中。
“嘭”的一声。
独自坐在床上的小孩子伸手戳了戳地上的血迹。
下一秒，黑发少年就又出现在房间中，毫发无损，只是脸色白得像纸。
“大哥哥！”亚路嘉眼睛亮晶晶的，高兴地拍拍手，“大哥哥好厉害。”
桃井岚头皮发麻，这两句恭维现在可没法抚慰他受伤的心灵，就算玩得再花，他也没经历过被炸成一朵烟花这种离谱到无法想象——并且现在也知道了，疼得无法想象的事，他在脑子里对桃井梨吼道，“你有病啊！！”
桃井梨盘腿坐在他的意识海里，同样刚刚经历了几乎算得上是被挫骨扬灰的一遭，脸色也不太好看，神色却淡淡，稀松平常地摊了摊手道，“我又不知道会这样。”
桃井岚差点骂出脏话来，“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怎么会有人这样搞自杀式袭击啊，你就没想过你也有可能死吗？”
“我相信你啊，亲爱的弟弟。”桃井梨随口说道，虽说是确实有些故意的因素在，但的确他也没料到亚路嘉能做到这样
要说没想过可能真的会死吗，刚才那个瞬间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从来不想这种问题，但现在想到刚才那种感觉，却忽然有种头皮发麻的后怕感。
不是因为挫骨的疼痛。
那是因为什么呢他垂着眸，把桃井岚问候他祖宗十八辈的声音抛在脑后。
“所以现在你看出点什么来了吗？总不能白被炸一回——”
“你以为是拜谁所赐啊！”桃井岚喊道，言罢顿了顿，喃喃道，“不过刚刚那一下好像确实感觉到了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桃井梨低下头去看亚路嘉，才意识到自己又“上岗”了。
亚路嘉仰头看他，两条腿在床沿晃来晃去，“大哥哥，你们可以随时换人吗？好有意思啊。”
“真好啊，你们两个一定可以一直在一起吧？这样就不会孤独了。”
“不，”桃井梨在心里喊了几声没人应，猜测这人可能是晕菜了，弯下腰来，一本正经地作出可怜的样子来解释道，“不是这样哦，那个家伙对我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尊敬我这个哥哥，有事的时候把我推出来，平时就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来呢。”
“是这样吗？”亚路嘉睁大眼睛，“这也太不好了。”
“是吧是吧。”
“是的！”
亚路嘉使劲点头，转而又问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呀？”
“我叫桃井梨。”桃井梨回答，“为什么问我的名字，而不问刚才那个哥哥的名字呢？”
亚路嘉晃悠着两条包裹在有点长的裙子下的小腿，“因为知道刚才的哥哥的名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