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陆燃对裴瓷的触碰到了可以拥抱的地步。

    一开始裴瓷会拒绝,她不太喜欢过于亲密的动作,这让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

    “你以后……”从书里抬头的裴瓷,冷着一张漂亮的脸,对又要抱他起来的陆燃说道,“不准抱我。”

    陆燃一愣,触碰到少女衣料的手指克制的收回来,搭在膝盖上。不解地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很难受?”

    “没有。”

    “那就是有了。”陆燃吐出一口热气,手掌替她揉裸露在外的温凉手指,“拥抱就是这样的,有热度,会呼吸急促。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关系。”

    “你病太久了,阿瓷。”陆燃手掌的力度舒缓了不少,“所以才觉得奇怪。”

    “但这是正常人会有的感觉。”

    这样吗?

    裴瓷皱眉。

    她情绪寡淡,因而当内里稍有波澜的时候,就容易在这张冷淡的脸上浮现出细微的痕迹。好一点的是,如果不被她的美貌晃得头晕目眩,只要一直注视她、凝视她,就能轻易让人看出她在想什么。

    而陆燃经过多年的训练,对她的美貌有一定的抗性。所以陆燃现在能观察到,裴瓷排斥的不是触碰,而是自己异样的感觉。

    他心跳震耳欲聋,沉着气,毫无畏惧地将她抱起,将这束精心灌养的花朵放到更适宜生长的环境。

    裴瓷这次默许了。

    但裴瓷有主动问起这样做的合理性。

    “研究证明,人是聚居生物,融入人群会让人体分泌出活性因子,也会让人更加开心。”医生柔声说道:“裴瓷小姐,你性子太独了,适当的与人接触对你的病情有帮助。”

    从医生这得到答案后,本来想制止的裴瓷选择一定程度的忍受。

    于是……

    拥抱成了家常便饭。

    陆燃是要上课的,但基本上没有课的时候就驱车来裴家。

    人前的陆燃还是贵公子的做派。裴父裴母一颗心吊在失而复得的儿子上,于是分给裴瓷的注意相对少了一些。见陆燃频繁出入裴宅,只是提到订婚的日期。但只是提了一嘴,主要是裴家现在是裴池做主。

    裴池的工作相当忙碌,七天时间里,竟然和陆燃撞上了一次。

    陆燃在的时候,裴池没说什么。只是等人走后,裴池才向裴瓷问起她和陆燃的关系,并问起两人订婚的日期。

    裴瓷这才反应过来,她和陆燃这几天走的太近了。

    “我会注意的。”裴瓷对自己的哥哥说道。

    裴池仍然不满意,他摘掉昂贵的腕表,脱掉外套,走到裴瓷床边。

    他是个成熟英俊的男人,和精致漂亮的像玻璃娃娃的裴瓷不同,他的长相更多继承父母的锋利,只有眼睛和裴瓷长得很像。

    是极易受光线影响的浅色瞳孔,大部分时间呈现出水母琉璃剔透的质感。

    这样的瞳孔配上他立体深邃的五官,显得更加凉薄。

    “我可以抱你吗?”这个高大的男人问道。

    裴瓷沉默,不太懂哥哥为什么要抱她。

    或许是看到陆燃举动后的心血来潮?

    她点了点头。

    于是裴池轻轻地将她抱起,很轻,像捧了一团暖热的雪,没什么重量。感受过后,裴池把裴瓷放下,他带着枪疤的手指蹭过裴瓷的发丝,突兀地问:“妹妹,你会爱上别人吗?”

    总之,在哥哥的提醒下,下次陆燃再来时,裴瓷就以她要学习的原因将人赶走。

    短信和电话这块裴瓷没管。

    因为她一向不喜欢接电话和回消息。

    这么冷落了几天,甚至入学这天拒绝陆燃的陪同。

    陆燃似乎也觉得进度太快让人不适应,怒了一下也就听从安排。

    如此到了今天。

    没想到一到医务室,就被陆燃抱了个严实。

    裴瓷呼吸间,都是陆燃温热的气息。

    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床铺得很柔软,像棉花一样,裴瓷整个人几乎被陷进去。

    而陆燃也没闲着,他蹲下给她脱鞋。

    裴瓷没拒绝,看着陆燃动作。

    她的鞋是有些复古的软底皮鞋,有盘扣。

    陆燃显然没怎么做过这种事,动作十分僵硬,好半天才将一只皮鞋的扣子解开。但另一只皮鞋扣子被卡住,解不开,急得陆燃浑身发烫,裸露在外的脖颈和侧脸蒸腾出淡淡的红。

    这种事情,似乎有点为难这位大少爷了。

    当然,为难归为难,以往裴瓷只会冷漠地看着。

    不过现在裴瓷有求于人,她觉得还是要对他好点。

    “陆燃。”裴瓷主动叫道。

    陆燃立即抬起脸,他这张脸真是鬼斧神工的帅,饶是裴瓷都恍惚了几秒,意识到陆燃也在看她,裴瓷晃了晃脚,示意他松开自己的鞋。

    可陆燃不知道走神还是在想别的什么,他抿起嘴唇,眉头紧皱,在这张俊脸上竟然露出罕见的屈辱神情。

    屈辱……

    ……什么?

    裴瓷觉得莫名其妙,再次晃了晃脚,见他没反应,正要下达指令让他松开,谁知陆燃的手像熔炉里的铁一样滚烫,牢牢锢住她。

    他低下了头。

    时间过去的很快。

    可能是一分钟。

    可能是两分钟。

    或者是好几分钟。

    “嗒。”

    扣在脚腕上的皮鞋掉在地上。

    蹲在地上的陆燃这时抬起头,他嘴唇红润的诡异,眼睛黑的深邃,胸膛错落起伏。

    他看了裴瓷几眼,迅速起身,跑到饮水机旁漱口。

    一次次的漱口中,裴瓷如梦初醒。

    黑发少女盯着扣子咬断的皮鞋,再去看自己的袜子。

    ……那种炙热濡/湿的感觉席卷而来。

    裴瓷抿唇。

    她向来情绪和缓,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攥住手掌,咬着嘴唇吼陆燃的名字。

    声音里憋的都是火气。

    陆燃的脚在踢饮水机,心神不宁。安塔公学的黑白制服衬得他的身形肩宽腰窄、修长挺拔。他的胸膛在极速喘气,一起一伏。眉头皱起,浮起刻意的恹色。

    “不是你让我做的吗?”

    陆燃喉结滚了一下,一滴汗掉在地上,手指发麻。

    他一个大少爷哪会做这些。

    还不是……

    还不是。

    他小心瞥了一眼床上的少女,看了一眼,赶紧收回目光,耳边是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这一刻,陆燃都被自己能接受到的程度震碎。

    这里是待不下去了,陆燃找了个理由离开医务室。

    等收拾好身上乱七八糟的心情,他才故作平静地回到医务室。

    这个时候医务室的医生和护士正在给裴瓷打针。

    裴瓷则是靠在床上,像个没有生命不会动的娃娃一样被摆动。她手臂的衣服被高高挽起,在一个个红色针眼中,戴着手套的医生找到一块干净的位置,刺破,针管里的液体慢慢推入。

    裴瓷面无表情,睫毛有时候抖颤。

    陆燃身上的热气凉了一些,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站着,将这一幕记在心里。等完整地看完一整个治病流程后,陆燃才走了进来,抢过医生给裴瓷拿的饭,把所有人赶出去。

    打完针的裴瓷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注意到陆燃手上的饭,知道是要喂她。

    裴瓷无所谓谁喂她,但看陆燃给她脱鞋的事,她不放心地问:“你会吗?”

    陆燃:“……”

    “脱鞋那个是意外!”陆燃耳朵都红透了,“我有在考护理证。”

    说起来,这护理证他高中就开始考了,只是每次都卡在实践考试上。

    主要是心高气傲的公子哥觉得除了他未来妻子,就没有人配让他护理。

    听到陆燃这么急切的自证,裴瓷不再多说。所幸这次吃饭没有搞出脱鞋的幺蛾子,裴瓷吃下她一贯该吃的量,剩下的让陆燃吃了个干净。

    吃完饭,裴瓷有些昏昏欲睡。本想着给陆燃提救人的事,结果注射的药效太强,直接给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两小时。

    等裴瓷醒来的时候,温暖的阳光给冰冷的医务室镀上一层金边。裴瓷眨了眨眼,感觉到手下一片温热,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掌按在陆燃漆黑的头发上。

    陆燃躺在她的床边。

    他正在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