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迦梦想着粉丝文化时，阁内忽然多了股威压。
威压的源头并非是人，而是第一件拍品的登场。
隔壁间交流的来客没有特意压低声音：“第一件拍品就是特级战舰，看来今天这场拍卖好东西不少。”
下方多出一艘明显施过缩小咒的战舰，强烈的科技感连星际电影里都赶不上。
大家却习以为常，只是探讨了一下上方覆盖的魔法铭文。
文明领先一个纪元，文化却是荒漠。
路迦松了口气。
好在有短板，不然他只懂火药和玻璃制作的原理，两样东西早就烂大街的魔法时代，怕是会一直啃树皮。
场上很快有了第一个报价。
“五千金币！”
没有底价的情况下这已经不是有钱，是富得流油。
路迦撇了撇嘴，卖了他也买不起。
“不对，我就是出来卖的。”
羽毛笔很想给他两刷子清醒一下。
卡伦明确说明小册子是赠品，压根不参与拍卖。
羽毛笔对拍卖同样不感兴趣，它在全盛时期见识过各种奇物，现在这些根本不值得入眼。
路迦漫不经心听着报价，余光时不时瞄着特等席位上的龙角男子，心思逐渐飘到了修炼上。
金钱只是达成目的的桥梁，强者为尊，实力才是根本。
“信仰……”路迦支着头喃喃。
在他原来的世界，信仰的官方释义是对某种主张、宗教或某人极其相信和尊敬，而在圣魔大陆，这个词的释义更加简单粗暴。
大体可以归类为一种单独针对某人某事强烈的情感反馈。
相关感应法术很多种族都有，并没有被当做机密掩藏。
究其根本原因，反馈效果和个体实力有着绝对关系。
信仰再强烈，如果本体实力弱小，也会如指尖清风，很快消逝。实力强大的人又信奉弱肉强食，不可能对弱小的存在投去目光。
所以迄今为止，从来没有谁能单靠修行信仰走上人生巅峰。
羽毛笔看他飘忽不定的视线，瞬间就知道是在想什么。
“现在才觉得荒谬？世上的强者不去轻易践踏弱者都算好的。”
火石阁温度高于外界正常温度。
路迦坐直了些，用手给自己扇风：“那是你没见过世面。”
差点一统霸业过的羽毛笔：……
“见过追星追到自杀的吗？见过追星追到杀人的吗？见过追星最后连明星都杀的吗……都没见过？那你该看看世界了。”
羽毛笔当他胡说八道。
有脑子的都不会这么干。
路迦喜笑颜开科普：“粉丝分为很多种，其中一种术语上称之为脑残粉。”
想到什么，他好心提醒：“对了，你现在只有一颗心脏，以后可别成脑残粉了。”
羽毛笔对这个词持鄙夷态度，最后冷冷吐出一句话：“管好你自己。”
单说几句话的时候，场上关于一件拍物的单次报价已经超过三万金币，金钱在这里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数字，不断被抬高，如流水般哗哗流动。
路迦听得心痛。
他现在对别人的钱很有占有欲。
为了减轻这份狂热，他索性开始修行信仰法打发时间。
魔族收录的信仰法术全称是《阿里厄斯金的笔记》，是一位死灵法师在研究咒语时意外的发现。
想要入门很简单，根据指引，在身体内构建一个魔法架构，然后借用信仰之力一点点地激活它。曾经理科生的优势显露出来，构建魔法阵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容易，只不过没有信仰，光一个框架，压根发挥不出一点作用。
时间一分一分秒过去，场上拍卖师揭开了一件拍品的幕布。
“梦……”
“十万金币。”
拍卖师甚至还没有报出全称，一个恐怖的数字已经报了出来。
通常第一个叫价都会象征性压一下价，但当看清了报价者是谁时，来参加拍卖的人都很安静，一些到嘴的异议全部压了下去，换成得体的微笑。
包变脸的。
豪华的贵宾席上，巨石之城的城主轻捋着小胡须，笑眯眯道：“里奥阁下出手还真是阔绰。”
龙族幻化成人类形态时，体型要更为高大一些。
飓风龙里奥比起真正的贵族更加讲究，龙族可不是只会打架的莽夫，他身上就连普通的一粒纽扣都遍布了神秘元素。
“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叫价上。”
里奥对人类在拍卖会上的报价心理战不感兴趣。
坐在他们后面的卡伦内心轻叹，这次路迦可失算了。
巨龙买下的拍品并非出自莱茵商行，而是城主特意临时加塞，用来吸引龙族。
此物名为梦息草，顾名思义，服用后可以做美梦，是种很鸡肋又很强大的药草。
它的药性十分强大，强大到可以针对龙族，但又不能在单打独斗中起作用。
飓风龙这次高价买入，显然是准备休眠，而且十年起步。
“哪怕他写的东西再迎合龙族喜好，巨龙睡一觉醒来也就忘了。”
想到这里，卡伦微微摇了摇头。
对面下方一层的包间，路迦注意到了这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他雄赳赳说：“看着吧，我的小说一定会红遍圣魔大陆。”
羽毛笔觉得这人不该去卖故事，更应该去贩卖自信。
飓风龙里奥实名制买草，这会儿拍品已经被送过去。
梦息草和试读的小册子一并被装入精美的匣子，拍卖会的服务生十分恭敬地呈上。
里奥并未检查里面的东西，准备直接离开。
巨石城主轻咳一声。
考虑到对方寻来了梦息草，里奥最终还是决定耐着性子等拍卖结束。
眼下只剩最后一件拍品，负责主持的八阶魔法师可谓卖足了关子，一句话至少用三个标点符号加两个重音。作为拍卖会的东家，卡伦已经暂时将书本的事情放下，面上更是挂着一丝淡淡的自得。
“这件拍品，是莱茵商行在一处遗迹发现，我们已经找三名专业人员鉴定过，可以确定是真实的……”
一本古老的羊皮纸书暴露在众人视野范畴中。
从外表看，书皮已经有些裂开，物品本身散发着一些细微的魔法波动，里面应该有相关魔咒记载。
自羊皮纸书出现，路迦清楚的感知到羽毛笔的状态不对劲。
正当他要开口询问，主持人深吸一口气说：
“最后一件拍品，《阿莱克斯的日记》！”
话音落下，场上众人先是一愣，瞬间涌现出迅速且疯狂的报价，每一层楼都有举起的竞价牌，看得人眼花缭乱。且叫价都不低，每次加价都是五位数起步。
路迦愣了好一会儿，靠血契传音问：“你写日记？”
羽毛笔的声音阴沉下来，散发着一股怪异，说：“偶尔。”
阁内气氛堪称狂热，不少人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阿莱克斯作为最传奇的大陆存在，他日记的研究价值不言而喻。
路迦能明白这种夸张竞价的原因，无论是魔法师，亡灵法师……还是其他类职业，他们写的日记绝不会仅仅局限在杂事，更多是对魔法的研究与见解。
价格炒到一个离谱的数字，拍卖会主持人平复心跳，适时说道：“日记中设置很多遮掩咒语，我们只破除了冰山一角，如果本身不擅长魔咒破译，建议慎重考虑购买。”
此话一出，反而更加激发了众人对日记的渴望。
路迦轻声：“我以为今天只有我来卖，没想到你也是来卖的。”
在羽毛笔炸毛前，他同情叹气：“你写日记，后人拿来赚得盆满钵满，简直死后还要亏一大笔。”
太惨了。
路迦连忙又说：“不如你把日记全部讲给我，这样莱茵商行和买下日记的人都亏了一大笔，你就赚回来了！”
“……”
《阿莱克斯的日记》最终以二十八万的成交价，落入没有公布姓名的神秘买家手中。
飓风龙里奥没有参与竞拍，龙族修炼的法术有很大的局限性，往往和自身特性有关。
拍卖会刚一结束，城主亲自送他到门口，笑容亲切，说着一些客套话。
报社记者在一旁用留影石记录捕捉，脑海中已经拟定了好几个龙族和人族交好的标题。
“算一个人情。”
里奥说完，飓风卷成一条长河，街道上的记者眼睛压根睁不开，待到风暴平息，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天际，云中留下了奇特的纹路。
城主站在原地，心情很是不错，人族和魔族关系紧张，但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起来。
不过巨龙睡一觉的时间，说不定战争就会起来了。
一个人情，潜台词代表着一次出手的机会。
“还不过来。”
目的达成，城主笑容微敛，看了眼鬼鬼祟祟的躲在后面的华丽少女。
少女无奈走过来，先规规矩矩行礼问好，然后辩解说：“我可没让人在报纸上乱发过脖子以下的文学。”
无论是报社，还是斯通杂志社，可都是她的心血。
城主自然不可能和小辈计较这些。
“没事回家报个平安，你父亲很担心……”话说到一半，看到少女手中拿着的纸。
虽然用了遮掩咒，不过这点手段根本瞒不过他的法眼。
新闻工作者就是抢时间，上面是拟定标题和草稿内容——
《千金难买一笑，温泉偷窥案受害者究竟有多美？》
城主眼皮不禁一跳，这都什么跟什么？
随着来宾陆续离开火石阁，路迦也跟着人群走了出来。
少女一眼看到了他。
今天的营销非常到位，少女考虑要不要再演一场戏，趁着五湖四海的人还没彻底散开，再吹捧一下路迦的美貌。
城主警告的眼神飘来。
她不得不遗憾打消了念头。
先前城主压根没有在意过路迦，这会儿跟着多看一眼，目光忽然微微一凝。
魔族的气息。
这股气息很微弱，平常哪怕八阶魔法师也感觉不到，路迦身上那些故弄玄虚的禁锢法器，可以钓看中利益的卡伦上钩，却根本瞒不过城主的眼睛。
混血种。
城主有些疑惑。
混血种也不可能体质差到这种程度，流经少年身边那些看不到的魔法元素，几乎呈现出完全的互斥状态。
这让巨石城主想起一件事。
有传言前段时间魔王之子被赶去了放逐之地，魔王巡礼后，放逐之地几乎成为一片人间炼狱。
原以为那个同时被视作人族和魔族之耻的孩子一并死在了巡礼中，现在看来，事情可能和想象的有出入。
倘若真是这样，这孩子是如何从那场屠杀中存活下来？
短暂的沉默引起后方卡伦的注意，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摘下你的面具。”城主看着路迦说。
魔王和圣女他都见过，如果是他们孩子，长相中多少能看出几分端倪。
很严肃的事情，可惜周围不知内情的其他人听见后，想法顿时就变了。相熟的人互相交换眼神，有人忍不住低声说：“没想到居然连巨石城主都要看他的脸，这面具下究竟是何等惊人的美貌？”
外人眼中，路迦年龄不大，魔法低微，听说在被卡伦会长接待前，还穿着破旧的衣衫，在奇珍阁内闹出过笑话。
要说他身上能吸引到巨石城主的地方，恐怕就只剩下这张脸了。
一时间一股股灼热的视线恨不得烧穿面具，一睹真容。
报社记者迅速用留影石纷纷对准焦点中的二人，少女更是奋笔疾书，大笔一划重新草拟明天的新闻标题：
《掀起你的面具来，让我来看看你的脸--城主篇》。
路迦挑了挑眉。
魔王和圣女之子的身份太过敏感，一旦被当众扒出，绝非好事。
眼下的情况对他很不利。
路迦不确定巨石城主是否会当场点明自己的身份，更不想摘下面具，摘了就掉价了。
高位者总是缺乏耐心。
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否则城主第二次开口的时候，恐怕就不是半命令，而是亲自动手。
路迦稍加思忖，收回眺望云层龙踪的目光。
只见他左手抵住右胸口，稍向前躬身同时点头，像是一位真正的贵族，彬彬有礼。
所有人的注视中，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翘：
“代我的母亲父亲向您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