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一周？”
还想看得更具体的轩辕初衣凑近了一些，然后半蹲着仔细打量。
很快，她根据长发男亡魂的魂体透明度作出判断：“嗯没错了，看长发阿飘兄现在的状态，再过七天就会彻底消失了呢。”
这句话说完，周围的温度似乎骤降了。
“欸是错觉吗，怎么好像变冷了？”轩辕初衣敏感地缩了缩脖子。
按照今年的农历来算，18年的阳历二月初还没到春天。
但现在天气晴朗还处于温度最高的中午，日光足够驱散全部的冬末寒意。
搞不清是不是错觉想要求证的轩辕初衣回过头，却看见五条悟此刻的表情更奇怪。
带着眼罩看不清他的眼神，但紧绷的下颌，紧抿着的唇线拉成一条直线，以及周身冷凝的冰凉气息，都说明他现在的情绪非常差劲。
相处了一周，轩辕初衣从来没见过五条悟这幅样子。
摸了摸鼻尖，她语气有点犹疑：“那个，是我提了不该提的人吗？”
长发阿飘身上有一根生死因果线，轩辕初衣通过这根线能看出造成对方死亡的人是五条悟。
换句话说，五条悟杀了他。
杀死对方却没有立刻毁尸……啊不，是长时间没有去妥善处理尸体。
一般这样做的，都是仇人关系吧？
五条这么生气，大概那位长发阿飘真是不该提的仇人之类的。
——轩辕初衣这么想着。
沉默了半天五条悟才回过神，口袋里的拳头攥紧。
他的语速非常慢，像是刚才没听清一样问道：“初衣……你刚才说了什么？”
“欸？啊，就是这里有位阿飘。”
原来是没听清啊。轩辕初衣挠了挠额头，又指了一下墙角，“没办法，他的灵魂虚弱到快要消失了，以至于不能维持生前完整的样子，只能呆呆地靠坐着这面墙。嘛，我只能勉强看出他披着头发，刘海有点怪怪的……”
生前应该是受到了重创，魂体右臂的位置有点不太凝聚。
“不是这个。”五条悟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刚才说杰……他的身体被别人占据？还有，灵魂彻底消失是什么意思？”
从五条悟异常的状态，以及明显对亡魂身体被人占据一事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轩辕初衣意识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如果不是他的主动行为，那偷走尸体的人……想干什么？
事情似乎从单纯吐槽变成悬疑走向。
因为阿飘只是游魂没有化身成厉鬼，还被人莫名占据了尸体，轩辕初衣没有犹豫直接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嗯，就是因为身体被人占据才会导致魂散的局面。”轩辕初衣翻开道包寻找着什么，“如果亡者死前没有超级强烈的执念和怨念，亡魂会在七周、也就是四十九天后自动坠入黄泉地府，等待转生或者……因罪孽严重程度受到不同的惩罚。”
每个人的功德与罪恶都会在死后一起清算。
眼前这位亡魂，身上居然是诡异的兼具功德金光与业障黑气。
“华夏常说‘入土为安’是有原因的——”
轩辕初衣一心三用，手里翻找动作不停，心里纳闷亡魂的奇怪点，嘴巴还在继续说。
“实际上，有很多亡魂会因为尸体没有被埋葬或者火化海葬之类的原因，没法坠入地狱。他们没法转生，也不会消散，只能浑浑噩噩地漂泊在人世间。”
比如跳河跳海自杀最后找不到尸体、孤家寡人没人帮忙收尸、懵懂中被人杀害又藏尸过久……
像这类没有化成厉鬼的亡魂统称游魂，等到尸体被妥善处理才能成功被接引入地府黄泉。
“总之，这种情况还算常见，普通人撞到这种游魂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顿了顿，轩辕初衣又说，“但如果身体被人占据，又被对方顶着这具身体在世间行走活动，亡魂就变成无名无姓的野魂了。”
她说：“等到七周时间过去，失去了接引资格的野魂就会彻底消散。”
根本就没有往生的可能。
说完，轩辕初衣终于从符箓中找到一张空白的黄纸。
“啊找到了，幸好我有拖延症。”剩一张没画。
轩辕初衣偏过头，瞧见五条悟已经阴沉到滴水的脸色，隐约察觉这位阿飘兄和他的关系——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五条亲手杀掉他，但关系绝对还不错就是了。
“欸欸帅哥别挂脸啊。”轩辕初衣扬了扬指尖夹着的符纸，“嘛，需要我先把他的残魂留住，等解决尸体问题再送他往生吗？”
停顿一下，她说：“稍微要费点功夫，记得加钱。”
-
轩辕初衣问了亡魂的姓名。
然后她指尖作刃将黄纸裁成一个小人形状，又用炁充当笔墨先点出小人的眼睛嘴巴，接着又用汉字在小人脑门写了三个小字：夏油杰。
最后，她把小人贴在那位亡魂头顶，一点点将黑色魂体吸收殆尽。
“搞定。”
轩辕初衣把小人放进道包，又解释说，“这位叫做夏油的灵魂太虚弱，所以现在意识混沌不清，只会本能说些生前爱说的词汇，可别想能和他正常交流什么的。”
“……嗯。”
“别担心，我跟某些门派学了点养魂的方术，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轩辕初衣拍了拍少见安静的五条悟肩膀，“如果觉得纸人委屈他了，我可以换个东西给他住。先说好，这可不免费哦。”
“……谢了。”
十五分钟后。
一间安静到有些异常的和室内。
一名看着像极道大哥的墨镜中年人盘腿坐着，表情严肃一言不发，正非常违和地亲手制作可爱玩偶。
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轩辕初衣也不说话，不知道从哪掏出的一本《道德经》盖在脸上，像液体猫咪一样瘫在房间左侧的沙发上，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实则内心疯狂os：这就是你的谢礼吗？撒头驴！
几分钟前，五条悟把轩辕初衣领到这里，然后随意说了句，“夜蛾，我现在有点急事，你们可以先坐会儿谈谈人生理想什么的。”
说完他连简单介绍双方认识的流程都没做，就匆匆地走了。
轩辕初衣和夜蛾大眼瞪小眼了半晌。
她不知道夜蛾是谁。
夜蛾不知道五条悟把一个没有咒力的女生领过来要做什么，啊咒骸只差最后一点就完成了。
——于是，两个人默契地准备等五条悟回来再说。
实在是觉得有点无聊，轩辕初衣摸出那张小纸人，准备看看对方的魂体状况以此打发时间。
结果有点意外。
或许是夏油杰生前灵魂强大的原因，本该几天后才能稍微恢复的意识提前醒了。
他说：“讨厌的……”
声音有点小，轩辕初衣把纸人拿到耳朵附近。
“普通人……”
这次听清了。
他说：“猴子。”
轩辕初衣拿下纸人，眯眼看向他问道：“你说我什么？”
“猴子。”
轩辕初衣缓缓笑了。
猴子是吗？啊，原来夏油君喜欢猴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