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雨点滴滴答答地敲打着车窗，雨刮器似乎调到最快的频率，在挡风玻璃上不停歇地来回摆动。
雨越下越大，往窗外望去，什么也看不清。
或许是下雨的原因，车内温度很低，苏嘉嘉胳膊甚至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搓了搓手臂，满目希冀等待唐峥的回答。
唐峥语气冷淡：“嗯。”
这一个字的回答让苏嘉嘉感觉更冷了，好不容易摩擦生热让鸡皮疙瘩消下去了，这下又有萌发之势。
苏嘉嘉继续找话题：“中午吃饭的时候，谢谢你的可乐。”
唐峥继续惜字如金：“不客气。”
苏嘉嘉昨天还放言要投诉唐峥，此时更是觉得无所适从。
然后空气中继续弥漫着一种叫做尴尬的气氛。
此时此刻，苏嘉嘉特别感谢唐峥，年纪轻轻就让她用脚趾拥有了一座豪华宫殿。
她特别想问唐峥，是不是还对初中那件事耿耿于怀？
就算不是很熟的同学关系，十来年没见，装也该装的很热络吧。
一点儿都不懂得社交！
想问却问不出口，万一他好死不死回一句忘记了，岂不是把尴尬进行到底了？
君安驾校离市区大概有三四十分钟的距离，加上大雨天堵车，搞不好要花一小时才能到。
难道这一路都要在沉默中度过？
苏嘉嘉仰躺在后座上，放弃挣扎。
她现在心情也不是很好，科二没过，实在是没心思去讨论别的话题，更何况自己也没有社交牛b症傍身。
苏嘉嘉缓缓闭上眼睛，脑中思绪乱飞，耳边是雨打玻璃的声音，车子微微颠簸，在这个环境下，竟不知不觉进入了睡梦中。
唐峥开车行驶了一段路程，在一个红灯街口缓缓停下。
后车座呼吸声匀速平缓，他透过后视镜看到沉睡的苏嘉嘉，怀中还紧紧抱着小背包。
红灯转为绿灯，唐峥开车起步，但车速较之前慢了不少，也稳当许多。
睡梦中，苏嘉嘉梦见父母问她科二有没有过？
她嗫嗫嚅嚅地回道：“……没有。”
父亲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苏嘉嘉你可真不像我们苏家的孩子！研究生考不上也就算了，连个科二也要考第三次！”
母亲冷眼旁观，似乎没打算为她说些好话。
苏嘉嘉被父母的态度深深刺痛了，情绪异常激动，大声哭喊着：“是，我不如哥哥智商高会管理公司，也不如姐姐学历高又漂亮，你们从小不就看出来了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除了成绩、工作，你们有关心过我吗？你们配当父母吗？”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脸上。
苏嘉嘉猛然惊醒，坐直身体，耳边雨声很大，眼前雾蒙蒙的看不真切，身后车辆鸣笛声不断。
她闭眼缓了几秒钟，再睁眼时蓦然对上唐峥审视的目光，微微一愣。
“做噩梦了？”
唐峥低沉的声音中竟带了一丝丝的温柔，不似之前的嘲讽。
苏嘉嘉认为自己神志不清，听错了。
她坐直身子：“嗯，这是到哪里了？”天气原因，外面黑布隆冬得像晚上，看不太清。
唐峥语气一贯的孤傲冷清：“快进市了。”
苏嘉嘉“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刚才的梦一多半都在现实中上演过，也算不上是噩梦。
父母说的并没有错，她的确是苏家最普通最差劲的孩子。
堂姐苏周璟公认的理科学霸，每科考试都接近满分，墨尔本大学博士学位，回国后在首都化学研究所工作，从小到大一直是全家引以为傲的孩子。
亲哥苏奕城高考理科全省第一，首都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开始从苏父手中慢慢接手公司的工作，作为新时代的青年，善于借助社会新兴事物，产业规模逐渐扩张，每个季度利润都保持了较高增速，现在也成长为企业中举足轻重的领导。
而她平平无奇，成绩中流，高考分数只比本科线高出四五分，勉强上了一所普普通通的本科，研究生考试落榜，工作表现普普通通，企业效益不好，她不出意外地出现在公司裁员名单中，直至现在还是一个无业游民。
苏嘉嘉呆呆地望向车窗外，看着一行行雨珠顺着车玻璃缓缓滑落，内心的无力感与孤独感不断释放出来，情绪持续低落。
唐峥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肘搭在车窗，左手攥拳抵在唇边，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瞥了眼时间，13:48。
“苏嘉嘉，这次科二没有考过，有没有什么打算？”
唐峥语气缓慢，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懒散。
这能有什么打算！
打算了就能考过？
苏嘉嘉提不起来精神，慢吞吞道：“十天后继续约科二呗。”
唐峥：“没了？”
苏嘉嘉懵了：“好好练车。”
唐峥没再说什么，右手摩擦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苏嘉嘉，神色漫不经心。
恰巧苏嘉嘉无意间与唐峥在后视镜进行了眼神交流。
只见他眸色冷冰冰的，一点儿也不热情，有些咄咄逼人，太有压迫感了。
苏嘉嘉一下子慌了神，赶忙移开视线，双手无意识地来回摩擦着放在胸前的双肩包。
大约二十分钟后，终于到达观澜山水。
在观澜山水居住的一般都非富即贵，小区管理严格，陌生车辆需经业主同意才允许进出。
唐峥没有和苏嘉嘉商量，直接开到小区大门。
门口保安大哥打着雨伞过来，敲了敲车窗询问道：“先生，请问您要到哪栋楼？”
苏嘉嘉未等唐峥回答，降下车玻璃，对保安大哥商量道：“你好，我是6号楼2单元601的住户，天气不好，他送我到楼下就走，时间不长。”
“好的，我需要登记一下。”保安大哥拿本子登记了车牌号和地址，并问唐峥：“先生，麻烦说一下您的手机号码。”
唐峥面无表情地念出一串数字：“18889898899。”
嘿，这个手机号码怪好记的。
苏嘉嘉一下子便记住了。
保安登记完毕，便立刻放行。
唐峥声色冷淡：“指路。”
“右转。”苏嘉嘉赶紧向前探了探身子，看到道口忙道：“左转，第三栋楼东边的门就是。”
黑色沃尔沃稳稳地停在六号楼二单元的楼下。
苏嘉嘉拿好自己的东西，开门之前对唐峥道了句谢谢。
唐峥却说：“不用谢，记得支付车费。”
苏嘉嘉脸色稍红，悻悻道：“放心，我没忘。”
推开车门，她冒着雨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门口，捋了捋淋湿的头发，准备抬手和唐峥说再见时，黑色沃尔沃掉头后一刻不停地迅速驶离。
真是一点儿同学情都不念啊。
苏嘉嘉努了努嘴，掏出手机支付车费。
回到家里，苏嘉嘉将双肩包随便一扔，浑身疲惫地倒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之上。
屋内空无一人，寂静得可怕。
科二没有考过的结果再次出现在苏嘉嘉的脑海中。
要是第三次再没考过，怎么办？
别人考试那么简单容易，怎么到她这里就变得这么难！
苏嘉嘉，承认吧，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
苏嘉嘉正难过着，后悔考试没有好好发挥。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她拿过来一看，是大哥的来电。
苏嘉嘉顿时坐直身体，按下绿色接通键。
“喂，哥……”她小声回应着，心里在打鼓大哥这时打电话的意图。
不怪苏嘉嘉多想，苏奕城平时很少和自己联系，基本不太过问她的事情。
电话中的苏奕城声音低沉温和：“嘉嘉，今天考科二了？”
苏嘉嘉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嗫嚅道：“是。”
大哥平时都不太上心她的事，今天是怎么了？
苏奕城继续不紧不慢地问：“考得怎么样？”
苏嘉嘉犹豫几秒，小声道：“没过……”
电话那边的苏奕城沉默几秒，而后说道：“下次继续努力。”
“嗯。”苏嘉嘉的心稍微放松一点。
苏奕城又道：“这几天没事回家吃顿饭。”
苏嘉嘉内心苦涩，却又没法说不，胡乱搪塞：“好。”
挂断电话，苏嘉嘉开始胡思乱想。
哥哥这通电话并不寻常，只怕是爸妈要他打来打探消息。
苏嘉嘉身体重重地栽倒在床上，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看到宋凡在群里问她科二的考试结果。
苏嘉嘉：［哭］挂了！
宋凡：啊这，又是哪里出问题了？
苏嘉嘉嫌打字麻烦，直接发送两条语音过去，将过程说得明明白白。
宋凡：哎，就当积累经验了，下次努力吧。
这时钱多多也在群里说话：嘉嘉，要不礼拜天去君安驾校掏钱包几圈，熟悉熟悉，你报的康顺不太行。
苏嘉嘉：［大哭］你们有认识君安的人吗？
宋凡：嗐，眼前不就有一个嘛？
苏嘉嘉眉毛一扬，预感不太好。
钱多多：唐峥！
宋凡：就是他。
苏嘉嘉：［委屈］可是他看样子都不太想跟我说话。
宋凡：那就得你主动了，脸皮豁出去。
钱多多：18889898899，嘉嘉这是我向何铭要的唐峥手机号，加上微信联系联系。
宋凡：［棒］嘉嘉，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饭。
苏嘉嘉皱眉，思索片刻，在微信添加朋友页面输入唐峥的手机号。
然后迅速弹出了一个枯树头像，昵称t的微信。
苏嘉嘉鼓起勇气添加到通讯录，等待对方通过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