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原书女主(捉虫)
袁玲玲看的这本书中的女主名叫杨溪。
跟许多小说女主一样, 杨溪出身并不好。
她爷爷曾是当老爷的,所以她父亲那一辈小时候还享过福,可后来那段时间贫下中农成为光荣的代表, 他们自然就成了被反对的典型。
杨溪大伯身子不好, 二叔摘核桃瞎了一只眼睛,三叔妻子早亡,四叔家贫抠搜, 而他爸在她年纪还小的时候就不知所踪了。
她这样的开局能走到后来成为海内外知名企业家,就算没有作者在其中的赞扬,袁玲玲都会佩服她。
而沈财生也是栽在了她的手上,如同大多数狗血文,小说里的男人都会对女主趋之若鹜,书中虽然没提沈财生和女主的感情, 但是最后沈财生确实是因为对男主做了不好的事情差点导致社会安全问题才下线的。
小说里面对他这么做的理由讳莫如深, 但以袁玲玲阅书多年的经验来看, 或许跟女主有关,这也是袁玲玲为什么一定要离婚的重要原因之一。
“你认识一个叫杨溪的人吗?”袁玲玲问。
沈财生想了想,摇头否认,“不认识,是什么人?”
袁玲玲微一蹙眉, 难道是还没有认识?
“没谁,不重要。”她随口敷衍。
沈财生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袁玲玲不说,他也不打算多问, 她想说的时候会再说。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袁玲玲奇怪的态度变化。
前脚两人才刚提了离婚, 后脚就要睡在一起,这算个什么事儿?
还有她这明明担心却又装不在乎的样子, 委实有点好笑,若真是敌人潜入内部,那这敌人未免太看不起他了。
袁玲玲本来就时刻注意着沈财生,对方看她的眼神毫不遮掩,很难让她不察觉。
她强装镇定,泡了脚,又磨磨蹭蹭好一阵,而后趁着沈财生去洗漱的功夫才迅速溜进了炕上靠里的位置。
夜深了,万籁俱寂,月光隐在云层里,附近漆黑一片,几乎看不清院中人的影子。
沈财生提了水桶,在院中角落迅速冲了个澡,冷风吹过,他整个人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忍不住去猜袁玲玲想跟自己说什么。
相处两天下来,他对袁玲玲的想法居然没有半点头绪,她看似没心没肺的,但能看出来她心里有着事儿。
然而等他有些忐忑地回到屋内,屋内除了一盏昏黄的灯光便是炕上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沈财生叉着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他不禁莞尔,这女人心是真大,亏得他刚才还以为袁玲玲担心他半夜到这屋子来会有什么想法。
咔哒。
沈财生拉灭墙边的电灯线,屋子里一下就暗了下来。
“呜……”
床上袁玲玲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还是突然熄灯让她不适,她翻来覆去好半晌没睡安稳。
沈财生皱了皱眉,越走近越能感觉到袁玲玲的不安,随即只见她跟一只蚕蛹似的慢慢缩进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屋内重归安静。
沈财生上前想要帮她轻轻把被子掀开些,担心她憋坏了,谁知对方把被子拽得死紧,根本就扯不开。
他不敢用太大劲儿,蹑手蹑脚,折腾好半会儿,整个人几乎就跪在袁玲玲身侧,却还是没能让她从被子里钻出来。
蒙着被子睡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天跟她提一提就是了,沈财生想,都要离婚了,他可真是操不完的心。
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袁玲玲突然自己将被子一掀,猛地睁眼,和沈财生视线对上,她动作比脑子还快,推了面前的人一把随即整个人往后缩去,砰的一声。
“小心!”
“嘶……你干什么?”
五分钟后,袁玲玲裹着军大衣,接过了沈财生递过来的热水。
她伸手摸了摸头上刚刚撞到的地方,哀怨地看了面前男人一眼。
搞什么啊?
“那个我……”沈财生很是尴尬,刚才那架势,如果他是袁玲玲可能也不会相信自己是去帮她掀被子的。
“你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吗?”解释不清沈财生索性就不解释了,他尽量严肃,让自己看起来能正经一点。
然而他这陡然要审讯的模样吓得袁玲玲睡意去了八九分。
是啊,袁玲玲想自己真是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居然敢用刚才那态度对大反派,既是反派了做什么不正常?
可他刚刚……也太变态了吧。
袁玲玲露出自以为端庄的笑容,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明天说也可以的,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儿?”
说完她自己咬了自己舌头,嘴也比脑子快。
“……我就是想说圆圆的事儿,小孩子的事就没有小事,那天他来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的。”
袁玲玲思考了许久,不管沈财生会不会去改变,该说的她就不应该藏着掖着,以免让之后的自己后悔,不过她倒是可以注意自己的说法。
“那天他跟我说他看到了猴子中刀的经过。”
袁玲玲时刻注意着沈财生的神色,发现对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就知道对方果然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这种事情对于孩子的成长是有很大影响的,我说这些可能有点多管闲事了,但孩子现在还小,思想还没定型,如果能够接受一些正确的思想教育这对他的未来肯定是有好处的……”
见沈财生一直沉默,袁玲玲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她不确定沈财生是不是不乐意听。
“你继续说。”
沈财生表面淡然,实则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对袁玲玲真是刮目相看。
只有真正淋过雨的人才知道伞有多重要。
若是从前有人能这样为他打算……
沈财生不敢去奢望。
他只觉得此刻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袁玲玲的面目显得极为柔和。
同结婚前看到的软弱的她一点也不一样,同结婚之初咄咄逼人的她也不一样。
“还有像谢叔他们的事儿让孩子知道了他能判断对错吗,他只会觉得他们都这样,我们怎么不能这样呢?”
“咳。”沈财生轻咳一声,袁玲玲才恍然反应过来这话颇为怪异。
“我不是说……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你想想吧。”袁玲玲有点受不了沈财生目不转睛打量的眼神,“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街道开证明呢。”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沈财生望着她的背影,嘴唇拉成一条直线,眼帘也垂下去,一种滋生于内心深处的情绪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对了!”
袁玲玲去而复返,“一会儿能不关灯吗?这样方便随时照看圆圆。”
她刚才说话时就发现了,沈财生很关心圆圆,所以拿孩子当借口应该没问题。
果然,就听沈财生轻轻嗯了一声。
看他没再说话的意思,袁玲玲说:“我去睡啦。”
然后一个闪身半个身子就缩了回去。
沈财生无奈地牵了牵唇,这姑娘怎么跟寻常人不一样呢?
虽说这周围很少有听人离婚的,但要离婚的话怎么也得想想后续吧,从前巴不得自己所有钱都给她,如今不仅不主动要了还把钱往他这儿推。
沈财生坐了许久没想通,起身打开了堂屋门。
屋内袁玲玲也没睡,经过刚才那么一遭,让她的瞌睡早醒了,她先前都准备好一夜难眠了,谁能想到他会没等沈财生回来就睡着了呢?
袁玲玲一阵后怕,生怕自己醒来就被关到小黑屋了,越想越怕,然后她就彻底睡不着了。
想起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她好像推了沈财生吧,她是怎么敢的?
不过……手感倒是不错。
袁玲玲猛地又把自己蒙进被子里捂得紧紧的,直到快要无法呼吸才从被子里钻出来。
她大口大口呼着气,就听堂屋传来开门的声音。
沈财生走了?
沈财生出了家门一路小心往南行去,而后从南门车站旁的小巷子七拐八拐绕到一座院子前,他退后两步,借助院前的一棵树,三两下越下围墙咚的一声跳了下去。
他往里走两步,堂屋门自己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戴着狗皮帽子的青年男人,男人姓游,爱吃油条,大家都喊他老游,但他年纪并不大,只比沈财生长两岁。
老游打着哆嗦让开半个身子,问:“大半夜的,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审得怎么样了?”沈财生轻车熟路地找了个杯子倒了水,也不管杯中茶水冷热与否,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男人摇头,“毫无进展。”说完,他叹息一声,坐在了沈财生身侧的条凳上,“不过他昨晚去的那地方应该是他家,那家人姓杨,家中有五个男人,其中最小那个早年得罪了村里的人,跑了,应该就是他了,他还有一个女儿。”
“查了吗?”
那地方沈财生也是知道的,城西那片历来都很穷,农民更是如此,当初原本是要在那边建厂子,但后面好像是因为住在那一片的人都不愿意搬迁,所以厂子没能建得起来,为此还闹了好一阵。
“还没来得及。”老游道。
就连虎子杨的身份都是刚查出来,哪有时间?
沈财生蹙了蹙眉,“赶紧查一查。”
既然从他身上问不出来,说不定换个角度会有收获。
“成,您今儿个来我这儿就是为了问这个?”老游问他,一脸戏谑。
沈财生又倒了一杯开水,不开口。
“让我猜猜,你这是被媳妇儿撵出来了吧,麻辣猪蹄她不满意?”
“你特么话可真多,走!”沈财生起身要往门外走。
“去哪儿啊?”
“查人!”
“靠!不是,这么晚了……”-
沈财生走后袁玲玲感觉自己更睡不着了。
她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刚刚难道是她的错觉,她不想去赌,万一沈财生突然又进来怎么办?
好在明天就离婚了,离婚后她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睡觉,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不对!
袁玲玲蹭地坐起身来,不对,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个房子是沈财生的,离了婚自己就得搬出去,她现在连火车站大门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开,难道就要带着五百块钱流浪漂泊了吗?
人都说一孕傻三年,果然诚不欺我。
她要杀了沈财生!
不行,她得再跟沈财生谈谈,可是外面也太冷了,谁知道对方去哪儿了。
袁玲玲帮小孩儿又把被子裹紧了些,她赶紧躺了下去,天大地大,再大的事儿明天睡醒再说吧。
然而等她闭上眼,又想起沈财生大晚上地跑出去了她就头疼,搞得好像她欺负他,搞得她好像是鸠占鹊巢一样。
她在心里把沈财生翻来覆去地骂,骂到对方在她心中无言以对才作罢。
而此时被她念叨着的沈财生正和一个半边脸肿得老高的小姑娘对峙着。
都这个年代了,在京市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人只用油灯,油灯的火随着门缝漏进来的风晃晃悠悠,沈财生看着面前的人面无表情。
一直等到小姑娘的大哭变成了抽泣,他才再次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是谁把你捆在这儿的?”沈财生第三次问出这两个问题。
“是我爸把我捆起来的,我……我叫杨小溪。”
杨小溪?
“你说你叫什么?”沈财生再次开口。
旁边老游看了他一眼,继续盯着那小姑娘。
“我叫杨小溪。”这次她说得清楚多了。
沈财生心思急转,面上没再显出什么奇怪的情绪,又问:“那你认识一个叫冯娘的人吗?”
“你认识我妈妈?”杨小溪终于肯抬起头来看他,一双眸子水汪汪地望着沈财生。
沈财生却无动于衷,“你妈妈很会做豆腐?听闻她素来有豆腐西施的美名?”
“没有没有……”杨小溪像是被他吓到似的,她又垂下头去,“是他们胡说的。”
那种名声在崇尚艰苦朴素的年代确实算不上什么美名,她这反应倒还正常。
“你妈呢?”
沈财生问题一出口,杨小溪皱了皱眉,开口语气也不怎么好了,“她不在了。”她说。
沈财生坐在她的对面一直没接话,把一旁的老游都给看着急了,他刚想说话,八仙桌下的腿却被沈财生踢了一脚,他顿时闭了嘴,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沈财生二人还没说话,杨小溪终于忍不住了,她问:“你们还有事吗?”
“你,会做豆腐吗?”沈财生微微放松了坐得笔直的身子,像跟朋友聊天似的,姿态有些懒散。
杨小溪嗯了一声,随即又谦虚道:“没有我妈做得好。”
“能帮我们做豆腐吗?”沈财生又问。
杨小溪像是觉得他在说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却是不回答。
“怎么,不可以?”
沈财生吓人早已经有自己的一套,他说:“你可以不急着回答我,可以去啤酒厂打听打听沈财生,再来找我。”
见杨小溪还不开口,他冷她一眼,“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杨小溪又哭起来了,那眼泪跟流不完似的。
“哭什么?”沈财生一拍桌子,突然发难,“我打你了吗?”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对方哭得更凶了。
“行了行了,老子最烦女人哭!”沈财生起身准备离开,嘴上忍不住吐槽,“知道的你是被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请你做豆腐不给你钱呢。””今晚我们来找过冯娘的事儿别说出去。只要你能帮我把事儿办好了,你想怎么收拾你爸,我帮你。”
老游见沈财生要离开,他看了杨小溪一眼,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扔桌上,“去买点药擦擦。”说完赶紧跟在沈财生的背后出了屋子。
刚踏出院门,一阵风吹来,差点把老游的三魂七魄都给吹走了,他打个哆嗦再一看沈财生已经走到大路上了。
“等等我,你赶着干嘛去呢,你等等我。”追到沈财生时,老游都快冻成二傻子了。
“靠,这尼玛都要立春了怎么还这么冷!”
沈财生跟他像是处在两个世界,走在风里就像长在风里似的,那风吹自己不吹他?
“你信她说的话吗?”沈财生不说话,老游只能说两句他愿意听的。
“问你话呢,你在家也是这么对你媳妇的?难怪会被赶出来,这不是活该吗?”
他说完,沈财生拎着他转了一百八十度,他正开口,仿佛迎风吃了一嘴巴的冰碴子,这时才听见沈财生的声音。
“能回去再说不?都快冻死了,还在这儿叽里呱啦的。”
也不知道今晚这天儿是怎么的,来时还好好的,转了一圈冻得人骨头生疼,两人一路返回,躲到炕上这才舒服了不少。
“靠,去一趟啥事儿没查到,人差点没了。”老游裹在被子里,忍不住冲沈财生撒怨气。
他这个人调查人有一手,但是他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从来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沈财生平常做任务面对敌人的时候就是个疯子,没想到他对自己也这么狠,可一看对方这样子,老游诧异道:“是有收获?”
他当然知道沈财生所说的什么做豆腐不过是借口,他们非得找这么一个大冷天的晚上去找人做豆腐吗,这不是搞笑吗?
“她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啊?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冯娘不是他妈?”老游脱口而出。
沈财生斜睨他,这是被冻傻了吧。
“她家有情况,到时候再让人盯着点。”他一时间也说不明白,感觉这种事儿,得靠自己去琢磨。
今天他们两人过去时本来是打算暗中打探的,没想到刚一过去就发现刚才那女人被绑着放在了厨房里,而且还鼻青脸肿的。
这种情况他们两人本是不该现身,可偏偏今晚的天气极为异常,要是他们两人不救人,那姑娘会被冻死也不一定,好像老天都让他们救人似的。
其实她说的话倒是没有什么破绽,哭得也挺楚楚可怜,可恰恰是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沈财生对她产生了怀疑。
老游虽然觉得根本没什么问题,但严格意义上来说沈财生是他的领导,他自己也从不会质疑沈财生的决定,这人邪门的很,在执行任务时就没怎么犯过错,“行,这事儿交给我。”
沈财生嗤笑着斜了他一眼,起身把被子掀到了一边,“别看到个姑娘就往上凑,钱烧得慌可以给我。”
“五块钱而已,小爷出得起,你干嘛去啊?”老游看他鞋子都穿上了,这是要走?
沈财生起身把衣裳拢紧了些,看似随意道:“回家去。”
“外边儿那么冷,你回家再把凉气带给你媳妇了,家里不是还有个小崽子呢嘛。”老游跟他也就是平日里说话损些,但是碰上该关心的时候也不含糊。
袁玲玲和沈财生的事儿,他一直是放在心上的,只希望两口子能好好过下去,开始虽然有那么点膈应人,但就像老大说的,都已经结婚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沈财生也领他的情,可又不想多解释,“我知道,你睡吧。”他说。
都多少年的兄弟了,这事儿不想瞒,他也瞒不住。
“我要回去,明天得去离个婚。”
第十八章:“哑巴”
堂屋门传来响声, 袁玲玲便醒了。
她脑子昏昏沉沉感觉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重。
然而,等了半天没等到沈财生进屋,她心里顿觉怪异。
“沈财生。”她喊了一声才觉自己声音都哑了, 她好像也着凉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意识到自己可能也生病了,她就感觉自己头晕眼花、口舌干燥,现在只想喝口热水。
还好她一向有晚上在房间准备热水的习惯, 慢慢悠悠地撑起身子,更觉头晕目眩,仿佛整个房间都在转悠。
而隔壁的沈财生此时还一无所知。
他到底是把老游的话放在了心上,回家之后便想着祛一下身上的寒气再进屋看看孩子,今晚他还是打算睡在客房,既然以后都不做夫妻了, 那牵扯自然是越少越好。
沈财生从角落的箱子里翻出一床从前已经睡紧了的被子出来, 天气寒凉, 那被子如同铁块儿一般摸起来硬邦邦的,不过沈财生毫不在意。
做任务时什么艰苦环境没碰到过,风餐露宿那是常有的事儿。
谁知他方才把被子铺好,就听见隔壁传来砰的一声响。
几乎是本能的,沈财生手中东西一扔, 仿佛瞬移般冲到了主卧。
“怎么了?”
他话说出口才看到袁玲玲右手拿着杯子,左手拿着一只已经碎掉的暖水壶的壳子, 傻愣愣地望着地上已经破碎的内胆。
见他来了,袁玲玲才抬头委屈巴巴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说眼睛还红了。
沈财生大跨步走过去, 他身上还穿着刚才那件军大衣, 大衣被风雪滚过一遭,还没靠近, 袁玲玲已经真切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凉意。
服软几乎是本能,袁玲玲叹息着小声开口,“有点疼。”
沈财生嗯了一声,把暖水瓶的壳子接下来丢到一边,而后把她摁到床上坐下,蹲下身来直接帮她拿掉了踏在脚上的鞋子。
袁玲玲下意识往后一缩,却被沈财生捉住了脚腕。
“别动。”
如今这年代根本没有毛拖鞋,是以刚才袁玲玲踏着的不过是一双老式布鞋,白日里她还会多套几层袜子保暖,偏偏今晚泡脚太舒服,她就直接上了炕。
方才被烫的时候她脚上只有薄薄一层布,这会儿鞋子拿开,脚背已经红了一片,袁玲玲也后知后觉感觉疼。
“你先别动,等我一下。”
沈财生起身时突然伸手在袁玲玲的头顶揉了两下,然后转身出去了。
袁玲玲吸了吸鼻子一时间忘了痛。
姿势有点过于亲昵了吧。
而且沈财生摸她头的时候很像在撸猫诶。
怎么这样?
袁玲玲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胸口,心在扑通扑通地跳,暖手瓶自己爆炸也太可怕了吧,魂儿都要给她吓没了。
她自己东想西想,只感觉没一会儿沈财生就回来了,对方手中还拿着一块纱布,里面包着什么球状的东西,湿哒哒的,还在往地上滴水。
沈财生蹲到袁玲玲的身前,一手直接握住了她的脚掌,袁玲玲想退,轻松就被对方抓住,他仰头看了她一眼。
袁玲玲这会儿脑子有点糊涂看起来呆呆的,沈财生出言提醒她,“别动,一会儿留疤就不好看了。”
袁玲玲点点头,不敢再乱动,但她脚心痒痒的,心也跟着痒痒的。
她从来没有以这个角度看过沈财生,沈财生的头顶居然有两个旋儿,但他发丝软,头发微长,稍稍遮了些,平常从背后根本看不出来。
明明是个冷面反派,却顶了这么个可爱的头顶。
袁玲玲蠢蠢欲动,想要伸手去摸,却感觉脚背一阵刺痛。
“嘶……”她要缩脚,沈财生再次抓住。
“很疼吗?”他问。
袁玲玲眼睫闪了闪,“有点。”
“忍一下,降降温,天亮了去医院看看。”沈财生学过一些急救知识,她这烫伤不算太严重。
“阿嚏!嗯。”袁玲玲应得瓮声瓮气的。
沈财生动作一顿,起身在柜子里找了找,翻出一条围巾出来,二话不说跟裹毛线团似的把袁玲玲裹了个严实。
“再等一下,一会儿就好。”沈财生继续动作,也不看袁玲玲,仿佛帮她的脚降温是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脑子里闪过这个想法,袁玲玲脸都跟着烧了起来。
然而看似认真动作的沈财生此刻心情也同样不平静。
为着刚才那刻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心思。
还好他克制力够强。
明知道这女人当初和自己结婚就是看上了自己没有长辈拘着还有自己的钱。
钱?
他突然抬头,正好和满脸红通通的袁玲玲视线相撞。
“怎……怎么了?”
袁玲玲话音刚落,沈财生的手已经抬到了她面前,她下意识躲开,对方的手就停在了空中。
只片刻,沈财生收回手去,一句话也没说。
袁玲玲莫名其妙。
不说话一律按不高兴处理。
他自己动手动脚不成他还生气了?
两人无言,四周安静得紧,刚才内胆爆炸声那么响,小孩居然都没反应,还睡得那么香,估计是退烧药的作用。
袁玲玲非常羡慕,她巴不得自己刚才就没醒来过,要不然哪来那么多事儿?
脑子一直晕晕的,要不是脚上时而冰凉时而刺痛,她估计就要睡过去了。
在她马上就要意识不清的时候沈财生终于松开她的脚站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就像是一座山,把袁玲玲面前的光亮挡了个严实,吓得她一个激灵,清醒不少。
好在沈财生很快就走开了,袁玲玲看了看自己的脚,还是红通通的一片,完全看不出有半点好转。
“你别碰到它,明天我们去医院看一下。”沈财生像是累了,声音懒懒的。
他拿了一支水银温度计,递给袁玲玲。
啥家庭啊,这年代家里居然有这东西,袁玲玲很是惊奇。
“愣着干什么,赶紧测一下。”沈财生催促。
袁玲玲连忙接过,下意识要扯开衣领,又按了回去,抬头看向沈财生,沈财生立马转了身去,磕磕巴巴道:“我……我把地上收拾一下。”
刚才莫名而来的糟糕情绪陡然就消失了,袁玲玲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很低但还是被走到门口的沈财生听到了,他微一顿就匆匆往外走去。
袁玲玲笑着把温度计夹在腋下,冰得她缩成了一团,突然,她想起刚才沈财生的动作,原来她不是想要对自己动手动脚,而是要探她额头的温度。
那她岂不是误会沈财生了?
堂屋外的沈财生拿起扫把也想起刚才袁玲玲避让的动作,他直接坐在了旁边的石磨上,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他怎么会想要去问袁玲玲为什么要嫁给自己。
两人从前根本一点也不熟,她总不能是因为对自己有什么想法才会嫁给自己。
从前即便她愿意凑到他跟前来也都是有目的的,一定是她转变太大,他才会胡思乱想。
一定是如此。
沈财生拎起扫把,进屋就见袁玲玲一直盯着自己。
他只作不知,专心地把地上的碎片扫干净了,“先别走这儿,当心滑。”
沈财生说完就出去了,根本不给袁玲玲回应的机会。
袁玲玲本想着他只要看自己一眼,自己就道个歉,她都不跟他说话,这让她怎么开口?
不过开口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温度测好,袁玲玲看了一眼,三十七度八,还真有点烧。
“你看得懂吗?”沈财生见她看得认真,问了一句。
袁玲玲立马摇头,又点了点头,“这不是有数字吗?”认数字她还是应该认得出来的。
沈财生嗯了一声,皱眉道:“有点烧,有没有不舒服?如果很不舒服我现在帮你去拿点药。”
“不用,小问题,我捂一捂就好了。”袁玲玲说着趁势往炕上去,“对了,刚才不好意思啊,你是想帮我试额头的温度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太习惯跟人肢体接触。”
闻言沈财生看了她一眼,那眼中的情绪让袁玲玲完全看不透。
半晌,沈财生微微牵唇,似笑非笑,道:“是吗?还真是看不出来。”
袁玲玲:“……”
她就多余说这么多,人还不能犯错了?
知错就改不行吗?
懒得理他,袁玲玲躺炕上,翻了个身,给沈财生留下一个背影。
她本以为今晚折腾这么一晚上估计是睡不着了,没想到一躺下便觉得头有千斤重,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又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袁玲玲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已经不烫了,那种头晕恶心的感觉也没了,她慢慢坐起身子来。
沈财生不在屋里,就连圆圆也不在。
肚子咕噜咕噜响了两声,她不情不愿地穿上衣裳,缩着脖子出了屋,刚走到堂屋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好像是煎饼的味道。
桌上没有吃的,倒是摆了一张小纸条,袁玲玲拿起来一看,是沈财生的字,笔迹流畅、力透纸背,写得还挺好。
纸上就短短的两行字,很符合他的“哑巴”气质。
“有点事儿出去了,锅里热了早饭,记得吃。很快回来。”最后还有一个署名。
“谁管你什么时候回来?”袁玲玲嘟囔着把纸折好放进了自己兜里。
在这一点上她和原身倒是有同样的癖好,都喜欢收藏这种小纸条。
沈财生做饭是真一绝,而且他似乎各种口味都能做,今天做的是加了点葱花的鸡蛋煎饼,配上小米粥。
这顿早饭不输她从前在公司楼下买的早饭。
袁玲玲把早饭端到堂屋,坐在凳子上一口蛋饼一口粥,顺便欣赏院子里纷纷扬扬飘下的小雪花。
如果能每日过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
就在袁玲玲为沈财生的厨艺惊叹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袁玲玲问道。
门外的人沉默了一会儿。
袁玲玲走出堂屋,听到略有些青涩的女声传来,“请问沈财生在吗?”
第十九章:急
袁玲玲还没见到院子外的人, 已经能听出来对方是个讨喜的小姑娘,声音糯糯的,真好听。
只是她在记忆中搜寻了一圈, 并没有搜寻到这么一号人。
对方是来找沈财生的, 说不定她不认识。
袁玲玲在心中吹了个口哨,看来这沈财生还真是艳福不浅,她有些愤愤地想。
若是旁人, 袁玲玲也就不给对方开门了,可听到对方的声音,她就忍不住出去瞧上一眼。
反正也只是看看,大不了拒之门外就好了。
院子里的雪不知什么时候被沈财生扫得干干净净,只有靠边缘的地方留了一些,像是描了白线, 也不知他留着是干嘛用的。
院门依旧是从里面锁着的, 袁玲玲都能想得出来沈财生是如何把圆圆带出去之后又进来锁门而后翻墙出去的。
她笑笑拉开房门, 看到门外的人时她吓了一大跳。
来人确实是一个小姑娘没错,但是这小姑娘看着像是从难民窟里逃出来的。
洗得发白的满身补丁的单薄棉衣,凌乱的头发,粗糙的皮肤,而且整个人还鼻青脸肿的。
看到她这样子, 袁玲玲忍不住放缓了语气,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袁玲玲不愿意往坏处去想, 可看她这样子,她脑子里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的情况。
这跟沈财生没关系吧?
小姑娘手中拿着一个包袱, 她把包袱紧了紧, 说:“我找沈财生,沈财生是住这儿吗?”
袁玲玲点点头, 看她也不像是个坏人,大冷的天,袁玲玲也不能让她在外面吹风,想了想,说道:“他刚出去了,进来再说吧。”
袁玲玲担心她不怀好意,她似乎也有点防备袁玲玲,犹豫着不敢进。
“怎么称呼你?”袁玲玲也不强求,问道。
“我叫杨小溪。”
“你说你叫什么?”袁玲玲原是有些懒洋洋地站着,听到她开口,下意识地追问。
杨小溪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她,可在与袁玲玲眼神对上的时候她又微微撇开了些,“杨小溪,你认识我?”
袁玲玲摇头,“不认识,听错了。”
她打量了一下面前这姑娘,没想到她就是书中女主,但细一想书中对她儿时情况的描写跟现在自己看到的也差不多。
看到女主,袁玲玲倒是不觉得奇怪,她不出现那才奇怪。
只是,沈财生昨天不还说不认识她吗,今天人就找上门来了。
虽然他也没有要和自己说实话的义务,可一而再再而三地知道他说假话还是让袁玲玲心中不得劲,她还是早点离婚离开沈财生才好。
“不进去吗?”袁玲玲又问了她一遍,她要不进去,那自己可就不管她了。
这回她的语气比之方才冷淡了不少,杨小溪抱着包袱防备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袁玲玲无所谓正要进屋,却听到沈财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怎么来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棉大衣,整个人显得高大而又冷冽,手中却拎着一大堆菜,打眼一瞧,有鱼有肉还有这时节少有的蔬菜。
视线落在袁玲玲身上时,他微微拧了眉头说道:“快先进去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袁玲玲对他的态度感觉到莫名其妙,没事儿冲他甩什么脸,她还没生气呢。
她转身往里走,那生气的态度实在太明显,想不让沈财生发现都不可能。
沈财生有点困惑,他不过是见外边冷,怕她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又涨而已,她怎么是那副表情,难道是这人跟他说了什么?
思及此,他看杨小溪的表情就不那么友善了。
“你怎么来这儿了,我不是给你留了地址吗?”
沈财生并不喜欢把一些跟工作相关的事情带到家里来,尤其是现在袁玲玲还身子不大好,他不希望有人打扰她。
“我……我打听到这儿就过来了。”杨小溪弱弱说。
看她那样子在门口站着已经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沈财生有些无语道:“进来再说吧。”
既然来都来了,现在把人弄走反显得他心虚。
恰巧有她在这儿,正好可以暂时不去街道办事处吧。
沈财生想,至少等袁玲玲的身体好一些再说。
不过沈财生对这杨小溪也并没有什么好感就是了,一个满嘴谎话的女人而已,他倒是没想到对方会真的找上门来,而且来这么早。
袁玲玲自己回了堂屋,见两人还在门口交谈,她心中冷哼。
沈财生这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难不成他那天没听明白自己的问题?还是说他太直男了想不清楚杨溪和杨小溪之间的联系?
还当大反派呢?
袁玲玲狠狠咬了一口煎蛋饼,饼都不香了。
不过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杨溪以前叫杨小溪,但这样改名字的情况也没什么稀奇的。
“我请你来主要是想开一个豆腐店。”沈财生说着话把杨小溪领进了堂屋。
豆腐店?
如果袁玲玲记得没有错的话,书中女主就是以开豆腐店发家的呀,这下她的身份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书中女主以豆腐西施为噱头,迅速在这八零年代站稳脚跟,紧接着跟上时代步伐一路腾飞。
原来最开始支持她卖豆腐的人就是沈财生?
两人到最后到底是怎么闹掰的,难道真是因爱生恨吗?
就目前来看,袁玲玲其实真没觉得沈财生是个多坏的人,难道看着这么一高冷禁欲男其实是个恋爱脑?
“一会儿你就做点给我们尝尝吧。”沈财生感受到了袁玲玲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虽觉得有些奇怪,倒还有些乐在其中,莫名就来了一句,“你做出来的豆腐若是能让我和我媳妇满意了,我们再谈后续的事情。”
袁玲玲听到他的话挑了一下眉,这人是不是忘了,他们马上就要离婚了。
原本袁玲玲多少对离婚有那么一点……不能说是不舍,就是不想轻易地改变尚算舒适的现状。
但原书女主的出现坚定了她一定要离开的想法。
“一会儿肯定不行,做豆腐得提前泡豆子的。”杨小溪像是没察觉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劲,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显得很是乖巧。
沈财生道:“那就一会儿泡豆子,你先把东西放这屋子,我一会儿给你找个住处。”
活像古代那些纨绔养外室,袁玲玲在心中吐槽。
她视线忍不住去瞥杨小溪,发现她几次瞄向自己手中的食物。
“吃过早饭了吗?”她问,“要不要吃点,锅里还有一些。”
沈财生把人领进来也不知道招待一下,这怎么可能获得女主的青睐?
再一个不小心把女主给得罪了,最后又没什么好下场。
想到这儿袁玲玲就一阵烦闷,“你赶紧去给人端来啊,愣着做什么?”
大概感觉自己已经试探到了对方的底线,又或者是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已经要离开这地方,袁玲玲说话也没那么客气了。
“不用不用。”这时候杨小溪仿佛也发现了两人之间有些古怪的气氛,她脸色涨得微红,摆手拒绝。
沈财生突然被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发现今天的袁玲玲一直都怪怪的,可是他完全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这样。
他可算是明白了老游说的话。
女人啊,有时候莫名其妙就会生气,反正你也不懂,你就哄着顺着那准没问题。
沈财生从前是不信他的话的,一个连媳妇都找不到的人来教他?
可现在他感觉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是以他没太在意杨小溪的客套,起身往厨房去了。
只是他终究不是老游,得罪了人他就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人,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头绪。
他一走,袁玲玲的表情更淡了些,俨然一副生人勿扰的架势,杨小溪也是个看得懂脸色的,乖乖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袁玲玲没了胃口,将咬了一半的煎饼放回碗里也没再喝粥。
沈财生很快就回来了,他把粥和煎饼递给杨小溪,粥上还有点酱菜。
袁玲玲皱眉,自己怎么没有?
“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沈财生视线在她面前吃剩的饭菜上扫了一眼,抿了抿唇。
这小动作袁玲玲并没有发现,她现在胃里堵得慌,反正是怎么也吃不下了。
两人进屋,像是要说什么对杨小溪不利的话似的,就连沈财生也有这猜测。
他早就想好要把杨小溪送走了,肯定不能让她在这里打扰袁玲玲,最主要的是她怕杨小溪此人有危险。
然而袁玲玲根本没提她,而是问道:“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去街道办事处?”
沈财生:“……你,很急吗?”
袁玲玲无言,是她急吗?明明是他,把人都给塞家里了。
急点好,急点以后就没这些糟心事儿了。
但是她开口总不能这么说,便道:“反正是要去的,拖拖拉拉也没什么意思,不过……”
袁玲玲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说道:“不过我可能还要在这里借住几天,等月底我就搬走,行吗?”
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沈财生一口气憋在心口。
“行,你打算搬哪儿去?”如果没地方去,再多住几天也没什么关系。
袁玲玲本想直接告诉他自己想南下,但突然想到书中情节,万一他以为自己和谢广连还有什么牵扯,到时候还是走剧情了就不好了。
“我打算离开京市。”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在敷衍,袁玲玲特地多解释了两句,“你也知道我家里都是些什么人,我不想再被他们吸血了。”
“离开京市?那……”
那谢广安呢?
看着袁玲玲疑惑的表情,沈财生到嘴边的话变了。
“一个人吗?”他问。
第二十章:托
袁玲玲靠在书桌边上, 玩着指甲,余光瞥见沈财生扯了一张纸提笔写了什么,她没偷看, 转头想了想没瞒着他, 说出了原身一直以来的愿望。
“嗯,一个人,早想换个环境了。”
沈财生心中微动, “既然你是一个人,那要不……”
“沈财生!”
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袁玲玲听着有些陌生,疑惑地看向沈财生。
沈财生咬咬牙,到底没把刚才的话说完。
两人一同出去,来人正是老游。
“沈财生, 院门怎么没关?”他走进堂屋就看到了坐在桌前吃饭的杨小溪, 问, “你怎么在这儿?”
“她找错地方了。”沈财生说,“找我有什么事儿?”
老游打量了杨小溪两眼,随即看向走在沈财生背后的袁玲玲,两只眼睛都亮了。
“这就是弟妹吧,早听说弟妹长相出众, 跟仙女儿似的,今天一见果然如此啊, 弟妹还有妹子吗,给我也介绍一个啊。”
老游说话略微浮夸, 让人听着就有一种不靠谱的感觉, 不过他大大方方的,袁玲玲倒也没觉得讨厌。
看着他的模样, 袁玲玲就想起了书中另一个关键人物。
“这位是……”
袁玲玲看向沈财生。
果然,就听他道:“这是老游,他找我有点事情,你先休息,有事儿咱们晚点再说,行吗?”
老游是书中提到过的一个还比较重要的人物,虽然他从始至终连完整名字都没有一个,但他陪着沈财生做了不少的任务,后来却在一次行动中牺牲了,对沈财生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现在有外人在,沈财生的要求并不过分,袁玲玲自然也不好拒绝,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匆匆忙忙走了,只是走时那老游眼神古怪地看了袁玲玲好几眼。
“看什么看,仔细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两人一边急匆匆往外走,沈财生一边警告老游。
他身高腿长的,动作又快,老游用尽全力方才能追得上他,但这会儿老游也不嫌他不等自己了,笑得乐不可支。
“行了,反正弟妹现在也看不见了,走慢点。”
他说完,沈财生走得更快了。
老游不嫌丢人匆匆追了上去,“我说你,停下了,没人追着你去离婚。”
他简直快要笑死了,这可是沈财生啊。
谁能想得到呢,战场上的冷面阎罗,这会儿为了不离婚,能干这么不要脸的事儿。
“你说我要是把你来找我去给你当托的事跟兄弟们说一说,你以后的形象会成什么样啊?”
以前老游就知道沈财生媳妇长得好看,但这次见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漂亮,而且看着性子也挺好的。
要他说,要么从前就不受那威胁,要么干脆就好好过日子。
他拿眼睛去斜沈财生,这人莫不是身体有毛病,有那样一个媳妇在家里,他从来也不回去过夜。
现在好了,他愿意回去了,媳妇要跑了,这可真是报应啊。
“估计你不用说了,她是铁了心要和我离婚了。”
闻言老游也正了神色,“不是吧?你干了啥对不起她的事儿?”
结了婚就是一家子,谁动不动提离婚的?
而且那姑娘虽然生得貌美,但嫁了沈财生,再出去就成了二婚,还能找到比沈财生更好的?
“我哪知道?”沈财生心里虽然有点烦,但一想起对方不是因为谢广安要离婚,他心里也没那么担心了。
“要我说啊……”
“你别说。”沈财生打断他,尽出些馊主意,此事自己得好好琢磨琢磨,“还是先说说虎子杨吧。”
杨小溪如今去了他家对他们来说也不算全无好处,至少他们今晚夜探杨家会顺利很多。
不过还有一件令沈财生疑惑的事情,袁玲玲是怎么认识杨小溪的?
看她对杨小溪的态度不像是认识的,可那天她确实问过自己,且欲言又止,颇有些奇怪。
还是说只是自己多想了?
杨溪,杨小溪,有联系吗?
“那狗日的嘴硬得很,我们还在想办法。”-
袁玲玲看着面前抢着洗碗刷锅的小姑娘,忍不住就想把她和自己在书中看到的那个女主角联系在一起。
其实书中对她的大部分描述都是好的,但她的一些处事方法袁玲玲却没办法认同。
可如今沈财生把她交给自己了,那自己总不能什么都不管。
“你今天要做豆腐吗,还是先歇一歇?”等她都收拾好,袁玲玲才开口跟她说话。
杨小溪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问道:“今天做可以吗?”
“当然。”袁玲玲帮她把豆子找出来,又给她介绍了一些家里的东西,就跟做工作交接似的,“还需要什么跟我说就是了。”
“就这些就够了。”杨小溪扣在一起的手指发白,也不知道她在紧张些什么。
原本袁玲玲就长得比较清瘦,而面前的杨小溪比她还要瘦些,但她一双手却微微肿起,手指上还有清晰可见的冻疮的痕迹。
袁玲玲没太多说,让杨小溪自己在厨房忙活,她回了房间,把热水袋找出来,想了想又塞回了床边的柜子里,转而拿出从前的玻璃瓶装了热水套上袋子重新回到厨房。
此刻杨小溪已经泡好了黄豆正坐在灶门前发呆。
见她来了,杨小溪蹭地从小凳子上坐起身来。
“拿着。”袁玲玲把东西递给她。
杨小溪愣了愣把东西接过,还没开口,外面传来说话声。
“姐,你在哪儿啊,姐。”
大抵是因为家中有人,沈财生这次出门的时候并没有锁门,是以直接让人给闯了进来。
“姐,做饭呢。”
袁玲玲还在反应来人的身份,对方已经冲到了厨房,一见厨房还有热意,他眼睛都亮了几个度。
来人正是袁玲玲同父同母的弟弟,袁自立。
袁自立从小跟着袁家老太太长大,那性子学了老太太十成十,平常就看不上自己早死的亲妈和袁玲玲,或者可以说是普通且自信,谁也看不上。
整个人除了名字跟自立两个字没有任何关系。
“唉哟,这谁啊?”他一看到杨小溪的脸夸张地跳起来,仿佛杨小溪脸上的是什么瘟疫似的。
杨小溪猛地垂下头去想要遮住自己脸上的伤。
见状袁玲玲踹了袁自立一脚,“关你啥事,出去说。”
从前原身也只有在单独面对这个弟弟的时候能够稍微硬气一些,就像现在,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只要袁自立一找老太太告状,原身就会像一只蜗牛一样把自己缩回到自己的壳里去。
袁自立还当他姐是从前那个包子,被踢了也不恼,依旧笑嘻嘻的。
他就凭着自己的性别和这不要脸的性子在家里十分受宠,就连原身也总惯着他,把人惯得像个巨婴。
“姐,你们早上吃的啥,我闻着蛋饼的香味儿了,我还没吃饭。”
这话只有鬼信。
袁玲玲不想跟他胡扯,她早已经想好了,离了婚她就走,这些亲戚她是不打算来往的。
原身似乎还给这家伙织了毛衣,可真是爱弟心切。
“你来找我做什么?”
袁玲玲把他带到堂屋,给他泡了点红糖水,顺便给杨小溪也泡了一碗。
没等对方拒绝,袁玲玲道:“拿到厨房去喝,我跟他说几句话。”
这家伙吞吞吐吐,一看就没憋好屁。
杨小溪看了看袁自立,又是那副防备样子。
小小年纪防备心这么重,可想之前是遇到过什么。
“去吧。”袁玲玲催促。
等目送杨小溪的背影离开,袁玲玲才面无表情地看向袁自立,示意他说话。
袁自立嘿嘿笑了两声,从堂屋门口的背篓里拿了几包药出来。
他压低声音道:“这是咱奶让我给你拿来的,三碗水煎成一碗,每天喝三次,喝完三副保准你和姐夫抱个大胖小子。”
袁玲玲面露诧异,她是真没想到对方找自己是因为这样的事儿。
她闻着那似有若无的药味儿胃里更加不舒服,往旁边侧了侧,“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儿吗?没事就先回去吧,我这里还有客人呢。”
若说谁最不希望她和沈财生闹掰转而和谢广连好,自然是这袁家人。
她和沈财生结婚给整个袁家带去了不少的利益,现在袁老太都不怎么往她这边凑了,都是打发着袁自立过来,这背后全是老太太的主意。
这些偏方药别说是生大胖小子了,吃不死人都算她幸运。
袁玲玲觉得原身她妈指不定就是吃了这种东西才坏了身子的。
看袁自立就知道,他在家可从来没人亏待他,可他依旧细胳膊细腿的,羸弱得紧,就是先天不足,所幸是家里宠着,但凡是像袁玲玲或者杨溪那样,那他可能早没命了。
袁自立仿佛这时候才发现袁玲玲有点不对劲,他终于是把笑容给收了些,“姐,你咋啦?我话都没说完呢,你干啥赶我走?”
他来一趟饭都没吃呢,能走吗?
“说。”袁玲玲冷漠。
见她那副样子,袁自立下意识搬出老太太,“姐,你可别不把这当回事儿,这可是咱奶费劲心思弄来的,她老人家说了肯定要来检查的。”
“怎么检查?”
“那自然是……”袁自立话说一半顿住,怎么检查,他怎么知道啊?
“你不管,反正咱奶肯定是会来的,奶对你这么好,你也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吧。”
袁玲玲望着他不为所动,半晌她才开口,“所以你今儿个就是来打秋风来了的呗。”
“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袁自立一拍桌子,那架势学袁强学了个十成十。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脚步声传来,杨溪速度极快冲到堂屋门口,手中拎着一根烧火棍对着袁自立,大有一副要和对方决一死战的架势。
“你……你干什么?”袁自立显然是被她这操作给吓到了,说话都开始磕巴了。
杨溪棍子几乎要砸到他脸上去,“不许你欺负人!”
她的声音饶是天籁这会儿袁自立也不爱听,他怒道:“你有病吧?我是她亲弟弟我能欺负了她?”
“那你大吼大叫干什么?”
袁自立历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他看杨溪似乎真要打他,连忙缩到了袁玲玲的身后。
“姐,你看她,她谁啊,怎么在你家里耀武扬威的?”
袁玲玲瞥他一眼,淡淡道:“这是沈财生的客人,这两天沈财生回来了你不知道吗?他一会儿回来吃午饭,你也要留下来吃?留下的话我多煮点饭。”
“不了不了。”袁自立咽了下口水道,“我又不是来打秋风的,就是给你送好东西来了,你可得记得吃啊。”
说完他拿起背篓就要走,袁玲玲都不知道沈财生的名声怎么那么好使,他看起来根本不如书中说得那么可怕啊,不过好使也就够了。
袁自立走到院子见他姐还没表示,不甘心道:“你也啥时候回去看看奶和爸,他们都很想你。”
“知道了,等几天,等沈财生走了我再回去。”袁玲玲随口应下,沈财生走了,她也可以走了。
反正袁自立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但这不妨碍她不想节外生枝。
一开始她倒是忘了这家人了,还是早点离开的好,反正原身可以算是孑然一身,而沈财生肯定也不可能在那家人面前吃了亏。
甚至她还可以留一封离家出走的信让沈财生先发制人把先前给出去的东西都要回来。
自己还为沈财生考虑上了,袁玲玲无奈笑笑,回神时袁自立已经离开了,而杨溪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袁玲玲不动声色地把笑容收回去,正想说话就听对方指着桌上的几包药,有些激动道:“这些东西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