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当某种东西丑到一种境界，就可以说是风格。同时当丑到一种境界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就变成了新流派。
晏希禾盯着玻璃瓶里面的星星，总觉得自己好像被CPU了。原本好端端一个星星瓶，自从有了别人加入以后就变成了……怎么说呢。
各种形状都有，不止五角星，现在里面都混了一堆四角星，甚至于还有左渊炫耀一样拿过来的三角星。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
盯着左渊嘿嘿傻笑的脸，晏希禾面无表情地把他递过来的三角包放去了旁边。帮忙折一个也就算了，许晨曦怎么还买了一把管子给左渊让他随便折腾。
眼看着整个班级连带着学校内部的都要文艺复兴，开始流行起编星星这件事，晏希禾就想叹气。大家都是快要成年的人了，能不能找点别的有意思的事情做？
“你说的别的有意思的事情，就是叠小跳蛙打架？”
看晏希禾手里呱嗒呱嗒跳起来的小青蛙，常钧无奈却也陪着她玩，看谁手上的小青蛙能够先跳去对手身上：“那要不再叠一个千纸鹤？”
“你来，千纸鹤我不会。”
看到自己的小跳蛙跳过了常钧的，再一个倒栽葱栽去地面的那刻晏希禾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常钧伸出手，把小跳蛙托在了掌心：“我赢了，可以写作业了么？”
“哼。”
将小跳蛙放回到铅笔袋里，晏希禾转着笔盯着复习发下来的习题，左手还是没忍住，再去摸了摸放在桌肚里的星星瓶。
圣德拉特虽然不会去影响学生的早恋与否，但情人节也绝对不会大张旗鼓。对此大家都是偷偷摸摸着来，用消息最灵通的王雅倩的说法，那就是“平白无故多了几分偷晴的刺激”。
“有你这么形容的么！”
“我说的不对么？”
文学社兼校报主编双手一摊满脸无辜，瞥了眼自家前座桌肚里的小礼物挑眉：“你看，你现在不就在享受隐瞒的乐趣么？”
“这，这不是——”
“哦~我知道了。”
每当晏希禾有了困难，总会有一个刘彤彤在背后落井下石。这次也一样，她几乎是和脚下踩着冰刀一样轻轻巧巧地划过来，满脸高傲又鄙夷：“你没那胆量送出去。”
“……”
谁，谁说她没胆量！还不是因为你们帮忙叠的那些星星太丑！
瞬间找到一个优良甩锅对象，晏希禾抱着胳膊仰着头，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因为模拟考太烂被拉去背答案的左渊：“这位更是重量级。”
表白是吧？要用玫瑰花和蜡烛是吧？
韩霜面目狰狞，跟着几门科目的老师就在抓典型，对着左渊更是丝毫不放过。行啊，告白可以，你先把这份卷子做了，再来说别的。
人许晨曦可是能拿四门90的人，你左渊怎么着也得至少来个及格吧？
“说起来，咱们霜姐准备给隔壁那位送点什么没有？”
“没有，据我所知，隔壁的李老师可是他们家最大的骄傲。”
提到这个王雅倩也忍不住嘴角抽搐，真的，家中最大的骄傲是考了教师编的李老师这点真是让她昏厥：“继承家业不能光宗耀祖，考公务员才是。”
“那不代表霜姐和李老师真在一起了他家也不反对？”
“彤，你好甜，甜妹这个词真是为你而生的。”
晏希禾长叹一声，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双标到了极致：“他都光宗耀祖了，家里还不认为隔壁班主任能配个公主？”
他们家霜姐？得了吧，就是个小女老师。真要在一起，吃枣药丸。
王雅倩一时无语，再看晏希禾顺势要溜的模样立刻抓住了旁边的刘彤彤：“跟上！别让她跑了！”
“跟，跟什么？”
“你不想看她是怎么给常钧送巧克力么！”
很想，但人已经跑掉了。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本就因为全体老师开会的关系是自由活动，又撞上情人节，整个学校在没有老师看管的情况下躁动到了极致。至少晏希禾在跑去操场的路上就看到自家班级男生的篮球场周围围了一圈女生，几乎每个人手里都带点东西。
“常大仙，晏姐来了。”
别人也就算了，看到晏希禾过来高二A组的男生不起哄两句实在是对不起这么多天的狗粮。奈何在看到晏希禾的那颗，常钧就已经淡淡地扫过全场，不是威胁胜似威胁。
“您要下场么？”
“下吧，也差不多了。”
看晏希禾这么跑过来就知道班里肯定有对她的围追堵截，常钧随意地和场上的队友点了点头，三人篮球换人本来也很频繁，他下场有的是旁边的人跟上。
“怎么我一来你就不打了？”
“嗯，大概是怕教练上场把大家都批一顿。”
想到上回的篮球赛，晏希禾就有些讪讪。她那次不是被顾轻莓给逼急了么？再说了，他们班的篮球水平确实很一般，打了第一场以后三个班级打循环赛输了两场，根本就进不了全校篮球大会。
“那周围这群女生，都是来看你的？”
听到这句话的常钧突然整个人停住，推眼镜的动作都变得不自在起来。晏希禾嘿嘿笑了一声，抱着胳膊调侃：“很受欢迎嘛，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受欢迎。”
“你不去点心社？”
“眼镜仔，你话题转得也太歪了。”
看到常钧仿佛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晏希禾闷笑一声，突然伸出手把东西都塞了过去。看到他困惑的表情晏希禾也不解释，只觉得浑身都松快了起来：“这样就行了。”
“帮你拿到哪里？”
“送你的，你拿着就行。”
巧克力是她在点心社做的，大家一起边做边吐槽“本质上就是个物理反应”。毕竟所谓的做巧克力就是把从超市里买的巧克力豆隔水融化再倒进模具里面等冷却，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然后魏云星就阴森森地出现，手里还托着两个巧克力豆：“那我们从这一步开始做起，你们觉得怎么样？”
当时晏希禾立刻倒转方向，表示超市里卖的巧克力豆很不错，非常值得大家用于制作巧克力。
情人节嘛，就应该送送花约约会或者给点小礼物，奈何在学校里花实在是太过于显眼，也就在甜品方面可以动动手脚了。
“巧克力？”
“你知道？”
“好歹也在圣德拉特呆过。”
蜡烛玫瑰也不是没见过，但更多的还是学生互相送的小甜点。在送礼方面他记得是巧克力最多，其次是曲奇饼干，也有送小蛋糕的。
“嗯，前面三年你有被送过么？”
“没有。”
坐在校园道路边的长凳上，常钧拆着晏希禾胡乱包起来的盒子很是无奈：“不需要这么包，直接给我就好。”
“说是这么说，但好歹是个礼物，总要有点仪式感，对吧？”
小心把包装纸扯开再打开盒子，常钧先把巧克力盒拿出来，看着里面明显是模具压出来的小猫巧克力笑了笑：“挺好的。”
“吃么？”
“嗯。”
巧克力就是普通的巧克力味道，毕竟隔水融化再倒模具这种步骤也玩不出什么花。让常钧有些在意的还是巧克力盒的旁边，被晏希禾放了另外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
“你……拆拆看？”
没敢再去看常钧，晏希禾盯着自己的指尖，再用脚磨了磨地面的水泥：“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觉得，挺好看的。”
是的，很好看。被软木塞子塞住的玻璃瓶里面装满了各种颜色的繁星，偶尔还有个别特别浓烈的颜色，又有的奇形怪状，看上去很有种真实星空落入瓶口的梦幻感。
“星星，你做的？”
“嗯，当然除了我还有别人，我一个人做的速度太慢，塞不完这个瓶子。”
知道说不完全是自己做的不太好，晏希禾也不想强占别人的功劳，老老实实地点头又摇头：“总之就是，大家都做了。”
这个大家指的是……
“去过排练室的人都，贡献了点微小的力量。”
“看出来了。”
盯着几个奇形怪状又有那么点像是要散架的星星，常钧不仅没有生气，脸上的笑意反而加深了许多：“很好看。”
“你居然会觉得好看？”
“混在一起显得你叠的那些很好看。”
也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回应，晏希禾最后只是哦了一声，下一秒就看到了常钧递给自己的巧克力：“吃么？”
“要！”
她做的，她当然也想吃。
甜蜜浓烈的味道逐渐在嘴里融化开，晏希禾也不去纠结这是自己送的东西，一口咬掉了巧克力猫猫头，很是自在地眯起了眼睛：“时间越来越短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好像越来越自在。”
“那是好事。”
同样往嘴里塞了个巧克力，常钧再度看向那一瓶子手叠的星星，注视良久才重新开口：“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看晏希禾满脸懵懂，常钧再度晃了晃手里的星星瓶，表情里多了点严肃：“你和我说，许晨曦让左渊和苏哲彦都折了星星。”
“对啊，怎么了？”
随口应答了一句，晏希禾想着当时许晨曦的表情愣了愣，猛地转过头不敢置信：“你是说……”
“反应过来了？我不得不说，她现在的态度微妙，已经有好几次欲言又止了。”
许晨曦在最近的反应，还有与晏希禾的聊天，所做的一切都表现出了一个可能。
“她好像，知道你和我的秘密了。”
第82章
他们的秘密，如果真的要说的话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你的意思是，她……”
“她好像知道我们在做一些事情。”
常钧本来也不太确定，但是在听到晏希禾说星星瓶子里谁叠的星星都有，甚至左渊和苏哲彦的两个还是她特意去带着他们编出来的星星就更体现了这点。
特意去集齐所有人手制的星星，甚至于最后她还去高三的夏秋芸那里要了一颗，就足以表现出很多东西。
“而且是她现在已经确定了，我们要做的事情和她有关。”
听完常钧的分析，晏希禾沉默片刻后突然笑了一声：“许晨曦很有可能知道我们的事情，那我现在是应该慌乱呢，还是应该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并没有那么觉得。”
“好吧，我实话实说就是，许晨曦真厉害，不愧是女主角。”
听到晏希禾的这句宛若挑衅般的感叹，常钧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于还微微抬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看他没有上钩晏希禾很惋惜地叹了口气，重新又拿起一个巧克力塞进了嘴里：“我其实也隐约有这种感觉。”
“感觉什么？”
“就是，她猜到了很多东西，但是说出来我会为难，所以选择缄口不言。”
许晨曦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不管是设定还是本就如此，她都猜测到了一部分实情。但她从来没有去和晏希禾验证她的猜想对错与否，而是用她的方式进行各种各样的解读。
就像是现在，她小心翼翼地用着可能别人完全想不懂的提醒，来表现她的关心。
“她在暗示，她可以帮上忙。”
盯着那几个形状各异的星星，常钧看了眼吃巧克力的晏希禾推了推眼镜：“你答应了？”
“我没有拒绝的余地，因为她什么都没说。”
狡猾的女主角仿佛什么都知道，又好像只是单纯的无意之举，让他们两个人到最后都没忍住笑出声。
“很厉害。”
“嗯，而且你也很厉害。”
她？她怎么厉害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把送别人的礼物全部吃掉的送礼人。”
啊？
低头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在自己腿上的巧克力盒，与手上的倒数第三块巧克力，晏希禾盯着手里的巧克力良久，下定决心把它递到了常钧的嘴边，眼里满是不舍：“来，吃不吃？”
“……”
往前微微探头的同时小心没有碰到晏希禾的指尖，勉强把这块巧克力咬在嘴里后常钧侧过头，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晏希禾的脸骤然变红。
“你，你就这么吃了啊！”
不然呢？
巧克力的甜味刺激着味蕾，后知后觉想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常钧同样愣在原地，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再看了眼晏希禾，像是遮掩着什么也拿了一块巧克力放在了自己的嘴里。
他刚才不也是被晏希禾这么顺手弄得好像习以为常了，也没想这代表着什么就……
微妙的安静瞬间环绕住了两个人，巧克力逐渐融化的甜味又是完全相似，更多了一种奇怪的同步感。晏希禾坐在长椅上好不容易抿完了一整块巧克力，立刻跳起来再用围巾稍稍紧了紧脖子：“吃，吃饭去，今天去点个火锅。”
“好。”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刚才的事情，坐在小火车上走进了食堂。一到冬天圣德拉特的食堂就开始与时俱进，上了各种各样的火锅。尤其是在周五晚上，半个食堂都被收拾成了清汤小火锅的模样，19元一位随便拿。
“外面风那么大的么？你和常钧的脸被吹得好红。”
刘彤彤抽空挥了挥手，往自己的小火锅里扔了两块鸭血：“你们点了什么锅？”
“鸡汤和番茄啊。”
晏希禾心虚地揉了揉脸，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在空位上坐下，顺带着往锅里先扔去一夹子切成薄片的白萝卜：“你怎么就一个人？”
那还是刘彤彤么？要知道这位上厕所都要拉上两个护法，居然会一个人吃饭？
“还不是因为她们都跑去吃辣锅了！”
刘彤彤怨念地往对面看了眼，尤其恶狠狠地瞪了眼王雅倩：“没良心，点不辣的锅然后蘸小米辣不也一样么！”
“别在意，我来陪你……”
“不要，你一个人我还能骗骗自己你是还有那么点良心，但是和常钧在一起就是来噎我。”
她哪有，她好冤枉！
看刘彤彤怨念的模样常钧依旧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甚至于还在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往自己的番茄锅里扔了一只猪脑。
“你，你在做什么？”
“先煮比较方便，毕竟不能真的慢慢吃。”
虽然是小火锅，而且周五晚上时间比较松，常钧也不觉得自己真的能慢慢按照顺序来。与其之后要等待，还不如现在就把该煮的都煮好。
就当是吃自助麻辣烫了。
“不挺好的么。”
晏希禾歪了歪头，同样也给自己的锅里扔进去：“节省时间。”
“你，你们两个在一起就会欺负我！”
刘彤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愤怒地快速把一堆东西扫尽后盖锅走人，临行前还不忘放狠话：“祝你们吃到超时被扣纪律分。”
“那应该不会。”
常钧刷着肥牛卷抬了抬头，很是随意地又帮晏希禾拿了她要的鸭肠：“时间方面我的预估还是很精准的。”
“别欺负她了，就是个小孩子。”
看刘彤彤是真的要被他们气哭的模样晏希禾憋住笑，继续手里的动作：“不过现在人也走了旁边也没人来，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就，等到3月20号？”
“差不多，再说我们不是还要学业水平测试么。”
“……”
看晏希禾满脸“修罗我隐忍”的模样常钧垂下视线，往自己的番茄锅里扔了两块鱼豆腐：“好吧，我觉得你确实需要和许晨曦好好聊聊。”
晏希禾折的这些星星又叫做许愿星，如果说只是帮忙折一个也就算了，后面她还拖着左渊与苏哲彦一起，足以说明她是真的知道点什么。
“她真的知道的话，会怎么样？”
晏希禾最近随身携带剧本，就等着哪天这本小本本能够突破屏障完成一个举报。而且不突破也没什么问题，剧本估计也是之前被四百多次循环弄得有点疯，巴不得有人能和他多说说话。
“别问我啊，有本事你给我吃一口？”
剧本哼哼了一声，很快又显出了几行字：“不过，你们也换个角度想想。”
“想什么？”
“那丫头，不会阻止你们吧？反目成仇，或者对方是幕后凶手的情节，我也不是没写过。”
听到这句话常钧却是第一个摇头，虽然他与许晨曦了解不多，但这个女孩子剔透又思维清晰，为人又很重感情，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行吧。”
“嗯，那我们吃饭，就别再看他了。”
剧本都不知道骂晏希禾见好就收还是过河拆桥，愤怒地吐出无用的墨水后又被放去了旁边。晏希禾拿了一份油炸肉皮扔进锅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有时候都觉得这个世界果然不真实。”
“哪里不真实？”
“你看，3月20号，又是春分，又是学业水平测试之后上课的第一天。”
想也知道当天晚上高二会有多疯，晏希禾最后还是又眼疾手快，拿了一份里脊肉在手：“要不是那天没有舞会，属实是把咱们贵族学校给玩明白了。”
“到时候你准备许什么愿望？”
“暂时没有想过。”
没有迟疑也没有任何的退缩，晏希禾瞥了常钧一眼后轻哼：“我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肯定是最后一个许愿。”
“如果许晨曦没有许那个愿望——”
“那也不错。”
四百多次循环，也足够了。
只不过再看到桌肚里面的那瓶叠好的五角星，晃动着就能看到那几个特别的例外，晏希禾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充满希望的，甚至于连愿望是什么、真的实现以后要怎么做都想好了。
“你今天把你那瓶星星送出去了？”
“对呀。”
晚上回宿舍的路上身边一如既往坐着许晨曦，晏希禾看着她脸上的浅笑微微张嘴，却又到半途重新平静下来：“你叠的还行。”
也就许晨曦折的还行，别人嘛……
抽象派大概就是为此而生的。
“喜欢就好，他们……我已经尽力了。”
许晨曦长叹了口气，她也确实不知道两个看起来还挺聪明的男生为什么会到手上动作的时候这么痛苦，甚至都能称得上是折磨：“多谢谅解。”
“啧啧，你这是什么身份代替这两位说出来的啊？”
“他们的老师？”
听到这个答案晏希禾没忍住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笑完，就听到了许晨曦继续下去的小心试探：“那个，晏晏。”
“嗯？怎么了？”
“就是说，如果你有什么真的没法依靠自己实现的愿望。”
选择送什么礼物都会带上送礼本人的潜意识想法的，至少许晨曦能够察觉到，晏希禾确实是抱着一种微小的可能性，去希望有什么真正来实现她想要实现的愿望。
“你也可以先来，问问我们。”
她认真而又诚恳，眼神坚定且带着几分执着。
“我，我们，也是能够帮你的。”
第83章
这是晏希禾第一次听到“女主角”开口说她想要帮助她，也是第一次有人用眼神就让她明白，她是真的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困难。
能够猜到这件事情很难，她刻意隐瞒不说，也从来没有人在这短短一年时间里去在意一个路人甲的困扰。在看到许晨曦担忧的模样，再加上她眼底深处的坚定时，晏希禾稍稍深吸一口气，对着她露出了个笑。
“没有啊，怎么会有。”
“哦。”
看到晏希禾这个表情许晨曦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但既然自家好友不愿意开口，许晨曦也只能装作高高兴兴应了一声：“那等你需要的时候就找我。”
注视着许晨曦几乎可以说是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晏希禾沉默良久后侧过头，看着憋笑的常钧无比愤怒：“我演技很烂？”
“是的。”
并不会在这方面哄人，从来都是实话实说的眼镜仔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表情无比诚恳地点头：“很烂，但某种意义上也很好。”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
仔细观察了会儿晏希禾现在的状态，确定她应该不会恼羞成怒以后常钧才慢悠悠地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你的演技反而让许晨曦确定了她猜的都是对的，真是可喜可贺。”
她，她的表现有那么糟糕么！
虽然也不是没有这点觉悟，但晏希禾心中还是有了那么点小小的崩溃：“她怎么就知道了，这是不可能的吧？”
“信息有偏差，她可能觉得你只是遇到了什么很难解决的问题，绝对不会想到是这个。”
常钧也不是很确定，如果说许晨曦真的什么都知道了也不太可能：“不过这些可以先放在一边。”
“啊？”
“快要考试了，你不想这次过不了吧？”
听到会考的那刻晏希禾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就算题目有更改，她之前也不是白刷的。
“别小看我。”
题目变了又怎么样，她分分钟拿四个A回家，让所有人都开开眼。
随着会考一日一日接近，考场也同样公布了出来。确认他们的考场定在明一中学，再看了眼与自己一个考场的常钧，晏希禾莫名想到了某个很合适的词。
“大仙这算不算‘荣归故里’啊？”
听到有人比自己抢先一步开口，晏希禾瞪了对方一眼，表情无比深沉地拍了拍桌：“必须要有牌面，要有气场，大家听到没？”
“考个试而已。”
无奈地看了晏希禾一眼，常钧是真没想过这还能凑上“荣归”这种说法：“不用那么在意。”
“谁说的，不过我还真一直都没来得及问。”
晏希禾慢慢凑过去，努力盯住那双被眼镜遮挡的眼睛，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你在明一中学，怎么样？”
“我当时就在他们的火箭班。”
“然后？”
“那时成绩还不错，也没有人来找我麻烦。”
“哦~也就是说你们学校对外说着是个挺不错的、本一率也很高的学校，但其实内部有各种幺蛾子还有校园霸凌。”
王雅倩作为一名带文学家，瞬间就了悟了常钧的意思：“也是呢，看夏学姐就知道了，这学校里面肯定有问题。”
“我们就是去考两天试吧。”
原本堵着耳朵背政治题的左渊抬起头，终于还是忍耐不住投入到了讨论之中：“他们把学校空出来，就没然后了啊。”
“总要看看常钧以前的根据地，了解了解当时情况。”
晏希禾拆了根话梅棒棒糖递给许晨曦，再拿出一根塞进自己的嘴里：“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学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也没什么，差不多就是一个亭子？那个还算好看。”
常钧也不太逛校园，印象里明一中学就一个亭子挺漂亮，别的还真什么都没有。对此晏希禾很是遗憾，拿着书和韩霜发给他们的准考证研究了下地图，最后还是跟在常钧后面找到了考场。
“我怎么觉得有人在看我？”
“是在看我。”
并没有在意那些明里暗里的注视，常钧更多的是淡然：“偶尔看你。”
“所以这种时候如果我和你牵手的话，会很糟糕么？”
在这种条条框框都很严格的学校里，自然不会和圣德拉特一样。但晏希禾是什么人，她又不是这个学校的，跟在常钧旁边的同时突然伸出手，轻轻地勾住了他的衣袖。
“不会。”
他也不是明一中学的学生，自然不需要遵守他们的校规。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晏希禾感觉到先是自己的指尖被握住，随即整个手掌都被他包起。温热的温度与稍稍的用力总是给人很坚定，现在也一样。
“我好像有点懂王雅倩的意思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
她怎么可能把王雅倩这家伙的想法说给常钧听？
听到晏希禾的拒绝常钧也不在意，带着她走到考场后有些感叹：“真熟悉。”
“这是你原来的教室？”
“不是，但这里是我以为我高二会在的教室。”
坐进高二的教室前先要安检，检查过一遍后晏希禾只带着准考证与透明笔袋走进了考场。整个考场有几个同班同学，最让她挑眉的是坐她前面的是整个人都萎靡了的沈青岩。
“哟，这不是沈青岩么，几天不见，这么……”
“大姐，你先让我把这一段意义背完行么！”
晏希禾听着这求饶瞬间乐开了花，也不再去戳这可怜的家伙，自己坐在桌椅上等考试结束。
学业水平测试的内容都不难，她刷了那么多遍题，哪怕之前写的那些都是一样的东西，晏希禾也确实这么复习了四百多遍，早就对所有的题目都烂熟于心。
下笔如有神般写完了所有的历史题，这种考试也没什么可能出现作弊的人，晏希禾又没法提前交卷，只能痛苦地扒拉草稿纸，然后在上面画乌龟。
“考完啦，你们感觉怎么样？最后一道问答——”
“闭嘴，算我求你了晏希禾，不要在这个时候对答案。”
等到考完沈青岩如临大敌地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哧溜一下就奔出了考场大门。看到每个教室鱼贯而出的学生实在太多，常钧瞥了眼晏希禾，就看到她已经再度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
“被冲散了就不好了，对吧？”
“嗯。”
握住晏希禾的手往前迈步，常钧偶尔还会和以前认识的同学稍微点头就算打了个招呼，让不少明一中学的学生惊愕的同时轻声开口：“你想不想逛逛学校？”
“不要，下午还有政治，那才是重头戏。”
“也对。”
一堆这个意义那个意义，等到各种洋流温带全部答完，晏希禾双眼放空地两手交卷，嗷地一声直接倒去了常钧的背上。
“你们俩，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实在是看不下去的沈青岩咬着牙开口，恨不得当一回恶婆婆：“这还在别人学校呢！”
“可是我累了。”
晏希禾可怜巴巴地看过去，她答那么多题，而且又都不是自己写过的，手好酸。
“不用写那么快，可以慢慢来。”
帮她稍稍揉了揉手，常钧照常往前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怯生生的声音：“那个，常钧？”
考完以后明一中学的学生也活跃不少，但也仅限于男生们的勾肩搭背或者女生们的挽手，绝对不可能和晏希禾与常钧一样做出牵手这种事情。听到声音的常钧转过头，看到自己以前的班长后对她点了下头：“有事？”
“你在那个圣，圣德拉特还好吧？”
“还不错，谢谢关心。”
确认常钧是真的觉得不错，再看向晏希禾的少女脸上逐渐开始变红，胡乱点了点头后就走向似乎在催促她跟上的朋友们身边。晏希禾眨巴了下眼睛，很是好奇地侧过头：“你们关系还不错？”
“应该是她责任感比较强，当时听到我转学也比较关心。”
“哦~”
晏希禾了然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现在考试已经考完了，她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轻松感，整个人反而变得愈发沉重。
最后的时刻来临，对比这场考试，晏希禾反而觉得整个人都颓丧了不少。
“要来流星雨了。”
“嗯，要来流星雨了。”
独特的流星雨被冠上一个天文星座的名字，即将划过天空。或许是因为这个天文现象太过于特殊，新闻在播放，广播在宣扬，甚至于连学校都发话，当天晚上等到流星雨高峰期，学生可以出教室自由观看。
“流星雨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呢。以前老是被人骗，真是很讨厌的回忆。”
“你怎么被人骗了？”
不是，应该说是，刘彤彤你什么时候没被骗过？
“就是，说有流星雨会来啊。可我等了一晚上，就没见一个星星拖着尾巴过。”
刘彤彤愤愤地开口，却等到了旁边左渊的点头：“然后吃了五大包薯片哭成狗，我知道，因为我就在旁边看。”
“滚啊！！”
憋着笑看这对青梅竹马互相揭短，晏希禾笑眯眯地没有说话，而是把周围所有的人一个个都看在了心底。
真好啊。
她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听着他们的聊天，脸上的笑容温柔而恬静。很神奇，在这可能的最后一次循环里，她好像有了之前每一次都没有过的经历。
很新奇，本来以为会很古怪，却发现还不错。
“晏晏，要不要出去？外面应该更好观测一点。”
听到许晨曦的声音，晏希禾抬起头注视着外面黑色的天空与一弯月牙。万里高空无云，繁星遍野，周围的灯光也开始应声关闭——
那将会是一场最完美的，流星雨。
第84章
全校性的活动总是会引起各种各样的关注，尤其是这种天文现象，更是让所有的学生都陷入一场狂欢。高三生被限制在了走廊上，而晏希禾则是偷偷摸摸跑去了天台，顺带着还捎上了整个小分队。
“你哪来的天台钥匙。”
“渊宝，我发现你对你的大姐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了。”
晏希禾熟练地拧开挂在天台门上的U型锁，扭头对着左渊皱了皱鼻子：“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晏希禾，另外一个高贵的身份？”
“……西兰王国公爵？”
恶狠狠地瞪了眼依旧迷茫无比的左渊，晏希禾从牙缝里挤出来了声音：“谅在你马上就要为国出征，我大发慈悲地直接公布答案。”
圣德拉特建立的时间不长，本质上是几个不差钱又操心的家长怕自家孩子进学校被欺负或者带坏，索性就自己办了个私立学校。其中晏菀也参与其中，并且大方地包了所有有关住宿和食堂的一切。
“我家，是校董！”
“看不出来。”
“有一说一，确实。”
听后面这群人的表现，晏希禾把天台的门推开一条小缝，转头时的声音愈发阴森：“你们还要不要过来了？”
“要要要，晏晏最好了！”
打开天台大门后晏希禾听着这群损友的欢呼雀跃，无奈地与常钧一起走在了最后，并且很是小心地把里外两把钥匙都揣上——要是等到看完发现他们被锁在了天台，还得再等老师来救，那就好玩了。
“你不想这么干？”
“我曾经干过，你想听这个故事么？”
压低声音转向常钧，晏希禾只觉得当年真是自己太天真：“这是个很痛苦的故事。”
“但我觉得你如果把这件事情原本还原一遍，会让人很开心。”
躲过晏希禾踩过来的脚，常钧轻笑着抬起头：“追着男女主来这里的？”
“嗯，简单来说结果就是我听了一耳朵的各种台词，校园偶像剧在眼前上演，他们开心了用体温互相取暖，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等流星。”
很惨，但也很难忍住笑。
常钧连着咳了好几声才压下上翘的嘴角，看着左渊按住栏杆大呼小叫的模样叹气：“这么激动？”
“拜托，流星雨，这是流星雨！”
左渊也不管什么安静不安静，大声对着常钧开口：“大仙，你以前看过流星雨么？”
“没有。”
那还不激动？
晏希禾同样抬起头看向天空，她倒是看过很多次了，不过每次看流星的时候自己要么在走廊里，要么可怜巴巴猫去旁边，从来没有真正和男女主甚至加上男女配一起看过。
天幕依旧是暗黑的模样，残月的光芒完全无法遮掩璀璨的星空。教学楼的灯光逐渐开始熄灭，也让那些原本无法肉眼可见的星星变得更明显起来。
三月的天气不算寒冷，哪怕是在天台上穿一件校服外套也足够了。晏希禾听着旁边人叽叽喳喳的聊天，甚至于连苏哲彦都偶尔会和刘彤彤这位小姑子吵上两句的样子，不自觉地越笑越灿烂。
“好像还有一会儿，我们要不要来玩点什么？”
“哦对，我有个八卦你们要听么？”
王雅倩的八卦瞬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晏希禾津津有味地听着各路明星新闻，偶尔插几句话的时候听到了苏哲彦的轻叹：“来了。”
来了，流星雨来了。
先是楼下的欢呼，听着各种“流星”的尖叫，晏希禾抬起头看向天空，只看到了个流星尾巴。
“什么时候到流星雨高峰期啊，我都没来得及许愿。”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觉得对着流星许愿就……呢……”
左渊的嘲讽逐渐微弱下来，对上女孩子们的怒目而视与嫌弃，他立刻补上后面半句：“不会真的有人觉得对着流星雨许愿不会实现吧？那是必然会实现的。”
“那真是托您吉言了。”
王雅倩冷哼一声，看到许晨曦的笑时又挑了挑眉：“这么开心？”
“嗯，确实。”
许晨曦倒也不是看到左渊出丑就开心，她继续抬起头看着天空，心里又多了点考量：“但如果是一起许愿，肯定也没法实现的吧？”
“所以呢？”
“一个一个来？”
看了眼刘彤彤，所有人都赞成把这位奉为第一个。刘彤彤傲娇地哼了一声，随即又有点犯愁：“那我许什么愿望？总不能许愿去国家队吧？”
她花滑就是玩个业余兴趣，可没左渊那么厉害。
“左渊他也就是讨巧，全国正儿八经玩马术的没几个。”
“谁说的！分明就是玩出成绩当成主业的没几个。”
左渊哼哼了一声，倒也没反对：“毕竟马很贵，确实是我确实占了点小便宜。”
“你没什么想完成的愿望？”
“那就祝我明年能见到一个不用眼镜挡住脸的大帅哥。”
常钧轻咳一声，无视几个人好奇的目光表情淡然：“怎么了？为什么都在看我？”
“晏晏，还有左渊苏哲彦，你们看过常大仙拿掉眼镜是什么样吧？到底是什么样？？”
想到曾经大家吐槽的男版木婉清，常钧对上刘彤彤灼灼的视线时对她点了下头：“不拿。”
“……”
“……”
那你还想说什么！
晏希禾偷笑着去悄悄握住常钧的手，感觉到他慢慢和自己调整到了十指相扣的位置是晏希禾抬起头望向天空，恰巧又见到了一道流星飞过。
“来了。”
晏希禾轻轻地开口，注视着天空中划过的流星听到了刘彤彤突然大声说出来的愿望。
“我许愿明年一定要和大帅哥恋爱！噎死晏希禾！”
你这个，目的性未免也太强了。
看到刘彤彤那种“快点给我一百分让我骄傲”的模样，王雅倩木然鼓掌，随即语气恍惚：“小姑子有了，大舅哥呢？”
“大家在一起，见证左渊夺冠。”
然后忙着去训练，别来找许晨曦。
所有人都听出了苏哲彦的潜台词，只有左渊没有。他甚至于还眼泪汪汪地看过去，语气坚定地点了头：“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希望的！”
沉默一时之间笼罩在所有人周围，最后王雅倩默默抬起手，语气里多了点颓丧：“完了，苏哲彦你看到没有？流星听到你的愿望飞回去了。”
“再等等呗，都是一波一波来的。”
晏希禾闷笑着继续看向天空，偶尔细碎的话语会从楼下传来，又因为几颗闪现而过的流星变成欢呼。
王雅倩也同样眼疾嘴快，随着又一颗流星划过吼得无比大声：“我的cp永远都是真的！”
“我谢谢你没许愿说我的cp是假的。”
刘彤彤听到这个愿望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看王雅倩那满脸满足的样子更是愤恨：“有你这样的愿望么！”
“当代年轻人向来都是这样舍己为人的。”
瞥了眼已经在一起握手了的晏希禾与常钧，王雅倩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我可以是假的，我cp必须是真的。”
被王雅倩的表情看得心里打突，晏希禾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左渊别别扭扭的声音。
“我的话，我希望明年也一起玩乐队，我还要当吉他手。”
又是一个明年，还是一个一起，仿佛他们每个人的愿望，都是和某两个人有关。
常钧与晏希禾猛地看过去，就看到左渊插着腰凶巴巴：“干嘛，有问题？”
“那是目标。”
偷偷从高三溜过来的夏秋芸总算是赶上了末班车，听到左渊的愿望很淡然地指出了其中漏洞：“不能算是个愿望。”
“我不管，对我来说那就是。”
“夏学姐，你还能过来？”
“高三乱跑的多了去了，不差我一个。”
瞥了眼身后硬是跟过来，结果看到一堆人又不肯出现的傅南舟，夏秋芸笑盈盈地抬起头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的，十足表现了什么叫做许愿：“我许愿明年能以毕业生的身份来圣德拉特看你们毕业。”
又是一个明年，又是一个一起，晏希禾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每个人好像都知道了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地许下自己内心最希望实现的事情。
“怎么又没了？”
“嗯……也没什么问题。”
夏秋芸走到晏希禾身边，对她笑得温柔：“总会有流星会来的。”
愿望，也总是会实现的。
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默，更加强烈的流星雨仿佛是在暗示着什么，在到来的那一刻许晨曦双手合十，注视着天空语气严肃：“我希望——”
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缓慢起来，连流星划过天际的速度也变慢了许多。整个世界都在等待着女主角的愿望，她是独一无二，她是世界宠儿，她的愿望一定会被实现。
但是许晨曦却在最后没有再看天空，而是转过头，对着表情复杂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晏希禾露出了个笑。
然后她一字一句，在最后一场流星雨的映衬下，对着她许下了那个“绝对会实现”的愿望。
“我希望，我明年能够和晏希禾还有常钧一起升上高三，一起努力学习参加高考，一起毕业，考上大学。”
我希望，我们能够有崭新的，不被任何东西束缚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