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洞房(修)

    ◎原来段嘉沐不是神秘人◎

    宋常悦躺在床上, 看着段嘉沐俯身迫近,那股她喜欢的属于段嘉沐的气息强势的罩住了她。

    宋常悦抬手捧起段嘉沐的脸,两手顺着他坚毅的线条滑到了段嘉沐的耳后, 却没发现那个伤疤。

    她开口问到:“嘉沐, 二月初一, 你有在南五台山救过一个女子吗?”

    段嘉沐的吻已经落到了宋常悦额头, “二月初一?上次你问过我,那日我去圆光寺请了佛像就回家了,没有救过什么人。”

    这已经是宋常悦第二次问他二月初一的事情了, 思及此,段嘉沐停止了动作,侧头撑到了旁边,看着宋常悦认真的神情, 觉得这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怎么啦, 阿鸢?”

    宋常悦默了一会, 自她摸到段嘉沐耳后没有伤疤, 他又是这样的反应,她就知道二月初一那晚的神秘人不是段嘉沐。

    不过她还是决定据实以告, 继续说到:“二月初一那日,我去圆光寺听大师诵经,回来的时候被人袭击,侍卫都被杀光了,我摔下马车,被一个男子救了。我当时眼睛看不见,只摸到那人脖子上带着狼牙坠子, 耳朵后面有个伤疤, 还带着面具。”

    “后来我眼睛稍微能看见了, 看到那人穿着劲装和黑色锦袍,扎着马尾,身量和你相似。”

    段嘉沐想到在圆光寺,宋常悦第一次见他时,扑到他怀里摸那个狼牙坠子的场景,这也是他动心的开始,忍俊不禁道:“所以你把我当成了救命恩人,决定以身相许?”

    宋常悦却没有笑:“是以身相许,但不是因为你是救命恩人而以身相许。恩情是恩情,感情是感情。嘉沐,我愿意嫁给你,是因为喜欢你。”

    “要是不喜欢,那人救我十次、百次,我也不会嫁的。”

    此时,宋常悦嗓音柔和,却带着直接的爱意,段嘉沐心中满足:“嗯,阿鸢,我也喜欢你,非常喜欢。”

    强烈的困意又来袭,宋常悦转过身埋到段嘉沐怀里,继续说到:“之前阿娘总让我不能声张,我也一直以为那人是你,所以没有去找过那个神秘人,但是很奇怪的是,他也没找来。”

    “嗯,说起了的确应该感谢那人,还有什么信息吗?”

    宋常悦想了想:“哦,那人的面具是金色的。”

    听到这,段嘉沐脸上有了一丝担忧的神色,江湖上那个神秘的罗刹门,没有人知道门主是谁,但是传说中他带着金色面具。

    宋常悦看段嘉沐没说话,抬头看到了他的表情,她伸直手,稍微离开了段嘉沐的怀抱:“你是担心我……”

    在古代,男子注重女子贞洁,她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这样单独和一个神秘男子在山中呆了几个时辰,难免引起猜疑,就算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有的男子也会介意。

    段嘉沐自然知道宋常悦是误会了,但也不能告诉她罗刹门,赶紧解释道:“阿鸢,我是在想怎么找到那位救命恩人,来日找到了他,定要好好感谢他。我只在乎你的安危,其他我不在乎。”

    “那一晚,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人真的是个好人。”宋常悦因为段嘉沐的回应心中感动,紧紧抱住了段嘉沐:“嘉沐,我真的好喜欢你。”

    洞房花烛夜,美人已在怀,段嘉沐如何再忍得。

    一阵窸窣,段嘉沐挑开宋常悦的衣襟,在绿色嫁衣和金色衿被的衬托下,宋常悦白皙的肌肤像一块羊脂美玉,段嘉沐再也克制不住,翻身把宋常悦圈在了身下。

    段嘉沐眼中只有宋常悦,动作尽量轻柔,可即使再怜惜她,血气方刚的他也难免让宋常悦吃痛。段嘉沐停下,一边吻着宋常悦颈侧,一边说到:“阿鸢,你忍忍,我会很轻的。”

    灼热的呼吸擦过耳际,宋常悦觉得脸色发烫,她看着段嘉沐那比呼吸还灼热的眼神:“是你我就不怕”。

    听到这句话,段嘉沐再没有其他精力去关注其他,倾身压了下去,没有察觉屋外也有一道沉重的呼吸。

    院子和围墙间有一处狭窄的间隔,有一人背靠在墙上,隐在黑暗里。

    夜深人静,陆易安把一切都听得真切。少有喜悲的他,此刻只觉得心中痛极。

    陆易安虚握双手,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腹,他手中拥有过关于宋常悦的一切,好像就只有圆光寺的温泉水、宋府后院掉落的迎春花,还有她今晚掠过手心的嫁衣。

    呵,何谈拥有。明明是什么都没有拥有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此时,无人的角落,陆易安再也不用掩饰眼中的失落。

    听着房内的旖旎暧昧,陆易安心想要是他,再急切也会极尽温柔,只要她皱一下眉,他就会停下,轻轻唤着她闺名,轻柔抚慰。他会用指腹拂过她的眉眼,轻吻她额头,然后是嘴角,再是柔软的唇瓣,他会让这朵花开的娇艳至极。

    不知道她是会闭着眼睛,还是会用那温柔的眼眸一直看着他。

    可惜不是他,也不会是他。

    而那朵花,正在另一个人身下含苞待放。

    陆易安正低头暗自神伤,听到宋常悦好像咬着牙轻哼了一声,段嘉沐温柔地轻哄:“阿鸢,别咬自己,痛就咬我”。

    陆易安还在思索不知道那酸枣仁粉和龙骨粉效果怎么样,能不能让她不那么难捱,就听见段嘉沐似快慰又似痛苦的一声喘息,之后就是宋常悦媚到骨子里的声音。

    那声音一入耳,陆易安脑中一道白光闪过,遒劲的肩背紧绷,完全无法放松,直至无法克制的蜷起身体。

    陆易安仰头靠在墙上,喉结滚动,他运气压制住快要忍不住出声的粗喘。

    片刻后,待那阵紧绷的劲儿过去,陆易安才翻身越过围墙回了国公府,没听到屋内春意又浓,风雨又起。

    *

    深夜的国公府,密室的灯还点着,陆易安挥退了所有人,难得的自饮自斟。他本身不喜饮酒,出去应酬时难免喝酒,还要装出喜欢喝酒的样子。

    陆易安酒量甚好,酒从不会让他失去清明,但今日他倒希望能醉了,让自己不那么清醒。

    饮过几盏,陆易安伸进袖袋,拿出一把梳子,轻轻的取下梳子上的一根长发,绕于指尖。拿出剪刀减下了他的几根头发,和那根长发绾结在一起。

    陆易安失神地看了很久手心里绾好的头发,嘴边扯出一丝嘲弄的笑意,摇了摇头,拨了拨灯芯,让灯火燃的更大了点,将头发置于灯芯上方。

    就在火舌快要舔到那几根头发的时候,陆易安迅速收回了手,将绾好的发丝紧紧捏在手心。

    他打开了书案的暗格,找出一个荷包。陆易安不熏香也不带香囊,这是他母亲给他绣的荷包,他一直珍藏着没带过。

    陆易安把那几根头发装进荷包,栓紧了丝带,挂在了腰上。

    *

    第二天不到卯时,宋常悦心里惦记着要去给公婆请安奉茶,慢慢睁开了眼睛,翻了下身子,只觉得全身都酸软的很。

    昨天晚上段嘉沐折腾了几趟,要不是看她沉沉睡着了,怕是要折腾到天亮。

    宋常悦一转头,看见段嘉沐早醒了,正侧着身子看着她,眼中满是爱意和珍视。

    段嘉沐突然看宋常悦睁眼,两人四目相对,又不好意思起来。

    “阿鸢,吵醒你了吗?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他平时都是很早就起来,醒了发现宋常悦枕着他的手,一动不敢动,兀自看了好一会。

    心中甚为欣慰和满足,宋常悦嫁给了他,也真正成了他的女人。

    段嘉沐知道宋常悦在家要辰时才起,总归也没什么要紧事,不想她嫁过来就变得每日早起,早就给段旭夫妇说了不让宋常悦每天去请安。

    但今日是成婚第二天,就算不让宋常悦去给公婆奉茶,他自己不得不去一趟,想抽出手臂先起了。

    宋常悦揉揉眼睛:“几时了?”

    “快到卯时,还早,你再睡一会吧。”段嘉沐说完亲了亲她额头。

    宋常悦根本没注意到他的那温情一吻,反而更加激动:“都卯时了,还早什么啊?不是要去给父亲母亲敬茶吗?”

    段嘉沐抽出手臂,看着她笑道:“家里不注重这些繁文缛节,还这么早,再睡会儿。”

    “今天可是成婚第二日啊。”就算段嘉沐宠她,说段家不在乎礼节,但是她刚嫁进来,该做的还是要做到,不然难免落人口实。

    唤人来梳洗换衣时,宋常悦看着她脖子上斑斑点点的红痕,踢了段嘉沐几脚,段嘉沐笑嘻嘻的被她打完,两人这才去了段旭他们住的院子。

    段旭喝了宋常悦敬的茶,说到:“之后没什么事,就不用天天跑到我们这来请安啦,我们也乐得清闲。”

    虽然这位名震大陶的段将军不怒自威,但宋常悦倒没觉得有距离感。

    段夫人看着段嘉沐一直牵着宋常悦的手,对这个儿媳妇非常满意,含着笑连连点头。

    宋常悦紧张了很久的给公婆奉茶就完了,四人一起用了早膳,倒也无拘无束,和和气气。

    段嘉沐自是要去当值,把宋常悦送回院子就走了。

    宋常悦回了房,倒在了床上,心中感慨怎么这么幸运,在古代都没有婆媳问题,肯定是上一辈子的好运全攒到这辈子了。她乐呵呵的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就进入了回笼觉的梦乡。

    24   报仇

    ◎这样报仇也太明目张胆了◎

    段嘉沐每天不到卯时就起床上值, 不会吵醒宋常悦,等她舒舒服服睡到辰时才起床。下值之后段嘉沐回家陪宋常悦用午膳,还会带各种小食给她, 有时候是冰糖葫芦, 有时候是肉夹馍, 有时候是烤羊肉串。

    西市的小食摊主都知道段小将军极其宠爱新娶的夫人, 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又成了长安城的美谈。

    段嘉沐是武将, 还要骑射训练,本来将军府后院就有武场,但成婚后太宗升段嘉沐为骑都尉。段嘉沐不仅要去上值,还要去教场指导士兵操练, 所以现在段嘉沐都是午膳后就去演武厅训练。

    婚后生活对于宋常悦简直是蜜瓜拌白糖——甜上加甜, 但也不会过分亲密, 宋常悦还能经常出府, 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所以她只是从肆意的宋家未嫁少女,变成了幸福的段家小将军夫人, 生活的依然悠闲自在,只是出门需要带帷帽了。

    婚礼闹洞房时,段嘉沐最开始不知道李淑和陆易安为什么闹起来,还在考虑哪天把他两人约在一起调和矛盾。第二日下值回来听宋常悦讲了前因后果,才知道是李淑意欲调戏宋常悦在前,段嘉沐当即就气的要去找李淑理论。

    还未出门手下就来报,说前日闹完了洞房, 李淑就去了平康坊。他风流成性, 已经不满足于官伎和家伎, 近两年都是偏好鸨母领着在深巷里住着的市井伎,还强抢了民女关在他深巷里的宅子里供他玩弄。

    当晚就在他强抢民女的温柔乡,被歹徒破门抢了钱财,还受了重伤。

    “伤得怎么样?”段嘉沐听完问到,心中有了点怀疑。

    “世子他的两只手都被打折了,还被……割了男/跟(别字)。”手下郑重回道,长安虽然也会发生抢劫伤人,甚至凶杀的案件。但这次,被害对象是宋王嫡子,还让他当了阉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案子。

    宋王震怒,但李淑是在他强抢的民女那里被人所害,伤得又是要紧处,倒没把具体经过公开,只叫嚣着一定要抓住那几个歹徒剥皮抽筋。

    段嘉沐更加怀疑陆易安了,毕竟两人刚刚才接下梁子,特别是李淑当众戳破了陆易安“不良于行”的事情,刚好李淑就被人伤了那处,从此是真的“不良于行”,虽然他觉得这并不像陆易安的性格。

    如果真是陆易安,那他这报仇的也太明目张胆了。

    结果两日后案子就破了。是几个从陇西犯了事的地痞流氓,逃到了长安,手上没了钱,就起了歹心,反正手上已经有了案子,就想干片大的。

    一天偶然在李淑那深巷宅子看到了一身富贵的李淑,在门口蹲点了几天,以为这就是个老鸨带着的私窑,来往的人也不多,就提前躲进去一人,发现宅子里就那女子和一个嬷嬷。等李淑带着一个侍卫去了,半夜把其他人放进去,捆了所有人。但李淑嚣张惯了,说自己是宋王世子,就算被捆着也狂妄的辱骂那几个歹徒。

    那几个都是陇西来长安的亡命之徒,当李淑是唬人的,也根本不认识什么令牌,受了激怒,打折了他指着骂的双手,又割了他的男/跟(别字),抢了钱袋就跑了。

    段嘉沐觉得从陆易安和李淑借下梁子,到李淑出事,到人赃并获的破案,一切太顺了。但抓到了人,宋王真是对他们剥皮抽筋,审了两天两夜,的确是这么板上钉钉的结果。段嘉沐也只能心中嘀咕。

    自从婚后第三日去宋家回门礼之后,段嘉沐也差人去国公府请了几次陆易安,都回了陆易安有事在身,不便赴约,段嘉沐也就作罢,只让人带了致歉的书信。

    陶朝是十日一旬,今日是段嘉沐结婚后的第一个旬假。宋常悦睡醒了起来,才发现段嘉沐还在院里的石桌上饮茶。

    宋常悦问到:“嘉沐,你怎么没去上值?”

    “今日旬假。”

    宋常悦奇怪:“那你昨日怎么不提前给我说。”

    段嘉沐一脸神秘,让绿柳给宋常悦换上胡服,取了帷帽给她带上,拉着她出门,“当然是有惊喜。”

    宋常悦被他拉着,一边走一边问:“去哪啊?”

    “去了就知道了。”段嘉沐把她牵上马车,就骑着银雪在前面走了。

    宋常悦到了才发现是带她来了教场,段嘉沐牵来了一匹马,膘肥身健,全身的毛发都银白发亮。

    “哇,好漂亮的马!”宋常悦一见到就喜欢的不行,走过去摸了摸它脖子那修剪精致的鬃花,这匹白马用鼻子呼了呼气,亲昵的用耳朵扫了扫宋常悦的头。

    “哈哈哈,好痒,它叫什么名字啊,嘉沐。”

    段嘉沐走过来,从身后圈住宋常悦,在她耳边说到:“阿鸢,它叫白沙,好马自会认主,现在它是你的了。”

    因本就是穿着胡服来的,宋常悦一个翻身上马,就在教场的跑马场跑了几圈。

    美人绰约万花西,宝马横翻碧玉蹄。

    都知道段小将军的夫人美如天仙,艳绝长安,虽是带着帷帽,但是那娉婷袅娜的美人在一旁英姿飒爽的骑马,自是一幅惊鸿艳影,在一旁练武的士兵都忍不住侧目。

    “看什么!还不好好训练!”被段嘉沐的下峰吼了,那些人才转回视线。

    段嘉沐瞥了一眼,剩下几个胆子大还在偷看的老兵,第一次见到了段小将军可以杀人的眼神,不仅转回了视线,还低下了头,祈求自己千万别被他记住。

    段嘉沐一手牵着宋常悦,一手牵着马准备回去。

    宋常悦拖住段嘉沐的手,说到:“嘉沐,我想骑回去。”

    段嘉沐理了理宋常悦的帷帽,确定遮严实了才点了点头。

    *

    香满楼的二楼包厢内,陆思安正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晃着腿。

    刚刚她一直噼里啪啦在说话,她说十句话,她哥哥才“嗯”一句,陆思安干脆不说了。

    和她哥哥说话真没劲儿,真是有点想念那个大大的美人儿啊,和她聊天真是畅所欲言你来我往百无禁忌心情舒畅。

    陆思安坐得磨皮擦痒,东看看西看看。就看她那个对什么事情都冷眼旁观的哥哥正站在窗户边,手里的折扇也不敲了,只紧紧的攥在手里,专注地往下看着什么,眼神也随着什么在移动,从侧面看,还能看到他紧紧抿着的薄唇,全身好像都散发着忧郁的气息。

    陆思安悄悄地站起来,就看到了她刚刚正在想着的大美人儿。

    陆思安之前起了风疹,不能出门吹风,所以段嘉沐和宋常悦成婚那日没去,之后还每天都被关在房里,连续关了六七天,都快憋坏了。

    这才刚好,就吵着陆易安带她出来,要买衣服首饰,还要去西市吃余记水盆羊肉。但陆易安想着她刚好,最好还是别吃羊肉,也别吹风,就带她来了香满楼,还是坐的楼上包厢。

    上午逛了一上午,陆思安越逛反而越憋屈,因为陆易安就不是一个合适的逛街的伴儿,陆思安在成衣店只是挑出来了几件,还没开始试,陆易安就已经让陆风付了钱,起身要走了。

    陆思安是来买衣服的吗?不是,她只是享受那个挑选的过程。

    所以,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和她一起享受过程的人。

    她哥哥是已经确定不合格了,她之前约了那个吴三小姐,说是有事去不了,她还在想哪里还有合适的人选。

    结果,这不是就来了一个吗?而且马上就能一起去逛。还是她刚刚正在想念的大大的美人儿,真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陆思安这种跳脱的性子,段嘉沐已经成婚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没有了沐哥哥,还会有峰哥哥、或者俊哥哥,甚至还可以同时有峰哥哥和俊哥哥,之前的不开心早忘了。

    陆思安现在就想甩开她哥哥,想有个适合的人陪着她一起开心的玩乐。

    所以,陆易安正看着那个穿着白色胡服、带着帷帽的女子骑着马和段嘉沐同行在大街上,心中抑制不住地交织着酸涩和悸动两种感受,就听到他妹妹的大嗓门在身边响起:“常悦~常悦~”

    一回头正想抓住陆思安,她已经跑到楼梯口了,再就是“咚咚咚”下楼梯的声音。

    陆易安默默地叹了口气,只能回过头,对着已经抬头看他的段嘉沐和宋常悦点了点头。

    宋常悦听见有人在楼上叫她,抬头只见陆易安站在窗边,难得的在他脸上看到错愕的表情。

    宋常悦心中却突然响起闹洞房那时李淑说的“不知这次的新丹药能不能治你的不起、不坚”,幸好带了帷帽,遮住了她脸上的尴尬,默默地在心里对陆易安说了一句“对不起”。

    段嘉沐也看见了陆易安,对他点了点头,不过心中纠结,想和他当面为那天的不悦说个抱歉,又不想带着宋常悦一起去。

    这边段嘉沐还没想好怎么个做法,就看到陆思安从香满楼的门口快速冲了过来。虽然宋常悦说过不在意,也知道陆思安是单方面喜欢段嘉沐,但段嘉沐不想宋常悦不高兴,还在想怎么跟陆思安避嫌。

    结果陆思安根本没理他,直接到了宋常悦面前,眨巴着眼睛,满脸堆笑讨好道:“常悦,快来一起吃饭,这香满楼的菜可好吃了。”

    25   怀疑

    ◎怎么还不改口叫嫂嫂?◎

    宋常悦在马上看着这个眨巴着圆圆眼睛的少女, 听陆思安又叫了她“常悦”,心中甚是愉快。

    宋常悦不怪陆思安,在她和段嘉沐成婚之前, 陆思安这样性情直爽的女孩, 喜欢段嘉沐这个鲜衣怒马的小将军, 本就没错。只是当时陆思安因为这个, 对着宋常悦发了点脾气,两人有了隔阂之后,再没有机会点破, 去消融那点不快。

    宋常悦还担心她和段嘉沐成婚之后,陆思安想不明白,宋常悦就真正失去一个她很喜欢的朋友了。

    两人本都是不计较的性子,看对方主动走出一步, 也会再继续给个台阶, 宋常悦撩起帷帽, 笑得开心又俏丽, 满是欢喜的回道:“思安……”

    帷帽上被撩开的轻纱被一阵风吹动,晓起开帘, 重见芙蓉面。

    陆易安看着朝思暮想的女子眉眼弯弯,丹唇轻启,嘴角现出那对深深的梨涡,那阵风从宋常悦身边吹过,吹皱了圆光寺松林的温泉,吹晃了宋府后院的迎春花墙,吹回了陆易安心间, 让他的一颗心都软了下来。

    段嘉沐看陆思安竟是邀他们同去吃饭, 抬头又看了下二楼窗户边的陆易安, 一身月白锦袍的谦谦公子,倚窗看着段嘉沐身边的两个女子,一张玉容如静影沉璧,眼含秋水,目光温柔缱绻,不知道看的是谁。

    段嘉沐随即决定了刚刚思索的第一个问题,不能带着宋常悦去见陆易安,还是改天再单独约陆易安为好。他看了一眼宋常悦,看她正准备同意,少有的打断了宋常悦:“抱歉思安,我与常悦还有其他事情,就不便打扰了。”

    宋常悦也不知段嘉沐接下来是否还有安排,转头看了一眼段嘉沐,和他对视了一眼,看段嘉沐微微一点头,也就真以为是有事,便回头对着陆思安笑笑,两人看着对方眼中真诚的笑意,都心照不宣。

    陆思安这才看向段嘉沐,依旧笑容甜美,但却没了对着宋常悦的讨好:“哦,有事啊?什么事情那么重要,连饭都来不及吃了。”

    段嘉沐讷讷开口:“是……比较重要的事情。”

    没想到陆思安大手一挥:“那既然这样的话,沐哥哥你去处理事情吧,让常悦留下和我们吃饭就行了。”

    段嘉沐没想到陆思安会直接这么说,正不知道该如果回答,才听到宋常悦温柔说到:“嘉沐,那我们一起吃了饭再去吧,应是不耽误。”

    宋常悦都开口了,段嘉沐只得说好,先下了马,将缰绳递给侍卫,就直接将宋常悦从白沙身上抱了下来。

    陆思安领着段嘉沐和宋常悦上了楼到了包厢,陆易安依然是站在窗边,看他们进来了才回过头。

    走在前面的段嘉沐先进了包厢,对着陆易安招呼到:“务之,打扰了。”

    宋常悦跟在段嘉沐后面,从光线较暗的楼梯进了包厢,就看到了还是站在窗边的陆易安,他听到段嘉沐的声音,刚刚转过身来。

    正是正午,刺眼的阳光虽然没有照进窗棂,但窗外光照极强,宋常悦一时还不能适应,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看不清陆易安的脸,看到的只是陆易安的剪影,外面照不进来的阳光给他镀了层金边。

    陆易安负手而立,身姿颀长,腰背挺直,宽肩窄腰,脸隐在光影中,似玉面修罗,又似嫡仙下凡。

    宋常悦心中微动,这个身量、这个剪影,记忆慢慢回到那天晚上,要是陆易安也扎的是高马尾,那身影就完全重合了。

    当然,宋常悦知道这和发型没关系,毕竟每每看到古偶里女主角换个发型就实现了男扮女装,她也很想吐槽。

    宋常悦知道就算陆易安扎着马尾也不会是那个神秘人,因为这个羸弱多病的质子不会武功。

    宋常悦进了包厢,适应了光线,才看到陆易安今日穿着竹叶纹月白锦袍,一条镶着玛瑙的金玉腰带。依旧是清俊素雅,不见之前的单薄羸弱,许是那丹药真有些作用,也不见观花宴上的风流浪荡,许是因为没有其他女子,只有她和陆思安在。

    陆易安往前一躬身:“段兄,宋二小姐,好久不见。”

    行动间腰间一个物件晃动,宋常悦之前没见过陆易安在腰间佩戴男子身上常见的玉佩、香囊等物,定睛一看,竟是个荷包。宋常悦心想,真是个不同寻常的风流男子,抬眼时才发现陆易安也正看着她,眼神幽深。宋常悦瞬间有点心虚,心下一颤,忙错开了眼。

    段嘉沐听陆易安如此招呼,面上一顿,开完玩笑开认真道:“务之,我与常悦业已成婚,就不用称呼得那么客气疏离了。”

    没想到陆易安竟没有顺着他说的话,改口叫宋常悦一声“嫂嫂”,而只是淡淡回一句:“习惯了。”请几人入座之后,陆易安就没了下文。

    段嘉沐看陆易安只摇着扇子在一旁淡笑,刚也看到了他腰上的荷包,想着陆易安说过已有心悦之人,便笑着说到:“第一次见务之带香囊,是不是那位心悦的女子送的。”

    陆易安垂眼看了下,只微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取了酒杯给段嘉沐和自己倒上了酒。

    陆思安接道:“什么心悦的女子,那是我阿娘给哥哥做的荷包,还是四年前阿娘来长安的时候带来的。”

    段嘉沐知道陆易安很少见到他母亲,心中过意不去,道了声抱歉,端上酒又说到:“上次请务之你做傧相,本就劳烦,还闹出了不高兴的事情,还没当面给务之你道个歉,今日就借你的酒,给你说声对不起。”

    陆易安端起酒杯:“段兄,无妨。跟你无关,是李淑无理在先。况且……”说着他看了一眼和陆思安坐在一起的宋常悦,“我本来就该护着常悦。”

    段嘉沐刚把酒杯放回桌上,听到陆易安最后那句话,顿了一顿,若有所思地抬眼看向陆易安,陆易安也不闪躲,直直地看着段嘉沐的眼睛,脸上带着往常那种温和的笑意,但今日这笑似乎又只浮在面上。

    段嘉沐心中的那根线又绷了起来,正想开口,只听陆思安咋咋呼呼说到:“这李淑真是过分,现在这样真是罪有应得!”

    “思安,不得妄言!”陆易安低声喝到。

    陆思安不服,不过声音还是小了下来:“怎么不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他本就经常干些缺德事,这回遇着这些歹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开眼。”

    段嘉沐怕宋常悦担心,自是没有告诉她李淑后来遇到的那些事。

    宋常悦听陆家兄妹两人你来我往,一脸疑惑,陆思安害怕她哥哥继续训她,赶紧对着宋常悦说:“常悦,你不知道吗?”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宋常悦。

    宋常悦听的心惊胆战,特别是听说李淑刚好被折断双手,伤了那处,想着洞房时发生的那些事情,并不觉得是巧合。所以一边听,一边还不由自主地看了几眼陆易安,就算陆思安说最后抓住了真正的凶手,宋常悦也还是有些怀疑陆易安。

    段嘉沐也在悄然观察着陆易安的神色,陆易安垂着眼,慢悠悠的喝着茶,大喇喇的给他们看,一脸坦然。

    偏生陆思安是个直肠子,看宋常悦那神情,讲完了还直接问到:“常悦,你是不是也怀疑是我哥哥做的?”

    一句话问的正在喝茶的宋常悦差点呛到,段嘉沐自然的转过身,轻轻地给宋常悦拍背顺气,陆易安这才抬眼看了过来,刚才还坦坦荡荡的眼神有了些许幽暗。

    陆思安也来了气,却不是对宋常悦,她义愤填膺地说到:“你们是不知道宋王和李淑有多可恶,自从李淑出了事,他们就一直盯着我哥哥,无凭无据的情况下,竟到国公府来闹事。”

    “还趁我哥哥外出的时候,将他拉去了宋王府,直到夜深了才放出来。幸好没伤着我哥哥,要不是我哥哥还是卫国公嫡子,宋王怕是会直接刑讯逼供。他儿子李淑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儿,有多少仇人不知道吗?要是我哥哥前一天晚上才和他闹将起来,第二天就废了他,这不是不打自招吗?谁会这么傻啊。”

    陆易安倒了一杯茶,推到陆思安面前,说到:“好了,别说了,思安。”

    宋常悦才回过神,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面,想起上次和这两兄妹在西市的余记水盆羊肉,陆思安给她讲笑话,讲完了陆易安也是这样给陆思安倒了茶,让她别说了。现在陆易安遇到了这样的事,就算是这样被误解,听陆思安讲完,也只是轻轻淡淡的叫他妹妹喝茶。

    这些年来,不知道陆易安作为质子,这样的委屈受过多少。现下还有妹妹陆思安陪在他身边,平常都是一个人面对这些,宋常悦不禁生出一丝心疼。

    段嘉沐不知为何没听说这些事情,这才知道为什么他多次去国公府请人,陆易安都没出面,只派人推脱说有事,原来是一直在被宋王和李淑为难,还被“请”去了宋王府,想必也是受了不少委屈,心下更是惭愧,也完全打消了怀疑。

    26   惩戒

    ◎陆小公爷,你挺绿茶啊◎

    此时站在陆易安身后的陆风却陷入了回忆和沉思。

    段嘉沐成婚的第二日, 主公很晚才回到国公府,在密室,玄真道长难得的对主公发了脾气。

    “务之, 现在正是紧要的时候, 本该蛰伏。你不该去动李淑, 毕竟他是宋王嫡子, 你有什么举动极易暴露,很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玄真道长完全没想到陆易安会因为李淑对宋常悦不敬,当天晚上就料理了李淑, 还下的那么重的狠手,痛心疾首道:“万一暴露,不仅仅是十年谋划毁于一旦啊。”

    陆易安背着手站在桌后:“师傅,我自有分寸, 也不会泄露半分。”要是他真不考虑父亲的大业, 不考虑千万将士的存亡, 他根本不会让段嘉沐成功娶到宋常悦。昨晚对李淑的所作所为, 虽然是冲动之举,但也布置的百密而无一疏。

    “万事无绝对, 务之啊。”玄真道长之前一直觉得陆易安无悲无喜,没想到也有冲动的时候,虽然觉得他该有些人欲,但是不该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

    “你既已想的是和她的今后,那就更需要忍。”

    是啊,陆易安还需要忍。他看着段嘉沐和宋常悦两人眉目传情, 他忍了;他看着两人拥抱亲吻, 他忍了;甚至他听着他们两人洞房花烛, 鸳鸯交颈,他也忍了。

    从段嘉沐的院子翻墙而出后,却一刻都等不得地料理了李淑,真的仅仅是忍不了李淑对宋常悦不敬吗?陆易安默然。

    出了密室,玄真道长还细细的盘问了陆风和陆雷宋常悦的事情,得知陆易安竟然做了那么多,玄真道长叹了句,让陆风陆雷以后在关键时刻要拦住陆易安。

    可是,主公要做什么,他们怎么拦得住。

    此时,陆风看着主公在桌上刻意云淡风轻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

    陆思安这几天在家憋的难受,又终于遇到了聊天投缘的人,宋常悦兴致也很高,两个女子嘻嘻哈哈聊的火热,特别是段嘉沐看陆思安对他已不再热络,宋常悦和陆思安也没了隔阂,也放松了下来。

    所以就算陆易安和段嘉沐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包厢里的气氛也颇为活跃。

    “出了风疹,不仅不能出门,还每天只能吃清淡的,我就想出来了能想好好吃一顿。结果来了这香满楼,我哥哥也不要我吃辣的。”陆思安没去段嘉沐和宋常悦的婚礼,缠着宋常悦讲了点结婚的事,就抱怨起陆易安来。

    “陆小公爷也是为了你好,再过几天我们一起去西市吃水盆羊肉去,我也好久没吃了。”宋常悦笑道。

    现在段嘉沐每天下值都会给她带西市的小吃,宋常悦好久没自己去过了,水盆羊肉带不了,她的确是有点想吃了,说着还下意识的舔了下嘴唇。

    旁边喝酒的两个男人都捕捉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宋常悦说完就看着段嘉沐,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像说了很多。

    陆思安看他俩眉目传情,已经没有感觉了。她看了眼陆易安,发现她哥哥垂着眼,脸倒是有点绷着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她说吃东西的事,陆易安不高兴了。陆思安就又对着宋常悦说到:“常悦,还是你对我好,你不知道我哥哥对我有多凶。”

    宋常悦听她这么一说,倒真的好奇,毕竟她一直觉得陆易安是个不错的哥哥,扬了扬眉毛,想听陆思安具体说是怎么回事。

    陆思安抱住宋常悦的手臂:“我就把他的地图烧了一个洞,我哥哥就发了好大的火。你不知道,他当时那个样子好吓人,要不是看我都十五了,我都觉得他会用戒尺打我。”

    但陆思安没有说为什么会把地图烧出洞,原来是她因为风疹不能出门,实在无聊,看书房的书案上铺着一张地图,想到话本子里讲的透过火光就可能看到地图里的藏宝秘线,举着地图在灯上看的不小心烧坏了地图。

    陆易安只是生气陆思安都十五了,还静不下心,大白天竟在房内玩火。

    没想到陆思安竟对着宋常悦告状,况且,他哪里发了好大的火,只是说了她几句,惩戒她写字贴,并且把烧坏的地图再画一张,意欲让她学会静心,也找点事情做。

    陆易安无奈的说到:“我只是罚你写字和画地图。”

    陆思安撇撇嘴:“可是我根本不会画什么劳什子地图。”

    陆易安看着陆思安抱着宋常悦胳膊、枕在宋常悦肩膀上,还对着他挤眉弄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陆思安一定是被家里宠爱着长大的,所以对着她都能撒娇。宋常悦稍微侧头,看着还抱着她胳膊的陆思安,又看着陆易安无奈摇头的样子,心中感慨,就算这两兄妹不是在一起长大,但毕竟血浓于水,两人还是很亲密。

    宋常悦想了想,问陆易安:“是手画的地图吗?”

    陆易安没想到宋常悦突然问他,看向他的眼睛里满是认真,陆易安心跳偷偷的漏了半拍,垂眼稳了稳心神才回到:“嗯。”

    “是哪里的地图?是密件吗?”宋常悦作为地质学研究生,当然知道地图分为公开、保密和绝密,这古代的地图应当也有是否需要保密之分。

    陆易安和段嘉沐没想到宋常悦会这么问,两人都意外地看了宋常悦一眼。

    陆思安自然不知道地图还分什么蜜饯不蜜饯,一脸疑惑。

    陆易安才答道:“不是密件,就是南五台山的地图,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山中所有寺庙的位置。但是是孤本,异常宝贵,所以思安烧坏了,我才觉得甚为可惜。”

    “哼,异常宝贵那你怎么不放好,我就是在书案上随便翻到的。我不补,我最讨厌写字画画了。”陆思安皱着脸耍赖。

    “补地图不是写字画画,需要去实地踏勘,再根据地形对照着把你烧坏的那一块补到图上。”陆易安耐心解释,陆思安听了却更觉得复杂,抱着宋常悦的手猛摇头。

    宋常悦抽出被陆思安捏痛的手臂,说到:“好啦,思安,我帮你补吧。”

    “常悦!”陆易安和陆思安都还没回答,段嘉沐就忍不住喊了出来,看着几人都看着他,也觉得自己表现地有点过于激动了,忙找补道:“你会画地图吗?”

    宋常悦并不知道段嘉沐在想什么,点了点头:“嗯,我会画。反正你去上值了,我在家也无聊,我去帮思安画吧。”

    段嘉沐拉起了宋常悦放在桌上的手,清了清嗓子说到:“补地图还需去山中踏勘,你去南五台山我不太放心。”

    陆易安笑着,眼睛扫过段嘉沐握着宋常悦的手:“既然段兄不放心的话,就不麻烦常悦了。本来就是思安犯的错,理该她自己受罚。”

    陆思安听她哥哥这么说,看了看宋常悦,又看了看段嘉沐,知道她只需要搞定宋常悦就行了,她又抱上了宋常悦的胳膊,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宋常悦:“姐姐,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

    谁能拒绝这样会撒娇的妹妹!段嘉沐看着宋常悦毫不犹疑地点了点头。

    段嘉沐后面心事重重,也再也吃不下了,等着其他人吃完,借口还有事,就带着宋常悦走了。本来要留宋常悦逛街的陆思安,想着反正明天还能和宋常悦一起,也就没有强求,跟着陆易安回了国公府。

    段嘉沐自从香满楼回来,心中就不安生。回了房,他从后面把宋常悦圈在怀里:“阿鸢,等我下次旬假的时候,我陪着你们一起去,好吗?”

    宋常悦:“那都要等十天之后了,我都答应思安啦,就是补一张地图,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最多一天就完啦。”

    段嘉沐明朗的五官难得的沾了些晦暗,默了一会,长舒了一口气,才咬着宋常悦耳朵道:“那我派两个侍卫跟着你。”

    当晚,段嘉沐难得的强势,还故意在宋常悦脖子上留下一长串斑斑痕迹,平时段嘉沐虽也会情难自禁,但都是留在藏得住的地方。

    第二天卯时,段嘉沐醒了之后,没有像平时那样悄悄的起床,生怕吵醒宋常悦,今日在一旁看了一会宋常悦之后,竟又在她耳后都留下两个红印。

    宋常悦嘟囔着醒来,看到的是段嘉沐少有的执拗和充满占有欲的眼神,仿佛守着领地,不让其他狮子侵犯领地的雄狮。

    “怎么啦,嘉沐。”

    “阿鸢,可不可以不去。”段嘉沐在宋常悦耳边说到,宋常悦没看到他抿紧的嘴角。

    宋常悦打了个哈欠,又想睡了:“别担心了,嘉沐,我和思安带上侍卫就可以了。”

    段嘉沐可不觉得今日只是她和陆思安去。

    段嘉沐不依不饶:“但是之前你在南五台山就遇袭了。”

    宋常悦眼睛都睁不开了:“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了,你快去上值吧。”

    陶朝上值制度严格,不能迟到,也不能旷假。段嘉沐担心地看了一眼,才换衣服出了门,留了四个武功极高的侍卫在院门口等着宋常悦。

    陆雷昨日没一起去香满楼,吃了早膳正在院子里练了好一会武,竟见到了陆思安带着宋常悦走在国公府里,还带着四个将军府的侍卫,就问陆风宋常悦来干嘛。

    陆风正要去书房帮忙,告诉陆雷:“宋二小姐是来帮女郎画地图的。”

    陆雷摸了摸头:“还叫什么宋二小姐啊,人家现在已经是小将军夫人了。还有,女郎烧坏的地图不是拓品吗?所有底图不都在…”

    还没说完就被陆风拖到一边捶了几下:“下次说话之前过过脑子,幸好没人听见。”

    27   同行

    ◎已婚女子和未婚男子不用避嫌吗◎

    陆思安一早就在门口等着, 看宋常悦来了,欢天喜地地拉着她进了府,领着宋常悦在府里转悠。

    陆思安见宋常悦今日穿着高领梅花纹裱绫襦衫, 湖蓝色杏色高腰间色裙, 还在脖子上围了根丝巾, 奇怪地说到:“常悦, 你带个丝巾不怕热吗?”说着还作势要去扯宋常悦的丝巾。

    昨天晚上段嘉沐时而温柔,时而狠厉,宋常悦被他缠的没有办法, 很快就失了清明,根本没注意到段嘉沐在她身上何处做了乱。

    早上宋常悦起床后才发现,昨晚上段嘉沐简直算得上胡作非为,那暧昧的痕迹, 就算穿上领子最高的襦衫都遮不完。

    又和陆思安约好了要去国公府, 只能让绿柳找了条绫罗丝巾围着, 还围了几圈才能遮住。本来今天有可能还要去南五台山, 最好是穿方便运动的胡服,但是配上丝巾就不伦不类了, 只好穿了裙装。

    宋常悦抓住陆思安企图作乱的手,尴尬地说到:“我今日觉得脖子有点怕冷。”

    陆思安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马上就五月了,今天还是个大晴天,现在也不算冷啊,而且等会中午肯定会很热的。”

    宋常悦理了理围巾,随口搪塞到:“中午热了再说吧。”

    “你怎么带着四个侍卫啊, 有这个必要吗?”幸好陆思安没有继续追问, 看了看面无表情跟在后面的四个人, 对着宋常悦悄悄说到。

    “嘉沐不放心,他不能一起去,所以让人跟着。”她当时不能说之前南五台山遇袭的事情。

    “段小将军真是把你当眼珠子护着啊。”陆思安戏谑道,但是不是吃醋,只是单纯打趣宋常悦。

    两人就这么嘻嘻哈哈打闹着往前走。国公府很大,宋常悦在前院看到了陆易安的两个侍卫,两人在练武,看到她们过来忙鞠躬行礼,但其中一个好像一脸疑惑的说着什么。

    陆思安指着两人说到:“这是我哥哥的两个侍卫,陆风和陆雷两兄弟,从我哥哥到了长安就跟着他了。”

    除了这两人,一路走来,这么大的府邸,宋常悦好像就没见着其他下人,陆思安看出了宋常悦的疑惑:

    “我不在长安的时候,这国公府就我哥哥一个主子。他不喜人近身伺候,就三个从益州来的老人和陆风陆雷能进他住的主院,其他下人都住在偏院,除了有事或者需要扫洒才到外面,平时也不常出来走动。”

    陆思安说完,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脸好事的表情说到:“哦,后院的一个大院子里,有我哥哥的几个美人儿。不过我一次也没见她们出来过,哥哥也不让我去找她们,应该是有专门的丫鬟伺候着。”

    陆易安站在书房门口,就听到陆思安这个大嗓门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挽着宋常悦,走进了书院的大门,后面跟着两人的丫鬟和四个侍卫。

    两人聊的专注,还没看到他,陆思安还在说个不停:“听说那些美人儿一个比一个漂亮,还有胡姬呢。不过,肯定没有常悦你漂亮,嘻嘻。”

    说完两人转头才看见前面的陆易安,陆易安自看到宋常悦就没转开过眼,宋常悦还沉浸在听到了陆小公爷秘史的八卦中,这陆小公爷竟然还在府中养了美人,不是说他“不良于行”吗?

    看到陆易安,一时间还没收回脸上的震惊和眼中的一丝揶揄。而陆易安注意到宋常悦探究的眼神,当下竟觉得心中发慌。

    又看到宋常悦这个天气还带着围巾,陆易安眼睛微眯了一下,藏住了眼中晦暗。

    陆思安没想到她哥哥会在书房等她们,背后议论他被现场抓包,赶紧转移话题:“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陆易安清了清嗓子:“今日麻烦常悦跑一趟,虽然是帮你补地图,但是我也想学习一下,避免以后你再把我的地图弄坏了,就不用麻烦常悦再来帮忙了。”

    陆思安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哥哥对于宋常悦称呼的改变,昨天段嘉沐好像还说了让他叫嫂嫂的,不仅没叫嫂嫂,还跟着她叫起了常悦。陆思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哥哥,却只见陆易安一副认真的样子,好像真的求知若渴。

    三人进了书房,侍卫自然是不能跟着进去,也就绿柳和青桔跟了进去。

    陆思安领着宋常悦来到书案前,陆思安默了两秒,喃喃自语道:“我记得我烧坏的地方就一个拳头那么大啊,现在这个洞怎么变大了。”

    陆易安也跟着走过去,看着那张地图,镇定地答道:“思安,你肯定是记错了。”

    宋常悦到了桌边就开始研究地图。古代的地图都是人工手绘,而且是大比例尺的地图,精度也差,之前她预想的是如果地图破损的面积不大,她完全可以根据破损位置周边的地形和走向补充完整,就在国公府就能完成。

    但看着这个地图的破洞,范围已经比较大了,幸好这片区域是在从长安城刚刚进南五台山的地方,马车行的快点,只半个小时的路程就能到了,思及此,宋常悦已经想好了方案。

    陆易安在桌子对面,两人都躬着身子看地图,头几乎快挨到了一起,陆易安偏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忍着把她掉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的冲动,却又看到她耳后的红痕,紧紧地盯着看了几息。

    宋常悦本来看的认真,一侧头刚好看到陆易安的眼神,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深邃又锋利,似有寒冰冷雾,可她刚一触到,他眼中那丝冰冷就消失了,又恢复了之前那样的温润清冷。

    宋常悦听到他同样温润清冷的声音问到:“常悦,怎么样,好补吗?”

    宋常悦才直起身子,说到:“我要带着地图去一趟南五台山,烧坏的这个位置我记得,就在去圆光寺的路上,是顺着冲沟到坡底的一片山坳,到了那里,爬到山脊上,从高处看了完整的地形就能补上了。”

    两人都站着,宋常悦要仰头看着陆易安,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亮的灿若繁星,让陆易安错觉在那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他又问到:“常悦,你怎么会画地图?”

    “阿耶的书房里有很多地图,我从小就喜欢去他书房看书,自从有一次看过之后就喜欢上了,也试着自己画过。”其实昨日回了将军府,段嘉沐也问了她这个问题,宋成是鸿胪寺卿,家里有地图很正常,甚至还有国外使臣送的国外地图。宋常悦这么解释了,段嘉沐倒没有再多说什么。

    “原来如此,那走吧。”陆易安点了点头,撩袍出门。

    刚在一旁看了一眼地图,就觉得无聊,坐在椅子上发呆的陆思安弹起来说到:“哥哥,你要一起去吗?”

    陆易安正色道:“嗯,昨日段兄如此不放心,我和你们同去,想必他也能安心一点。我也想能看看常悦你是如何画地图的。”

    一句话说的宋常悦竟然有些心虚,不过现代的高精度等高线地图都能画,像这种简单的手画地图应该也没问题吧。

    突然陆思安凑到了宋常悦耳朵边上看了看,“常悦,你耳朵后面怎么啦,怎么红了两块。”

    宋常悦想起早上段嘉沐是如何把她弄醒的,支支吾吾地说到:“哦……应该是蚊子咬的吧。”

    陆易安笑道:“没想到才四月,将军府的蚊子就这么多了。”

    出了书房,将军府的四个侍卫就紧紧地跟着宋常悦。陆易安走在前面,往后面瞄了一眼,嘴边挑起一丝轻笑。

    到了国公府门口,陆思安拉着宋常悦往她的马车那走:“我们坐一辆车,还能聊聊天。”陆易安已经等在马车边上,伸出手臂,陆思安自然而然地搭着他的手臂上了马车,宋常悦站在那犹豫了会,陆易安依旧站在一旁,伸出右手,也不催她。

    陆思安上了车等了一会,又撩开帘子催到:“常悦,怎么还不上来?”陆易安才把手又往前伸了一点,宋常悦看了看陆易安,他也看着她,眼神温润清亮,这才扶着他手臂上了马车。

    陆易安领着陆风陆雷也骑马出发了,将军府的四个侍卫跟在后面,再加上一辆马车,竟也浩浩荡荡。

    半个时辰后,到了一处山谷。陆易安看到路边那块巨大的玄武岩,挥手让队伍停下,翻身下了马。

    宋常悦看马车停了,也将头探了出来,看陆易安走过来对她说到:“常悦,你看看是不是这里。”她拿着那张地图,就站在马车上,往四周看了看,点了点头,看到陆易安已经伸出了手要接她下车,而陆易安这次是手心向上。

    宋常悦突然想到一个她的知识盲区,她知道陶朝民风开化,女性受封建礼教约束较小,但是已婚女子和未婚男子也不用避嫌吗?

    她刚成婚不到十日,婚后没接触过外男,嫂嫂吴青每天都在家看书写诗,不怎么出门,她没见过嫂嫂和别人是怎么相处的,宋常悦一时不知道规矩该是什么。但她下意识的没有把手交到陆易安手上,扶着马车前面的车架蹦了下去,刚下地的时候,由于惯性,还没站稳,陆易安想去扶她,宋常悦也一个闪身躲开了。

    陆易安看了看还空着的那只手,垂眸抿唇笑了笑,反手握成了圈,敲了敲马车:“下来了,思安。”

    28   拒绝

    ◎陆小公爷,请你自重◎

    巳时已过了两刻, 日头已经越过了南五台山的最高峰,在益州长大的陆思安不喜欢晒太阳,人还在马车里没出来, 只听到声音:“到了吗?”

    陆易安又敲了敲马车, 声音也大了点:“就是这块位置了, 现在要走小路上到山顶去看看全貌, 马车上不去了。”

    陆思安这时才掀开帘子,一脸谄媚:“哥哥,常悦去画地图, 你是要去学习,我去了也没用,不如…”

    陆易安站着,比坐在马车里伸出头的陆思安还高出一大截, 吐出两个字:“不行。”陆思安看着他居高临下的目光, 心中发慌, 但还是撒娇道:“我去了, 说不定还是个累赘,我就在马车里等你们吧。”

    虽然主子说话, 下人不该插嘴,但看着陆思安不打算去,早就跟着宋常悦下车,等到外面的绿柳此时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陆小公爷还在劝陆思安,但是万一她就不去呢?绿柳也看出来,陆小公爷也还是疼妹妹的,如果他同意了, 陆思安真的不去, 那就是小姐和陆小公爷一起去。小姐已经成婚了, 理当避嫌,但是小姐的痴傻刚好不久,可能不知道规矩,还站在一旁等着他们两兄妹商量好。

    虽然这青天白日的,陆小公爷还是姑爷的好友,但是荒郊野外,陆小公爷风流成性,名声在外,万一发生点什么,这可怎么办,就算什么都没发生,她也不好跟姑爷交代。

    这怎么行。

    “小姐…”绿柳走上前去,拉了拉宋常悦的袖口,刚开了口就感觉到身边有一道摄人的视线落到她身上。

    宋常悦看到绿柳微蹙着眉头,对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宋常悦突然就明白了,转头对着陆思安说到:“思安,快下来吧。”

    陆思安见宋常悦都这么说了,撇了撇嘴,下了马车,走到了宋常悦身边。

    陆易安走到官道边,似在思索该怎么上山,看着那条小路,就从那块巨大玄武岩的旁边上去。

    宋常悦也走了过去,和陆易安并排站着,她看到旁边不远处有两棵大树,树干上像被什么重物蹭掉了一大块树皮,周围的小树也被压断了好几棵,但是经过八十多天春日的修补,这些皲裂的树皮、歪倒的树苗,都又焕发了生机。

    她转回视线,看着那块曜黑的玄武岩石,细细思索了一会,见陆易安还没有动静,宋常悦偏头看向了陆易安,鼓起勇气开了口:“陆小公爷,你二月初一……可有来过南五台山?”

    陆易安转头看着宋常悦,好像在认真地搜索回忆,眼睛如一汪幽深的潭水,看不到底,又涌动着暗流。

    两人间的沉默应该是持续的不久,但宋常悦觉得好像很漫长,她从最开始的镇静,一点一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慢慢变快,呼吸也情不自禁的急促起来。

    关于那个神秘人,在第一次看到段嘉沐的时候,因为身量和狼牙坠子,她觉得应当是他。但之后和段嘉沐的接触中,她再倒回去把段嘉沐带入神秘人,就像迷雾中的一个身影,陌生又熟悉,又不能确定了。

    后来虽然没确定他是不是神秘人,但是确定了她自己是喜欢段嘉沐的,那段嘉沐是不是神秘人就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总该要找到那个救命恩人,当面好好地感谢他。

    宋常悦看着陆易安此刻异常认真的神情,一个答案好像在浮出水面,那个身影在迷雾中慢慢走近,逐渐清晰。

    “没有,那天我应该是在清平乐听了一天的曲子。再来南五台山,就是二月十九和段兄一起去圆光寺了。怎么啦,常悦?”宋常悦看着陆易安,他只是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平静说道。

    陆易安说话的时候,宋常悦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她也不知道她想看到什么,陆易安的眼神也如嗓音般平静,无波无澜。

    斯文清隽的声音让宋常悦也冷静了下来,她浅笑着说到:“没事,本来有些事情想打听一二,既然没有,那就当我没说起过吧。”

    是呀,怎么可能?她在想什么。

    宋常悦说完,悄悄地呼出了一口气,呼吸和心跳都沉静了。她借低头理裙子稳了稳心神,咬着嘴唇轻轻地摇了摇头,没看到还盯着她的陆易安眼中那复杂的情绪,比刚才潭水中的暗流还要翻涌,如暴风雨时惊涛骇浪的海面,和刚刚她看到的无波无澜完全不一样。

    宋常悦性格本就沉稳,只一会就恢复了正常,得赶紧上山把地图画完,这样中午还能赶回家,宋常悦连忙问到:“陆小公爷,我们怎么上去?”

    陆易安转回了头,背在身后的双手扔紧紧地握着拳头,幸好被袖子遮住,没人看到:“你和思安都穿的裙装,不便爬山,还是骑马吧。”

    “骑马?我和常悦都没骑马来,那怎么办?”刚才靠在马车上偷懒的陆思安,这才睁开眼睛说到。

    “你骑陆雷的马,常悦骑段四的马。”陆易安说到,却是朝着马车边上还没下马的侍卫,绿柳和青桔都不会骑马,还要留下两个人守着丫鬟和马车,那上山的就只有他和陆风、陆思安、宋常悦和将军府的三个侍卫。

    早上段嘉沐安排的四个侍卫都是将军府武功顶好又机灵的人,段二是段嘉沐的贴身侍卫,虽然陆小公爷这么说了,但他还是看向了宋常悦,看到宋常悦点了点头,才吩咐段四下马。

    一行人骑着马绕过那块巨石,朝着山顶行去。陆风和段二在领头,将军府的另外两个侍卫坠在后头。

    宋常悦刚学会骑马,也只在平路上骑过,本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已经骑的很好了,最开始山道还不算陡峭崎岖,宋常悦也得心应手,还有心情看两边的景色。

    越往上走,坡度越陡,还越来越窄,陆思安骑术很好,骑着马还能小跑,还能灵活的躲开横七竖八的树干。宋常悦光是应付山路已经吃不消了,所以越走越慢,山路骑马,本就异常颠簸,马爬坡的时候,更是赶紧自己要滑下去了,宋常悦已经有点害怕了。

    但从小寄养在亲戚家,宋常悦总是小心翼翼,生活的不安稳,长大后因为自己能够赚钱养活自己,才有了安全感。但她依然非常不擅长向旁人求助,只有现在的父母和段嘉沐,给了她无限的爱和安全感,她才能安安心心的在他们面前柔软,不必在他们面前逞强。

    所以宋常悦也没声张,看陆思安渐渐跑到前面了,她使劲抓紧缰绳,跟上大家的速度,但她已经慌了神,身下的马被她拉的更加东倒西歪。

    陆易安在旁边看到宋常悦发白的脸色和指节,往右边拉了拉缰绳,把马靠了过去,够过去拍了拍马头,拉住了宋常悦的缰绳,马才稍微安定了一点。宋常悦看他过来,疑惑的抬头,听到陆易安温柔的说到:“常悦,到我这边来,我带着你骑。”

    两人的马挨在一起并排而行,马上的两人也偶尔被晃的撞到肩头。

    宋常悦思考了一下陆易安说的带着她骑是什么意思,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他对她的照顾,他对她的称呼,他看她的眼神,催妆时的那句“心中藏佳人,常悦常安宁”。

    宋常悦摇了摇头:“不用劳烦陆小公爷了,我可以自己骑。”

    陆易安看她眼睛里都是拒绝,就算怕到脸色发白,还在往后仰,避免再次和他发生身体接触。陆易安默了默,视线却没离开宋常悦:“那你拉着我。”他的声音依然温柔,但却透着宋常悦少见的强势,看她晃的厉害,怕她摔下去,想去拉着她的袖子,稳住她的身子。

    宋常悦却抬头直直看着陆易安,眼中已带了凌厉:“不用了,陆小公爷,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一句“自重”,比陆易安刚刚的话更加强势。

    陆易安听了,勾唇一笑,眼神一片清澈:“常悦,你误会了……”

    宋常悦没笑,盯着陆易安说到:“放开!”陆易安没拉到宋常悦的袖子,自然是让他放开缰绳。

    陆易安唇边还带着淡笑,垂眸叹了口气,放开了缰绳,低声嘱咐了一句:“小心点,常悦,怕就走慢点,不用着急。”

    宋常悦没理他,拉了拉缰绳,丢下一句“别叫我名字”就打马走到了前面,陆易安还是跟在她后面走着,两人再没说话。就这样到了山顶,陆思安他们已经在那等了一会儿了。

    看宋常悦来了,爬过去挽着她的手说到:“常悦,你们怎么这么慢啊?”宋常悦勉强挤出一丝笑,说到:“我不太会骑山路。”就拿出了地图,对照了一下方位,走到最高处看了出去。

    跟在后面的陆易安到了之后,栓好了马就没动,只立在马前摸着鬃毛,陆思安却在她哥哥的背影中品出了一丝熟悉的落寞,问到:“哥哥,你不是要去学习常悦怎么画地图吗?”

    陆易安连头都没有转过来,只说到:“想来比较复杂,学也学不会,就劳烦宋二小姐帮忙画吧。”

    “哦……”陆思安懒散的坐在一块石头上,又后知后觉她哥哥怎么又叫回了之前的称呼。

    29   初吻

    ◎(修罗场预警)陆易安一个吻落在了她的额间◎

    宋常悦展开地图, 这就是最简单的用人眼做地貌测量,通过观察不同地形的外貌特征手绘的地图,都没有等高线, 只是用简单的线条反应山川还是平地, 森林还是草原。

    宋常悦对照着地形找到了缺失区域, 地形并不复杂, 补画应该也不难。她找到一个稍微平整的石块,将另一张白纸垫在石块表面,才将那张旧地图铺在上面, 用几块小石子压住,口中说了声“笔呢?”

    她蹲在石块边上,有人给她递来一只笔,她埋头接过, 也没注意到是谁在石头上放了一瓶磨好的墨。

    宋常悦根据刚刚自己的观察在空白位置画了起来, 她做起事情来极其专注, 她一边观察地形一边画, 不到一刻钟就画完了。

    宋常悦伸长手将地图拿远了点,再次对照地图和实际地形有没有差异。补画的位置没有问题, 一看才发现这个地图可能是年代比较久远,山中有好几处寺庙在地图上都没有画出来,宋常悦又把新修的寺庙和官道等缺失的信息补充完整。

    将所有能补充的信息都反应在地图上,宋常悦才站起身,快要行到中天的太阳洒下已经稍显刺眼的阳光,给站在前方的宋常悦渡上了一层金边,在陆易安的眼里她完完全全在发着光。

    宋常悦轻轻地歪着头, 欣赏着她的作品, 心里感叹到果然人在专业在。自从穿越到这个时空, 知道自己在现代身死之后,适应能力很强的宋常悦很快地适应了这个身份,接下来又收获爱情和婚姻,虽然难得的在这个时代都还能在婚后拥有完整和独立的自我,但是并没有想过自己该去做点什么。

    她突然想到,既然能利用专业知识修复这种孤本地图,她还会矿物识别、珠宝鉴定,能够判断岩土体的结构和构造,这些知识在这个时代应该都能发挥作用,但是该怎么运用呢,这可得想想。

    宋常悦还在沉思,没有注意到斜后方陆易安看着她带笑的侧脸,眼中满是宠溺。

    陆易安余光瞟到了两人在地上的影子,他轻轻地挪了一步,往宋常悦站的地方靠了点,这样宋常悦的影子就和他的影子重合到了一起,像他抱着她。

    “绿柳,收笔。”宋常悦回过神,准备把笔递给绿柳,才发觉后面站着的人是陆易安,突然想起来绿柳没上山,应该刚刚也是陆易安拿过来的笔,脸上的笑一下就消失了。

    陆易安看着她冷下去的脸,他明白了,离他本来就不近的宋常悦要离他更远了,虽然已经强压下心神,陆易安的心中还是涌上了一阵酸涩,堵在他心口。

    陆易安接过宋常悦手中的笔,眼中的宠溺和酸涩都已不见,还是那个清风霁月、温润如玉的陆小公爷,他看着宋常悦手中的地图,说到:“多谢……宋二小姐,恢复了这个孤本地图。”

    宋常悦只是点了点头,将地图递给了他,就走向坐在树下打盹的陆思安。身后的陆易安没有假以人手,自己小心翼翼地叠好了地图,装进了袖袋。

    下山的时候还是刚才那样排着队,但宋常悦骑马时没有再慌张,集中注意力,倒也骑的稳当了些,陆易安本就不爱说话,就只有陆思安一路叽叽喳喳,陆易安没怎么回应她,脉脉目光追着前面的宋常悦,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下的折射下显得更加深邃。

    一行人就这么到了马车旁,在马车里等了许久的绿柳看到宋常悦回来才松了口气,扶着她上了马车,直到等陆思安也进了马车,放下帘子,宋常悦才觉得一直粘在她身上那道目光带来的压迫感消失了一点。

    陆思安看宋常悦今天话不太多,忙问到:“常悦,今日是累了吗?”宋常悦点点头,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就陆思安不知疲倦的一直在聊天。

    进了城门行了一会,几人在马车里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不像是到国公府的路上,陆思安撩开帘子,看马车已经停在余记水盆羊肉门口了。

    陆易安已经下了马走到马车边上,陆思安兴奋地说到:“哥哥,你对我真好,知道我忍不了了,今天就带我来吃了。”陆易安只笑了笑,让她扶了手下车。

    宋常悦还在车里,没想到竟是直接到了西市,其实昨天她说想吃水盆羊肉的时候,和段嘉沐对视了一眼,她就已经知道段嘉沐今日下了值一定会带她来吃。而且宋常悦今早上突然明白了陆易安的心思,也不想再和陆易安多接触,特别是段嘉沐还不在的时候。

    她让绿柳撩开帘子,看向马车边的两兄妹,陆易安垂着视线看着她,看着依然是姿容清隽,陆思安满脸掩饰不住的期待,宋常悦说到:“你们吃吧,我还要回府陪嘉沐用午膳,就先回去了。”

    陆思安看宋常悦要走,终于忍不住了:“常悦,一起吃吧,你不去的话,我也吃不成了。”

    宋常悦不为所动,正准备坚持先走,听陆易安缓缓开口:“宋二小姐,一起吧,今日实在是麻烦你跑一趟。还有,将军府的马车也还在国公府。”宋常悦才反应过来,早上是坐着国公府的马车去的山里,他们的马车还在国公府,必须得跟他们一起回国公府,只得下了马车。

    早有人排好了队给他们三人点好了菜,等他们进来后,桌上已经摆好了没有放葱花的水盆羊肉,几块月牙饼。

    陆易安坐下后先净了手,依然是用小碗舀了一碗羊肉汤,拿起现打的月牙饼,掰成均匀的小块,骨节修长的一双手做的极为细致,好了才端到对面的位置上。

    宋常悦和陆思安净完手到了桌边坐下,宋常悦看着放在她面前的一碗羊肉泡馍,没有动,直到又饿又累的陆思安领到了第二碗,开吃了才奇怪的问到:“常悦,你怎么不吃啊?”。

    宋常悦说到:“可能是太累了,不太想吃荤腥。”陆思安看着那碗撇去浮沫,完全没有一点点油花的羊汤,原来她哥哥做事能做的这么仔细,又心想常悦还是有点挑食的,陆易安将油花撇的这么干净,她也还嫌弃。

    陆思安又见她哥哥用小刀挑开了一个月牙饼,没有随便夹几片羊肉放进去,选的纯瘦的羊肉,这可不太容易,陆易安找的费劲了点,加了点粉丝和菜叶,又舀了勺油泼辣子,弄好才递给宋常悦。

    宋常悦看到他递过来的那个饼,又抬头看了看陆易安,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但是陆易安还是坚持着,递到她面前。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陆思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才听见她哥哥小声说了句:“吃点,好吗?”是她从未听过的温和柔软。

    陆思安看过去,似乎在她哥哥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祈求。她哥哥在府里清冷,性格算得上强势果断,出去了虽风流倜傥,但也从不会低头。不,陆思安觉得她一定是太累了看花眼了。

    宋常悦一直不接,陆易安拿过一个干净的盘子,把那个夹了肉的饼放在盘子里,轻轻推了过去。

    直到陆思安吃完,看到宋常悦面前的那碗羊肉汤和盘子里的月牙饼还没动过,陆易安也没吃一口,两人从坐下到现在也就一人说过一句话,陆思安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

    陆易安带着陆风骑马走在前面,将军府的四个侍卫围在马车旁边。快到国公府所在崇仁坊的时候,陆易安竟一个人越骑越快,侍卫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们是段小将军派来保护夫人的,最重要的是守着宋常悦坐的马车。

    侍卫们转过了街口,看到了陆易安在前面已经到了东街国公府的大门口,翻身下马进了府。

    陆风对着将军府的侍卫躬身说到:“我们小公爷向来讲究,今日爬了山,自是忍不住想早点回家沐浴更衣”。

    侍卫们一听才明白,四人中只有段二之前接触过陆易安,其他几人今日是第一次近距离领略了陆小公爷的风采,心想这长安城的第一佳公子也不好当,着实讲究。

    突然,马车里的青桔叫停了陆风,说女郎和小将军夫人都睡着了,不如就把马车停在南街的侧院门口,这里连着南厢房,她和绿柳从这进,好扶着两人去休息会儿。

    既然是陆思安的贴身侍女这么说,宋常悦也安全到了国公府,侍卫们也不好说什么。外男是不能进侧院门的,陆风招呼他们一起,骑马拐过街口,到了东街的大门口下马拴马。

    刚刚栓好马,段二就听西街有几匹快马疾驰而来,打眼一看,却是段嘉沐。

    原来段嘉沐下了值,刚到将军府门口还没下马,听说宋常悦还没回来,连教场都不去了,直接去了国公府。他快马加鞭地赶到国公府,刚好看到他的侍卫和陆风陆雷在门口栓马,却没看到陆易安和宋常悦,心中一慌。

    段嘉沐到了国公府门口才勒马,翻身下马后直接把缰绳丢给身后的侍卫,冲段二吼到:“夫人呢?”段二第一次看到向来从容不迫的小将军如此着急上火,段二赶紧说到:“小将军,夫人和女郎在马车上睡着了,从侧院门被送去厢房休息了。”

    段嘉沐一听更急了:“睡着了?谁送的?”“是女郎的侍女和绿柳。”段嘉沐听了之后环顾一周,又问到:“那陆易安呢?”段二听小将军第一次直呼陆小公爷名字,知道小将军是对陆小公爷不满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哪里出了岔子,躬身说到:“陆小公爷刚刚进府了,说是要去沐浴。”

    段嘉沐一听宋常悦没和陆易安一起,也知道陆易安向来讲究,才没那么着急,但是还是放不下心。让陆风带他进府,想把宋常悦先接走。

    陆易安听着大门口的一声声马鸣,还有段嘉沐发火的声音,隔的这么远都能听见,看来向来端方稳重的段小将军真的很生气。“呵”,陆易安俊眉一挑,勾唇一笑,这回眼中也俱是笑意。

    青桔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马车旁,不敢去看小心翼翼将小将军夫人抱出马车,大刀阔斧走进国公府的小公爷。从背后看,被陆易安横抱着的宋常悦显得娇小又脆弱。

    陆易安第一次离宋常悦这么近,他贪婪又迷恋地看着她的睡颜,朱唇微翘,明眸紧闭,浓密如鸦羽般的睫毛轻轻合着,盖住了她今天冷漠的眼神,那么恬静美好,此时怀里的宋常悦就像一只安静的狸猫。

    走动间,陆易安看到了宋常悦颈间本该被围巾遮住的红痕,陆易安紧了紧手臂,将怀里的宋常悦勾的离他更近了点,一个吻就落在了她的额间。

    30   深吻

    ◎(修罗场来了)嫂嫂,你的簪子掉在我床上了◎

    陆易安碰到宋常悦光洁的额头, 冰冷的薄唇触到一片温润滑腻的肌肤,就已方寸大乱,人才刚到手中, 陆易安就已不想放手。

    青桔跟在后面, 要去找人把还在马车里睡着的女郎和绿柳都弄到厢房。

    刚刚小公爷抱起段小夫人的时候, 动作无比的轻柔, 眼中满满都是宠溺和珍视。此时小公爷高大的背影,完完全全把怀中女子罩住,只看得到从他臂弯漏出的一双绣鞋, 他抱的这么紧,还走的又轻又稳,生怕颠着她。青桔才知道小公爷是有情的,只是给的人竟然是段小夫人。

    *

    段嘉沐被陆风领着从大门口进了国公府。陆风走的不慌不忙, 段嘉沐在后面跟着, 虽然看着两人都走的四平八稳, 但慌乱的气息透露了段嘉沐的焦急。穿过国公府的门廊, 进了前院,越过中厅, 段嘉沐才发现国公府竟然如此之大,走了这么久,还没到侧院。

    到了侧院大门,段嘉沐再也等不了跟在陆风后面,越过他走到了前面,快步到了南厢房门口。只见经常跟着陆思安的那个贴身侍女守在厢房外间,好像知道他要来。

    段嘉沐依稀记得她叫青桔, 他问到:“我夫人呢?”青桔垂首回到:“段小夫人睡着了, 现在内间休息。”

    段嘉沐往房里看去, 外间和内间被一盏高高的竹雕屏风隔开,屏风后面才是内间的房门,那门没有关上。他听青桔说完就要绕过屏风往里走。

    青桔在身后跟上来,着急地说到:“段小将军,请留步,女郎也在里面歇息。”

    段嘉沐果然停下步子,因为陆思安在里面,他是决计不能进去的。他的视线落在屏风的雕花,上面有细小的镂空,透出影影绰绰的光点。

    青桔请段嘉沐坐,奉上了茶水就出去了。但段嘉沐就算现在确认了宋常悦和陆思安在内间休息,心里依然是七上八下的,他来回踱了几步,脚步乱了,气息也乱了,走了几个来回才坐下。

    陆易安坐在床边,听着门外段嘉沐的动静,贪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宋常悦,抬手抚摸着宋常悦,柔软的头发,精致的眉眼,挺翘的鼻子,小巧的樱唇,指尖轻轻划过每一处,每一处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刚把宋常悦放到床上的时候,虽然陆易安动作已经尽量轻柔,但宋常悦的头落到枕头上时,难免偏了一下,脖子上的丝巾松开了点。宋常悦颈上的暧昧痕迹落到了陆易安眼里,像一颗颗热碳,烧的他眼睛冒火。那些红痕星星点点隐没到衣襟里,不知道被遮住的地方还有多少。

    陆易安伸手本是想给宋常悦整理丝巾,刚挨着丝巾,他的手就攥紧了,指节都发白了,垂手停了会,细长食指挑开了丝巾,陆易安埋首到了宋常悦颈间。

    一股馨香甜腻的钻入鼻息,幻化成一根轻羽,撩的陆易安心头发痒,痒的发软,软得化成了一滩水。陆易安慢慢掀开眼,瞧得见的眼神凌厉,他沿着那些红痕,一个个亲吻、舔舐、啃咬。

    陆易安亲完最后一个他看得到的红痕,鼻尖轻轻擦过宋常悦的下巴,宋常悦平缓而温热的呼吸扫在陆易安耳侧,连他耳朵后面的伤疤都酥酥麻麻地痒起来,陆易安的呼吸全乱了,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再次抬头看着宋常悦时,眼尾已猩红,陆易安捧着她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就像圆光寺月夜下的龙火泉,幽深晦暗,又波翻浪涌着欲望。

    陆易安知道“不该”“不能”“还需忍”,但是这个他不忍亵渎的女子,却又无数次在梦里被他禁锢在身下撞的破碎的女子,就在他眼前。

    玄真道长总叹息陆易安如此年少就失了人欲,陆易安自己也以为是,心仿佛是死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为人痴,只为天愁。

    这十年,陆易安的人生都是在演戏,戏子演戏演砸了,锣鼓重开,登场再来一次就行,而他演砸了,那就是万劫不复。他没经过情,历过爱,又怎么能演好浪荡公子哥陆小公爷呢?就像老僧入定就能参透佛法,陆易安向外观察,向内探索,还会仔细复盘,不断精进,熟稔了事理和人性,揣摩透了情欲,也就失了兴趣。

    只要有人在,陆易安就开始登台唱戏,他封闭自己真实的情感和内心,锁在一个角落。

    直到宋常悦温柔又强势的闯入他封闭的那个角落,陆易安的心开始为她跳动,视线为她所吸引,欲望也因她而起。

    陆易安压抑已久的爱意打碎了他引以为豪的理智,根本没有再犹豫一秒,吻上了宋常悦微翘的红唇,刚刚碰到,陆易安就退开了,如鱼儿轻点湖面,扯出一圈涟漪,甚至算不上缠绵,但陆易安的心依然控制不住地颤动,似乎快要跳出喉咙。

    现在,陆易安的鼻尖几乎挨着宋常悦的鼻尖,呼吸交缠,他瞧着宋常悦的睡颜,拇指指腹爱怜地摩挲着她的眉尾,终于还是忍不住又亲了下去。这次陆易安含上了宋常悦的嘴唇,生涩却滚烫的唇舌细细描绘着宋常悦嘴唇的形状,炙热又缠绵,比刚刚感受的更加真切,宋常悦的唇软的像熟透了的水蜜桃,香的馥郁,甜的酿人。

    陆易安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欲罢不能、不可收拾,忍住了不顾一切想要深入、索取和纠缠,甚至占有她的想法。陆易安抬起了头,额头抵着宋常悦额头,肩背绷直,呼吸沉重。

    陆易安把手插到宋常悦指间,十指相扣,陆易安怕自己再忍不住,退了一步,单膝跪在塌边,把宋常悦的手牵起来轻吻手背,从背后看是虔诚的姿势,但是他垂眸遮住的却是一整片掠夺的欲望。

    段嘉沐坐在外间,通过那镂空的屏风,感觉里面好像有人影晃动,似乎还有沉重呼吸。他觉得奇怪,站起身来,小声唤了声:“常悦?”里面却没有回应,也再看不到什么人影。

    他想不顾陆思安也在里面,直接闯进去了,但还是觉得不妥,往那屏风走去,想靠近点,透过那屏风的镂空看得清楚点。

    门外的青桔听到段嘉沐的声音,慌慌张张跑进来,唤到:“段小将军有何吩咐?”段嘉沐问到:“里面还有人吗?”

    青桔扯了扯袖子,遮住自己紧张不安的手:“里面自是有丫鬟伺候夫人和女郎休息,打扇、擦汗什么的。”

    段嘉沐经常来国公府找陆易安,知道他不喜人近身伺候,府内没有什么多的丫鬟,也就陆思安来的时候带着两个,疑惑到:“国公府还有丫鬟吗?”

    “有,还有红果,偏院也有丫鬟。”青桔讷讷答道。

    段嘉沐眯着眼听着,看青桔低着头不敢看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屏风,再没有犹豫,直接往里间走去。

    “段兄。”

    正在上涌的血气被身后一道清冽的男声打断,却又似乎比往常略微暗哑,段嘉沐转过身,看到陆易安从外间的门口走了进来,他的头发还湿着,看起来像是刚沐浴完,来不及完全绞干就过来了。

    陆易安到了跟前,又对着段嘉沐拱手行了一礼才说到:“段兄,怎么不在前院坐着喝茶,这南厢房挺偏的。”语气似有一分嘲弄。

    段嘉沐这才拱手道:“务之,叨扰了,我来接常悦回府,听说她在南厢房里间休息。”说完抬头看向陆易安,隔得近了才发现他眼尾还有几丝猩红,段嘉沐狐疑地打量着。

    陆易安没拿折扇,将手交握在身前,微微勾着唇,带着浅笑,任段嘉沐打量。陆易安看向青桔,对她说到:“既然段小将军如此着急,你到里间叫醒宋二小姐吧。”

    青桔领命进了内间。“段小夫人……段小夫人……”宋常悦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她,悠悠转醒,看到的是青桔,茫茫然被她扶起来,宋常悦觉得睡了很久,醒来却依然头晕,可能今天真是累着了。

    她环顾一周,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金丝楠木大花床上,绿柳坐在脚踏上,靠着床柱还睡着,陆思安躺在窗边的卧榻上。

    宋常悦刚刚睡得特别沉,不过在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人动了她,宋常悦看到有陆思安在,稍微安心了点,猜这应该是在国公府,问青桔:“这是哪?”

    青桔垂眼回到:“段小夫人,这是国公府的南厢房,刚刚你们在马车上都睡着了,就从侧院门下了马车,扶你们到客房休息了。”

    “是谁扶的?”宋常悦立即问到,心中有些惊慌,绿柳是丫鬟,就算在马车上睡着了,也该叫醒绿柳来扶她,刚刚青桔那意思,明显绿柳是一起被扶进来的。

    “回段小夫人,是我和红果,还有侧院的丫鬟。”听青桔说完,宋常悦还有一丝疑惑,她知道自己睡觉沉,但这样都没醒吗?

    还在思索,她听见了段嘉沐的声音:“常悦!”绿柳也醒了过来,扶着宋常悦起来。

    段嘉沐早等在屏风旁边,待宋常悦从里间出来,段嘉沐直接将她横抱起来。“啊~”宋常悦低呼一声,看房里还有其他人,锤了几下段嘉沐的胸口,想让他放她下来。

    段嘉沐不理,抱着宋常悦到了陆易安面前,宋常悦只得将脸埋在段嘉沐胸口,也懒得再对陆易安说什么客套话。段嘉沐说了句“务之,告辞了”就出了门。

    青桔看着段小将军抱着段小夫人出了门,高大的背影也是完全把怀中女子罩住,只看得到从他臂弯漏出的一双绣鞋,他抱的这么紧,还走的又轻又稳,生怕颠着她,和小公爷抱着段小夫人进府时一样,不一样的是,段小夫人的两只手是圈在段小将军脖子上的。

    青桔不敢抬头看旁边小公爷的脸色,和他隔了三人远都能感受到小公爷低沉的戾气。

    段嘉沐抱着宋常悦走到侧院的连廊转角,后面有人喊:“宋二小姐。”

    段嘉沐听到陆易安的声音,停了下来,但没有把宋常悦放下来,就这么抱着宋常悦转过了头,看陆易安走了过来。

    刚才在南厢房,段嘉沐听见陆易安还称呼宋常悦为宋二小姐就已不高兴,现下当着宋常悦,他更是觉得刺耳。

    “务之,我与常悦业已成婚,按礼你该叫她一句嫂嫂。”不像上次那样半开玩笑,段嘉沐沉声说道。

    宋常悦看段嘉沐还不放她下来,不好当着陆易安的面吼段嘉沐,又用手死死地掐着段嘉沐的腰,但段嘉沐腰上都是紧实的肌肉,宋常悦根本掐不动。

    陆易安却依然像上次那样,并不回话,他走近两人,先瞄了眼宋常悦掐段嘉沐的手,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段嘉沐,才垂眸对着还被段嘉沐抱着的宋常悦唇角微勾,笑的散漫不羁,但眼中又满是柔情,轻轻说到:“嫂嫂,你的簪子掉在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