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会一直护着她。

    姜映晚睁大眼睛,心中激起了千层浪,有些惊喜又不敢相信。

    她忍不住抓紧了他的手臂,仰面向他确定:“父皇……真的会一直护着我吗?哪怕我犯了滔天罪过?”

    天子声音坚定:“君无戏言,无论晚晚犯了什么错,朕都恕你无过。”

    滔天罪过?他就是天,只要他不认可,就没人可以判定他的晚晚有错。

    便是错了又何妨?他是晚晚的父亲,女儿闯了祸,他这个父亲不该帮着去承担么?

    若是连自己最爱的女儿都护不住,他这个皇位坐的也实在太过无能。

    姜映晚觉得自己一颗心像是浸在了温泉里,暖洋洋,轻飘飘的,软得要化成了一滩水。

    “父皇……您真好!”她用湿润润的双眸望着他,声音又软又糯,包含着无尽的依赖与仰慕。

    她又不怕他了,明明方才还被他吓得大哭。

    天子默默想着,觉得这个孩子实在是拿捏中了他的心思,总是能用最讨他喜欢的方式来牵制住他。

    他冷一点,她就可怜地哭泣,他温和一点,她就眼巴巴地凑上来。

    她用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告诉他,她离不开他,她愿意待在他的手心之下任他掌控。

    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孩子?

    这是他的孩子。

    正是这一事实令他激动不已,没有什么关系会比他们之间的血缘更密不可分。

    “有多好?”他笑着与她四目相对,“比你的养父更好吗?”

    为什么陛下总是要纠结与她的爹爹一分高低呢?这个问题姜映晚没法回答,只是向他甜甜一笑,试图蒙混过去。

    “现在……自然是父皇最好。”

    现在?天子没有漏过她的前提。

    他默默地想,姜父已经亡故了,现在自然是无法与他相比,看来他的晚晚还是有点小聪明。

    可是除去已死之人不谈,晚晚说他最好,而作为她生母的王昭仪她一个字都没提。

    看来晚晚还是更喜欢他这个爹。

    有他这个爹就好,确实也不需要再多出一个娘了,可惜不能让王氏离她再远一点。

    晚晚身上为什么不能全部流淌着他的血液,硬是要被王氏掺进去一半。

    他不自觉越想越远,再想到会有另一个人在她生命里占据着和自己同样的位置,心中便忍不住生起一股暴戾的情绪。

    然而这股情绪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虽然她和晚晚都不待见王氏这个母亲,可他毕竟不能真的拿王氏怎么样。

    王氏为他带来了晚晚,这就是天大的功绩,也是她的保命符。

    他忍不住仔细端详起女孩的脸,那样精致柔软,与王昭仪一点也不相像。

    那晚晚是不是更像他一点?

    “父皇?”见陛下突然又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还看了好久好久,姜映晚禁不住又忐忑起来。

    这是怎么了?陛下怎么好像要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晚晚觉得父皇长相如何?”他忽然不受控制地问出这么一句。

    “唉?”姜映晚歪起脑袋,懵懵地看着他。

    而天子也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问出了什么问题,但他面色不改。

    问就问了,他是晚晚的父亲,问问自己在女儿心中的印象又怎么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声音轻柔:“晚晚,想好了说。”

    陛下这样好像是威胁啊。

    姜映晚心头一跳,知晓自己的回答无论如何一定得让他满意了。

    于是她鼓起勇气,大胆地直视他,认真打量起自己从前一直不敢细看的他的脸。

    陛下自然是好看的,龙章凤姿贵气天成,可相比他周身过于威严凌厉的气势,那张俊美的脸反而是最容易让人忽视的。

    “父皇……好看!”姜映晚憋红了脸,半天也就说出来这四个字。

    “嗯。”天子淡淡应了一声,面色平静叫人听不出来喜怒,然而姜映晚却察觉出落在自己头上的手更温柔了。

    看来陛下对她的回答还是满意的。她迷迷糊糊地想,又有点不敢置信,她就这么一说……陛下就满意了?

    陛下也太好满足了,她还嫌弃自己嘴笨不能引经据典将陛下夸得天花乱坠呢。

    而天子心中却在想,他好看,晚晚也好看,那这样看来晚晚自然是更随他一点。

    至于王氏,幸好晚晚一点都没有随到她。

    这样,他就能当晚晚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孩子。

    “父皇……”这时,姜映晚忽然拽了拽他的手,眼中露出一丝委屈,“儿臣亲手做的糕点您都还没吃上几口呢。”

    那可是她亲手揉的面团,亲手压的模具。

    她伸出十只纤细白嫩的手指给他看,向他讨好:“是儿臣亲手做的哦。”

    天子看着那十只白玉般的手指,细腻得不见丝毫瑕疵,看来姜家确实将他的女儿娇养得很好。

    他也不忍心辜负女儿的这副心意,将原来只吃了一口的糕点重新拿了起来,然而在即将入口的那一瞬,他又顿住了,转脸问她。

    “晚晚从前也给姜家夫妇亲手做过糕点?”

    姜映晚没反应过来,自然地就点下了头:“对啊,我还会做好多好多。”

    她虽然笨,在读书上比不过映晗,可是她也有她的过法。

    映晗脑袋聪明,性格也活泼,这些都是她勉强也追不上的,那她就从别的地方入手去讨爹娘喜欢。

    所以她虽然羡慕映晗,但是从来都不会嫉妒映晗。

    天子微笑:“所以父皇并不是第一个?”

    姜映晚在对上他双目的那一刻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随即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手,声音磕绊:“进宫后,父皇是第一个。”

    天子尚算满意这个解释,轻拍了拍她的头温声叮嘱:“晚晚现在可是公主了,这样的粗活以后就交给宫人做吧。”

    姜映晚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又听他补充了一句。

    “当然,偶尔做给父皇吃也是无妨。”

    天子神色淡然,他的公主,自然只能为他一人费心尽力,其他人也配?

    “嗯嗯!”他说什么姜映晚就应什么。

    简直乖的不可思议。

    他的掌控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目光也越发温和。

    “晚晚做的点心父皇十分喜欢,这座别苑便送给晚晚做奖赏吧。”

    姜映晚眨了眨眼,声音细弱:“可这不是父皇的别苑吗?”

    虽然不是正式的行宫,可这别苑规模也不小了,上下有几十个宫人呢。

    天子侧目问:“晚晚喜欢这里吗?”

    “喜欢。”姜映晚诚实地点头。

    比起皇宫,她可太喜欢这里了,没有宫里那么多的规矩,环境又清静秀丽。

    天子淡然:“喜欢就给你。”

    一座别苑罢了,若是晚晚喜欢,为她再建个行宫也并无不可。

    至于臣子会是什么意见……他兢兢业业了十六年,从不贪图安逸享受,如今不过是想宠一宠自己的女儿,任谁敢说出个不字。

    父亲宠女儿,天经地义!

    他又不是那些个被美色迷昏了头,为宠妃劳民伤财的皇帝。

    怕自己的女儿有心理负担,他目光融融地向她颔首:“晚晚还想要些什么?父皇错失了你十六年的岁月,如今全为你补上。”

    她要,他就给。

    姜映晚飘飘然恍如在梦中,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想法,最终仍旧是向他摇摇头:“我有父皇就够了。”

    该承受那些补偿的是映晗,而她只要陛下护着她,保住她的命

    天子心情一阵激荡,脸上却不动声色。

    晚晚乖巧懂事,他这个做父亲的却不能不给,至少也要让世人都知晓,晚晚有多么合他的心意。

    所有人都会知道,晚晚是他最喜爱的公主,即使在百年以后,千年以后,历史上仍能留下对他们父女之情的记载。

    他的晚晚,会与他一起长留史册。

    ……

    来到别苑的第六天,下了一场绵绵的小雨,细碎的马蹄声踏破了雨幕,溅起一阵水花。

    姜映晚早上起来便有些头晕脑胀,迷迷糊糊地走进门内,向背对自己坐着的高大身影就喊了声:“父皇!”

    那人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来,却是一张与陛下十分相像,又更年轻了几分的脸庞。

    “晚晚。”那声音比陛下更清朗,并不如陛下那般低沉。

    姜映晚揉了揉眼睛,待看清那个身影时,脸色有些尴尬:“太子哥哥。”

    李慕也不在意被认错这件事,解释道:“父皇方才出去了。”

    “哦。”姜映晚慢吞吞走到他旁边坐下,有些好奇地望着他,“太子哥哥怎么来啦?”

    父皇不在宫里,就留下了太子主事,可现在连太子都跑出来了。

    “还不是为了你。”李慕见她头上有根发丝翘了出来,忍不住伸手将它按了下去,“舜华宫已经快修葺好了,我才来问问你和父皇要什么时候回去。”

    见她乖乖巧巧地任自己摸头,李慕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父皇会这么宠爱她了。

    太乖了,像一只柔软的小兔子般躺在手心里,让他的掌控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将要掌控整个天下,然而他现在唯一能完全掌控住的,似乎也只有这个妹妹。

    “这么快就要修好了吗?”姜映晚鼓起脸,她还不想回宫里去。

    李慕轻笑:“你和父皇倒是在外面玩得轻松,我可马不停蹄地催人加快行动,一刻也不敢松懈。”

    毕竟父皇对晚晚的宠爱有目共睹,他也不得不对晚晚的事上心起来。

    姜映晚也觉得他被落在宫里有些可怜,轻声安慰他:“太子哥哥辛苦啦……”

    她转脸瞧见桌上的茶水已经空了,便决定起身为他添上。

    却不料在起身的那一瞬间,眼前忽然一阵发昏,身子朝旁边栽了下去。

    李慕顺势接住她,才发现她的脸上有些异常的涨红,他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果然是有些发烫。

    “晚晚。”他眉头皱了起来。

    这时,一个微冷的声音突然传来过来。

    “晚晚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