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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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关住, 楼层数字开始下跳。赵华致弯腰捡起被房嘉恺丢在地上的小熊玩偶,拍干净上面的尘土,转身见春满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单手抱了抱她。
“我没事。”春满方才在屋里,没听见房嘉恺那句刺激到赵华致出手的话, 她仍旧感到失望,怀疑自己是否一开始便看错了人。
若他的道德感真那般界限清晰,他又何至于做出和异性好友不清不楚的行为呢。
真讽刺。
春满现在的状态不算好,赵华致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但没拆穿也没深究,只问:“这个怎么处置?”
春满看到他手里的玩偶。留是不可能再留了。
“给我吧。”春满要过去, 在玩偶肚子的位置摸索几下, 确认里面的电子设备还在,打算晚些时候抠出来把语音内容格式化再丢掉。
两人回到客厅,电影进入尾声,剧情气氛压抑而沉痛。春满注意力无法集中, 索性枕着赵华致的大腿, 躺在沙发上, 佯装看电影沉默不语。
赵华致怕她枕得不舒服,给她垫了个抱枕。
春满朝另外一侧翻过身,脸冲着他的腰腹处,背对着投影幕布, 看上去是困了。
赵华致的手随意搭在她身上,轻拍两下,无声地安抚。
可能是这一天太累了, 没一会儿困意真的袭来,电影背景音只起到催眠作用。
睡梦中依稀听到赵华致轻声叫自己, 但是春满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潜意识里不想醒来。
似乎是又过了会儿,春满很模糊地感觉自己的身体豁然腾空,只当是在做梦,不知道那是赵华致把她打横抱起来。
再之后的记忆便没有了。
凌晨的时候,春满觉得口渴,醒了一次,半合着眼皮,梦游似的去倒水喝。
春满摸索着走了半程,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今天家里的小夜灯没亮,不知道是不是坏了。
她在犹豫要不要按开一盏灯时,鞋底不知踩到什么东西,只听猫咪浑身炸毛凄惨地叫了声,春满才知道自己不小心踩到它的尾巴。
她急急火火地移开步子,结果越忙越乱,拖鞋本就没穿实,两腿搅在一起,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
没摔出狗啃泥的狼狈场景,春满动作夸张地迈出一个前弓步,幸好没亮灯,这个姿势真的太中二又傻逼了。
头晕脑胀的困意一时间全醒了。
罪魁祸首除了尴尬,还有左脚脚踝处传来的痛感。
春满往临近处的单人沙发挪了几步,没等到达,她只觉脑门蒙了一层冷汗,索性席地而坐,缓了会儿。
夜晚放大了人的敏感情绪,睡前没想明白的事,此刻依然是她的心结。
她不知道在地毯上坐了多久,发现手背上湿漉漉得不知是从哪里滴来的水,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春满胡乱擦了擦脸,艰难地站起来,怀疑自己的脚踝应该是骨折,在卧室的床头找到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姜早早的电话-
翌日早晨,赵华致晨跑返程,像往常一样买了早餐,准备先给春满打个电话问她起了没,谁曾想,一进电梯便遇到了左脚打着石膏的春满。
“赵总,早!”姜早早主动打招呼。
赵华致应了声,视线始终落在春满的石膏腿上。
如此突兀的存在,春满想藏都没法藏,主动解释道:“起夜时不小心摔的。”
赵华致确定自己醒来没看到来自春满的未读消息和未接电话,她发生意外,并没有第一时间向距离最近的男朋友求助,而是麻烦家离得远的闺蜜。
赵华致沉默得越久,春满心越慌。
注意到姜早早捏着手机跟人发语音,没看自己,春满伸手,拉住了赵华致的手。
赵华致刚运动过,体温较平常要烫。
若是昨天,赵华致肯定第一时间反握住她,捏着她的手指揉揉搓搓。但此刻,赵华致把手收了回去。
春满抬眼看他,赵华致并没有看她,视线投向准备和春满说话的姜早早,问:“你们吃饭了吗?”
姜早早一脸懵,先看看春满,然后才回赵华致:“没。”
赵华致把手里打包的早点递过去:“这个给你们。”
说话间电梯到达七楼,姜早早道谢后接过打包袋,先走出去,靠边等春满。
春满手里有拐杖,倒不用姜早早特意扶。
姜早早视线关注着春满,余光不由自主地落到赵华致身上。
赵华致虽然没跟春满说一句话,但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此刻望着她的背影,表情似是很纠结。
姜早早觉得他想上前扶她一把,但硬生生忍住了。
是吵架了吗?
还是故意在她面前装地下情?
姜早早觉得自己看不懂。
春满走出电梯,扭头去看,但今天电梯关门格外快,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人按下关门键。
注意到春满小声地叹了口气,姜早早试探地问:“吵架了?”
春满说了句“没”,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姜早早虽好奇,但发觉春满不愿意说,便没问。
到家后,姜早早把赵华致买的早餐吃了一半,给春满把她可能会用到的生活用品摆在沙发边,方便她吃完饭往那里一坐干什么都方便。
“我去补个觉,敞着卧室门吧,你有事大声叫我。”
春满应了声,继续心不在焉地吃剩下的半份早餐。
手机摆在手边,她正犹豫要不要给赵华致发条消息时,先收到了他发来的。
“姜早早留下来陪你?”
春满敲字:“嗯。”
“我全天在家,不忙,你有事也可以找我。”
春满继续单个字:“好。”
“?只有一个字?”
春满承认,第一个是无心,第二个纯属使坏。
见赵华致不淡定,她才控诉:“是你先不理我的。”
“不是你说试用期不公开吗?我只是践行者。”赵华致总有他的逻辑。
春满不继续这个话题,看看桌上的早点儿,再看回手机,问:“你把早饭给我们,你吃什么?”
“吃醋。”
赵华致回完这句,把手机放下,开火煎鸡蛋。
锅底受热,蛋液逐渐成型,几分钟后,赵华致关了油烟机,走回餐厅,对话框里迟迟没有新消息进来。
赵华致打算发消息问问她的骨折到底什么回事。
这时他听到门铃响。
赵华致心说这个时间不会有人来,最大的可能,也是最不可能来的人。
赵华致抬步过去,刚走到门口,听到门外人输入门锁密码后开锁成功的声音。
门是外开的,春满扒着门框朝里面探了探脑袋,看到赵华致就在眼前时,吓了一跳。
“怎么上来了?”赵华致惊诧。
春满拄着拐杖,费了会儿功夫才蹦进来,唰一下把手里拎着的半份早餐抬高:“来找你一起吃饭。”
赵华致一手拦腰把人搂住,抱过了门槛,另只手拿过她手里的打包袋和拐杖。
春满攀着他没抱自己的那条胳膊,蹦了几下,和他面对面:“不是不想麻烦你,是昨晚摔得太惨,觉得丢脸,不想让你看到。”
赵华致垂眼觑着卖乖的人,难以分辨她是真不在意,还是故作漫不经心。他揶揄道:“平地走路还能摔吗?”
“摸黑喝水不小心踩到猫尾巴,吓得没站稳。”春满往下耷拉着嘴角,“橘皮到现在还不理我,生了好大的气。”
“该。”赵华致嘴上冷淡,行动上却在意。她没让春满继续拄拐,扶着她往前走两步,见她实在是费劲,弯腰把她打横抱起。
大概是这个动作让春满回忆起昨晚他把自己抱到床上的经历,她问:“你昨晚几点走的?我都不知道。”
“睡得跟小猪似的,你知道什么?”嘴上这么说,赵华致掂了掂怀里的人,却觉得她太瘦了。
春满抬了抬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习惯性地□□起他的耳朵,说:“赵华致,你做过的最过分的事是什么?”
赵华致抬脚勾出餐椅,把春满放下时,保持着这个姿势停顿了下:“你指哪方面?”
“社交人情上。”春满勾着赵华致的手臂迟迟没有松开的征兆。
赵华致只是把他松开,手放在她腿上,矮身屈膝单腿虚跪着:“我想想。”
他思考的时候,视线一直在盯着她。春满可能是心虚,觉得自己正在被审视。他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
春满不等他的回答,自顾潦草地把话题岔开,道:“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撬墙角都不敢,看来也没有很喜欢,是吗?”
“我以为你那时候很开心。”赵华致的答案简单且真实。
春满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收敛,心口油然生出一种难言的酸涩。她开不开心有那么重要吗?
春满嘴角动了动,赵华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好似是返回先前的话题,又好像没有:“我保证,不会那样对你。”
他说得隐晦,春满却听懂了,赵华致懂她。
春满手臂渐渐下移,双手捧着他的脸,说:“那你告诉我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你以后敢负我,我就把这件事闹大让你颜面扫地。”
“我想想啊。”赵华致并不反驳,比方才还要积极地配合。
“要不我们拍些热吻照,只要我让你不开心了,你随便往外发。”
春满抬腿踢了踢他:“我说认真的呢。”
“我也很认真。”赵华致往下拉了拉她卷上去的裙边,手指在她小腿上摩挲两下,“你让我想想,还有什么直击要害的把柄。”
“你慢慢想吧,我要吃饭了。”春满身子扭开,面对着餐桌不再看他。
其实有没有把柄都不重要,春满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不尊重人的事-
彼时,星恒科技内。
距离员工上班打卡时间已经过去良久。
房嘉恺破天荒地迟到,面对同事的关心,他敷衍地回应着。
不远处,几个爱八卦的女同事在聊赵华致拉小提琴的那个视频,说来也巧,视频最早发在互联网上是一周前,昨天突然在短视频平台上有超高热度,陆续被相熟的人传播开。
沈栀意正参与其中,期间注意到房嘉恺的状态,眼神疑惑而担忧地望过来。
没等她过来说句话,坐在工位上的房嘉恺一番机械而无意义的忙碌后,突然嚯一下情绪焦躁地从椅子里起身,好似遭终于下定什么决心般,只见他风风火火冲向赵华致的办公室。
沈栀意张了张嘴,想提醒赵总今天没来,便看到房嘉恺并没有敲门,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随着贴了防窥膜的玻璃门自动回弹合住,办公室内响起东西被砸到地板上的巨响。
“什么情况?”
“发生了什么?”
同事们面面相觑,逐渐朝着那间办公室聚过去。
离办公室最近的工位是行政部的,部门总监第一时间去推门,才发现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房嘉恺是星恒的元老级员工,星恒被收购后,跟新老板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
但在职场中多待几年的人都明白,社交关系瞬息万变,就好像星恒的创始老板前一晚开开心心地宴请员工,呼吁大家共克时艰,团结一心,第二天便什么情分也不讲地把公司卖给了赫京,变现隐身。
能理解房嘉恺有自己的苦衷,但这种猛兽般不理智的发泄方式实属不体面。
门外的员工或是好奇或是疑惑,积极地张望里面的情况。
电脑盆栽办公椅文件盒,房嘉恺能砸的都砸了。
他环视一圈,把墙上挂着的那幅装饰画摘下来,猛地朝地上摔去。
玻璃碎裂,相框四分五裂。
外面的人终于找到备用钥匙开了门锁,一同而来的还有安保人员。
房嘉恺见办公室内没什么可砸的才扭头往外走,不小心踢到地板上的相框时,诧异地发现那张三趾滨鹬的装饰画里面,还封着一张照片。
房嘉恺一眼便认出,里面这张是春满那幅获奖的摄影作品,《神灵》。
房嘉恺定睛多看了几秒,突然自嘲地笑起来-
赵华致家里。
春满吃完早饭并没有离开,姜早早在补觉,她回去也是一个人待着。
她又一次看向猫爬架对面的玻璃展示柜内:“之前就想问,为什么我的摄影作品展示架中,有一幅这样的?”
赵华致看过来,说:“我拍的。”
春满不解地看他:“这句话说出来可能更像是夸奖。我觉得你闭着眼睛按快门拍出来的照片都比这一张有展示意义。”
赵华致来到展示架旁边,从其中拿出两个相框,一个是春满的摄影作品《神灵》,一个是赵华致拍的这幅。
“你仔细看看,发现了什么?”
“除了都是三趾滨鹬外,还有什么……”春满声音突然顿住,视线落在鸟的脚环上,仔细对比了上面的编号,大为吃惊:“同一只?”
赵华致把相框放回去,说:“我发现时,跟你同样惊喜。”
这种编号是鸟类的身份证,便于学者们追踪研究,不会有重复的。
春满刚开始拍鸟时,也会特别关注这类带脚环的鸟类,通过专业性网站和论坛确认他们的飞行轨迹,仿佛自己跟着一起跋山涉水地翱翔了一番。
赵华致和她的心境自然是不一样的。
就像她领养了春满救治的猫,出发点都是爱屋及乌的喜欢。
春满重新拿起照片,又看了看才放回去,刚要说什么,手机铃声拽回了她的思绪。
她定睛看了看,不是自己的。
赵华致在厨房洗水果,她望过去,说:“你手机在响。”
赵华致的手机距离春满比较近,他没特意过来,直接问:“你帮我看一下来电显示。”
春满照做,看到谢开阳的名字:“是我哥。”
春满手摸到拐杖,准备给他送过去,赵华致先说:“你接。”
春满哦了声,短暂的犹豫后,按下接听键。没等说话,谢开阳的声音先出来:“你倒是坐得住,看来也没多在意啊。”
春满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径自打断:“哥,是我。”
片刻的沉默后,谢开阳轻啧了声:“赵华致人呢?手断了,还是聋了。”
“你等会儿,我叫他过来接。”
春满刚要扭头,脸侧擦过一只手,把手机抽了过去,紧接着春满手里多了一盘草莓。
“有事?”赵华致在春满旁边站了会儿,很快拿着手机走进书房。
他刚走,春满的手机也响了。
是房嘉恺的同事,之前在团建上认识的那位女主管,对方发来个画面摇晃混乱的视频。
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担忧,春满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经过昨晚的事,房嘉恺怎么可能继续在赵华致手底下工作。
春满虽不知道房嘉恺具体的工作内容,但她知道房嘉恺只要愿意,肯定能带走一批骨干。
这对星恒的影响即便不足以致命,也不是一件小事。
春满咬着草莓,心里为这件因自己而起的无妄之灾感到抱歉。
春满盯着自己打了石膏的腿看了会儿,几颗草莓吃得没什么滋味。
不多时,门口传来声响,春满循声望去,看到赵华致的特助来送需要签字的文件。
赵华致估计是知道有人要来,门特意虚掩着。
对方进来后跟春满点点头,没等打招呼,春满指了指书房的方向:“在里面。”
“谢谢。”特助道谢,过去敲开门。
特助临近饭点才离开,临走时祝春满早日康复。
春满回应时是笑着的,但赵华致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开心。
目送特助离开,春满主动问起:“你和我哥私下里经常通电话吗?我以为你们关系不好。”
“我也以为他会因为你变本加厉地针对我,但谁让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呢?”赵华致点到为止,不打算多说。
春满以为他说的是商业上的事,自觉不方便深问,只道:“他不会公私不分。”
阿姨中午来做饭,按照营养餐的标准,结合她的口味,准备得很是丰盛。
“可以吃饭了。”阿姨摘了围裙洗过手,看向春满:“我扶你过来坐。”
“我来吧。”赵华致先有动作。
春满以为他只是充当拐杖,手刚扶住赵华致的手臂,整个人被他打横抱起。
春满吓了一跳,余光注意到阿姨正笑眯眯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我自己可以走。”
“怕你再摔了。”赵华致以为她习惯了,因此没打招呼,几步路把她放到餐椅上,然后抬着餐椅把她安置好,才直起身子坐到对面。
春满心虚地挽尊道:“昨晚是意外。”
“你说是就是吧。”赵华致给她舀汤,嘴上虽然附和,但表情并不是这个意思。
春满说了句“敷衍”,闷头吃饭。
春满行动不便,因此手机不离手。
搁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弹出姜早早的消息:“什么情况?”
春满还以为是她醒来发现自己没在家,刚准备回复。
殊不知姜早早人在客卧赖床中并没有发现,她既不想起床去客厅八卦,也不想扯着嗓子吼,便通过手机跟她联系:“听说房嘉恺把赵华致办公室砸了?”
春满当即搁下左手的勺子,问:“连你都知道了?”
“我不是有个朋友的传媒公司跟星恒在同一个写字楼上吗,她跟我说的。事是传播得很快,但别人不知道原因,你别担心。”
春满敲屏幕的动作放慢,把昨晚的事说了。
“他早干嘛去了。”对话框上持续显示着“正在输入中”,春满猜她在吐槽房嘉恺。
不过很快,姜早早发过来一连串问号:“????你人呢????卧槽所有房间我都找过了你没在家还是我遇到鬼打墙了,天谢集团开发的这小区有毒吧。”
“先吃饭。”赵华致见她眉头紧锁,完全走了神,出声提醒。
春满仿佛被纠正坏习惯的小孩子,慌忙应了声,被姜早早的脑回路逗得弯了弯嘴角,言简意赅地回复她“我在赵华致家”,才不情不愿地把手机放下,拿起碗筷。
把赵华致给自己夹的菜吃完,春满抬头,主动聊起:“房嘉恺的事会影响到你吗?”
“什么事?”赵华致没料想她会这么快知道,在装傻。
对上春满望过来的眼神,赵华致坦白道:“你是指他带着手下的员工跳槽的事吗?可以应付。不用担心。”
又不告诉她。
春满低头戳了戳碗里的米饭,想追问会产生什么影响,该怎么应付,但转念一想,觉得这件事对赵华致而言可能真算不上什么。
春满突然觉得,赵华致如果想要瞒她什么事,那一定能瞒得很好。
可能真应了身边朋友们闲聊时说的形容———赵华致这样的人很难被看透。
第32章 求人办事。
32
春满脚上的石膏满四个周才拆, 这期间姜早早只照顾了她一周,便被制片人的连环Call叫去跟组写剧本。
满郁连她骨折的事都不知道,通过几次电话春满都瞒着。
赵华致是唯一照顾她的人。
他表现得越细心和耐心, 春满便越控制不住审视两人的差距,这种差距放大了赵华致之于她的陌生感, 进而滋生出惶恐和不安。
这般矛盾的现象,让春满迟迟找不到机会和角度跟他开诚布公地聊聊这个话题。
直到那天,赵昭儿把粗剪的纪录片拿给春满看,两人去了春满学姐的餐厅吃午饭。
整顿饭很愉快,赵昭儿热情又不至于没有边界地释放着善意。
要离开时,学姐过来和春满打招呼, 说起近来听说的事:“你最近跟你前男友家还有联系吗?”
春满觉得对方不像是八卦才提起, 茫然地问:“怎么了?”
“他妈妈生意上出了点问题,似乎挺严重的。之前我店面选址上遇到麻烦,不是多亏你找她的人脉帮了忙。我一直想还这个人情,碍于不清楚事情严重程度, 不方便直接去问, 想先找你帮忙打听一下, 想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的。”
春满对近期的风波全然不知,闻言,没急着应,只说:“那跟他家挺久没联系了。”
从餐厅出来, 一直没吱声的赵昭儿冷不丁开口:“你最好别去打听,这次的事你学姐帮不上忙。”
春满诧异,偏头看去:“你知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反正你别管。”赵昭儿说得含糊,看上去更像是知道内情却不想告诉她。
春满愈发好奇了。
在一番心理建设后, 赵昭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说了,“你别管就是了,这是有人在给你和谢宴迟出气。当女孩子的黄谣是很好造的吗。”
被赵昭儿一提醒,春满想到致使她决定彻底和佟向琴划清界限的关键事件。
春满一向不喜欢亏欠,讲究恩仇守恒原则,她之所以不计较那次的事是因为佟向琴过去四年间对她的善待。
可谢宴迟那边便说不准了,他眼里揉不得沙子,被怼一句能回十句,被牵扯进来遭遇这场无妄之灾,肯定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
有人在替她和谢宴迟出气?
谁啊?
春满第一时间想到谢开阳。
春满知道谢开阳对自己纵容耐心,无底线地忍受她各种脾气,但对外实在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早几年天谢集团大权旁落,谢开阳费了些心神才站稳脚跟。
他行事作风比赵华致更阴鸷狠绝-
“你觉得这样做不好吗?”谢开阳听春满说明情况后,如是问到。
春满没去天谢集团找谢开阳,得知他在某个创业园有工作时,让他给自己留十分钟,自己等在周边的咖啡馆和他见了一面。
“我觉得没必要。”面对谢开阳,春满觉得自己不需要解释太多。
她不喜欢,不想,就是可以让他改变主意的理由。
但这次谢开阳没有满足她,笑了笑,道:“你去跟赵华致说。”
春满面露诧色。
这次的事是赵华致的手笔吗?
春满可以直截了当地来找谢开阳,却没办法要求赵华致做什么,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春满销假复工后,需要去赫京找江鎏推进那批VR设备的更新和维护的事宜。
下午,春满来到赫京大厦,到前台确认预约信息。
“江总现在在开会,可能要稍等一会儿。”
春满应了声“好”,犹豫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见一下赵华致,还是说下班后在家里说。
这时,先前去赵华致家送文件的特助经过,路过两步又退回来,看向春满,说:“来找赵总,我直接带你上去。”
春满心说先去见赵华致也可以,便在前台的疑惑中跟特助过了安检闸口。
办公室门外,春满先暗自过了一遍腹稿,才抬手敲门。
见来人是春满,赵华致眼色惊喜,“怎么突然过来了。”
“有点事。”春满抿了抿唇,坐到赵华致对面的会客椅上。
赵华致好整以暇,停下手上的动作,等待她开口。
“我刚刚去见了我哥,才知道佟阿姨公司的事和你有关系。”春满还是决定开诚布公地直言,她说话时一瞬不瞬地观察着赵华致的反应,如果他表现出丝毫不开心,那自己……算了,无论如何都得说。
“能不为难吗?佟阿姨之前对我挺不错的。”春满咬了咬唇,头脑飞速运转,思索该如何补救。
前有房嘉恺把赵华致办公室砸了,并带着一批骨干人员跳槽。赵华致有点反击的手段合乎情理,更何况他的出发点是为了她。
春满如坐针毡,不知所措。
自打知道春满的来意,赵华致便没再说话。他捏着支钢笔在写一封信,手指修长,骨节清晰,他的字更是苍劲飘逸。
春满注视了会儿,回头看了眼确认门关着,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他旁边,扯了扯他的袖子:“赵华致,行不行啊。”
春满不经意扫见信纸上的内容,时值赫京周年庆,这封信是是写给集团员工的。
赵华致被晃得没能写下去,停下看她。说实话,瞒着她便是不希望她从中干涉。但如今她开口了,赵华致便没办法拒绝。
他理解,但难免不舒服:“答应你我能得到什么?”
利益置换,她都给不了,即便能给,赵华致也未必看得上。
那就只有打感情牌了。
只见春满非常果断地弯腰,凑近后在他嘴角处亲了一口。
这一个月以来,碍于春满腿上的石膏,两人虽没有什么过分的互动,但亲吻已经是屡见不鲜。
对于这个蜻蜓点水的嘴角吻,赵华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看上去还没有消气:“只有这样吗?看来也没有多希望。”
春满小声提醒:“这是在办公室。”
“没人敢进来。”赵华致耐心地看着她,给足思考的时间。
春满一不做二不休,跨过他的左腿,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把他轻轻往椅背上一推,膝盖压在椅子上,倾身过去。
赵华致嘴角一弯,眼神里是没想到她举动如此大胆和直接,也是对接下来情形的期待和引导。
赵华致领带被拽住,女朋友的脸放大数倍近在咫尺,没等这个吻落下来,他率先开口:“房嘉恺知道你为他家能做到这步吗?”
“不亲算了。”春满视线盯在他唇上,吻落下去的前一秒,闻言,陡然起身。
赵华致手臂环在她腰上,把人按回来精准地吻住她的唇。
春满待会儿还要见人,想适可而止赵华致却不让了。她借口椅子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要起来,结果赵华致随之站起来,把春满抵在办公桌前。
春满手臂从桌面上扫过找支撑时,钢笔被不小心碰到骨碌碌滚到地上。
“钢笔。”春满唇边溢出不清晰的声音提醒。
赵华致完全不理,趁着喘息的时间,站直身子,关心道:“只是亲吗?”
春满靠坐在办公桌上,比他矮得多,仰脸望向他,报复性地咬了咬他的喉结。
赵华致嘶了声,托着她的腿把人抱上办公桌,蓄势待发。
这一个月来的朝夕相处,不是没出现擦枪走火的程度。
家里有阿姨照顾她的一日三餐,省了不少事。但洗澡这种私密的事,春满并不想麻烦阿姨,大多时候虽然不方便但都自己完成了。
只是有次,春满踩到地板上的积水,脚滑了下,险些又摔倒。
好在她及时扶住盥洗台,伴随着吃痛的低呼,台面上摆着的洗面奶洗手液等瓶瓶罐罐滴溜当啷倒了不少。
“怎么了?”赵华致在客厅玩手机,听到声音第一时间过来。
“没事,不小心滑了下。”
为了避免她真出什么事解决不及时,卫生间的门并没有被反锁。赵华致手压在门把上,先问了句:“可以进吗?”
春满只是脚滑,后怕,连扭伤都没有。她一路扶着到门口,把门拉开。
“我没事。”
赵华致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放下心来:“抱你去卧室?”
春满摇头,说:“还没擦脸。”
赵华致扫了眼卫生间内,说:“我先帮你收拾一下地上。”
原本应该阿姨做的事,但今天阿姨碰巧没在。赵华致先把瓶身完好的捡走,确认只有一瓶护肤水摔碎了。
春满看了眼,心疼地感慨:“怎么碎的是这瓶……我刚开封。还不如让我直接摔地板上。”
赵华致一向不对她说重话,这次实在是忍不住了:“你是不是有病。”
春满递给他一个“你不懂”的眼神,继续肉疼。
他来来回回几趟,确认没有小玻璃渣,才把地板的水刮干,扶着春满回到镜子前。
她往常是站着,打石膏后,镜子前多了个带轮子的凳子,方便她行动。
春满护肤时,赵华致就站在旁边陪着,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拿起她台面上的瓶瓶罐罐看。
赫京旗下有化妆品生产线,但赵华致未必比春满精通。
护肤步骤简单,春满准备擦身体乳时,想把他赶出去。
“结束了?”注意到春满朝自己望过来,赵华致站直些,“过来,让我闻闻香不香。”
春满哪里还记得身体乳的事,抬手拍了下他伸过来的手,失笑道:“你哄小孩儿呢?”
赵华致反手握住她,稍一用力,凳子的万向轮骨碌碌的转动,把人拉到身边,凑近她的颈侧和脸颊嗅了嗅:“你如果真是小孩儿,那我现在就是在犯罪。”
春满眨眼,理解过这句话后,低头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帐篷已经支起来了。
春满抬手戳了戳,不负责任道:“那你还在这里站着。”
“你说我为什么在这儿站着?”赵华致的鼻尖挺而硬,在她刚洗过热水澡又软又滑的皮肤上划过。
春满没抗拒,会心一笑,侧头跟他接了个又湿又热的吻。
结束时春满用气声,小声说:“继续站着吧。”
春满单脚抵在地上,扶着洗脸盆借了下力,便要坐着凳子逃走。
结果便是没跑成。
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春满转回到赵华致面前。
“帮帮我。”
春满攥了攥拳头,眨眼:“我可以帮你喊加油。”
赵华致凝视着她,春满败下阵来,抬了抬自己的石膏腿,说:“等它拆了。”
…………
“你还没答应我呢?”春满还记得来办公室找他的正事,要说法。
赵华致眼皮垂着,不太想回答,回道:“你答应我的还没作数呢。”
春满自然是记得的,但没想到要在这里。大概越不合适的环境,越刺激人,春满扪心自问,其实并不抗拒。
只是没等她回应,办公室外面依稀传来江鎏和助理说话的声音:“赵总在里面吗?”
得到助理的回复后,他叩响了办公室的门。
江鎏进赵华致办公室一向意思性地敲几下便直接推门进去。
赵华致知道他这个习惯,没给春满从自己怀里逃脱的机会,伸手一托把人抱起来。
数秒之间,江鎏推门进来时,只看到转着圈的电脑椅。
办公室内空无一人,江鎏面露疑惑,视线渐渐停在通往休息间的那扇门上。
一门之隔的休息间内。
春满贴着赵华致的胸膛惊魂甫定,她不知道江鎏有没有离开,话也不敢说,拍了拍赵华致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说是休息间,实则很宽敞,淋浴间衣帽间双人床第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春满看了眼那张双人床,觉得在这里似乎也可以,但转念想到自己今天来赫京的根本原因,解释道:“我和江鎏约了谈工作。”
“那你出去。”赵华致垂眼瞧她,如是说,神情却是“你敢出去吗”的挑衅。
春满擦了擦他嘴角蹭到的口红,说:“不想这么仓促,想——”说着她抠了抠赵华致的胸口,说,“久一点。”
赵华致捏了下她的腰,表示认可,适才放人。
春满借这里的卫生间补了妆,把赵华致推出去侦查情况。
等他三两句话把待在办公室里的江鎏赶走后,春满才出去。
“我走了。”春满把搁在椅子上的包拿走,对赵华致挥挥手,“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赵华致原意奉还:“你也是。”
一路小跑离开办公室,春满打算搭电梯到VR部,结果一进电梯间正碰见滞留在这里对着镜面墙壁拨弄头发的江鎏。
江鎏面露诧异:“咦,你在啊,我刚刚怎么没看到你?”
春满佯装不解,一两秒后,才回答:“我去卫生间了。正准备去找你。”
江鎏扫了眼春满后知后觉往身后藏的女士单肩包,明显是不信的。
第33章 上头。
32
春满打石膏这一个月, 多亏赵华致照顾。她打算趁今天请他到家里吃顿饭,早早地去超市采购了食材,研究好了菜单。
遗传了满郁的烹饪天赋, 春满的水平不差。但母女俩的脾性一脉相承,在做饭这件事上勤快时特别勤快, 犯懒时就随便对付一下。主要也是因为两人兴趣点不在这上面,时间精力都消耗在其他事情上了。
备菜阶段,春满接到一通来自本地的陌生电话。
她不甚在意地接通,听对面的人表明来意,逐渐放下了手里待择的菜。
不足一分钟的通话,春满挂断后, 继续择菜, 但神色肉眼可见地愈发凝重,很快她放下了手上的青菜,把围裙摘了,挂到一旁。
她走到门口, 刚拉开门, 正看到赵华致手里拿着瓶酒从电梯出来。
他笑道:“特意来接我?我记得密码。”
春满神情微微松动, 带着石膏期间,为了他出行方便,已经把密码共享了,也录入了指纹。
“我以为你要过会儿才回来。”春满喃喃道。
见春满手里拎着出门背的包, 疑问地抬了抬眉:“有事要出去?”
春满含糊地嗯了声,把原因说了:“刚刚沈栀意给我打电话,说房嘉恺状态很差, 希望我去劝劝他。”
赵华致脸上轻松的笑意一点点收走,变得严肃。
“你愿意陪我去吗?”春满想去跟房嘉恺说清楚, 免得他再把火气都发泄到赵华致身上。
赵华致逐渐紧绷的神色复而舒展开,他把酒放下,答应-
房嘉恺此刻人在家里,前几天刚因为酗酒胃出血做过手术,今天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无休止地喝酒。佟向琴自顾不暇,房叔叔恨铁不成钢被气得吃了两次速效救心丸,沈栀意没办法才联系了春满。
赵华致把春满送到地方,一路上几乎没有交流。
停好车,赵华致偏头看着春满解开安全带,拿过她的手机定了个闹钟:“半小时,半小时后你没出来我就进去。”
春满松开安全带,上身探到主驾驶区,捧着他的脸浅尝辄止地啄了一下。
“我去了,忙完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赵华致笑着目送她下车,直到他身影越行越远,笑容才敛走。
沈栀意得知春满到了,站在门口等她。
“麻烦你了,他现在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了,谁叫都不开。”沈栀意言简意赅地和春满说明情况。
春满应着,没多问,跟随沈栀意往前走,进屋前,她朝隔壁幢的窗户看了眼,旁边是沈家的老宅,沈栀意卧室的窗户和房嘉恺的相邻,胆子大点的都可以从相隔不远的两道围栏跨过去。
“怎么了?”沈栀意见春满慢下脚步,回头询问。
春满摇摇头,说:“我上去看看。”
卧室的门板刚被敲响两声,里面人不知用什么哐当砸了下门,厉声叫嚣:“不要烦我!滚!”
春满手缓缓垂下,出声:“房嘉恺,是我。”
里面没有再度传来声响,正当春满怀疑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小,里面人没听到准备多说几句时,卧室门被从里面拉开,穿着宽松睡衣脸色惨白的房嘉恺带着一身酒气出现在春满眼前。
房嘉恺没说一句话,把门拉开就折回房间内。
春满跟着进去,非但没有带上门,反而把门大开,确认地吸把门固定住。
随后她绕开躺在地上抱枕的红酒瓶朝他走去,停在大概半米的位置。
“你来做什么?”房嘉恺坐回昏暗处的单人沙发上,可能是觉得自己此刻形象太狼狈,没脸见人,低头不看春满。
“别喝了。”话音刚落,春满看着他故意较劲似的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然后视线越过杯沿上方盯着春满,一口一口地喝进胃里,那近乎挑衅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以什么身份凭什么安排我”。
春满蹙眉,按下夺走酒瓶的冲动,渐渐地,她恢复成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房嘉恺没得到想象中的关注,反倒停下了伤害自己的动作。
春满这时才开口:“我来是因为沈栀意主动联系我,她很担心你的情况。我不会劝你,只想说,过去四年的感情对我很重要,过去四年间的你也是。但我现在已经走出来了,希望你也可以。你的人生很长,重要的人很多,我在其中分量很轻。”
春满话说得不太好听,但似乎很有效。
房嘉恺手腕脱力,遭遇了此生最大的难题。他眼神失焦地盯着地板,自顾喃喃:“我又能做什么呢?”
春满没办法指引他,脚步微转,准备离开。
“不要走。”房嘉恺余光注意到,冲过来从背后抱她,却没意识到手里还拿着玻璃杯。
里面猩红色的酒浆不受控制地泼到春满的肩头。
春满垂下眼皮看了看,更像是在看他环住自己的手臂。
“放开吧,我帮不了你。”-
赵华致坐在车里,确认第三十分钟结束,才打开车门下去。
她穿过盎然的绿化带,拐向房家的别墅,刚走到台阶处,遥遥地看到春满出来。
“说完了?”赵华致抬手去接她。
春满反握住他的手,走下台阶,点了点头:“我们回家。”
他今天穿了条深色的裙子,夜色笼罩下,红酒的颜色不显,赵华致嗅到味道才发现。
仔细打量一番,确认她没有其他变化,才让人上车。
返程的路开得格外快,春满觉得只是靠在椅背上眯了会儿的功夫,车子已经开进了家里的地下车库。
“车头朝里停。”光线昏暗中,春满突然出声。
赵华致虽不解,但还是照做,等停好车才去问原因:“怎么了?”
春满解了安全带,很是疲惫地看向他,说:“抱我一会儿。”
赵华致把扶手箱上的杂物拿开,示意她过来。
轿厢内的照明灯熄了,只有仪表盘上几个按钮散发着微弱的光。
春满从副驾跨到主驾驶区,面对面坐在赵华致腿上,将脸埋进赵华致的胸膛。
赵华致拍了拍春满的后背,很快听到她低低的啜泣声。
赵华致给她留了几分钟调整情绪,半真半假的语气,玩笑道:“再哭下去我就要吃醋了,你都没因为我哭过。”
春满破涕为笑,直起上半身胡乱擦了擦两颊的泪:“这又不是什么好兆头,还攀比起来了。”
赵华致摸了摸她泛红的眼尾,心疼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柔软:“那不哭了。”
春满吸了吸鼻子,嗯了声,说:“都过去了。以后我不会再管了。”
情绪过去,春满的注意力专注在眼前的人身上,小幅度地往后挪了挪,后背抵到坚硬的方向盘。
赵华致伸手挡在她后背上,免得她不小心磕碰到。
孤男寡女,密闭空间。也分不清楚是谁主动的,很快传出密密匝匝的激吻声。
赵华致手臂收紧,把人重新揽回自己的胸膛。
春满双腿微分,跪在皮垫上,但身体的重心仍偏向他。
赵华致逐渐发现把车头朝里停的秒处,但这里毕竟是公共区域,保不准什么时候有住户进出。在一个本不该叫停的时间节点,他克制又不忍地打断,说:“先回家。”
春满被抱下去,整了整衣衫,两人面色如常地往电梯间走。
“去你家还是我家?”进到电梯后,赵华致如是问。
春满觉得这个问题十分耳熟,好似之前有过这样的对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来,春满记不得了。
“都可以。”
于是赵华致刷亮了八楼。
顾及到电梯里有摄像头,两人站得很安分。
一出电梯,春满便被赵华致压在了旁边的木柜上,赵华致凭印象摸索到门把手,指纹解锁,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地进去。
春满身上被泼了酒,味道香醇诱人,但一想到这酒是怎么来的,春满便不想让它久留。
“我先去洗澡。”
赵华致拉着她的手不太想松,恋恋不舍地问:“五分钟够吗?”
春满点点头。
赵华致就像先前叮嘱她那般,说:“五分钟你不出来我就进去。”
春满弯了弯唇,应好,去之前,说:“需要借一件你的衬衣。”
赵华致眸色深了深,说:“自己拿。”
春满进到他的衣帽间,入眼一片整洁,视线依次划过皮鞋、腕表、袖扣、西装,最终落到衬衣区,很符合他刻板严谨的形象。
春满在一排没有品牌标识的衬衣中打量半晌,随即取了件。
赵华致靠在衣帽间门口,耐心又不耐心地看着她:“你可以再慢点。”
春满拿着衬衣折回去,走近他时,猝不及防地踮脚啄了他一下,然后没等赵华致反应,泥鳅似的一弯腰溜走了。
“不准偷看。”
赵华致家的淋浴间没有她的生活用品,春满只打算简单冲一下。
但大多数女生所谓的冲澡也并不简单,更何况春满在哗啦啦的水流声中想着此前发生的事,想着即将发生的事,悠悠地走着神。
时间很快到了。
门把手被压下,赵华致言出必行,卡着时间点径自进来。
春满松松垮垮地穿着他的衬衣,被他圈在盥洗台前面,手中擦头发的毛巾悄声地掉到地板上,吻精准地落下。
赵华致单手捧着她的颈侧,手指穿进她微潮的发丝间,嗓音低而哑:“五分钟到了。”
春满被抱上了盥洗台,手臂搭在他肩膀上,蹙眉抱怨:“凉。”
赵华致手摸了摸她和台面接触的皮肤,微诧:“怎么没穿?”
“帮你省事不好吗?”春满纤细修长的两条腿缠在他腰上,把自己身体的重心放到他身上,赵华致顺势托着她抱离盥洗台,大步朝卧室走去。
春满被放到床上,接下来的形势有点出乎她意外。
“你干嘛?”春满拉住赵华致往下探头的动作。
赵华致:“答应你的。”
春满抿唇,手抓了抓黑色的床单,想到自己险些在淋浴间滑倒的那天 。
和他约定事情等拆了石膏后推进,但当前的困境并没有解决。
“那我现在呢?继续站着?”赵华致眼神无辜,贪婪地得寸进尺。
“最多用手。”春满无奈又纵容地叹气,妥协道。
“可以。”
春满答应是答应了,但坐着不方便用力,没一会儿便娇气地哼哼唧唧:“手腕都酸了。”
谁让她是病号呢,赵华致没为难她。
在她放手前,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她的手,牵引着她一起。
“饶了我吧……我生气了……赵华致!”春满声音时高时低,抑扬顿挫,猫爪似的挠着人,
最后十几秒,春满被迫提高速度。
结束时,有一些溅到春满脸上,她眼眶早就气红了,此刻别开脸,理都不想理他。
赵华致带她去洗手擦脸,她一言不发。
赵华致从她背后半抱着她,笑起来胸腔微微震动:“没想麻烦你的。”
春满从镜子里白了他一眼:“得了便宜卖乖。”
赵华致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咬耳朵:“下次我服务你,行吗?”
…………
赵华致此刻便在服务她。
春满仰头盯着天花板,觉得眼前失焦,随后她支起一条腿,抵在他肩膀上:“别折磨我了。”
她摸索到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解锁看了看时间。这时门铃响起,春满又一次出声:“去拿一下,是我叫的超市外送到了。”
很快手腕被抓住,赵华致提醒她不要走神。
春满解释:“要用的。”
赵华致手臂撑在她脸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明:“我这里有。江鎏和咖啡机一起送的。有一箱。”
“……”
第34章 圈套。
34
时间已经是凌晨。
最后一次是在淋浴间, 结束时春满虚瘫在启动按摩功能的浴缸里,身体软得不像自己的。
春满在生物钟作用下,很累很困, 该睡了,但另一种感受更为清晰。
“我好饿。”春满眼巴巴地看向去拿干净浴袍的赵华致。
后者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诧异道:“还饿?”
春满怕他要付诸行动,急忙解释:“不是……我们没吃晚饭,你忘记了吗?”
赵华致歪头盯着某个方向想了想,适才想起真是这样。
这一晚上过的,事多,且很重要, 一时忘记了时间。
“那你再泡一会儿, 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他把浴袍放到春满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离开时,朝水下看了眼,似乎还有想法。
春满觉得自己承受不住再来一次, 泡在水中的手抬起, 把皮肤上沾着的水珠往他脸上弹了下, 赶人:“真饿了。”
赵华致笑了下,如她所愿出去。
厨房里食材不少,赵华致考虑到时间问题,煮了碗素面、凉拌了道小菜。
春满身上白色浴袍是赵华致的尺寸, 她松松垮垮地穿着,露出精致立体的锁骨和修长脖颈。
“你困的话去休息,我吃完自己回家。”春满想到家里厨房还乱着, 傍晚备菜备到一半便出了门,得简单收拾一下。
久没听到赵华致出声, 春满茫然地抬头。
赵华致似乎对她这一安排很有意见,悠悠地打量着她。春满试探地问:“那我在你这里睡?”
心愿被满足的赵华致看似大度地摆谱:“随你。”
见状,春满故意没吭声,低头吃面。
不多时,赵华致回卧室把一片狼藉的床铺收拾了,对春满说:“不习惯睡一起,住客卧也行。主卧还是客卧,选一个。”
春满只是笑,说:“我不能回家吗?”
“不能。”赵华致斩钉截铁,看到她的手机想起门口有个外卖迟迟没取,等拿回来,他拆了外送袋看了看商品包装上的尺寸,说:“买小了。”
春满是被催着去洗澡的功夫紧急下单的,此刻一起瞟了眼包装盒才意识到自己选了什么,之前的确是不了解。
春满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干净,把碗推开,餍足地靠在椅背上,隔着段距离和他对视,不甘示弱地回道:“是不如江鎏了解你。”
春满有幸看到江鎏送的那一整箱计生用品,着实壮观。
明明是很愉快的夜晚时光,春满盯着赵华致,突然变得很难过。她连名带姓地叫他一声,突然提起:“这周周五,我的离职手续便办完了。”
这是一件比春满不愿意留宿还有令人不开心的事。赵华致脸上轻松的神色一点点敛去:“什么时候走?”
“最晚两周后。”这批志愿者的报道时间很宽松,横跨了两个周。按春满原本的计划,离职后陪家人朋友吃顿饭,顶多两三天便踏上跨国航班。
如今选择两周后出发,压着最晚报道时间离开,已经是改变。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完了,赵华致微微蹙了蹙眉。
国际航线便捷,但他连上下楼的距离都嫌远,更何况是漂洋过海。
“你——”春满再次开口,却迟迟没能说下去。
赵华致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当初说开开心心送她上飞机,真到了要面对的时候,不舍的情绪依然强烈。
去他妈的冷静。
春满刚拆了石膏,还有些不习惯,一如这一个月间赵华致的悉心照料仍旧历历在目一般。
她同样不舍得,但要问她可不可以放弃去做志愿者的选择,春满不想放弃,她怕自己放弃了会后悔,不放弃也会后悔。
春满觉得自己问完接下来的问题明天一定会后悔,但还是想趁着此刻的冲动一鼓作气地问出来。
“——介意异地恋吗?”春满没给赵华致立刻回答的机会,自顾道,“我个人不太喜欢异地恋,更何况是处在不同的国家。但我不忍心让你再等我,也不知道一段时间的等待后自己会如何选择。所以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结束试用期,来做我的正牌男友。”
空气有那么几秒安静得落针可闻。赵华致大梦初醒般回笼意识,那种被吊在空中不上不下的不安感,因为这个问题尽数烟消云散。
“正牌男友有特殊福利吗?”
听见他回应,春满便觉得没有那么慌张了:“你想要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兑现。”
“先让我抱一下。”赵华致的要求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春满只跨出一步,便被赵华致紧紧地拥在怀里。
男人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包裹住春满,她已经知道了赵华致的答案。
“赵华致,我觉得自己有点离不开你了。但我很怕这种感觉。”这是实话,她从不认为片刻的甜蜜代表着永远的结局,说她慕强也好,拜金也罢,她自己知道自己看重的是赵华致对自己的态度。
无关权利和财富,她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刚巧是赵华致而已。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喜欢上你了。”
“不管你是喜欢上我,还是喜欢上我,你都是我的。”赵华致同样的话说了两遍,重音却一个加在“喜欢”,一个加在“上”上。不难看出,他很开心。
春满哭笑不得地捶了下他的胸膛。
赵华致抱着春满,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春满你相信吗?所有的日久生情,都是当事人没有意识到的一见钟情。”
春满在他怀里窸窸窣窣地扬起脸,说:“我现在相信了。”-
早七点,春满在刺耳的闹钟声中清醒,她摸过手机按掉声音,放轻动作起床。
赵华致微微睁开眼,拉住她的手臂。
春满小声:“我回家洗漱,待会儿你下去吃早餐。”
赵华致嗓子沙哑,应了声,把人捞过来抱了会儿,才放人离开。
早餐是春满做的,吃过饭赵华致送春满去上班,目送她下车时,赵华致说起:“你什么时间有空,和我回家吃顿便饭。”
春满微怔,觉得有些快了,没立刻答应,只道:“我这几天有些忙。”
“不急。”
虽然赵华致如是说,但春满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先前在赵昭儿生日聚会上见过邓婕妤一面,和传闻中一样优雅知性,性格似乎比想象中更亲和。
但春满迟迟没决定好吃这段饭。
一拖就拖到了周五,春满办完所有手续,正式离职。
当晚春满和昔日的同事聚餐,结束时赵华致去接她。回家的路上,赵华致接到邓婕妤的电话。
“你爸说,要把瞭春园户型最好的那幢别墅留给你当婚房,我今天去看了看,是挺不错的。我听你妹说,你还在追人家?我跟你爸当年都没有你这么墨迹,也不知道随了谁,你能不能争点气。”
赵华致在开车,手机连着车载蓝牙直接接通,因此春满全程听得一清二楚。
春满在邓婕妤提到婚房时,便没忍住看了赵华致一眼。原本只当时家里催婚,再听下去才意识到和自己有关系。
她不自在地偏了偏视线。
赵华致没给邓婕妤太多的发挥时间,及时打断:“妈,我开着车电话外放呢。”
“外放就外放,你还知道自己丢人啊。”
赵华致清了清嗓子,看春满一眼,像是征询意见,但春满一言不发地装空气。
他视为默许,自顾道:“人家就在旁边坐着。”
这句提醒后,电话那头的邓婕妤谨言慎行,态度急转直下,换了副亲昵热络的语气:“春满吗?小满,阿姨开玩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哦。我儿子还是很优秀的。小满?你在听吗?”
春满没办法继续沉默,及时接上邓婕妤的话,打招呼:“阿姨你好,我在听。”
春满扯了扯赵华致的袖子,示意他说点什么帮自己解围。
赵华致把车开进小区,停好,抬手捉住春满的手指,拉在手里攥着,另只手拿起手机把蓝牙外放关掉,跟邓婕妤聊了会儿,才把电话挂断。
期间春满的手一直被他攥着揉揉搓搓。
“我妈叫我们明天回家吃饭,要去吗?赵赵也在家。”
春满没有再拒绝,应了声:“好。”-
翌日,两人回去得早,赵华致怕春满在长辈面前无聊,特意先把她带去了赵昭儿那里。
之前在停车场捡的那只被剪掉爪子的小猫现在已经行动自如。赵昭儿怕它走在地板上硌得疼,在家里铺满了地毯。
和春满凑在一起逗猫时,赵昭儿提起:“你学姐没再找你吧?小道消息,佟家这个季度得关掉一半的餐厅。”
春满被她这夸张的描述惊得瞳孔骤缩,觉得不像真事,可赵昭儿虽然爱八卦但不是空穴来风的人。
春满下意识朝赵华致投去视线。
赵华致端着一杯水从旁边路过,事不关己地飘来一句:“我说和我无关。你信吗?”
看来他也知道这件事。
赵昭儿生怕哥嫂生出嫌隙,忙说:“这次真跟我哥没关系,是谢宴迟。”
春满哑然。
谢宴迟针对这件事有所动作,她完全可以理解。
赵昭儿潦草地解释了几句,便把话题绕开。两人逗了会儿猫,见时间还早,便去二楼衣帽间试衣服。
春满刚刚贪嘴喝了半杯冰橙汁,突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问清楚卫生间的位置,急急忙忙过去。
春满出来前洗手时,注意到盥洗台上摆着的一个长条形的东西。视线迟迟没能从上面移开,她拿起来看了眼。
两条红杠,强阳,是怀孕的意思。
春满朝身后的走廊望了望,赵昭儿说她平时一个人住。
彼时,仍在衣帽间的赵昭儿猛然想到什么,疾步往卫生间跑。家里有给客人用的卫生间,在一楼,但赵昭儿一没洁癖,二不觉得和自己准嫂子要分得这么清楚,再加上她房间的卫生间距离衣帽间近,便让她去了这里。
赵昭儿后知后觉不妥之处,找来时,看到春满手里的东西,已经迟了。
春满掩耳盗铃地放回去,装作无事发生地冲赵昭儿笑了笑:“快到饭点了,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此时走廊上传来赵华致叫她们的声音,赵昭儿一不做二不休,把卫生间的门哐一下关住,双手合十,祈求状:“拜托拜托帮我保密。”
春满抿唇,虽有迟疑却还是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
赵华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门外,敲了敲:“在里面吗?你有个快递到了,说一定要本人签收。你自己去处理?”
春满拿起那物证想建议她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藏一藏时,赵昭儿扬声应了句“来了!”,慌不择路地找到门的方向去开门。
春满根本来不及拦,不知道是快递太重要,还是担心自己暴露,赵昭儿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赵华致把视线从妹妹的背影上收回,看向春满。
这个卫生间明亮宽敞,设计得干净简洁,人在里面聊天吃饭都不成问题。
赵华致站在门口见里面没什么不方便的,便没急着走开,隐约察觉到春满状态不对,他抬步走进来。
“我注意到你刚刚喝了冰的,身体不舒服?”
春满回了句“没有”,眼看赵华致逐渐逼近,她手里捏着那个烫手山芋,根本没地方放。
“你……可不可以先出去?我还没结束。”春满伸出空出的那只手,推了推他的胳膊。
赵华致一脸狐疑,春满努力装作自然的状态本身便很奇怪,他半推半就地被推出门。
把门关上,春满长长地舒了口气。
却不想,赵华致冷不丁地杀了个回马枪,他把门推开,探头进来:“身体不舒服不要逞强,不吃这顿饭也没关——”
咔哒!
春满没提防他的折返,物证脱手掉到地上。
赵华致循声望去,脸上神情很是丰富。下一秒,他推开门,走进来把验孕棒捡起来,看清上面的两条杠。
春满想开口解释,只见赵华致拿出手机,特意百度了两条杠的意思,才看向春满,问:“你要说什么?”
本着替赵昭儿打掩护的承诺,春满咬咬牙,半晌只憋出来一句:“不是你妹的,你别去问她。”
赵华致疑惑地哦了声,问:“你的意思是这是你的。”
春满思绪卡壳,自己简直是主动往火坑里跳。她不承认,也没否认,嘴硬道:“这个有时候不准,之前就听说有人吃了西瓜再测,没怀孕也能测出来阳性。”
赵华致很较真:“那我预约下午的医生做检查?”
反正查这个没有副作用,春满心想要不索性背下这个锅,也算是遵守了和赵昭儿的承诺。
“行。”她重重地点头,看着赵华致点了几下手机屏幕。
“我有个要求,”赵华致视线从手机上移回春满脸上,“去医院做检查之前,我们先把结婚证领了。”
春满刚要说没这个必要吧,赵华致有理有据地解释:“我不想让孩子以为我们是奉子成婚。我觉得这一点很有必要,我们结婚是因为彼此喜欢,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因素。”
春满张了张嘴,觉得自己突然间被架起来,一旦说明真相,便暴露了赵昭儿,想到赵昭儿在谢宴迟面前老母鸡护崽似的维护自己,只能硬着头皮说:“可以。”
“可以什么?”
话赶话,春满仿佛被下了蛊似的,跟着赵华致的指引说:“可以去领证。”
等她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想反悔时,只见赵华致把手机拿高些,提醒道:“春满,我录音了。”
“……”
第35章 家人。
35
春满丧失了一切表达能力, 被赵华致的无耻惊得张了张嘴。
有没有录音已经不是关键,春满复盘方才的细枝末节,反思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赵华致看穿的。
赵华致得逞地弯了弯唇, 未雨绸缪地提醒道:“不准反悔。”
春满老实地闭上嘴,数秒后, 只好坦白:“不是故意骗你的。”
楼下传来赵昭儿催促他们下楼的声音,可能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忘记把物证收起来,担心赵华致过久地在楼上逗留会发现,催得很急。
“我收拾好了,我们现在出发吗?不知道今天准备了什么菜。”赵昭儿的语气听上去很欢乐。
赵华致微微偏了偏头,眉头一凛, 不是被打扰和女朋友甜蜜时光的不悦, 而是流露出身为哥哥的强势和威严。
“等等。”眼看着赵华致抬步下去抓人,春满动作迅速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赵华致循声望回来,眼神疑惑。
春满提前探口风:“你会骂她吗?”
看赵华致的表情,应该是要骂的。春满尽自己所能地帮她说情:“赵赵是成年人, 她知道对自己负责。你要不让她自己处理?”
这大概是赵华致为数不多拒绝春满提议的时刻。他叹口气, 但已经打定了主意, 很干脆地说:“别的事可以随她,这件事不行。”
闻言,春满不再劝什么,松开了阻拦的手。
赵华致周身气压极低, 带着物证下楼,春满落后一两步跟在赵华致身后。
趁他不注意,春满急忙拿出手机给赵昭儿通风报信:“瞒不住了。”
一楼没心没肺的欢乐豆在收到消息那刻没了声音, 险些自欺欺人地把手机丢掉眼不见为净。
眼看着赵华致从楼上下来,赵昭儿一慌便开始话痨, 口不择言地先发制人:“你们太慢了吧,我都饿死了,走了走了——”
吧嗒。
有东西被丢到她眼前。
赵昭儿霎时噎声。
赵昭儿是被家里人宠大的,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只要不违法犯罪,家里人都不会多嘴。赵华致自然是没机会凶她的,但天生的血脉压制让她没缘由地败下阵来。
可能是顾虑到自己在春满心中的形象,赵华致表情虽然严肃又凶冷,但言语上不至于发飙,只是说:“等吃完饭,约医生做检查,我亲自带你去。”
赵昭儿小心翼翼地挪到春满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寻求同伙,然后才缩着脖子,“哦”了声。
赵华致伸手指她,但赵昭儿很聪明地往春满身后一藏,赵华致对着春满便没了重话。
春满小声提醒:“你别吓到她。”
邓婕妤的电话来得很及时,打破了这里僵持的氛围。
动身去吃饭的这一路,赵昭儿寸步不离地黏着春满,仿佛一旦离了春满,她就会被赵华致暗杀似的。
不知情的邓婕妤见状,笑着调侃:“赵赵和小满感情这么好呢,你哥都快吃醋了。”
赵昭儿看了眼赵华致,兄妹俩怒目横对,他俨然还没消气。
但似乎他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情跟父母说,赵昭儿不由得松了口气。
春满原本对这顿饭挺紧张的,但经过这个小插曲,一点紧张情绪都没了,全程只有对这兄妹俩状况的担心,也害怕他俩谁心直口快把这件事在饭桌上说出来,搞僵氛围,春满这个里不里外不外的人夹在中间难受。
好在春满的担心是多余的,赵隆琛严肃但没有架子,是个老婆奴,邓婕妤热情,但分寸感把握得很好。
的的确确是一顿便饭,大家聊着家常,春满没有感受到压力。
吃完饭后水果,赵隆琛陪邓婕妤去插花,赵华致递给赵昭儿一个眼神,后者灰溜溜地起身准备出发去医院。
“那我自己回家。”春满刚说一句,胳膊就被赵昭儿挽住,要求:“小满姐,你必须得陪我,否则我哥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春满因此没走成,一起坐上了驶往私人医院的车。
春满没有陪人做孕检的经历,全程很无措,医生让做什么就陪着赵昭儿做什么。
赵昭儿作为当事人,比她还要懵。
虽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验完血,拿到确认怀孕的诊断报告,赵昭儿仍有几分不真实感。
听医生说现在能看到胎芽胎心时,赵昭儿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惊喜又难以置信。
“我这段时间工作压力挺大的,熬夜是家常便饭,根本没想到经期推迟是因为这个。”从医院出来,赵昭儿喃喃地跟春满说。
春满帮她拿着东西,下台阶时,特意小心地注意着她的脚步避免踩空,状似不经意地问起:“要跟孩子爸爸说一声吗?”
赵昭儿从喜不自胜的情绪中抽离,抬起脚忘记迈步,说:“我想一想怎么说吧。”
春满没追问,直到赵昭儿主动说:“他应该也不想结婚。而且他家里……”一想到这个,赵昭儿皱了皱眉,孕激素让人情绪容易反复无常,非常敏锐感性。
春满提醒:“总归是要说的。”
赵昭儿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有,把手机解锁又锁掉。
春满拍了怕她的背,稍稍安抚:“先回家。”
赵华致等在车里,遥遥地看到两人从大厅出来,开门下车迎上去。
“把检查单给我。”
春满看了赵昭儿一眼,打算等得到她的允许再把东西递出去,但赵昭儿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询问,脚步不停径自钻进了车里,不知情的还以为做了混蛋事的是赵华致呢。
赵华致蹙眉看了赵昭儿的背影一眼,春满怕他们在这里发生口角,急忙把所有单据都递出去,并且跟他简单说明了结果和医生建议。
没一会儿,春满和赵华致回到驾驶室,赵昭儿把耳机往脑袋上一戴,摇滚乐开得很大。
赵华致发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瞪了后排一眼。
这一眼刚好被赵昭儿注意到,她反应激烈地把耳机拉下来,不知死活地捅他脊梁骨:“你是在生气吗,是气小满姐没怀孕还是生我的气?”
赵华致不理她这不带脑子的攻击,自顾问:“那个人是谁?”
赵昭儿眼皮垂下:“不想说。”
“赵相宜!!!”
春满也是刚刚做检查登记个人信息时才知道,赵相宜是赵昭儿的本名。她说因为相宜这个名字太温柔,工作中镇不住场子,赵昭一听便很有态度,所以给自己取了“赵昭儿”这个艺名工作用。
春满觉得车身抖了抖,第一时间紧紧攥住安全带。
赵华致注意到,脾气收敛些,把车子开稳。
车子原路开回家,刚一停稳,赵昭儿便推开车门跑下去。春满和赵华致后脚下车,看到赵昭儿已经跑进了家门。
门死死地关上也没用,赵华致有密码,带着春满没阻碍地进去。
“她怎么跟你说的?”二楼卧室门被关住时发出巨响,赵华致抬头看了眼,问春满。
“没说什么。”春满刚坐下又起身,不放心道,“我上楼陪她会儿。”
赵华致捏了捏眉心,打不得骂不得,很是头疼,点了点头,嘱咐道:“你告诉她,我没有批评她的打算,爸妈肯定也不会批评她。这件事情本身没有对错,但她的态度不对。你让她冷静冷静,下来好好解决问题。”
春满应下,带着从医院带回来的检查单,敲开了她卧室的门。
“我哥很生气吗?”赵昭儿刚哭过,眼眶红得跟小兔子似的。
春满露出个轻松的笑:“没。他只是不想看你一个劲儿地伤心,你现在怀着孕,情绪反复对身体不好。你稍微休息会儿,下楼跟你哥好好聊聊。”
赵昭儿应该是听进去了,心虚地咬了咬唇,点点头。
春满把从医院拿回来的各种单据交给赵昭儿收好,赵昭儿盯着其中的化验单,毫无征兆地突然出声:“是谢宴迟。”
谁?春满愣住,很快明白赵昭儿为什么抗拒让赵华致知道。
赵家、谢家在生意场上一直是劲敌,商业版图重合率极高,一旦联姻,两家集团日后的工作开展势必要大动干戈。
春满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道:“你自己告诉他,还是让你哥去找他?”
连春满都能看明白的事,赵昭儿和谢宴迟肯定更加清楚。
他俩从一开始便只追求今朝有酒今朝醉,没考虑过要对这段关系负责。
赵昭儿记起谢宴迟那副没定性的纨绔少爷做派,怎么想都不觉得他有喜当爹的准备。
但让赵华致找了去,情况肯定更糟。
“……我自己说。”赵昭儿找到自己的手机,在春满的注视下,给谢宴迟发消息:“我怀孕了。”
春满扫了眼,赵昭儿给谢宴迟的备注是“狗东西”。
对面消息回得快,但也简单:“?”
好在后面还跟了一条:“这是什么整蛊测试吗?”
额,不如没有这条。
赵昭儿被气得陡然坐直,把化验单拍照发过去,随后捏着语音键一顿输出:“很好笑吗?你看你做的好事!我真的怀孕了!再有半个小时,我哥就要联系你家提亲了,你最好提前想好说辞!我要是被我哥打了,谢宴迟你也别想好过!”
春满习惯了他俩互怼,正因为习惯了,压根想不到他们俩会有这一层关系。
没给谢宴迟回嘴的机会,赵昭儿挂断电话,手一扬,把手机扔出去。
赵华致在一楼听到赵昭儿在吼,但听不清具体内容,因此上来看看,谁知刚一开门,就被手机砸个正着。
赵昭儿没想砸人,一时有些懵,但懵过了头,开始连坐:“你出去!你们男人都不靠谱!”
赵华致开门时,正好听清楚最后一句。知道对象是谁便好办了,他弯腰把手机捡起来,在春满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刺激她的提醒中,心平气和道:“难道不是你挑男人的眼光有问题吗?洗把脸下楼把这件事解决了,晚点爸妈就过来了。”
“谁让你告诉他们的!”在工作中连一点负面情绪都不会流露在外,今天总忍不住情绪激动,又哭又叫的,比赵华致印象中她小时候的样子还要聒噪。
春满夹在他们中间,一边安抚赵昭儿,一边安抚赵华致:“激素作用,情绪敏感,你忍一忍。
赵华致嘴角动了动,刚刚在楼下查了些资料,多少明白点,主动递了个台阶:“谁说是来看你的,他们给春满送东西。你安安静静地下楼,再吵我立刻去谢家提亲。”
“哦。”赵昭儿见状,知道他哥已经不生气了-
赵昭儿中午便没怎么吃东西,从医院回来后一直窝在房间里,此刻只觉饥肠辘辘。
她委屈又无辜地看向赵华致:“我妈中午是不是说给我留了半锅鸡汤,让王姨送来了吗,我想吃碗面。”
赵华致觑她一眼,起身去厨房,不多时,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放到赵昭儿面前。
“谢谢哥。”赵昭儿嘴甜。
春满挨着赵华致坐,拉过他的手看他刚刚不小心被锅盖烫红的地方,问:“没用凉水冲?”
赵华致觑了眼一直朝这边偷瞄的赵昭儿,接下来的话是回春满,也是说给赵昭儿听:“被气晕头了。”
赵昭儿鼓了鼓脸颊,吃了两筷子面突然难过起来,抬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对于怀孕这件事,是没有实感的。让孩子出生在一个父母没有感情的家庭,很不公平,可将一个有了胎心的孩子打掉,似乎也很残忍。
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倒霉,摊到她身上了呢。
赵昭儿吸了吸鼻子,开始抹眼角。
赵华致虽然一直在跟春满说话,却分了一丝注意力在赵昭儿身上,见状,刚要调侃一句。这时春满的手机响了。
春满看到来电显示后,下意识把屏幕朝赵华致偏了偏。
赵华致看清来电人那一瞬,脸色冷下来,想到这是春满的手机又按下腾得蹿上来的火,示意她:“你接。”
春满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接通。
春满想不通谢宴迟联系自己能有什么事,尤其没想到是因为他联系不上赵昭儿才求助她。
“让我见她一面。我现在在她家门口。”谢宴迟在电话那头表达自己的诉求。
春满回头看了赵昭儿一眼,没有立刻答应,挂断电话,她坐回餐桌旁,小声把意思转达给赵华致。
“让他来。”
赵昭儿抬头看了春满和哥哥一眼,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春满给谢宴迟发消息,说明情况。得知春满会帮自己开门,谢宴迟回了句“谢谢”。春满心里感慨,今夕何年啊谢宴迟竟然对她这么客气。
很快门铃响了。
不知情的赵昭儿胡乱抹了抹眼泪,问:“是爸妈来了吗?”
春满怕赵华致和谢宴迟在门口起冲突,主动起身:“我去开吧。”
来人正是谢宴迟。
谢宴迟不知道是没来得及收拾,还是在门口被风吹的,头发有一缕翘起来,显得风尘仆仆。
谢宴迟在春满的引领下进门,赵昭儿正拿着粉扑压眼周的泪痕,瞥见来人是他,当即蹦起来炸毛:“你来做什么?”
谢宴迟一进门看到赵华致冷着张脸坐在那里,本能地有些怵。直到被赵昭儿吼了一嗓子,才及时回神。
“我联系不上你,就找来了。”谢宴迟从夹克外套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放到桌上,“我从家里偷出来的,我们领证吧。”
春满没明白事情的发展走向,定睛看去,发现是一本户口本。
赵昭儿同样傻眼,下意识看了自己亲哥一眼,然后瞪向谢宴迟,紧张得有些口吃:“你、你神经病啊!我才二十二,结什么婚!”
谢宴迟从收到消息就开始慌,联系不上人更慌,偷户口本时还在慌,一路上憋了一肚子的话,正准备开口。
只见赵华致嚯一下从推开餐椅起身,赵昭儿和谢宴迟齐刷刷地望向这个担任家长角色的旁观者。
春满却觉得赵华致不像是制止或者反对,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赵华致,只见他一脸平静地扫了眼情绪起伏较大的两人,说:“你们继续,我坐久了,起来走走。”
春满觉得赵华致对谢宴迟带着户口本上门这一举动挺满意的,虽说两家联姻还有很多事亟待解决,但至少这态度是可圈可点的。
“我陪他一块。”春满跟两人打了声招呼,抬步跟上。
院内的小花园里,赵华致时不时透过落地玻璃窗朝屋里看两眼,春满打趣:“不放心你还出来。”
“赵赵那脾气,谁也做不了她的主,而且爱演,drama queen。我在那里只会让她闹得更凶。”赵华致随手拈了朵白色的雏菊别在春满的耳边。
春满抬手摸了摸,虽不解,但还是配合地戴着,问:“好看吗?”
赵华致拿起手机给她拍了张照片,说:“好看。”他语气如常,说的却不是一件开心的事,“趁现在有机会多拍几张,等你抛下我出国了,我好睹物思人。”
春满凑过来看成片,耳朵上夹着的花吧嗒掉到他的手机屏幕上,她顾不上捡花,仰脸觑他,想判断他是真的难过还是装的。
但赵华致粉饰太平的能力过于强大,又或者是他不想春满因此为难,插科打诨般,趁春满不备,他拿起手机突然抓拍了张。
春满眨眼,去抢他手机删照片:“我这个角度很丑。”
“丑照印象更深刻。”赵华致伸直胳膊,把手机举高。
春满踮脚攀着他的胸膛伸手去拿:“赵华致!”
见她气急败坏地瞪自己,赵华致心情莫名的好了,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下嘴唇,然后另只手勾住她的腰,把这个吻加深。
花香、阳光、爬藤架下,两人身影相拥交叠。
第36章 提亲。
36
花园里两人蜜里调油, 赵昭儿这边的情况并不算明朗。
春满和赵华致前脚离开房间,赵昭儿便拿起户口本丢到谢宴迟身上:“不是新型整蛊游戏吗?那你来做什么啊。”
赵昭儿丢完就意识到自己太情绪化了。她看似风风火火,但处理事情自认稳重, 此刻的表现除了受到孕激素的影响,大概跟她和谢宴迟的相处模式有关系。
眼看着户口本打到他的下巴处, 然后掉到地板上,赵昭儿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内心生出几分歉意。
谢宴迟弯腰把户口本捡起来,低头看着。依照赵昭儿对他的了解,他马上就该冷嘲热讽地攻击她了。
但是半分钟过去,攻击迟迟没有到来。
时间安静得越来越久。赵昭儿又想, 他会不会因为遭到驱赶扭头就走, 顺理成章地撇清这份责任。
但他仍旧没有。
“你想生下来吗?”谢宴迟像是接受了赵昭儿不想结婚的态度,进入到下一个问题。
赵昭儿被问得噎声,举棋不定地还停留在上一个矛盾。
她也不是坚定地反对结婚,方才只是话赶话的冲动之言。她现在才二十二岁, 工作上升期, 导演的工作本就劳心费神, 频繁的出差是难免的,婚姻会约束她做决定的自由。
她跟谢宴迟认识时间不算短,求学轨迹重合率极高,连兴趣老师都有重合。近几年随着赵华致和谢开阳的针锋相对, 他们俩为了给自己哥哥争口气也较着劲儿地斗着,才真正熟起来,圈子里的朋友都知道他俩是死对头。
想到和他每一次互看不上眼的交锋, 赵昭儿难免回忆起那一夜夜默契又和谐的温存。她其实并不能分清在这场深度捆绑开始时是谁主动,谁被动。现在也不是梳理这个的时候。
仔细算下来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久, 还是这种拿不上台面的关系。
对上谢宴迟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赵昭儿把脸别开。
好像也关结不结婚的事,只要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那未来一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约束是一定存在的。
她不忍心把这样一个小生命打掉。
听到赵昭儿似乎是很轻地嗯了声,谢宴迟很快说明自己的想法:“那我和你一起养。”
赵昭儿险些习惯性地脱口而出“我缺你那点钱啊”,理性战胜感性,及时忍住。她坐在餐椅上,看着站在对面的谢宴迟。
他样貌气度很出挑,否则对颜值要求极高的赵昭儿当初连一根手指都不会让他碰。
虽然大多时候混不吝没正行,中二拽酷的样子很欠揍,但经过这次的事情,赵昭儿对他有些改观了。
谢宴迟从小被当成谢家继承人培养,头脑和心态都不逊色。他后来选择不接管集团,更多的是出于对哥哥的依赖和信任,这足以说明他是个重感情的人。
相较起来,她反倒成了意气用事的那个-
花园内,春满推了推赵华致的肩膀,透过落地窗朝室内望了眼,提醒道:“他们能看见。”
“让他们看。好好看着我们做的示范,别整天吵吵得耳朵疼。”赵华致这般说,却还是结束了恋人间过分亲密的举动。
久久不见里面的人有进展,春满不由得担心:“你觉得谢宴迟值得托付吗?”
赵华致看上去还算镇定,他情绪峰值大概是被赵昭儿呛的时候。他把问题抛回给春满:“你感觉呢,你跟他们相处得也不短,”
“我不知道。我不会看人。”春满视线移到花园内高低错落的植物上,很是沉默。
赵华致仿佛看透她一般,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对的人会主动走向你。”
春满扭头,瞥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赵华致笑了笑,没急着自证。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再次看向落地窗内,回到前一个问题:“让赵赵自己决定吧。”
说话间,春满敏锐地听到院墙外飘进来的说话声,很耳熟的两道声音。
春满分辨出什么后,猛得和赵华致交换了个眼神。
“你爸妈来了。”
眼看着两位长辈谈笑风生地跨进院门,赵华致朝落地窗内的两个人望了眼,大家根本没时间提前串供。
“叔叔阿姨。”春满及时扬声喊人,试图以此通知室内的两人。
邓婕妤笑吟吟地打招呼:“你们在看花啊,赵赵收拾的这个花园是挺漂亮的。诶赵赵人呢?现在挺懂事,给你俩留空间独处。”
春满笑着,赵华致接上这个问题:“她跟朋友在里面说话。”
说着他看向赵隆琛手里拎着的东西,问:“这是拿给春满的东西,里面是什么?”
“这是几样吃的。我给小满挑了几块比较适合她的料子,待会儿来人给她量量尺寸做两身旗袍。”邓婕妤打量着春满,对赵华致说,“别在这站着了,带小满进屋说。”
让两位长辈先进门,春满和赵华致紧随其后。
趁前面人不备,春满小声和赵华致通气:“没来得及提醒赵赵。”
赵华致拍了拍春满的手背,安抚性地表示没关系。
随着一行四人进门,赵昭儿和谢宴迟很快注意到造访的人。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一直不动如山坐在餐椅上的赵昭儿,第一时间站起来,往外迎几步,没什么作用地挡在了谢宴迟身前。
“待会儿来人给小满量尺寸做旗袍,你一块看看有喜欢的料子没。”邓婕妤发现赵昭儿泛红的眼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身后的男生,“宴迟也在,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赵昭儿站得位置巧,刚好挡住谢宴迟拿在手里的红色皮面的户口本。
邓婕妤问完,赵隆琛随之望过来。他俩不约而同地开始紧张,谢宴迟决定站出来坦白前,注意到站在赵隆琛斜后方的赵华致冲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谢宴迟稳稳地站住,不动声色地把户口本塞回了夹克口袋里。
“没聊什么。”赵昭儿试图糊弄过去。
但邓婕妤眼光敏锐,没打算就此略过。
这时赵华致适时开口:“爸妈,你们先坐。这件事我来说吧。”
邓婕妤拉过赵昭儿,到沙发上坐下。春满被赵华致叫着一起过去,她不安地关注着每个人的反应,看到谢宴迟站着,她也没着急落座。
直到赵华致又一次叫她,春满才挨着他坐下。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赵隆琛审视的视线从谢宴迟的身上收回来,问儿子。
一家人都很宝贝赵昭儿,尤其赵隆琛是女儿奴,如果知道她未婚先孕的事,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赵华致先是看了眼仍旧站着的谢宴迟,随后他才向两位长辈陈述道:“赵赵处在谈恋爱的年纪,这事我本不该管。但她瞒着家里跟谢宴迟谈恋爱,我发现后,说了几句要把这小子赶走,她就气哭了,还跟我吼。为了个外人吼你亲哥,赵相宜你能耐了。”
说着,赵华致看向赵昭儿。
赵昭儿凭借兄妹俩多年的默契,看清了他哥的眼色,适时地接戏,感情充沛地反驳道:“我多大人了,你还骂我,我不要面子的啊。你跟谢开阳关系不好关我什么事啊,你做生意有点格局好不好,友商不是敌人。”
赵昭儿这一番言论不知道有多少真情实感,纵使春满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俨然被唬住。
赵华致沉默一瞬,仿佛记仇般瞪了赵昭儿一眼,赵昭儿往回缩了缩脖子。
“你听听,你们来之前,她说得比这些还过分。”赵华致示意父母。
赵昭儿眼皮一皱,晃着邓婕妤的胳膊跟父母撒娇:“爸,妈,你说说我哥!不要让他管我的事!”
两位长辈谁也没说话,彼此对视一眼,赵隆琛视线在赵昭儿和谢宴迟中间打转:“你们两个在谈恋爱?”
赵昭儿低了低头,没否认。
“开始多久了?”邓婕妤看向谢宴迟,问。
谢宴迟再不了解他们一家人的相处模式,也能看明白赵华致在帮他和赵昭儿。把赵昭儿和父母的矛盾,巧妙地转化成兄妹间的矛盾,让心软的长辈做判官。随着兄妹矛盾的激化,父母不得已立刻袒护较为弱势的妹妹,被迫认可了赵昭儿的个人感情。
“三个月。”谢宴迟如是回答。
两位长辈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才三个月,还不严重。
赵华致计较强势的语气再度响起:“爸妈,你们觉得谢宴迟不错?赵赵说要跟他结婚,你们愿意吗?他们才多大,就结婚,你们放心吗?”
邓婕妤闻言,坐不住了,赵隆琛也没料到事情急转直下,有这样的发展。
邓婕妤表情凝重地看向女儿,语重心长道:“你还年轻,结婚不急,再考虑考虑。”
赵昭儿嚯一下站起来,身子一偏,正冲着赵华致,说:“我哥就是不信任我,我都多大的人了。我——”
“坐下!”赵隆琛厉声喝止她的胡闹,但他在女儿面前不是个严父,很快语气缓和些,示意道,“坐下好好说,解决问题,不要使小性子。”
春满打量着赵隆琛,又想到赵华致处理这件事的做法,觉得他们父子俩真的很像。都很稳重,不偏激。
直接说怀孕的事,冲击太大。先谈婚姻,反正这个过程漫长,不是一句话就能落实的,期间循序渐进再提怀孕的事,两家大人更容易接受。
不得不说,赵华致引导的方向挺正确的。
“才三个月,感情就这么深了?”赵隆琛问女儿。
“我觉得谢宴迟挺好的,没我哥说得那么差。”赵昭儿叽叽咕咕,带着极强的个人情绪,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对谢宴迟用情至深,非谢宴迟不嫁。
这时谢宴迟也开口:“叔叔阿姨,我会对赵赵h……“和孩子,谢宴迟险些说错话,被赵华致瞪了一眼才清醒,大喘气,“ao好的。”
赵隆琛眉头一直没舒展开,问他:“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谢宴迟态度决绝的表态:“只要叔叔阿姨答应,我现在就回去让家里人来提亲。”
邓婕妤和赵隆琛对视一眼,都没说话,还在斟酌。
这时邓婕妤预约好的裁缝到了,春满去开了门,把人迎进来,赵华致跟着起身,说:“爸妈,你们聊吧,我陪春满量尺寸。”
春满看了看气氛僵住的几个人,小声问:“你走开可以吗?量个尺寸我自己也能应付得来。”
“没事。”赵华致已经不需要留在这里了。
两人刚走出客厅的区域,春满遥遥地听到赵隆琛示意谢宴迟:“你也坐下吧。”
事情看上去有了个不错的发展。
再之后,春满便听不见了。
邓婕妤做事讲究,所以为她服务的人有一套繁琐的流程。春满被安排试成衣、选款式、挑料子,最后才是测量尺寸。
整个过程持续了小半个钟头,赵华致就一直在旁边陪着,尤其是量尺寸的时候,他的目光跟随软尺在她身上一寸寸地移动。
春满被他看得不太淡定,偏偏为她量尺寸的女员工还调侃:“你先生一直陪着你,很有耐心哦。”
春满朝赵华致瞥了眼,小声纠正:“是挺有耐心的。不过还不是先生。”
等一切确认好,对方一行人收拾东西离开。赵华致感慨地发表了句言论:“没想到我这个做哥哥的,被妹妹赶在前头了。”
春满在翻那本旗袍店的宣传册,闻言,接道:“是啊。你是不是不行?”
“你说什么恩?”赵华致在她旁边坐下,手环在她的腰上,一寸寸地挪。
春满被碰到痒痒肉,歪了歪身子:“我什么也没说。没说。”
赵华致视线追随着她翻宣传册的动作一起看,手上动作却没停,低声提醒:“别躲。刚刚就想这样做了,让我也帮你量一量尺寸。”
赵昭儿家里设计得很花心思,因为自己住,所以各个分区划分时没有保障私密性。算算时间赵昭儿他们也快聊完了,保不准有谁过来找他俩。
“你爸妈还在外面。”春满压着声提醒。
赵华致果真安分了很多,只是说:“你妈什么时间方便,也让我爸妈去提亲。”
春满竖起手里的硬壳宣传册挡在两人的脸中间,只有一双眼睛从上方露出来,闻言,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依稀能窥见几分顾虑。
“之后再说,先让你爸妈缓缓,把赵赵的事情解决了。”
第37章 春儿。
37
春满和赵华致再回到客厅时, 谢宴迟已经走了。
赵昭儿乖乖巧巧地坐在邓婕妤旁边,听她小声嘱咐着什么,赵隆琛时不时插几句话。
注意到他们出来, 几个人循声望过来。
赵隆琛交代赵华致:“你留出和谢家吃饭的时间。”
“几号?”
“还没定。你提前准备着。”
赵华致点点头,没久留:“要下雨了, 我跟春满先回去。”
邓婕妤应了声好,整理脸上的愁容,笑着对春满说:“小满有空常来。今天家里事多,招待不周别见怪。”
春满跟邓婕妤客气了一番,跟赵华致一起离开。
厚重的乌云在积聚在天边,不知何时便会翻涌到这边。
春满坐在车里, 盯着那条交界线出神, 赵华致倾身过来帮自己系安全带,春满才堪堪回神,佯装平静地说:“谢谢。”
赵华致保持着和她面对面的姿势,没立刻坐回去, 那眼神仿佛能把人看透一般:“和谢家吃饭的时候, 你一起去。”
春满猛地抓住安全带, 有一瞬的心慌:“你们家的正事,我去不合适。你们自己解决就好。”
“没什么不合适。”赵华致深深地看她一眼,语气探究,“还是你跟我在一起只是玩玩, 没奔着结婚去。”
春满没办法诚实地回答这个问题。答案肯定是奔着结婚去的,但刚结束彼此磨合的试用期,如今他们的关系仍单薄, 现在聊这个话题太隆重,很容易弄巧成拙。
被赵华致紧盯着, 春满不得不给一个解释:“让我考虑考虑,行吗?”
“可以。”
赵华致适才坐回主驾,扣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春满偏头盯着车窗外不断往后倒退的街景,好像看到了小时候扎着羊角辫的自己被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举过头顶放到肩膀上,容貌清丽的满郁牵着谢开阳的手,落后几步,时不时叮嘱男人当心一点,别把春满摔了。
画面如同泛黄的老照片,无故被蒙上了一层悲伤的滤镜。
春满眨了下眼睛,眼前的画面便消失了。
更清晰映入眼前的是那个暴雨夜,男人带着谢开阳钻进豪车,任由春满悲痛哭嚎,也只能看到越来越远的车尾灯。
那天在学姐的餐厅里,春满没见到谢揾,遗憾但也庆幸。
只是春满没想过,日后会以这样的关系和谢揾见面。
要去吗?
直到车子开进小区的地下车库,缓缓停住,春满仍旧没给赵华致答复。
进到电梯,赵华致刷完门禁卡,春满也刷亮了自己楼层的按钮。
“有点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会儿。”
赵华致取消了八楼的按钮,见春满要说什么,他强势地表示:“让我陪你。”
春满因此没说什么。
春满说累是托词,她作息一向规律,除了偶尔几天和赵华致闹得狠了,睡眠不足,大多时候精神头儿都很好。
等回到家里,赵华致提议:“先吃点东西再睡?”
春满并没有拒绝。
在厨房的事上不用两个人操心,阿姨在他们动身回来的路上便做好了吃的,此刻收到赵华致的消息便把饭菜送来了春满家。
春满诧异赵华致这一番操作,说:“我到你那里吃也一样。”
“已经送下来了,吃吧。”赵华致没多解释。他其实敏锐地感知到,虽然在一起,春满对于个人空间的界限还是很清晰的,要回自己家休息而不去赵华致家,便说明基于他们目前的关系,她在自己家里更为放松。
吃饭也一样。
春满看上去什么也不在乎,其实并非心大。赵华致安排中的心思,她依稀能察觉到。正因为察觉到,才觉得这份迁就的分量太重了。
简单吃过饭,阿姨收拾厨余垃圾时,春满挪到了沙发上。
赵华致端着水果过来递给她,春满吃了两块后,才打开话茬:“小的时候,我爸妈感情挺好的,我爸对我也好。”
赵华致没说什么,在她旁边坐下。
“我记得有年冬天,他去隔壁城市出差,不顾距离给我买了一个棉花糖。只因为那个棉花糖造型很可爱,做成了一棵圣诞树的形状,他知道我一定喜欢,只是可惜带回来的路上,被意外挤扁了。”春满抬起一条腿,压到他腿上,然后往他的位置挪了一点,上半身斜斜地靠到他的身上。
明明是一些很开心的回忆,她讲述起来却觉得十分委屈,话语里不受控制地带上了哭腔:“他对我妈也很好。有一百块钱,会用90块给她买漂亮衣服,剩余的10块还要给她买巧克力。以前我总是想不明白怎么就变了,明明那么深的感情,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他们离婚后,我攒了好久的零用钱才凑够路费去找他,但是被警卫员拦在大院外。我看着他乘坐的车从面前开过,他连车窗都不降,他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谢开阳说,大人有他们的不得已,可……”春满的声音已经哽咽,赵华致揉了揉她的头发,春满将脸埋在赵华致肩膀里,哑着嗓子闷声道,“我就这么不重要吗?”
“好了,都过去了,不想见就不见。”赵华致见她久久不能自我和解,不放心地托住她的脸颊,打量她眼下的一片狼藉,心疼不已,“是我说错话了,以后都不让他见你。不哭了。”
春满仰了仰头,将眼泪憋回去,露出一个还算轻松的笑,解释:“不想跟你说这些不开心的,但我今天实在是有些不在状态。”
“我知道。”赵华致低头本能地亲了亲她的嘴角,说,“我之所以想带你一块,是觉得你也是我们家的一员,赵赵的终身大事,你也该到场见证。不是有意让你为难。”
春满低低地嗯了声,自然是明白这些的:“如果到了不得不见面的地步,也是可以见的。我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怎么在意了。可能我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感情都集中在谢开阳身上,对爸爸这个角色的埋怨也好恨意也罢,都没有那么强烈。但这次就先不见了。”
赵华致察觉到她情绪好了很多,说了个轻松的话题:“你既然答应去领证了,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明天吧。”
“什么啊。”春满眼睛瞪大了些,坐直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哭笑不得。
赵华致一本正经:“我有录音为证,你想耍赖吗?”
春满递给他一个“你还好意思提录音”的眼神,说:“太着急了吧。现在不担心我们的婚姻不纯粹了?我说不准是图你家和谢家的关系,为了刺激我爸呢?”
赵华致抓住她的一双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郑重道:“求之不得,你快点利用我。”
这人已经疯了。
春满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晚赵华致在春满这儿睡的,领证的话题被春满三两句话糊弄过后,赵华致便没再提。
谁知第二天一早,趁春满还在睡的时候,赵华致早早地起床,穿好衣服拿着车钥匙出门。
几乎是卡着春满起床的时间回来,赵华致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把新买的钻戒攥在掌心里焐热些,才戴到她的无名指上。
刚戴好,春满眼睫颤了下,似乎有苏醒的征兆,赵华致急忙撤手,装作没事人似的躺回了属于自己的那半边床铺。
春满翻了个身,合着眼皮摸索到他在哪里,窸窸窣窣地往他怀里蹭。
赵华致刚从外面回来,倒是换回了睡衣,但身上温度不比睡觉时,所以特意隔了段距离躺着,结果没躲掉,春满自己凑过来了。
“要起吗?”赵华致低声问。
春满摇摇头,开始犯懒:“不用上班。”
赵华致:“我得上班啊。”
春满哦了声,却不撒手,眼皮合着,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好像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春满懒够了时间,双手已经从刚睡醒时乏力的状态恢复正常,她伸了个懒腰,微微攥起拳头,下一秒,猛地睁开眼,朝自己左手看去,先是掌心,然后翻过来看手背,无名指上套着一枚尺寸恰好合适的钻戒。
“赵华致,见鬼了。”春满把赵华致推醒,随后将左手伸到他脸前,让他看那枚钻戒,“你看!”
赵华致靠在床头,抬起自己的左手拉住她的,配合地仔细看了看,说:“是挺好看的。”
春满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也有一枚,不过男款戒指钻石是内嵌的,小小的一粒。
恍惚明白什么,春满推了下赵华致的肩膀:“有你这样求婚的吗?我还没答应呢。”
赵华致紧握住她的手,不给她摘下来的机会,随后轻轻一拉,让她趴在自己怀里,说:“那你现在答应。”
春满低头看着这枚简单却精致的戒指,迟迟移不开眼睛,故意不回答:“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赵华致将空着的手揽上她的腰,不安分地骚扰她:“答不答应?”
春满怕痒,当即腰肢一软,被挠出了清脆的笑声:“赵华致,有你这样的吗。”
赵华致动作仍不停,春满瞅准机会开始反击,找不到赵华致的弱点,春满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试,好一番折腾。
两人闹着闹着,春满被压在了床踏上,浑身疲惫乏力,投降认输:“我答应了。”
赵华致得逞,捉过她的两只手固定在身前,得寸进尺道:“那今天去领证。”
春满震惊于赵华致的冲动,问:“你不上班了?”
赵华致目光炯炯有神:“这件事重要。”
“色令智昏。”春满被他压得喘不过气,尝试了几次都没能从他身下挣开。频频失败后,春满兵出险招,冷不丁地说了句,“我家户口本好像真在我这里。”
赵华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趁这个时间,春满猛地推开赵华致,掀被下床,趿拉上拖鞋跑进卫生间,把门一锁。
靠在门上,春满摘下戒指仔细看了又看,嘴角不自知地翘起来,
“春满,宝贝,老婆……”赵华致守在门外一通混叫。
“春儿——”又一个新称呼出现,门板被里面的人拉开,春满瞪了他一眼,咬着牙刷含含糊糊地评价:“结结结结结,吃完饭就去行了吧。”
赵华致捧着她的脸颊突然凑上来亲了口,气得春满叫嚣:“牙膏沫!赵总,您是小孩儿吗?!”
第38章 闪婚。
38
春满答应领证的决定严格意义上不能算是被逼迫的, 在这充斥着赵华致捣乱的仓促时间里,春满极为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假设未来她一定会和赵华致结婚,那把这个节点提到现在又何妨。
又假设未来恋爱个两三年后他们发现彼此不合适要分手, 那更应该把这个节点提前了。
就让这份来自婚姻的责任为他们的感情添一层约束。
吃过早饭,春满被要求从衣柜里挑一件白色上衣换上, 然后由赵华致开车,踏上了去往民政局的道路。
在路上春满才记起翻一翻黄历,想看看今天这个日子吉不吉,赵华致注意到,打断她:“我找人算过了,大吉, 黄道吉日。”
春满斜他一眼, 也不知道信没信,但还是把手机锁屏。
反正都到这里,他说吉那就是吉-
“赵华致是不是疯了。”这是姜早早听春满说完她已经领证且为什么领证的经过后,爆出的第一句话。
从跟组状态解放出来的姜早早仿佛刚学会说话一般, 半晌才憋出第二句话:“你有点东西。”
姜早早上下打量着春满, 语气认真地说出第三句:“赵华致真是被你吃得死死的。”
此时两人正在餐厅吃饭, 只有她们两个人,没特意选包间。春满看姜早早一惊一乍的状态,着实有些后悔,该选个包间的。
“没你想的这么夸张, 算起来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了。”春满说。
姜早早假意附和地点点头:“我严重怀疑赵华致属于那种能靠回忆过一辈子的人。你看他之前偷偷暗恋你这么多年,现在只相处了两三个月便领证也算是闪婚了吧。慢慢,你当初的救命之恩, 就是你今后的免死金牌啊。”
春满已经不想搭理姜早早的脑洞了。
“话说他不会跟你签署了婚姻存续期间如果自己是过错方就净身出户的婚前协议吧。”
春满眨眼,说出一个令姜早早震惊的答案:“我们没签婚前协议。”
姜早早满头问号, 嘟囔了一句“赵华致不会真的被夺舍了吧”,才认认真真给春满科普:“他这种身份,结婚大事不提前做好协议说明,你作为妻子会占他的股权,集团那些股东们要闹的。”
春满陡然坐直,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从头到尾没听赵华致提过啊。
“情况很严重吗?”
姜早早说了句稍等,上网查找到相关法条给她看。
春满半知半解,但阅读理解能力是不错的。
不多时,她把姜早早的手机推回去,拿着自己的手机起身去打电话。
听春满表明来意,电话那头的赵华致表示:“不用担心,律师已经在拟定婚内协议了。”
他还说春满这边也需要清点个人资产,并请一位律师做见证。
春满一一记下,正事三两句话沟通完,好在双方思路明确,不至于乱了阵脚。
“赵华致,你真是太胡闹了。”临终挂断电话前,春满没忍住如是评价了句。
因为这个小插曲,春满再回到餐桌上情绪一直不高涨。
她一直认为赵华致是个很稳重的人,偶有的插科打诨时刻不过是他生活的调剂,谁曾想这次如此我行我素。
“你要理解,有的人天生就是恋爱脑。”姜早早想了想,纠正道,“这样说不准确,赵华致可能不是恋爱脑,但他一定是恋春满脑。”
姜早早又一次把自己的手机拿给春满看,屏幕上显示着她和江鎏的聊天内容。
江鎏主动提起:“你朋友和我朋友已经领证了你知道吧?”
姜早早回:“已有耳闻。”
江鎏:“今天有财经媒体对他进行专访,他直接高调公开秀了一把婚戒。董事们听说后紧急开会,连老赵总都是刚刚才收到消息赶过来,会议室刚吵完,办公室接着吵。你朋友是会下蛊吗,我那么大一个行事稳重的老板呢?”
春满看完把手机推回去时,扫见对话框里新弹出来一条:“看到他俩有个好结局,咱俩的梁子也该翻篇了吧。”
见和赵华致没有关系,春满及时收回了视线。
姜早早拿回手机,噼里啪啦编辑了句什么回过去,才收起手机。
见春满一直在看自己,姜早早心虚地调整了下坐姿:“刚才说到哪里了。哦,你不用太有压力。江鎏说话喜欢夸大,事情不严重。把协议补上就好了,只是赵华致这次行事太反常,大家比较吃惊。”
春满点点头,还在消化这件事-
赵华致今天下班比往常要晚,春满理解是工作量平白增多的缘故。阿姨做好了晚饭,她并没有先吃,在沙发上一直说再等等。
赵华致到家时,夜里十点钟。家里灯亮着,春满这次没有等睡着,抱着个流苏抱枕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
也是巧,正播到赵华致的专访片段。
几个有关集团发展的问题后,记者用闲聊的语气问了个超出提纲的问题:“我发现赵总今天罕见地戴了首饰,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赵华致抬了抬手,状似不经意地向大家展示,随后笑眼温柔地说:“是婚戒。和太太今天刚领的证。”
记者诧异这展开,忙不迭地说恭喜,喜庆奉承的话不绝于耳。
春满表情全程纹丝不动,看完了整段谈话。她想记者出于对爆点话题的敏锐,应该还问了女方的身份信息等情况,只是最终没有报道出来。
专访结束,到了广告时间,春满叹了口气,坐直些活动了下僵硬的后背,才发现赵华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赵华致把衬衣领口的纽扣解开两颗,然后挽了挽袖口,以放松的状态在家中活动:“阿姨说你要等我回来再吃饭。”
“不怎么饿。”今天事多,春满就算饿了也吃不下去,她缓缓起身,准备去厨房热菜,“今天还顺利吗?”
赵华致堵住春满的去路,揽着她的胳膊,把人拥进怀里:“先抱一下。”
春满配合地回抱住他,不过没保持太久,打断道:“好了。我要去热菜。”
“不是不饿吗?”赵华致不放人。
春满:“你不吃吗?”
赵华致为达目的什么瞎话都可以说:“看到你就饱了。”
耳朵贴在赵华致的胸膛上,春满听到那节奏感清晰有力的心跳声,不免想到他在方才那段专访中的样子。
这段婚姻对他而言是喜悦且骄傲的事,大大方方地公开,明目张胆地炫耀。春满应该开心被这般隆重地对待才是。
可为什么会突然觉得难过呢?
“赵华致,谢谢。”春满冷不丁地出声。
赵华致茫然地嗯了声,问:“谢什么?”
春满扒拉开他的胳膊,一脸不解风情的冷淡,说:“谢谢你土到我了。”
赵华致弯唇笑起来,跟着她往餐厅走。阿姨准备的菜已经摆上桌,因为久没有人吃,在每盘上倒扣了一个盘子减缓散热。
赵华致回来得太迟,现在都已经凉透了。
春满准备拿去微波炉热一下,但赵华致没让她上手,把她安排在餐椅上坐好,自己把菜一道道热好端出来。
赵华致把放在春满对面的碗筷拿到她旁边,自己挨着她坐下。
并肩。
春满无所谓他坐在哪里,没提不愉快的事,这顿饭吃完,她才问起:“婚内协议带回来了吗?我签一下。”
面对这样一个尽职尽责的监工,赵华致没敢拖延,当场找到手机,把协议的电子版发给她:“明天再看就行。”
春满没听他的,点开文件。适合打印的格式和尺寸,手机看着实有些费眼,她起身:“我回家了,回去用电脑看。”
赵华致眼疾手快,把人拽回来:“领证第一天,也算是新婚之夜。你就这么走了?”
春满自己的力气不算小,平时搬个猫粮轻而易举,状态好了连赵华致都能背起来,但在赵华致面前,她这点儿力气简直不够看的。
赵华致只要稍微用点力气,春满便挣不开,小声提醒:“忙正事要紧,我可不想你明天还加班到这么晚。”
赵华致自知理亏,心软了软,仍旧没让她走:“用书房的电脑。”
“你处理工作的电脑,我用不合适吧。要不我还是回家拿自己的。”春满没立刻答应,而是说。
“没什么不合适。”赵华致牵着春满起身,往书房走,“不过确实可以把你的个人用品搬一部分到我这里,毕竟我们现在属于合法同居。”
春满应着,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跟满郁说自己突然领证的事,得找个合适的时间安排两边人见面。
没等在瑞士旅行的满郁回国,时间先来到赵、谢两家因为赵昭儿和谢宴迟的婚事见面的那天。
随着赵华致那段专访的公开,春满和赵华致的事便不是秘密。这次会面,赵隆琛和邓婕妤的意思是叫春满一块去,但赵华致没把这个安排传达给春满,只说了时间地点,让她自己决定。
那天和赵华致剖白过自己的内心后,春满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对这种形式的见面没有了心理负担。
考虑到自己和赵华致的突破性进展,这样的场合她没办法推脱,便答应下来。
见面的排场不算大,但无处不符合两家人的身份地位和重视程度。
两位当事人和两家的长辈到得早些,春满和赵华致到时,正巧碰见谢开阳也刚到。
谢开阳把西装纽扣扣好,站在旁边等他们。
赵华致先下车,谢开阳打量他春风得意的状态,道:“恭喜。”
赵华致客气地回了句:“谢谢。”
春满随后下车,见没外人在场,走近后,喊了声:“哥。”
谢开阳点点头,往大厅里走时,顺势问起:“你俩婚礼定在什么时间?”
被提问的春满看向赵华致,发现后者同样在看自己,那眼神分明是在问她的想法。他们证领得突然,而且很快她便要去非洲当志愿者,私下里没探讨过婚礼的事,邓婕妤倒是跟赵华致提过,但赵华致没跟春满聊。
春满含糊地回答哥哥的关心:“还没打算。”
谢开阳疑问地觑向赵华致,后者摊手:“我听她的。”
谢开阳明白什么,笑了笑,没再深究这个话题。
刚踏进餐厅大堂,服务生迎上前为他们引路。到包间时,两边的长辈就俩小孩的事已经聊了会儿,虽说这些年天谢和赫京斗得你死我活,但不是没有同仇敌忾的时候,而且两位老总已经让位,看开了很多,对联姻这件事并没有过分阻拦,沟通得还是比较顺利的。
反倒是两个当事人冷冷淡淡的,不像是大人以为的爱到死去活来非对方不可的程度。
包间里的情形颇有一种这场联姻完全是父母包办的架势。
包间门开,里面的人看到来人。邓婕妤笑着招呼:“你们在门口碰见的?”
谢开阳先进,长腿步子大。后方的赵华致放慢脚步,扶了下春满的腰,让她先自己半步进包间。
赵华致突然的动作,根本没给春满反应的机会。
她下意识回头看赵华致,因此错过了谢宴迟母亲谢谨央微变的脸色。坐在她旁边的谢揾面色如常,只是借着垂眼添茶水的动作,掩饰掉不明显的情绪波动。
谢宴迟邻着母亲坐,要起身给谢开阳让座。谢开阳按了按他的肩膀,坐在左边的空位置。
春满邻着赵华致入座,右手边是谢开阳。
当着一桌人的面,来的路上还轻松闲聊的兄妹俩,此刻活脱脱像是陌生人,春满洒了茶水脏了手,谢开阳给她递纸巾时,春满接过时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上菜后,大家边吃边聊,春满在赵昭儿和谢宴迟的事上不方便多话,全部注意力放在吃饭上。
赵昭儿在春满出现后肉眼可见的开心了很多,转着菜,提醒春满:“嫂子吃这个,这个好吃。”
春满应着,每被叫一次便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春满不方便一直挪动转盘,赵华致注意到这个细节,跟旁人说着话都不耽误往她面前的碗里夹菜。
点的汤上来,包间里众人聊私事,没让餐厅人员服务,赵华致便拿过春满的瓷碗先给她舀了一份。
私下里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已经习以为常,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春满适时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提醒:“不用特意照顾我。”
赵华致还以为她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跟自己说,仿佛没听清一般,贴心地朝她歪了歪上半身,十分在意的样子。
同桌的人将他的态度看在眼里,各有思量。
赵昭儿和谢宴迟的事聊得差不多了,赵隆琛问赵华致:“你和小满的婚礼打算定在什么时间?”
邓婕妤建议:“要不跟你妹妹一块?双喜临门,咱们几家大操大办一场。”
春满摆正搁在碗上的竹筷,下意识想要拒绝,但这样的场合,这话不该由她来说。
赵华致看了她一眼,倒是想到一块去了:“不了。我和春满有自己的打算。”
随着这个话题的结束,这顿饭接近尾声。
一行人离开时,春满和赵华致走散,在走廊碰见了同样落单的谢揾。
在他的注视下,春满嘴角动了动,始终叫不出那声“爸”。
谢揾先开口,用长辈惯有的关心晚辈的语气,问:“小赵对你还好?”
春满淡声:“挺好的。”
谢揾从小被谢家收养、精心栽培多年,虽然临近成年被退养回到小家庭,但言谈举止和修养气度已经定型,在寻常人中十分出挑。
和谢谨央结合后的这些年里,周身的气场被淬炼得越发成熟。春满今天见到他,只觉陌生,在他身上很难窥到熟悉的、和父亲这个身份相关的气息。
谢揾点点头,又问:“你妈还好?”
春满朝走廊尽头看了看,说:“也挺好的。”
父女俩便没了话题,大概是想到谢开阳那句“大人有自己的无奈”,春满犹豫片刻,主动问了句:“你这些年好吗?”
“一切都好。”谢揾宽厚温和地回答,仍旧是春满陌生的样子。
春满点点头,再无话。
第39章 正文完结。
39
满郁旅游回来的时间, 春满是通过朋友圈动态得知的。
她做了番心理建设,拨通了满郁的号码,说:“妈, 我前几天去领证了?”
“领证?什么证啊?”满郁第一反应是茫然,数秒后, 她总算意识到乱七八糟的执业证书不值得春满特意通知,“千万别告诉我,你还是因为心软原谅了房嘉恺。”
春满喃喃地回了句“不是”,说:“是和赵华致。”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寂,春满看了眼屏幕确认电话没有被挂断,才继续说:“你什么时间方便, 我想带他去见见你。”
“今晚或者明天都行, 你根据他的时间安排吧。”满郁先回答了春满的问题,才感慨了句,“闺女,我真是小看你了。”
春满不自在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 眼底无波无澜, 但让人感觉很压抑。
满郁的“称赞”和姜早早的含义明显不同。
大概是刚见过谢揾的缘故, 春满总忍不住想起满郁那句“你真是随了你爸”。
真是这样的吗?春满陷入自己的逻辑误区,当局者迷吗?
“鞋子怎么了?”赵华致凑过来突然出声,春满才意识到自己盯着鞋子看了良久。
春满冲他抿出个轻松的笑,说了句没事, 然后把和满郁吃饭的事说了。
“明晚吧,我来订餐厅。”赵华致很快确定好,不放心地打量着春满, “真的没事?”
春满展臂抱住站在面前的赵华致,一只耳朵紧贴着他的腰腹处, 轻声说:“是想到还有一周我就要去国外了,突然有些舍不得。”
赵华致把手里的水杯放下,摸索着捧着她的脸,心里自然也是不舍的,只是这些天,他从未言说思念,而是化在琐碎的日常细节中。
赵华致盯着墙壁上的日历,自言自语般回答:“那怎么办呢?”-
翌日,晚饭时间。
赵华致选了一家格调讲究的中式餐厅,能照顾不同顾客的多种口味。
春满和赵华致到得早,在包间等待时,时而坐在椅子上一杯杯的续茶水,时而站在窗边踱步。
赵华致注意到,一眼看穿:“你看上去比我还要紧张?”
春满佯装镇定地坐回椅子里,不打算承认:“没,坐久了腰有点酸。”
赵华致手落在她后腰处,有一下没一下地帮她按着,低声问:“昨晚累到了?”
春满回忆起昨晚的事,当即羞红了脸,嗔怪道:“这哪儿跟哪儿啊。”
赵华致说:“那今晚继续。”
春满没接茬,大概是离别在即,两人的感情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激烈。春满没了早晚通勤的顾虑,过得着实有些随心所欲。赵华致虽然每天早出晚归,但夜间生活一点不见克制。
“你是不是偷着吃药了。”春满被逼急了,如是问道。
赵华致无语地瞥她一眼,冷漠道:“我才这个年纪,至于吗?”
春满去哪里知道的,虽然频率是高了些,但好歹是新婚,想来也是常态。
两人打情骂俏的功夫,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服务生引着姗姗来迟的满郁。
满郁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跟着她的小男朋友,春满之前见过照片,很上镜的长相,真人看上去五官依旧精致,但略显拘谨,跟在满郁旁边,全程十分乖巧听话。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这个迟到的理由千篇一律,却让人挑不出毛病。
赵华致是晚辈,自然不敢有意见。
好在满郁并未对这段婚姻发表什么意见,只是交代春满:“婚后互相扶持,且行且珍惜。”
一顿饭吃完,离开时赵华致拉了拉春满的手,发现她掌心里全是汗。
“还说不紧张。”
春满苦笑,往赵华致怀里靠了靠让他抱自己:“怕我妈为难你。”
赵华致摸了摸春满的头发,轻声说:“不会的。就算被为难了也不怕,只要有你陪着,多大的困难都不棘手。”-
距离春满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已经把橘皮正式养在赵华致家里,避免自己出国后没人照顾。
之前邓婕妤请人给她做的那两身旗袍已经做好,送到了赵华致这里。
“你家里人知道我刚结婚便出国的事,会有意见吗?”春满在衣帽间拆打包盒时,如是问道。
用盒子来形容都敷衍了,是漆面质地考究精致的木匣子,内嵌了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绒布,量身旗袍被收在其中更像是收藏品。
赵华致站在门口陪着,视线聚焦在她拿起来自然垂落的旗袍上,那天在赵昭儿那儿选款式量尺寸的情形历历在目。
他把隔断门拉住,催促她去试一下,回道:“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不会在我的事上发表意见。”
春满拦住他关门的动作,明显还有话要说,但想了想,心说算了。
大概是被赵华致骄纵得失了分寸,春满觉得自己现在这种“既要自由又要别人支持”的心态过于自私。
就算赵华致说他不介意,春满想必也是不信的。
就像于春满而言,舍不得离开现在的舒适圈是真,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也是真的。
这是两种矛盾对立,却也可以共存的情绪。
春满把推拉门最后的距离拉住,自己在衣帽间里换衣服。
量体定制的衣服,可以说是处处熨帖。但春满可能是近段时间日子过得安逸,心里没什么事需要操心,所以稍微长了些肉。
旗袍上身后,她总觉得有些紧了。
“我是不是胖了。”春满拉开推拉门,调整着衣服,边询问赵华致的看法,边想折回衣帽间找体重秤称一下。
赵华致靠在外面的斗柜上,早就等得心猿意马,见她出来,视线灼热地在她婀娜有致的曲线上滑过。
春满踢掉鞋子赤着脚站在电子秤上,扫了眼数字,确信道:“确实重了四斤。”春满没有身材焦虑,只是疑惑,“天,这四斤长到哪里去了,我明明每天都有锻炼。”
“我看看。”赵华致把她从电子秤上拉下来,上下打量一番,“我觉得正合身啊。不过——”
春满定睛看他,赵华致抬手贴合着质感轻软的料子,从那凹凸曲线上划过:“我需要仔细看看。”
春满被撩起酥酥麻麻的痒意,恼道:“你干嘛?”
赵华致的手指轻车熟路地探进旗袍开叉处,把春满抱上了衣帽间的中央岛台。
春满被深吻得喘息不及,不忘抽身提醒:“新衣服,你别撕,你妈送的,肯定要看的。”
“那我帮你脱了。”赵华致的答案混着滚烫的呼吸打在春满的皮肤上。
可能是中式盘扣不好解,又或者赵华致没什么耐心,只解开胸前的几颗便作罢,方便自己行动上不受影响。
春满后仰着头,被吊顶上的白炽灯照得大脑空白,靠着最后一点意识,提醒:“回房间。”
衣帽间距离卧室几步之遥,穿过一道门便是。
春满被放到床垫上,一手勾在赵华致的脖子,另只手摸索着把旗袍剩余几颗纽扣解了。
丢在衣帽间的手机响起来时,赵华致抬头看了春满一眼:“你又叫外送了?
“没有。”春满推了推赵华致,“帮我去拿,可能有事。”
赵华致不情愿,在被春满第二次催促时,才起身去把手机拿过来。
来电显示是赵昭儿,赵华致忍住接通把人骂一顿的冲动,把手机递给了春满。
春满接通,听赵昭儿在电话那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嫂子,我现在能去你那里待一会儿吗?我没地方去了……”
春满从手机上移开注意力,才注意到赵华致要做什么。
春满把人拦住,眼神示意不可以,赵华致仗着春满讲着电话不方便制止他,越发肆无忌惮。
春满后背绷紧,蜷着脚趾抓了抓床单,语气尽量平稳地安抚赵昭儿两句,说:“我和你哥都在家,你过来吧。”
赵昭儿吸了吸鼻子,叽叽咕咕地吐槽了谢宴迟几句,才把电话挂了。
随着通话结束,春满终于可以大口喘气,唇齿间溢出难捱的细碎声音。
赵华致很有情绪地控诉:“又吵架。谢宴迟还能不能行了。”
“他行不行我不知道,你真的很行。赵华致,收了神通吧。”春满紧跟着控诉道-
赵昭儿到的时候,赵华致开的门。
“嫂——”赵昭儿表演了个变脸,恹恹地喊了声,“哥。”
忽视掉她亲哥阴沉的脸色,赵昭儿往家里探了探头:“我嫂子呢?”
赵华致丢下一句“洗澡”,便折回屋里。
赵昭儿嘟囔着“大中午洗什么澡”,很快明白了什么,自觉闭嘴。
兄妹俩一人坐沙发一边,赵华致瞥了眼自己妹妹,道:“听说你在谢宴迟那受委屈了?好啊,总算有人能治你了。”
赵昭儿不客气地把刀扎回去:“嫂子刚结婚就要出差?你好没用。”
“你懂什么。”
“谁还没结婚咋滴。”
“结婚第一天就离家出走,你真厉害。”
兄妹俩的互怼结束在春满洗完澡出来。
“嫂子,我哥欺负我。”赵昭儿第一时间离开沙发,过去和香香软软的春满贴贴,同时瞪一眼赵华致的方向,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赵华致回了个同样的眼神,解锁手机联系谢宴迟。
春满哭笑不得地安抚赵昭儿,问道:“你在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和谢宴迟为什么吵架?”
赵昭儿鼻子一皱,说:“他不让我吃饭。”
春满茫然地歪了歪头,赵昭儿心虚地撇撇嘴,说实话:“好吧。其实是我想吃冰淇淋,他不让我吃。”
没等春满主持公道,赵华致先开口评判:“就为一口冰淇淋,真有出息。”
“你懂什么。”赵昭儿把赵华致先前对自己说的话还回去。
春满觉得自己没办法胜任和事佬的角色。
好在赵昭儿虽然情绪化,但哭闹一番后没有上纲上线,很快冷静下来。
谢宴迟收到赵华致的信息来接人,赵昭儿很配合地下了台阶,跟着走了-
家里重新安静下来,春满坐在沙发上,往赵华致身上一靠:“看着他俩,我感觉自己老了十岁。我们是不是也该多吵吵架,越是他们这种相处模式越容易保持新鲜感。”
赵华致安静地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的手,说:“我们也像他们似的吵,这不乱套了。别担心,我会努力让新鲜感保持得久一点。”
春满诧异地看向他。赵华致刮了刮她的鼻子,说:“休息一会儿我们出去,你要不要化个妆?”
春满眼睛瞪圆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我真的像老了十岁的样子?”
“不是这个意思。”赵华致捏了捏春满戴戒指的无名指,说,“不化也可以,但我听说如果是其他女生遇到这样的事,没有被提醒提前化妆,会很遗憾。”
“什么啊?”春满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却还是配合地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往衣帽间的梳妆台走。
身影刚消失在门后,下一秒,春满冷不丁地回了回身,扒着门框,猜道:“你不会是要补求婚的仪式吧?除了这种事我想不到其他还有什么可能了。”
赵华致坐在沙发上,远远地望着她,不回答,只是笑。
春满仿佛知道了答案,一路小跑回来,跪到沙发上,双臂缠住他的脖子,问:“被我猜对了?”
赵华致往前凑了凑,轻啄她一下,嗯声:“不止求婚仪式,我们在恋爱中跳过的进度以后都慢慢补给你。”
“哪有跳进度。”春满面露不解。
赵华致把她抱近些,语气认真地回答:“比如我就没有当众跟你告白,没有追求你整整两年。”
春满知道赵华致这份保证是伴随着醋意的,但没拆穿,笑着调侃:“你这真不是在炫耀吗?都没怎么追,我便成了你老婆。赵华致,你好厉害啊。”
春满一脸崇拜地盯着他。
更多的话没有说出口,赵华致给她的感情,从不比任何人少。
那些日子,无可比拟,不可超越。
——正文完结。
第40章 异国。
40
窗外空气灰蒙蒙的, 像是城市中的黄昏。
春满是这批志愿者中最后一个到的。
来接机的伙伴开一辆皮卡,是个扎马尾的干练女人,叫杨凝, 年纪比春满大一些,这个差距很难体现在皮肤状态和身体素质上, 是眼神和气场。春满自诩沉着坚定,但比起对方,还是娇弱一些。
开往营地这一路,春满从聊天中得知对方过去从事广告行业,结合这个信息便理解了她的行事风格。
春满落地的第一时间便给赵华致发去消息报平安,他应该是在忙, 没第一时间回复。春满被杨凝带着简单熟悉了环境, 然后带到宿舍稍作休息时,才接到他的视频电话。
“给你看这里的宿舍。”春满的笑脸占据屏幕一角,她举着手机照着房间转了一圈,让赵华致对这里的环境有个简单的了解。
志愿者不是来度假的, 环境实在算不上好。赵华致相信春满的吃苦能力, 只是担心她在太差环境里晚上能不能休息好。
“已经开始想你了, 怎么办?”
听赵华致如是说,春满眼皮眨动,也泛起酸涩。她把手机拿近些,紧盯着看似近在咫尺其实远隔万里的男人。
过去一周, 这种情绪同样萦绕在春满心里。求婚时,他为她放了一场烟花,转瞬即逝的绚烂画面却如同刀凿斧刻般深深地烙印在春满的记忆中,
而且她此行的行李箱都是赵华致帮忙收拾的,提前查过当地的气候和文化, 衣服多是长袖长裤长袜子、遮阳帽,感冒药消炎药避免肠胃水土不服还备了益生菌,办移动卡全球通时,担心网络差给她准备了个U盘,里面拷了她可能会想看的纪录片和电影,连备用手机和充电器都考虑到了,以及指甲钳和保温杯,叮嘱她预防传染疾病,这类用品不要外借。
赵华致担心她会想家,特意准备了她平时爱吃的零食和火锅底料。
虽说这些春满自己也都会考虑到,但有人帮忙添置,这份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像是把另一半自己留在国内,始终放不下思念,可能这就是牵挂吧。
这种感情春满在满郁身上没有感受到,母女俩一个比一个独立,彼此给足对方自由的空间。
春满在谢开阳身上,曾经感受到过,后来不能感受了。
可能正因为这样,春满才明白这种感情的可贵。
“我也想你。”春满说,没等这种情绪发酵,她很快转移话题,“送完我从机场回公司,开会迟到了吗?”
“时间刚好。而且总裁都是等底下人都到齐后,要晚出场一会儿,这样显得比较有气势。”赵华致很贴心地说了句玩笑话。
春满弯了弯嘴唇,心情跟着好了不少。
两个人没聊多久,杨凝敲响春满的宿舍门,喊她一块去吃饭,并且认识一下其他志愿者。
春满适才挂断电话,把可能要用到的东西随身装好,一起出了门-
赵昭儿和谢宴迟的婚礼定在春满出国后的一个月后,两家联姻的仪式排场很大,时间虽紧张,但各方人员办事的效率很高,最终呈现效果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赵昭儿怀孕的事,还是被两边的家长辈知道了。赵昭儿自己坦白的。
赵隆琛和邓婕妤夫妇虽然生气,但事已至此,两个人没什么好指责的,只叮嘱如果婚后谢宴迟让她受了委屈,不必过分迁就。
夫妇俩叮嘱完,又想到赵昭儿这个泼辣的个性,想必也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等揣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到了夜深人静,夫妇两人突然回过味来,从得知这俩孩子在恋爱,到商量婚事,这个过程中充满了古怪,他们是不是被赵华致摆了一道。
心中虽有气,但事已至此,两个人再干涉也没用。
谢揾和谢谨央夫妇俩对这件事的态度倒是不强烈,吃惊过后,过问结婚那天的流程安排,交代给新娘的活动不要太累,一些不必要的流程能取消的便取消,多照顾着点儿。
反倒是谢开阳得知后,反应更大些:“结婚是因为这个?谢宴迟你真给谢家长脸。”
谢宴迟窝在沙发里玩联机游戏,听出话里的讽刺,说:“我现在已经成熟很多了,你没发现我都不找春满麻烦了吗?”
“你也知道以前是故意找麻烦。”
谢宴迟自知理亏,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临近婚期,谢宴迟经常不在家,大多时候谢开阳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赵华致倒是知道,他一连几天接到邓婕妤的电话,让他这几天回家住。
“看着你妹一点。”这是邓婕妤的原话。
赵昭儿和夫妇俩的房子相邻,一到晚上就能听见谢宴迟潜入隔壁,两个小孩拌嘴的声音。
赵华致套路了父母一回,自知心虚,碍不住他们的要求回去过一趟,特意到赵昭儿那里看了。
谢宴迟这个纨绔倒不是来当大爷的,虽没有低眉顺眼地迁就赵昭儿,但脾气肉眼可见地收敛了不少。赵昭儿情绪上来了朝他摔东西,谢宴迟就安安静静把东西捡回来摆好。
赵华致在这,说也说不得,帮也帮不上,走之前特意提醒谢宴迟:“你今晚留宿的话去住客房,怀孕前三个月不能同房。”
说这话是没避着赵昭儿,后者抱着猫,跺了下脚,大声喊“哥”,制止道:“客房也不让他住,你们一起走,别打扰我休息。”
赵华致叹气,拍了拍谢宴迟的肩膀,仿佛在无声地说“辛苦他了”,飞快地逃离了他们的家务事。
不知道这两人私下里怎么沟通的,大多时候还是挺和谐的。
邓婕妤瞧着赵昭儿和谢宴迟有商有量的状态,不止一次跟赵华致说:你妹妹真是长大了。
感慨几句,邓婕妤又问起:“婚礼那天,小满回来吗?”
“她不回来。”这是春满走之前和赵华致商量好的事,漂洋过海一来一回太折腾,而且还会给其他人添麻烦,所以她提前备好了给赵昭儿的新婚贺礼,拜托赵华致当天转交给她。
邓婕妤知道赵华致有自己的主意,没说什么,只说了几句对春满在外面工作的担心,让赵华致有空多保持联系,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多帮一下。
很快到了婚礼的日子,到场的宾客纷纷向两家人送上祝福,期间无一例外,都聊到赵华致的婚事。
随着那条财经专访的传播,赵华致已婚的消息在圈子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人际关系分个亲疏远近,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势必影响对这件事的看法。
就比如有人是单纯的祝福,问什么时间办喜酒可都等着呢。
有人祝福之余,给旁人埋下借题发挥的种子:“冷不丁地听说这个消息,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谣传。女孩是哪家的啊,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没来露个面吗?”
有人浇灌种子,抓住了苗头,发问:“是不是有些不懂礼数了?”
赵昭儿正跟同事说话,遥遥地听见,看了眼说这句话的女生。
典型的骄纵千金,家里做新能源的,近几年发展势头猛。赵昭儿跟人打交道,最先考虑的是别人所言所行的原因和目的,眼前这千金不是她哥的追求者,所以不存在因爱生恨故意挑事的可能,虽说圈子里的大小姐少爷聚在一起玩乐,爱讲些八卦,但谁的能讲,谁的不能乱讲还是分得清的。她哥明显属于后者的范畴。
俨然,这位大小姐故意生事,肯定有别的原因。
春满那般的好脾气,不是随便跟人结梁子的人。
想来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赵昭儿听那边关于赵华致这位神秘太太不知礼数的讨论愈演愈烈,赵昭儿跟同事打了声招呼,提着裙摆径自过去。
谁知赵昭儿刚走到一半,胳膊被人拉住。她偏头,看向来人,是谢宴迟。
“别管,她故意在我哥面前刷存在感。”
听谢宴迟如是说,赵昭儿一脸问号,关谢开阳什么事啊。
大概看出赵昭儿的困惑,谢宴迟继续道:“她从高中起就喜欢我哥,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我哥和春满走得近,以为我哥喜欢春满,所以敌意很强。”
赵昭儿眨眨眼,才明白其中的因果联系。她横了谢宴迟一眼,说:“说得就像你没给小满姐找麻烦似的。”
这么一耽搁,那位痴恋谢开阳的千金注意到谢开阳从视野内离开,也停止了言论。
随着赵华致的出现,在场其他人也纷纷暂停了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以免影响赵家对自己的印象。
赵昭儿憋了一口气没机会发泄,最终瞪了谢宴迟一眼,让他别挡道。
相关言论传到赵华致耳中时,是喜宴开始后。
邓婕妤被她的牌搭子贴脸开大:“哪有这样做儿媳妇的,你得给个下马威哦,否则以后没法相处了。”
没用赵华致插话,邓婕妤四两拨千斤地回道:“人家提早跟我解释过了,好相处得很,我儿子挑人的眼光怎么可能差。”
那人又拱了几句火,见没热闹看,便悻悻地离开。
赵华致趁机对邓婕妤说:“小满是想来的,但行程早就定好,你别怪她。”
邓婕妤无语地瞥了儿子一眼,说:“你妈我是那样的恶婆婆吗?小满跟我解释一遍,你还要再来说一遍,她不了解,你还不理解我?”
赵华致以为方才邓婕妤的话只是场面话,听她又说了遍,问:“她什么时候跟你解释的?”
“昨天啊。特意跟我通了视频呢。”提起这件事,邓婕妤露出满意欣慰的神情,“说没能来帮忙很抱歉,又说不能到场见证很遗憾,还嘱咐我国内天气降温,记得保暖,考虑得可周到了。”
赵华致这才知道春满私下里做过这些。
他拿起手机想告诉她不用担心这个,但想了想,又觉得让春满保持自己觉得舒服的方式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