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分别 “卿礼哥哥，他们来抓你了。”
内殿之中的陈设, 奢华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光是床角上坠的金香囊，都足见不凡。
楚卿礼坐在案前, 与林姝芝相对着，他抬起眼睛, 细细打量着这位年岁久远的九尾狐。
她自上古时期诞生至今, 也怪不得，只有她能够帮助他融合龙骨了。
“准备好了吗？”林姝芝嘴角弯弯，亦盘腿坐好。
楚卿礼低头，指尖微微揉动了一下, “这漫长的岁月里, 林夫人难道就没有遇到过同样深爱某人的男子吗？”
“自然遇到过。”林姝芝不假思索道, 虽说是少, 但也不至于没有。
“那为何，林夫人后来没想过拥有别人的，纯真的爱意？”
他轻轻抬眼，看着她因为自己这句问话陷入沉思, 第一代大妖怪, 或许比他想象中要多一些迟钝。
对人性的复杂, 远远缺少认识, 只有一腔执拗。
那龙族先祖, 是否也是因此呢？
眼看着她眉头越皱越深, 表情似乎都把自己绕糊涂了, 他温声打断，“前辈，融合龙骨就拜托了。”
被唤回神，林姝芝敲了敲脑袋, 点头，“好。”
她伸出手，指尖点在楚卿礼的额头。
刹那间，热流冲入他体内，楚卿礼觉得四肢百骸都开始酸麻，像是被一百根针同时扎着。
额头虚汗不断，他本能的想挣扎，却被束缚住动弹不得。
骨头一寸寸的开始疼。
对面的林姝芝，九尾尽显，最中间那一条只有幻影而不见实体，红色的毛比烈焰还漂亮。
可随着楚卿礼痛苦的表情逐渐放松，她那鲜艳的红色，也慢慢变淡，直至灰白。
屏风相隔的外殿，白芒取下头上的流苏簪子，像逗猫一样的和小狐狸玩。
晃动的簪子熠熠生光，小狐狸扑腾着爪子，也故意不抓住，陪着她玩。
白芒一下下把簪子拿高，小狐狸就跳起来蹦哒，甩在身后的尾巴晃动着。终于抓住了流苏尾巴，他抱着手拽低她胳膊，仰面翻滚着肚皮，叼着流苏用前爪拨弄着。
像极了小猫。
故意趁他手忙脚乱嘴也不得闲的时候，白芒伸出手摸了两把他肚子上的毛，软乎乎，暖和和的。
手感极佳！
小狐狸猛地松开嘴，翻过身躲开了些，坐在那里抖动胡子瞪她。
白芒被逗得捧腹大笑。
“砰！”
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她怎么了？”
林家主如同一阵风般进来，停都没停半步，就直接往内殿之中闯。
他动作再快，白芒也捕捉到，他的身形忽的变淡了一瞬。
马上就要冲进内殿，林家主忽的感觉双腿被定住，他用尽全力也不能再往前半步，双手徒劳的往前抓着，他愤怒回头，“谁！”
小狐狸被吓了一大跳，站在白芒身前伏地身子，威胁的呼噜着。
“他们在忙，林家主放心，稍等就好。”白芒擦擦流苏簪子上小狐狸的口水，含笑道。
林家主的表情却更着急，“你们在让她做什么？快给我放开！”
他试图自行冲破这阻碍，可怎样往双腿调动灵力，都像石沉大海。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轻轻松松碾压着他。
“楚卿礼在里面融合龙骨，我绝不允许有人打扰。”白芒抚摸小狐狸背上的毛，把他抱在桌子上，“无论什么事，烦请稍等。”
“他要融合龙骨，我妻子的命就不要紧了吗！”
林家主几乎嘶吼出声，白芒一愣，腿上松动了些，他立马往前冲。
白芒顿时伸手，重新按下他，微微皱眉。
僵持之时，里面传来楚卿礼的嗓音，“芒芒，你们都进来吧。”
闻言，林家主的脸上最先出现绝望之色，腿能动的瞬间，他就冲进去。
白芒与小狐狸紧随其后。
内殿之中，零星落着八条带血的尾巴。
血腥味扑鼻而来，搅合在甜腻的香味中，熏得人不适。
绝世美人坐在血污中，红色和她的衣衫融为一体，脸色苍白，冲着来人轻轻勾唇。
妖媚的，夺目的笑意，像是花朵拼命绽放的最后一瞬。
林家主如同被抽干力气，咚的跪倒在地，无力的看着她。
不满他距离自己这么远，林姝芝往他这边挪过来，身下蜿蜒出一条血印。终于靠在了他肩头，她放松一笑，轻轻拽住他的衣带。
贴在他脖子上，动着鼻子细闻。
“这下好了，我们都只有这最后一辈子了，我终于可以完完全全，陪你到老。”
汇聚着全部妖气的尾巴早就没了，如今帮助楚卿礼融合龙骨，她用的都是九尾狐本体的妖力。
现在，她连变回原型都做不到了，真真切切成为了一个女人。
林家主说不出话，无声呜咽，用力抱着她肩膀。
“我没事，我要先睡一觉。”她气若游丝，一说完，头便沉重的掉下去，双眼紧闭。
忙抱好了她，林家主轻抬起她的头，让她舒服靠在自己怀里，殷红血色同样沾染到了他的身上。
白芒突然想，昨夜消除水榭中的“九尾狐”时，或许林姝芝已经放海了。
袖子被轻拉了拉，楚卿礼神色沉重的冲她摇摇头，侧身出去，将此处的空间都留给他们。
小狐狸哽咽着，垂头丧气跟上去。
白芒也随他们转身，略想了想，她还是回过头来。
“林家主，你都想起来了吧？”
林姝芝都散尽了所有妖力，那在他身上所封禁的记忆，自然也都归位，如今的他才是完整的他。
林家主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着闭眼，侧首轻轻在怀中人额头上落下一吻。
泪砸了下来，融在地上的血水里。
走出宫殿，直到回了白芒住的院子里，三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打破沉默的，是小狐狸。
“我要走了。”
踩着砖缝里冒出头的嫩绿小草，小狐狸爪子上染了一点点绿色，他忽然开口。
白芒下意识追问：“去哪里？”
又舔□□脏的爪子，草汁是苦的，小狐狸毛脸都皱成了一团，“继续游历山河。”
“我以为我已经看了足够多的人与事，我连三尾都化了出来，我已经很厉害了。可现在看，还远远不够。”
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白芒顿了片刻，“什么时候？”
“马上。”小狐狸配合着歪头，蹭了蹭她的掌心，“所以三碗小馄饨，麻烦你帮我吃啦。”
白芒莞尔，收手回来，正色看向他。“白狐。”
骤然被叫了名字，白狐诧异瞪圆眼睛。
“名字是羁绊的开始，你于我而言，是和别人不一样的。”白芒轻笑出梨涡，她会永远记得，她有一个狐狸朋友。
白狐似懂非懂，可仍感知到了她的情绪，高兴的甩甩尾尖。他伸出一只爪子，搭在她手上，视线略过旁边的楚卿礼。“我答应你。”
眉梢舒展，白芒默契的回以一笑，轻捏了捏他的爪子。
楚卿礼也弯腰看向他，伸手在他额心轻轻一点，他身上一层银光闪过。
“这是什么？”
“我的一枚鳞片。”楚卿礼也对他伸出手，“若下次飞升还有天雷，或许会好过一些。”
小狐狸哼的扭头，和白芒击掌的爪子，在他掌心狠狠一抓，“最讨厌你们这些得天独厚的家伙。”
手心有些痛，掌中落了几根狐狸毛，楚卿礼好笑。
“但还是谢啦。”小狐狸摆摆尾巴，像是人招手的动作。
他跃上院门，站在高处回头，把白芒上上下下扫了两眼，她还笑着冲他挥手道别。
没心没肺的雌性人。
小狐狸扭头，跳下院门，再看不到她。心情瞬间低落下来，他轻轻哼唧一声，慢吞吞的往前走。
飘飘转转的花飞过来，再次落在他鼻尖，小狐狸一口把花瓣咬下来，嚼吧嚼吧。
每个狐狸，都有狐狸自己要走的路，等下次再见，他一定会更厉害的！
昂着下巴，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迈动脚步。
阳光正暖，一天中最灿烂的好时候。
白芒和楚卿礼坐在院子里，并肩瞧着湛蓝的天空，她伸手戳了戳他。“林夫人，是自己想走到这一步的。”
楚卿礼点头，“我知道。”
凉风卷起他的发丝，楚卿礼闭上眼，感知着体内磅礴的力量。
他已有了灵海，那些曾见过的术法，好似都烂熟于心，无师自通的懂了如何使出。
心随意动，他们头顶上突然纷纷扬扬落下一片花海。
粉色花瓣飘扬落下，阵阵香气沁人心脾，袭在他们肩头，以及交错的衣摆，无端旖旎。
白芒惊讶抬眼，伸手去接，附近的花瓣们就自动变了方向，都落在她掌中，一捧风光。
“这是……我刚刚使出的术法？”是她同小狐狸送别的。
楚卿礼点点头，他看向白芒，“芒芒，龙骨彻底融合了。”
她蹭的站起来，白芒足足愣了片刻，才爆发出惊喜笑声，“真的！”
忽然贴向他额头，白芒感知着他体内，果然有无数充盈灵气。
呼吸交错，楚卿礼猛地僵住，却下意识的冲她放开灵海，容许她探究身体里的每一处。
“好！当浮一大白，麻油小馄饨不能满足我了，我一定要摆席！”白芒欢快笑着，眉目弯弯，嘴角的梨涡都没消失过，她兴致勃勃的盘算着要吃什么。
“鱼脍吃不吃？你是龙，应该爱海鲜吧？”
“或者你想换换口味的话，我们整个牛排？洋的，你肯定没见过。”
她絮絮叨叨的掰着手指，阳光落在她发顶上，那里还有一朵花瓣，楚卿礼情不自禁的伸手，将那片花瓣拾下来，捏在掌心。
留下一片暧昧的绯红色。
低头看着手心，楚卿礼乍然一笑，犹如春天里一瞬绽放的满山花海。他直到此刻，才真切的感知到了开心。
那些阴暗潮湿的过往，被她身上的阳光，轻轻松松照了个温暖舒适。
于是楚卿礼也笑起来，“吃什么都行，酒要少喝。”
自动忽略了他扫兴的话，白芒转着圈圈，那就剩最后教会他杀人啦。
她约莫有了目标。
不过不是现在，今天需要先，整顿好的！
在心里拟好菜单，白芒打算去后厨报菜名的时候，忽的扫见他身后有光芒闪过。
奇怪的绕到他背后，白芒摸摸下巴，“楚卿礼，你背后，好像有张符纸？”
是突然间冒出来的。
她对这些一窍不通，拿下来递给楚卿礼。
可只一眼，楚卿礼就变了脸色，“这是楚家独有的追踪符纸。”
在碰到目标后，就会隐藏起来，无声无息粘上他，如今显形，便是已经找来了。
楚卿礼抬头。
蓝天之上，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滚下来个狼狈少女。
楚书芸嘴角带血，像是被折断翅膀的鸟儿般直往下掉，如此的力道足以让她摔断肋骨，可她已无力控制身体。
直到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终于停止掉落，没有疼痛感，一双手稳稳接住了她，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没事吧？”
睁眼，是楚卿礼关切的眼神，楚书芸再也忍不住，扑上前抱住他的脖子，带着哭腔委屈开口。“卿礼哥哥，他们要来抓你了。”
面无表情瞧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白芒打个响指，一地花瓣都消失了。
席看样子是摆不成了，可恶。
第32章 杀他 “楚卿礼，杀他！”
身为修仙世家, 林夫人的生辰宴赴会者不可谓不多，各路人马送的贺礼，都足以摆满一整间仓库, 大家都在期待这一场盛宴。
按照过去的生辰宴，林家主都会准备绝佳修炼圣器, 回赠给贺礼最珍贵的人, 故而也会成为修仙者们争奇斗艳的一次宴乐。
可今年的生辰宴，还没到时间，林家主就传来消息说不办了。
没有过多解释，只说林夫人偶感风寒, 不宜劳累。
不只是宴会停止, 林家主也将管理西地的事务尽数辞了出去, 命令清府整理历年来的账册卷宗, 全部送去楚家。
还招来在外的门下弟子，要求他们不再插手林家之外的事务。
种种迹象，都像是要将林家给隔绝起来，不问世事。
如此行为, 自然引得不少猜忌, 宾客们都一时间议论纷纷。当然没能议论多久, 林家就开始礼貌赶客。
宾客们虽然扫兴, 碍于面子, 也只得纷纷收拾行囊出门。
唯独除了白芒所住的院子。
“她伤势如何？”白芒抱着胳膊, 手里擦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边吃边问。
床榻上，楚书芸嘴角的血渍被擦去，脸色慢慢红润了些。
收回往她体内注灵力的手指，楚卿礼道：“还好, 她这是强行冲破了阵法，被反噬才如此的，也算是她自己功力深厚，没有受太重的伤。”
白芒哦了一声，咔嚓咔嚓咬两口苹果。
不得不感慨，到底是主角们之间的羁绊，大反派注定和女主藕断丝连。
这苹果很是脆生，白芒啃的声音很大，在这时就显的吵闹起来。
楚书芸的眉头不禁皱了皱。
楚卿礼立时回头瞧了她一眼，算不上多谴责的眼神，可白芒还是笑笑，咀嚼的动作慢了点。
可他似乎又不满意，垂下眼皱了皱眉。
心里念叨声难伺候，白芒也没了啃苹果的兴趣，剩下的半个苹果被她随手放在桌上。
床上的人突然翻了身，“卿礼哥哥”，低唤一声，楚书芸拧着眉睁开眼。
楚卿礼弯腰看向她，“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摇摇头，楚书芸掀开被子坐起来，动作太大，牵连着胸口有些疼，她猛地咳嗽几下，却也不管，对他道：把亿4把一六舅9刘三“爷爷要派人来抓你了。”
“我回去之后，谎称自己被魔境主人算计，并没有找到你。可惜爷爷不信，仔细盘问之下，我露了马脚，他们就把我关起来，并要集合门下弟子来拿你。我是强行冲破了阵法，才来找你的。”
可谓是真心真意，怪不得大反派会喜欢她，白芒听着都动容。
楚卿礼倒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那追踪符呢？”
微微心虚的偏头，楚书芸坦然，“是我做的，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知道你的踪迹，我才好前来报信。”
“书芸小姐为何要帮我？”
他问的简单直白，被随手搁在桌子上的苹果，香甜气息引来了几只蚂蚁精，它们围在苹果下面，努力的想把它搬运走，白芒垂眼瞧着蚂蚁精们，耳朵留神床榻那边。
楚书芸也沉默了片刻，“因为我总是不甘心。”
“卿礼哥哥，你我自幼共同长大，我知你品行高洁，心性坚韧。我也知楚家众人对你，不，是对妖都多有苛待。可他们是我很好的家人，亦是这世间极好的修真者，他们都有不少弟子和信徒。”
“你与楚家鱼死网破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的场景，最糟糕的结局之前，我还是想做点什么。我帮你，也是在寻找一个和解的可能性。”
声音越来越小，楚书芸难以忍受心口的疼痛感，又重重咳嗽两声。
小蚂蚁精倒是有把子力气，这几句话的功夫，它们已经把苹果滚到了桌子边，白芒撑着下巴，咧咧嘴角。
“多谢书芸小姐传消息，这些都之后再谈，还是先养伤为好。”
啪！
苹果从桌子边砸落在地上，溅出许多汁水，酸甜的味道刺激的蚂蚁精们更高兴，顺着桌子腿快速爬下去，兴致勃勃要把苹果搬回巢穴。
苹果砸落的动静，也吸引了床边的人，白芒回头，就看到楚卿礼的眉心又皱了皱。
默默啧了一声，白芒不和他计较，歪头笑起来，“若说为楚小姐养身体，我有法子啊。”
“芒芒。”楚卿礼唤她一声，似乎是不想她多说。
白芒才不管，她早就有了主意，现下还要感谢女主角的出现呢。从怀中摸出一枚金丹，白芒呵呵笑着：
“这是我从别的修仙者那里偶然得来的，说是最有助于提升修为，楚小姐应该现在也需要吧？”
上前从她手中接过，楚卿礼端详几眼，递给楚书芸。
“还真是难得的东西。”楚书芸也微微惊讶，这种丹药楚家自然也多，可在别处却罕见，确实有助于她此刻恢复修为。
手指捻着转了转，楚书芸纠结片刻，还是一口吃了，而后看向白芒。“多谢。”
停顿一下，又拱起手，“之前是我多有误会，以为你是强迫卿礼哥哥，所以多有冒犯，得罪了。”
不愧是女主角的人设，大方得体的道歉，白芒也生出些好感，摆摆手不在意。
楚卿礼默默站着，视线落在白芒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这丹药，自然是多多益善，才能更好帮楚小姐恢复身体。”
终于到了她的目的，白芒眯眼笑着，看上去纯善又可靠，“楚卿礼，你随我去寻吧。”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楚卿礼看着床上的楚书芸片刻，走向她。“好。”
真是面对女主角的事情，十分积极主动，白芒笑意深深，很乐意看他的这种反应。
出门前，楚卿礼又寻来一支安神香，为楚书芸燃上。
瞧着他都安顿好了，白芒遥遥与楚书芸点头，便先行出门。
身后响起脚步声，他就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白芒用余光瞧了瞧，背着手轻叹一声。
待她完成任务走后，也不知楚卿礼会与女主角有如何的纠缠，她一贯是脱身抽离的快，可这次却想着，等出去必要求求系统，让她看看他们后面的路。
已陆陆续续有宾客离开，白芒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修士，还没找到人，手腕突然被牵住。
楚卿礼走到她并肩的位置，“你先随我来。”
“去哪？”白芒目光还在人群中流连着，若是那修士走了，可就不好找了，也不知他此刻在搞什么。
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腕子，楚卿礼带她往另一边走。
这家伙，现在越来越有点唯我独尊的劲儿了，白芒无法，只好跟着他。
弯弯绕绕走了许久，穿过水井，她先闻到了一阵香味。
是杂糅着的许多人间至味，热油泼过辣椒面，葱姜蒜被猛火爆香，熬了近半个时辰的鱼汤诱人，荷叶包裹着鸡肉。
这是林家的后厨。
白芒闻得食指大动，被拉着坐下，面前多了碗麻油馄饨，还有她念叨过的菜名。
纵然是在玄幻世界里，她本质上还是个普通人，白芒肚子都配合的叫了叫，她闭上眼，深深吸一口食物香气。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下意识的拿起勺子，白芒舀了一口汤，虾米的鲜香让她直展眉，好喝！
对面的楚卿礼就看着她，见她像觅到食物的小仓鼠一样快乐，他不禁也轻勾唇。在她啃苹果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
五脏六腑都因为这一口汤蕴贴，白芒眯眼晃晃脚尖，抬眼看到他，猛然想起原本要做的事情。
“你带我来吃饭？”
见她停下，楚卿礼剥了虾壳，把虾仁放在她碗中，点点头。
白芒欲言又止，用筷子戳戳那颗饱满的虾仁，还是开口，“我们本该是要去给你的书芸小姐找丹药的，这你知道吧？”
“嗯。”
他又开始剃鱼刺，白芒满脸纠结，“我就算不吃饭，也饿不死，这你也知道吧？”
“嗯。”
“那我们不是应该先去找金丹吗？”
剔去最后一根细小鱼刺，楚卿礼神色淡淡，把鱼肉夹给她。
“可是芒芒想吃。”
似乎觉得程度不够，他又认真补充，“并且想了很久，而且吃到了也很开心。”
白芒低头，沉默着把那一块白嫩嫩的鱼肉放入口中，鲜嫩的几乎入口就化了。
她想起来，小时候卡了鱼刺，父亲只会递给她一碟醋，并嫌弃的说她怎么连吃饭的本事都没有。
她又想起有一段时间，小情侣们秀恩爱的方式，就是没有刺的鱼和没有壳的虾。彼时的她对那些嗤之以鼻，会一口连虾带壳全嚼了，默道她这样吃也很快乐。
这颗虾仁，白芒嚼了很久才咽下去，她沉默着，又扒了几口小馄饨，烫得她直咧嘴。
生理性的泪水都被烫出来，她张着嘴巴哈气，楚卿礼看得直皱眉，倒好凉水放在她手边。
白芒却囫囵咽下，一拍大腿，冲他伸出个大拇指。
“很好！这种不分轻重的行事风格，已经有大反派的苗头了。”
他不理解这句话，神色疑惑，白芒也不解释，欢快的动筷。
不过就是个小修士，她还找不到了，先吃饱再说！
打包好了行李的志宏真人，仍心有不甘，他摸摸面上的大痣，看向林家侍卫，“当真不办林夫人的生辰宴了？”
侍卫大开着门，“是，真人请。”
世家的侍卫也是盛气凌人的，志宏真人无声嘟囔几下，拽了拽无形的绳子，向后面的妖仆撒气，“废物，还不快些！”
小羊妖被拉的一趔趄，跌跌撞撞往前走，单薄的衣领散开，露出里面不堪入目的伤口。
他怕极了人，经过侍卫时尽可能缩着脖子，低下头哆哆嗦嗦飘过去，勉强跟着志宏真人。
如此模样，又激起志宏真人的怒气，抬手就挥下一巴掌。
羊妖早就习惯了他的打骂，一声不吭的忍受着，牙关打颤。
出了口气，志宏真人舒畅了些，阔步往外走，心里却舍不得。
那日遇到的那个大蛇妖仆，真想再见一眼，后来他还想去找那女散修，可怎么都进不了他们院子，真是可惜。
生辰宴参加不了，他便想去西地的山中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寻到一只落单的妖。
拿出可追踪妖气的罗盘，志宏真人命令羊妖变回原形，骑着他往山上走。
瘦弱的青羊驮着他，四条腿都在打颤，却也不敢停，埋头上山。
行到半山腰，是一片松林，硕大的树冠把太阳都遮住，一片浓重阴影。
罗盘突然快速转动起来，志宏真人大喜，跳下青羊，辨别罗盘指认的方向。
往树林中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惊喜转身看向身后，“是你们啊！”
白芒笑笑，对他招手。
“你是答应我的条件了吗？”志宏真人大喜，贪婪的目光已看向楚卿礼。
往侧一步，白芒挡住他视线，冲卧下来发抖的青羊抬抬下巴。“你先把他放了，我们再谈。”
“这有何难。”早就想扔了这妖仆，志宏真人二话不说，在自己身上的点了几处，掐诀念了句咒，连接着他的手腕与青羊脖子的那道光就散去，像是灰尘般落了地。
青羊站起来，呆呆发愣，试探着跑了几步，才发现真的没有束缚，他嘶鸣两声，远远冲白芒跪了三次后，就迅速跑入深山之中。
“好了，快说你的条件，如何才能把你的妖仆给我用用？”志宏真人大笑着问。
白芒却轻轻拧眉，解除妖仆契约，看上去很是简单啊。
“芒芒。”楚卿礼突然横出声，打断她的思考，“你不是要带我来找金丹的吗，他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怕楚卿礼误会，白芒笑着拍拍他的肩，手指向志宏真人，笑得很是和善。
“是啊，金丹就在他身上。”
白芒深吸一口气，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微微激动，她耐着性子循循善诱。
“楚卿礼，你刚融合龙骨，也有了自己的灵海，你就不想试试你到底有如何神力吗？”
“你现在绝对拥有着这世上数一数二的能力，世间的规矩再也不能约束你，谁也不能阻拦你想要做的事情，你做任何事都不会有代价。”
白芒轻轻笑着，蛊惑着他的恶意，人性如此，任谁拥有了凌驾一切的力量，都会自然而然的不把人当人。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便是她曾经所生活的地方，莫说是世间最强者，不过是个暴发户，都能豪横地用钱去衡量人命。
“想想书芸小姐，他是有金丹，可他给金丹的条件是你服侍他一晚。”
“你怎可再受这种羞辱？”
白芒看着仍无知的志宏真人，轻轻勾唇，“你要知道，人活在世就要恣意，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看这个愚蠢修士——”
“杀他！”
第33章 男主 一切该回到正轨了。
白芒眼中带着隐秘的期待, 望向楚卿礼。
他本该是那样的人，他要成为大反派的，现在杀一个区区修士抢夺金丹算什么？
志宏真人总算有了反应, 他难以置信的目光在白芒与楚卿礼的身上转了两圈，转身就要跑。
可没想到只是刚转身, 看不到的锁链就捆住了他, 手脚动弹不得，刚要喊叫，大张开的嘴里又被塞了团破布。
楚卿礼握拳，缓步走向志宏真人。
他抬起手, 闭目略想了想, 手中便凭空凝出一把短刀。
刀刃散发着微光, 手起刀落。
志宏真人身上的锁链都被斩落, 他惊恐瞪大了眼睛望着楚卿礼，“唔唔！”
随手掐出个遗忘咒，楚卿礼在他额心轻轻一点。
志宏真人便双目涣散，转过身, 含着一团破抹布往山下去。
白芒瞠目结舌, 还没反应过来, 便看到楚卿礼皱着眉, 一脸认真的看着她摇头。
“芒芒, 你说错了, 是有代价的。”
从感知到滔天的灵力封存在他体内, 从看到九尾狐那痛苦的样子，他愈发坚定了一直以来的信念。
“杀人不好，人的欲望也该被克制。”
像九尾狐一样，看似是恣意而为, 可代价就明晃晃摆在那里，他付不起的。
他神色过于正气凛然，白芒愣着半晌不知该作何反应，嘴巴张了又张，“？？？”
这种话，真的是一个未来大反派该说出来的吗？
“滴——滴。”
脑海之中，突然响起了类似信号连接的声音，还伴随着滋滋的雪花声，白芒眼前的场景猛然发生变化。
竹林不再，楚卿礼更不在，只有一片白茫茫荒芜的空间。
“好久不见，宿主你还好吗？”
系统的声音略带笑意，像是在和一个熟人聊天，语气也是轻松的。
白芒心虚，白芒一言不发。
她不回答，系统嘻嘻笑笑的自言自语，“好啦，知道你被打断了休假还很生气，不过你的能力我是相信的嘛，我对你很有信心，任务一定快完成了，我也是来接你回来的。”
“让我看看，任务情况如何——”
短暂的沉默之后，白芒脑海中响起尖锐爆鸣音，她都忍不住捂了捂耳朵。
咆哮声还在不断响起。
“白芒你脑子被驴踢了吗！这是男主，伟光正的男主！”
猛地瞪大眼睛，白芒耳朵嗡鸣着，头脑里却不断循环着系统的这句话。
楚卿礼的模样，在她眼前不断翻转浮现，她想起男主的介绍。
端正守礼的温润神君，与女主青梅竹马长大。
“白芒，你都做了什么！”
她微微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
原来他是男主啊。
他不会爱而不得，不会孤身一人，更不会早早就魂飞魄散。
脑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白芒手脚发软的瘫倒在地上，捂着脑袋嘶了一声。
“都什么时候了，还发呆。”系统的声音恨铁不成钢。
白芒尬笑两声，“人能捅多大篓子啊，没事儿，啊。”
脑袋又狠狠痛了一阵，白芒嘴唇发白，说不上话来。
系统的声音严肃，“白芒，你应该清楚的。”
“任务失败不可怕，大不了读档重来，可如果彻底搅乱了原书里的世界，是要受到惩罚的。”
“白芒，你的一切力量都来自于系统，扰乱世界秩序的人，会被系统剥离力量。”
如同警告一般，白芒能感受到，她体内源源不断的灵力在外泄。
像是浮动的白色荧光，飘泻出来。
她的手背上，小白龙的印记亮了一瞬，又迅速黯淡下去，光芒太快，谁都没能注意到。
“这个世界如今的情况，我必须去上报更高级系统，我现在的权限就是让你留在这里继续任务。”
头脑中突然多出一段画面，漫天飞雪之中，一只小狼妖被踢出客栈，他目露凶光的回头瞪了人一眼，爬到街角缩起来舔着毛。
“记住了，他才是你的任务目标，他叫司甚之。”
系统冷冰冰的叹气，“不要再弄错了，希望下次我来的时候，能真的接你回去。”
咧咧嘴，白芒重新站起来，在系统消失前搓手讪笑，“我的三套海景别墅？”
“想都别想！”
“那第十年的优秀员工？”
“……哈。”
眼前景色逐渐归位，像是画师的笔把这个世界慢慢勾勒了起来，不再是空白，一切都变得实际起来。
竹叶飘飘荡荡洒下来，砸在她肩头，白芒抬眼，忽觉恍惚。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世界，她之前凭什么笃定这里都是一本书虚构的世界，这里的人都是NPC？
从始至终，自大的人原来是她。
“芒芒？”楚卿礼脸凑近，关切迟疑的神色一览无余，她从刚才就一直在发呆，他怎么呼唤都没反应。
不觉多了些小心，楚卿礼蹙眉，下意识的想去拉她的手，“我说的话，让芒芒生气了吗？”
白芒缩回手，连连摆头，“当然没有！”
她现在只有庆幸，还好楚卿礼没有动手杀人。
她勉强笑起来，“你说的都对，之前我教你的事情，才都是错的。”
楚卿礼眉心皱紧，感觉有些不对劲。
拍拍脸颊，白芒强行把一切复杂情绪先压下去，问题不大，她还能拨乱反正。
“只是如今没有金丹，书芸小姐的伤如何是好？”
“有的。”楚卿礼微微笑着，冲她伸出手，那都是他趁着放走志宏真人时，从他身上搜来的金丹。
他往白芒的方向递了递，视线紧盯着她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些许高兴。
白芒却欲哭无泪的捂着脸。
哪个好人家的男主角偷抢别人东西啊！
某种程度上来讲，她怎么不算是大获成功了呢。
“芒芒？”意料之中的反应并没有，楚卿礼无端有些慌乱，好像有些东西在转变。
“罢了，先回去吧。”
怀着心事，白芒闷头往前走，自然而然忽略了他伸过来想牵住的手。
扑了空的手掌，慢慢缩回去，楚卿礼凝望着她的背影，抿唇跟上去。
一路回到了林家院内，他们之间僵滞的情绪，让楚书芸都察觉到不对。
就水服下丹药，楚书芸调理完气息，胸口的疼痛感少了许多，她睁眼，白芒还是面无表情，楚卿礼则盯着她垂眼。
“去寻药的时候，发生什么了吗？”楚书芸没忍住发问。
楚卿礼忽然抬头接话，“我带芒芒先去吃了点东西。”
吃东西的时候，她还很开心，嘴角的梨涡很可爱，晃着脚等他剥虾剃鱼骨。他又望向白芒，想从她脸上看到平日里他安心的神情。
白芒也果真勾了勾唇角，“楚卿礼，你先出去吧，我与书芸小姐有话要说。”
心都沉了下来，楚卿礼低头沉默许久，才点头起身。
门合上，白芒挥手，防止声音传出的结界便布在门上。
看着她的脸色，楚书芸默默往后缩了缩，“你想做什么？”
一点点抬头，在她戒备的目光中，白芒粲然一笑，和善的眯起眼。“书芸小姐，你是想把楚卿礼带回去吗？”
楚书芸揪着被角，迟疑点头。
“我可以帮你。”
她神色坚定，语气斩钉截铁，实在不像是玩笑话，楚书芸猛地坐直，“什么？”
白芒搬来个凳子，坐在她面前，“是我弄错了一些事情，你们俩本就该在一起，现在帮你，就当是我在弥补错误。”
“我不明白。”楚书芸面向她，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女子，她突然出现，改变了卿礼哥哥许多，也间接影响了她的生活。“白芒姑娘此前对我，似乎并不是全然和善，为何如今又要帮我？”
白芒坦然点头，“确实如此。”
不止是因为魔境之中，楚书芸对她的那一次暗算。
在这之前，她认定了楚卿礼是反派的角色，那么楚书芸就是他不幸的诱因，又是以后会杀死他的人。
白芒承认自己是个小心眼，在她这里好好长大的小少年，会因为旁人走向毁灭，她自然不会高兴。
可如今弄清楚真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他们是注定的男女主，楚卿礼和她在一起，非但不会有不好的遭遇，还会有他男主角的奇遇，他会得天独厚，众星捧月。
“是我弄错了一些东西。”白芒真诚看着她，“我对他多有错误诱导，就拜托书芸小姐往后再把他掰直了。”
这样的解释，在楚书芸心中便有了别的解释，她想起魔境之中，楚卿礼送她离去时说的话。“总而言之，你的意思是卿礼哥哥现在对你无用了，你要抛弃他？”
表情微顿，白芒无奈笑着歪头，“这话也太直白残忍了些。”
楚书芸不悦拧眉，忿忿道：“白芒姑娘如此举动，为我不齿。”
不齿便不齿罢。
“就这般说定了。”白芒站起来，“还有一事要请教书芸小姐，妖仆契印，该如何解除？”
“你要解除和卿礼哥哥的妖仆契印？”楚书芸看向门框上浮动的结界，还好他都听不到，“这我倒是乐见其成。”
楚书芸依次点着她身上的几处穴位，教给她捏诀的要领。“如此就好。”
“如此就好。”忆起志宏真人解除契印的样子，白芒跟着说道。
羁绊就是这样的，很轻易就能断开，一切都该回到正轨了。
破开结界，白芒打开门，门外的景象却变了天地。
大雪纷飞，天空上蒙着一整片浓重的云，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扬扬，地上都落了一层。雪幕之中，楚卿礼站在台阶下，肩头都落了一层雪，他动也不动，一双眼眸如同澄澈琉璃，安静凝视着她。
一门之隔，他满身风雪。
第34章 丢弃 她不要他了。
没想到西地也会下雪, 白芒仰头瞧了瞧，这样大的雪也是少见。
雪枝把院子里的树都压歪了，树梢像是有一团云, 承受不住雪的重量，轰然落下来。
簌簌砸了楚卿礼一头。
他躲也不躲, 站在原地, 看上去不少雪都落在了他脖子里。
白芒忙提着裙子快步跑下去，扫落他肩头的雪。
他一点点转动着眼睛，石雕般的人，像是她走向他时才鲜活起来, 楚卿礼慢吞吞低下头。
白芒一怔, 手却先一步掸去了他发梢的雪沫。“怎么突然下雪了。”
“似乎是林夫人想看雪, 林家主就用自身修为布的。”方才院外有丫鬟走过, 正议论过此事。
扫干净了雪，楚卿礼还是弯着腰看她，他点漆般的眼眸极黑，“芒芒和她说了什么, 为何不让我听到？”
楚卿礼方才站在院中, 四周都极吵闹, 纷纷杂杂的声音, 偏生屋子里静寂, 这种感觉很不好, 烦躁感几乎要压抑不下去。
他咬字轻, 在雪声中犹如低喃，白芒看着他的眼睛，不自觉抖了一下，“没, 没什么。”
“这样啊。”他低眼，恰好遮住眼眸，眼皮上的小痣显得无辜纯善。
白芒轻松一口气，是了，他可是伟光正的男主角，也不知道她刚才莫名在心惊什么。
雪花还在飘落，白芒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是完整的六角，剔透可爱，“你喜欢下雪天吗？”
楚卿礼摇头，此前是蛇妖，下雪是他最讨厌的天气之一，当然，在楚家的时候，他本身也没什么喜欢的天气。
只是每个下雪天，他都要跟着下人们去清扫积雪，四肢早都僵硬了，手指也没办法弯曲，他就只好用布条将扫帚和手掌绑在一起。
别的下人们要么有符纸，要么会简单术法，很快就能把雪扫个干净。唯有他，绑着扫帚一下一下的挪动。
等好不容易清扫完回去，手上都裂了口子，竹屋里也冷，他不敢变回原形，就缩在床上打盹儿，迷迷糊糊烧起来，他还能觉得热一点。
“可是我还挺喜欢的，下雪的时候总是很安静，天地都白了，我尤其爱在干净的雪地上踩出脚印。”白芒仰头，轻笑起来。
楚卿礼想了想，伸手捉住她的腕子，径直拉着她往外走。
曾镇压着九尾狐妖气的水榭，如今早都空了，可仍旧不敢有人接近。
湖面薄薄结了一层冰，鲤鱼们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在冰面下悠然自得的游着。
楚卿礼带她站在玉兰树下，指着前面一大片空旷的雪地，“踩吧。”
玉兰还开着，花蕊被打湿，香味更浓重的馥郁开来，混杂着雪天独有的湿润气息。
白芒好笑，拉着他一起跑过去。
对下雪天固有的印象就是冷且路滑，楚卿礼皱眉，交握的手不觉用力，准备好了随时扶稳她。
白芒却带他越跑越快，甚至故意滑行两步，眉梢都带笑。
终于在水榭前站稳，楚卿礼还在紧张着，就被她拍了拍胳膊。
“回头。”
茫然的转头，纯白雪地上，只有他们的两串脚印，一大一小，并行至此。
楚卿礼不自觉笑起来，脚印就仿若昭示着这偌大的世界里，他有了同伴。
“下雪天可玩的事情很多，堆过雪人吗？”白芒摇着他的胳膊问。
楚卿礼自然摇头。
每一个主角，都有着悲惨的童年，怪可怜的。白芒蹬蹬跑回去，没有用术法，就手推着堆起一个雪堆。
楚卿礼看着她通红的手指节皱眉，上前去想替代她，却被白芒推向另一边。
“你去那边，那里的雪是你的。”
不再管他，白芒吸鼻子，蹲下来拍实了雪堆。她实则也不是心灵手巧的人，只能堆个差不多的样子。
顶端被她慢慢掏出一个圆，多余的雪扫下去，逐渐有了雪人的雏形。
楚卿礼像是也明白了她在做什么，跟着一点点学。
掏出雪人的五官，白芒转头去拾来两截树枝，插在雪人身上当作手，又按刻板印象变出来胡萝卜、红帽子以及红围巾，都给雪人装点好。
活像是记忆里，课本上的雪人。
白芒心满意足的回头，就看到楚卿礼蹲在他的雪人前，神态认真，将一朵玉兰花放在雪人头上。
好奇的凑过去，白芒刹那间愣住，心情复杂的又看了看自己的作品。
和楚卿礼的比起来，她的雪人简直就算是潦草，他哪是堆雪人啊，分明是搞了个雪雕出来。
雪人不但有头发，五官也逼真，连衣服都给做了，再看雪人脸上的一点梨涡，白芒指指自己。“这是我？”
“嗯。”楚卿礼回头，看着她慢慢笑起来，“芒芒喜欢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从山中回来后，楚卿礼都在讨她一句喜欢。
白芒点点头，见他要去看自己的，忙拦住他，“堆雪人而已，就随便做一做玩的。”
楚卿礼按下她阻拦的手，已看清了她那简单的雪人，低头轻笑，“我也喜欢。”
他眉目灼然，笑起时更动人，白芒抽手嘟囔了声犯规，日月很快，比之在北山中捡到的他，他都长开了不少。
没听清她的话，楚卿礼凑近低头，却猝然被砸了一头的雪。
白芒捧腹大笑，爬起来钻到另一边，又团起一捧雪向他砸过去。
她还是一袭红裙，在雪地里热烈的像是团跳动的火苗，火苗在欢快的笑着，楚卿礼一时看痴，来不及躲，雪团就砸开在他肩上。
不疼，冰凉凉的雪气炸开，一片璀璨。
“你也打我呀。”见他还在愣神，白芒以为他是不会打雪仗，含笑说道。
楚卿礼下意识的听话，只是脑海中想了想，空中就出现一个大雪团。
暗道一声不好，白芒转身撒腿就跑，却还是没能逃脱。
硕大的雪团子直接砸下来。
白芒就觉得自己像是个串糖葫芦的签子，冰凉的雪团从头落在脚下，浑身都蘸了雪。
她气急败坏，“楚卿礼！”
用法术作弊的混蛋办法，绝不是她教的。
才回神，楚卿礼忙跑过来，弯腰去拉坐在雪地里的她，“芒芒。”
白芒猛地窜起来，扑在他怀里，手顺着后脖伸进去，冰得他一个哆嗦。
她满意的大笑起来，心满意足地想收回手，却被他抓住手腕。
“太冷了。”只顾着玩闹，方才她的手伸进来贴在他身上，他才发现她这么冰，生了冻疮是很疼的。
二话不说的把她带到水榭里，楚卿礼变出两团火，捂着她的手烤火。
白芒也安静下来，抬眼看着雪地里，两个雪人又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这一场大雪，不知道要耗费掉林家主多少修为，他也不心疼。
“下雪天也很好。”
楚卿礼突然开口，打破了一片宁静，白芒转头，就见他不错目的看着自己，“芒芒，我也喜欢下雪天了。”
神色愣了愣，白芒也笑起来，“喜欢便好。”
“楚卿礼，世间万物都是可爱的。暖阳下晒太阳的小猫可爱，下雨天偷偷生长的蘑菇也可爱，妖很好，妖在这世间也很好。”
不解她为何突然这样感慨，楚卿礼仍点点头。
“过去的苦难都结束了，你往后，要开心。”
话音有些不对，楚卿礼想坐直，却被反手握住，白芒强迫他动弹不得。
如果再没有问题的话，他们应当再也不会见面了。
白芒拉着他坐下，靠在他肩上，她身上忽然传来一股异香。
“你知道的，我不讲道理，所以我要食言啦。”
她轻轻笑起来，按照楚书芸教她的，在几处穴位上点过后，并指掐诀。
楚卿礼双目瞪大，意识到她在做什么后，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混身都在发软，头也变得沉重，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吐出几个零星的字句，“不，不……”
可白芒动作没停，转瞬间，连接着他们的青光也消散了。“你不再是妖仆，你是自由强大的螭龙。”
脖子上骤然一松，无形的绳索消失，楚卿礼已睁不开眼，他想屏息隔绝她身上的味道，可这股味道还能顺着他的鳞片进入他骨髓。
他惶恐至极，数日前的假设，就这般猝不及防的降临。
她真的要不容拒绝的离开他了，她不要他了。
头脑都混沌了，楚卿礼还在思索，都是什么样的妖仆会被主人丢弃呢？
像青羊那样的，已经瘦弱无力，不能帮助到主人的，可他不是。或者就是桀骜不驯，不听从主人命令，甚至要伤害主人的。
没错了，是他没有听她的话，是他没有去杀人，还是他不懂得放纵欲望。
“芒芒……”
这一声太轻，淹没在雪落里，谁都听不到。
肩头忽的一重，白芒长呼出一口气，松开手。他已经昏睡过去了。
她咧咧嘴，不能怪她下药的，磨磨唧唧煽情的分别不适合她。
剧情的设定就像命运一般，他更改不了。
而系统的警告也犹在耳畔，她同样无法拒绝。
注定要分离的，来来回回拉扯解释反倒没意义，她坐着不动，瞧着水榭外面。
有人踏雪而来。
“你来啦。”白芒轻笑着，招招手。
楚书芸沉默走向他们，看着昏迷不醒的楚卿礼，“你做了什么？”
“只是睡了一觉，就劳烦你带他回去了。”白芒笑笑，为了方便楚书芸，还十分贴心的将楚卿礼变成一条手指细的小蛇，搭在她手上。
软塌塌的蛇尾尖离开她的时候，白芒被冰的一哆嗦。
来之前她也没想过，能这么轻易的带走楚卿礼，楚书芸深思良久之后，冲白芒客气一拜。
“我会尽力弥合他与楚家之间的仇恨，让他摆脱仇恨，不再忍受旁人的欺辱。”
白芒笑着，“合该如此。”
符合大团圆的结局，也符合男主仁善温和的人设。
至于不受欺负，白芒耸耸肩，现在的他力量世间无二，只要他不愿意，他就不会受欺负。
在楚书芸转身之前，白芒忽的叫住她，“书芸小姐也是天之骄女，对众多不平之事也心有不忍，可为何总不见你有所行动？”
楚书芸皱眉转头，“你是要我去违抗我的家族？”
这怎么可能？
“只是想书芸小姐做自己罢了。”话音落下，白芒就后悔起了自己的多嘴，还嫌这个世界不够乱的吗。
于是她忙挥挥手，“快走吧，别听我的。”
深深望了她几眼，楚书芸捏着掌心的小蛇，踏入云霄。赶着回去，希望还能浇灭祖父的怒气。
雪也停了下来。
白芒从水榭中走出，站了许久，还是挥袖打散了那两个雪人。
注定要消散的东西，太阳一出来，就会化作一滩污水，还不如她亲自打碎了。
哈出一口气，白芒揉揉冰凉的指尖。
下雪天，一点也不好。
——
魔境之内，最大的妖怪赌坊里，一只小狼妖趴在地上。
妖魔们进店的时候，都会踩过他的后背，他厚实的皮毛，是最好的擦脚布。
狼妖闭着眼，忍受着屈辱，远远走来的是一个石妖，重量怕是能把他脊背给踩断。
可他并不想抵抗，只要能做这么一日，店主会给他一颗丹药，帮助他凝出妖丹。
石妖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意料之中的重量却没有到来，四周突然都安静了。
司甚之艰难睁眼抬头，心中隐有期待，瞧见的却不是他意料中的人。
白芒蹲下来，擦去他毛发上的灰尘，轻笑起来。
“找到你啦。”
狼妖看她片刻，突然张嘴就咬，可没想到她的手更快。
一把按住了他的嘴，白芒心里好笑，这帮妖怪们怎么都一个套路。
“我绝不会被咬第二次的。”
捞起小狼妖，白芒顺势探了探他的修为，十分不好意思的抿嘴。
男主都融合龙骨世上无二了，大反派还只有这么点稀薄灵力，真是她的罪过。
“司甚之，认识一下吧，我叫白芒，是来帮你的。”
第35章 狼妖 她想他了。
司甚之眯着眼盯她, 他整只狼都被她提了起来，不肯安稳缩在她怀里，他尾巴和四肢还僵硬的垂着。
可这个女人……撸毛的手法实在是很好, 他感到有暖流顺着她的手掌慢慢注入身体里，数日来积累的疼痛感一扫而空。
察觉到他还不愿意靠近自己, 白芒也不勉强, 把他放在地上。
可没想到小狼妖龇牙咧嘴的冲她咆哮一声，就又去了门槛下，充当起了众妖魔们进入的擦脚布。
才被白芒拦下的石妖，又一次抬起脚, 直接踩着他走过去。
司甚之闷声皱眉, 嘴角却隐约有血水流出。
白芒看急眼了, 纵然是妖也是肉体凡胎, 他也真不怕被踩的内脏出血。气急败坏的不顾他挣扎的动作，白芒一把将他捞起来，手指在他身上绕了一圈。
小狼妖就如同被绳索捆住般，动弹不得。
司甚之嘶吼着, “放开我！”
“好端端的, 作践自己做什么。”白芒蹙眉, 逗弄他大张的嘴巴, “我说了, 我是来帮你的, 现在你这么瘦弱, 可阻拦不了我想做什么。”
司甚之气的眼睛都红了，纵使徒劳，也一下下试图去咬她的手指，“我才不要你帮忙, 我只要在赌坊里做这一天工，就能得到老板的丹药，我就可以凝出妖丹了！”
原来这是他的目的。
白芒想了想，把他提高了些，让他同自己对视。“我帮你，如何？”
司甚之狐疑的看着她，满脸写了不信。
“我助你取得丹药，你往后相信我，如何？”白芒笑呵呵说出自己的交易。
魔境之中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这赌坊外挂着一只小楼高的灯笼，把这方寸之地照得如同白昼。
他们就站在赌坊门口，每个路过的妖都要看他们两眼。
被迫凑近了她，司甚之动了动鼻尖，目光移向她的手背，闻到了那股对妖具有威压的味道。
白芒耐心的和他对视，直到来来回回进去了三波人，他才松动的点点头。
交易达成，白芒捏起他的一只爪子，在自己掌心按了按，这才解了他身上无形的绳索，“跟上我。”
此前来魔境一趟，还不知这里有这种地方，白芒迈步进去，先闻到了腻人的香气。
大大小小的赌桌之上，都是红了眼的赌徒们。
白芒一路瞧过去，倒是见了许多千姿百态的妖们，还有各种无固定形态犹如一团雾气的魔，他们都被小小的骰子吸引住。
忽的传来一声惨叫。
白芒扭头，就见一只双头大妖被砍下了一个脑袋，扔到赌坊中间的一口鼎中。
“这是怎么回事？”
她低头问着脚边的狼妖。
司甚之尾巴低垂，不耐烦的瞪她一眼，“赌无可赌，最后赔了性命呗。”
有什么好稀奇的。
“那这个鼎呢？”
尾巴烦躁的甩了甩，司甚之仰头看着最大的那一个赌桌。“丢了性命的，都会被熔进鼎里，供赌坊老板吸食修练。”
白芒惊讶，这算得上是同类相食，“如此残忍？”
“这有什么残忍？”司甚之不屑，“哪个妖魔不想变强，况且他们都是心甘情愿去赌命的。”
张张嘴巴，白芒微微愣住，下意识想起了那个一板一眼的家伙。摇摇头，她笑起来，“是这个理。”
言谈间，他们已走到了那最大的赌桌前，总算有人注意到司甚之，一蛇妖爬行而来。
他眼角还有蛇鳞，尖利的牙齿从嘴巴里漏出来，蛇尾上是花纹。
约莫，是属于毒蛇那一挂的。
“哋！谁准你进来的，不好好去做你的擦脚布！”蛇妖说着，就要去赶司甚之。
司甚之伏地身子，准备好了迎接那一甩尾，却忽的腾空。
白芒把司甚之抱在怀里，冲蛇妖吟吟笑着，“这狼妖，往后都归我管。”
“他是我们赌坊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抢人？”蛇妖口吐恶言，想把这个看上去不堪一击的女子一起赶出去。
司甚之突然拱着往她怀里钻，脑袋顶在她掌心里，白芒被迫抬高手背对向蛇妖。
准备好击打的动作停下来，蛇妖上上下下扫视她，“此事，你得与我们主子说。”
本来也是要找他们老板的，白芒点头，“那便去见你们主子。”
蛇妖蛇尾一横，扫开了赌桌前的众人，“这么多年来，想见我们主子的不计其数，可成功的人没几个。”
“要见主子，就只有一个规矩，得赢了赌局。”
蛇妖说话的声音不大，可这句落下，喧闹沸扬的赌坊一时间全都安静了。
众多赌徒们转过头，看向白芒这边。
司甚之有些不安，缩着脖子，随时准备好撕咬。
白芒神色自若，走到赌桌边敲了敲，“怎么赌？”
“最简单的赌大小就好。”坐庄的同样是一条花蛇，她比刚刚那蛇妖貌美许多，说话声音也动听，“赢过庄家，便能见主子。”
小狼妖跳上桌子，嗓音低沉，“赢不了呢？”
“入鼎。”
蛇妖们都异口同声，刹那间，所有赌桌后面的蛇妖们都抬起头，说不出的诡异。
“害怕吗？”小狼妖转向白芒，突然问道。
白芒诧异挑眉，他这可不像是关心的口吻。
果然，下一瞬小狼妖就恶劣龇牙，“可是你答应我的，就算死，你也得帮我拿到丹药。”
啧，白芒挥挥手指，把他的狼嘴绑了起来。
她坐上赌桌，坐庄的花蛇就立马兴奋起来，“客人，现在就开始吗？”
白芒灿然一笑，忽的手往下用力一按。
一整面赌桌，顷刻间化为齑粉，砾石碎块洒落遍地。
“真不好意思，我不是守规矩的人。”
再一道银光闪过，赌坊里所有的花蛇们突然都被绑起来，倒吊着挂在房梁上，长长的尾巴被绑住，像是一整排长串豆角。
纷乱四起，妖怪们吓得慌乱窜逃，胆大的还去偷各自赌桌上庄家的灵石。
司甚之惊讶瞧着，看向白芒的眼神中，逐渐多了些倾服。
指尖噗得点亮火苗，白芒笑呵呵数，“一条烤蛇，两条烤蛇……赌坊老板，还不现身吗？”
鼎的四足突然响动，整个赌坊的地面都开始晃动，一条影子飞快从地下滑来。
唰！
身后一只足有四米粗的巨型毒蟒破土而出，落地瞬间化形成一娇媚少女，少女的脸色却不好看。
一股毒雾破空而来，直冲向白芒。
“纵使有龙族护心鳞，你也太张狂了些，这赌坊我祖祖辈辈开下来，还是头一次被砸场子。”
毒雾无从阻拦，直冲入白芒口鼻，不得已的吸进去几口。白芒却没理会，低下头，瞧了瞧自己手背。
分明没有印记浮现，可她却说，护心鳞还在。
她不是解了妖仆印记的吗？白芒记得，这护心鳞是很久之前，楚卿礼就给她结下的，彼时他说，这也是妖仆契约。
咕咚！小狼妖突然倒地，口吐白沫，惊得白芒回神。“你做了什么？”
少女自得笑着，“这雾里有我们祖辈留下的蛇毒，你马上就要跟他一样，中毒死了。”
白芒没动，皱了皱眉头。
少女数着时间，叉腰昂首，“马上了！”
白芒又转了转手腕，没有半点不适，“……”
“你为何没中毒！”少女花容失色，呆愣的问着。
白芒则已逼到她身前，顺手拿过近旁的一把短刃，贴在她脸边。“解毒！”
司甚之的手脚已经开始抽搐，白芒着急，手里的力道就大了点。
少女白嫩的脸颊被割开一条细口，血珠冒出来，她吓得哇哇大哭。“我解，我解还不行吗！”
她们家制霸此地，开赌坊而无人闹事，靠的就是蛇毒。
可没想到来了这么个怪人，她看家的本领都使了，这人还没反应。
白芒也没想到这少女是个花架子，稍微威胁，她就委屈巴巴抽泣着去解毒。
眼看着司甚之平复下来，白芒又把刀尖对向她。
不等她说什么，少女就扔出一瓶丹药，“这里是他要的东西，能帮他凝结妖丹。”
单手接过，白芒这才收手，也放下来那一串花蛇。
司甚之恰好在此刻醒了，环顾一圈搞清楚情况，他突然跑向刚落地的蛇妖那，狠狠踩过他们。
就像是他遭遇过的一样。
极强的报复心，让白芒也咧咧嘴。
少女更是看得生怒气，又瞥了眼白芒，才强忍下来。“果然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还不是他求着想来要丹药，你想要就快带走，省的碍眼。”
出了口恶气的司甚之沉默着回到白芒身边，眼神直勾勾瞧着她手心的药。
“既如此，今日便打扰老板了。”料想他已心服口服，白芒将小狼妖抱起来，客气冲少女点头。
临走前却又被叫住。
“你到底为何没有中毒？”
白芒顿了顿脚，想起许久之前，有人狼狈的去抓过一只耳鼠。“大约是因为，我天赋异禀。”
少女愣住，直到她都走没影了，才气恼的又掀翻了别的赌桌，躁郁的化为原形，她吐着信子，拉过最近的一条花蛇，“去，立刻报给魔境主人，让他好生管管这个闯入者！”
出了赌坊没多久，白芒就解开司甚之的狼嘴，蹲下来冲他晃晃药瓶。“交易达成，怎么样？”
眼睛都没从那药瓶中离开过，司甚之连连点头。
“说好了，往后你要听我的，不管想做什么都要和我在一起。”
他又点了点头。
满意摸摸毛燥的小狼脑袋，白芒把药瓶递给他。
司甚之一口叼过来，他抬眼看着冲他微笑的白芒，忽的全身用力往前一撞。
白芒没有防备，骤然被撞倒在地，爬起来就看他四只蹄子跑的极快，已没了踪影。
好一个不守信用。
魔境极黑，白芒赶忙去追，却仍是迟了，四处都是飘行的各种妖物，偏生再不见一个小狼妖。
使便了法术也不得其果，白芒折腾累了，无语望天。
她忽然，想念起了那个家伙。
——
“祖父，卿礼哥哥已融合了龙骨，再也不是寻常妖物，我们也该以别的方式相待他。”
楚家正殿外，楚书芸跪在台阶下，连连恳求。
头顶上高悬着一轮日光，那是为了惩罚她出逃。
源源不断的汗水从额头滑下，她顾不上擦，口唇都干裂了，还看着紧闭的殿门。
“他会明白自己的过错，等一醒来，就会来对祖父认错。”
楚书芸还在说着，却没有回应，头顶悬着的太阳突然没了。
她欣然一笑，重重叩首。
刚站起身，跪下的地方已汇聚了一摊汗水，她擦擦脖子，就见自己的丫鬟小步跑来。
“小姐，那妖奴醒了。”
第36章 归处 再没什么能阻隔他与芒芒。
楚书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
她自小居住的宫殿, 一直都是温馨清雅的，可向来干净的殿内，此刻躺了一地的下人们, 俱是满脸痛苦，翻滚哀嚎着, 痛出来的汗与泪水混杂在一起, 横流遍地。
混沌之中，楚卿礼垂首坐在地上，与众人隔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身边的丫鬟先急了，怒声道：“低贱妖奴, 你都做了什么！”
“住嘴！”暗道一声不好, 楚书芸连忙阻止, 她脸色发白的盯着楚卿礼, “卿礼哥哥，她只是……”
“啊！”
惨叫声从耳畔响起，楚书芸看到丫鬟立刻扭曲倒地，浑身都抽搐着, 而他不过抬了抬眼。
丫鬟想求饶, 更想喊小姐帮忙, 可舌头都僵硬了, 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寸寸碾碎, 犹如一把铁凿子顺着骨头在敲, 她挣扎着想逃离什么, 却因扭动而更痛。
楚卿礼清冷的目光点点凝在楚书芸身上，他偏头想了想，忽的站起来，步步走向她。
地上翻滚哀嚎的下人们, 就像是被看不到的气息压制着，蠕动的身躯腾开他脚下的路径。
活像是一团蠕动的蛆虫们，争先恐后的让路。
楚书芸忽的感到害怕，她下意识的想转身避开，手脚却被铐住般动弹不得。
分明这还是她熟悉的面容，头发都一丝不苟的束着，衣衫整齐，眉梢淡漠不见戾气。
可是又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眼眸之下，像是隐藏着蠢蠢欲动的狠意。
这种狠意，她从未在他“人”的一面见过，反倒是那些被激怒的兽类，才会有如此神情。
短短几步路，他终于在她面前站定，楚书芸口舌发干。
“白芒是怎么会的解除妖仆契印的法术？”楚卿礼轻声开口，语调似乎还是平静的。
可每个字的尾音，都在轻轻的颤动。
楚书芸心都在发悸，她吞咽口水，“是我教的。”
果然，楚卿礼轻呵了一声，那场风雪之中，唯有她的地方是安静的，他就是从那时被扔在了外面。
“那是她想做的事情，我不怪你。”楚卿礼好似带了些温和笑意，在她面前轻拂过指尖。
楚书芸整个人都舒服许多，被处罚时积累的困乏都一扫而空，可她却面色更凝重，望着楚卿礼的眼中，隐隐有惊恐之色。
这就是螭龙吗？
他甚至都不算是完全纯正的血脉，都拥有着这样强大的力量。
楚卿礼却没理会她，继续往前走。
“卿礼哥哥！这些人都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如此惩戒他们？”
他回首，垂眼看着地上已痛晕过去的许多人。
只一眼，那些晕过去的人们又哀叫着醒过来，用力的揪下自己的头发，用脑袋一下下砸着地面。直砸的血肉模糊，脑壳都敲开了，百花花的脑仁露出来，他们就直接伸手进去，从脑子里抓住一条黑色的虫子。
“没有理由。”
他想这么做，不需要理由。
若是她在，她会喜欢这一幕吗？
还不够，看着吓人罢了，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死的。
楚书芸怔忪，忽觉许多事情都失控了，她和白芒或许都做错了事情。
殿门扫开，楚卿礼行进的步伐被拦住，他看向前面，挑了挑眉心。
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的楚凌峰站在对面，他身后是楚家一众子弟，哦，还有那个不成器的四公子。
楚书芸也瞧见了，她赶忙冲过来，横在楚卿礼前面张开双臂，“父亲，是这些下人们不识礼数，轻慢了卿礼哥哥，是我惩戒他们的。”
瞧，其实她分明也知道原因。楚卿礼目光温吞，慢悠悠望向天上的一团祥云。
万年不改的灵气充裕，吉祥秀丽。
楚凌峰也在打量他，“不过几个下人罢了，有何要紧。”
这般腔调，让楚书芸略惊讶的放下手，察觉到似乎他们并不是来刁难楚卿礼的。
亦有了些许兴趣，楚卿礼望向他，无声挑起眉梢。
“恭贺螭龙归位！”
众多楚家子弟们突然齐声高呼，而后冲楚卿礼恭敬拜倒，露出身后无数的珍材异宝。
人界西南地带，有种蕈子，食之可生幻相。
楚书芸很怀疑自己吃错了东西，她摸摸自己的下巴，确认没掉下来。
楚凌峰同样彬彬有礼走上前，“卿礼，螭龙一族是我楚家祖辈并肩作战的神兽，你能有如此境遇，实乃我楚家幸事，更是修真界幸事。”
“哦？”楚卿礼似笑非笑。
彼此间早有龃龉，他们之中的人有多羞辱伤害过楚卿礼，他们都心知肚明，可楚凌峰还是能将这番话说得言之凿凿。
“妖魔邪祟，是这世间最低贱可恨的存在，你我祖辈之志便是涤当世间，保天下清明。如今你重塑螭龙之身，与我楚家联合，必定可以扫荡干净妖魔界。”
“龙族是最为纯善之族，家主知你自幼饱受折磨，特此命我前来带众弟子致歉，望卿礼摒弃旧怨，合手以天下平定为重。”
说着，后面的楚家子弟们再次齐声：
“请螭龙以天下为重。”
楚书芸皱眉，这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答应，那些仇恨是抹不去的，楚宋死时的惨状都没个交代，楚卿礼如何能原宥？
“好。”
他轻飘飘的应了声好。
不止是楚书芸呆愣，连楚凌峰的面色都僵了一下，任谁都想不到他会答应。
她往旁边走了两步，端详着楚卿礼，楚书芸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她之前忙上忙下的折腾，是在做什么？
脸色转了几转，才勾出恰如其分的惊喜神色，楚凌峰抚掌，“不愧是龙族血脉！家主有言，将最高处的那座九同宫打开，供卿礼居住。还有书芸，不是自夸，小女是楚家子弟中最有天赋及美貌的女子，可与卿礼结……”
“九同宫内尽快布置，要最好的陈设，女子所需的一应物品都要齐全。”楚卿礼兀自打断了他，不耐的扫空面前众人，他踏向空中。
“待我归来，再与楚家细论。”
天材地宝都被不屑一顾的碾碎，挡路的楚家弟子们被掀翻，落地时却坑都不吭一声。
楚卿礼打散了那一团祥云，眨眼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许久才回神，楚凌峰忙对女儿道：“你快跟上去。”
“父亲。”楚书芸看着他没有动，手握起拳，她不受控的响起林家水榭之中，白芒问她的话。“你原本是要说什么，把我送给卿礼哥哥吗？”
“为了楚家，这有何不可？”楚凌峰不知一向唯命是从的女儿在追问什么，“这不也是你一度想做的？”
楚书芸也不明白，她此刻哽在心头的感觉算是什么，父亲说的没错，这确实是她曾想要的事情。
卿礼哥哥不再是妖奴，她能和卿礼哥哥互诉情衷。
回神看了眼满地狼藉的寝殿，楚书芸似乎找到了理由，“我身体不适，恕难从命。”
末了，她又忙望向父亲宽慰，“他只是去找一个人，很快就会回来的。”
楚凌峰眉头皱了很久，最后也还是无奈的点点头。
祥云四散，放眼望去都是地上打滚的人，喊叫声不绝于耳，哪里还有半分修仙第一世家的风骨。
立在云端，楚卿礼抬起手，轻按了按他的心口。
很空，也很疼。
他的护心鳞，还在她身上，那是他送给她的。他给她种下的从来不是又一道妖仆契印，是龙族的夫妻契印。
她无偿的享用他的灵力，他的性命。
第一次发情期后，她就是他的伴侣，那是哪怕还没喜欢她时，他就认定的事情。
可护心鳞没有任何约束，不能像妖仆契印一般，指引她的方向。
他烦躁的压抑着，即将跨过修真界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
在修真界边缘，趴着一只瘦弱的狼妖。
楚卿礼走过去，捡起那只狼妖，动了动鼻尖。
瞳孔瞬间变竖，有鳞片自指尖浮现，又被他压制下去。
是芒芒的味道！
正想把这狼妖唤醒的时候，狼妖身上突然涌出一股黑雾，黑雾拉扯成一个矮小的身影。
“尊主？”
正是朱虎的声音。
“尊主！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黑雾兴奋着，在楚卿礼耐心消失前，有所察觉般吐出另一句话，“白芒姑娘怎么孤身一人在魔境，尊主没和她一起来？”
半眯着眼睛，楚卿礼不觉放轻了提着狼妖的力道，“她在魔境？”
“是啊，一来就冲着这只小狼妖，把他给救了下来，还砸了一处赌坊。可不知怎么回事，这小狼妖被救后就跑，可把白姑娘气急了。”
“我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尊主的安排，不敢擅动，更不敢打扰白芒姑娘，只是在狼妖离开魔境前，在他身上附了一团魔气。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劲往修真界跑，被结界打成了这个样子。”
楚卿礼低眸，只总结出两点，第一芒芒在魔境，第二——
“她想要这只狼妖？”
楚卿礼低头瞧着，奄奄一息的小狼妖，渺小至极，送去炼丹都嫌无用，可是他也有毛。
纵使只是一团魔气，似乎也察觉到危险，小心翼翼把外溢的魔气都看管好，魔气缩得更小了一圈。
楚卿礼忽然勾唇笑了，眉眼浮动，银白色龙鳞贴在眼下，似人似妖。“芒芒真是的，不过再要一只妖仆而已，我又不是不会答应。”
魔气规规矩矩又缩小一点。
有了目的地，楚卿礼不过一抬脚，刹那间周遭环境转变。
浓黑的墨色吞没了他，魔境之上的月亮陡然亮了一圈，似乎是因为他的到来，乍然变亮的月色让所有人都不自觉抬头，诧异的面面相觑。
可唯独他的周身，汇聚着散不开的重墨，楚卿礼抬眼看向身后，不耐的敲动指尖。
半人高的身影如一阵风的刮过来，朱虎这次连魔境主人的排场都顾不上打，召回自己的魔气，觑了眼他。“尊主。”
楚卿礼没有约束他的气息，螭龙的气味霸道的扩散开，威压之下，周遭的妖魔们都躲避起来，连昏迷中的小狼妖，都不安的动了动。
“带我去找他。”
朱虎不敢怠慢，走在前面引路，双脚倒腾得极快。
暂时找不到司甚之，白芒就只好做刻舟求剑的人，在魔境中买了一个小房子，每日出去转悠一圈。
今日也照旧是无甚所获。
等以后有条件了，一定要在每个任务世界装满监控摄像头！
许下宏图大志，白芒锤锤肩膀，垂头丧气的回住处。也不知是为何，今日魔境中的能见度高了许多，难道魔境也在治理环境？
杂七杂八想着，快到了门前，白芒突然愣住。
“司甚之？”
木门之下，卧着熟悉的小狼。赶忙跑过去，白芒一把将他抱在怀里，越看越奇怪。
他皮毛干净，看上去没有半点风尘，身上也没受伤，甚至妖丹凝结后，修为好似都提高了许多。
仔仔细细把他摸了个遍，白芒困惑不解，又摇了摇他，“司甚之？”
她的身体是暖的，小狼妖本能的靠近她，无力的蹭了蹭脑袋，有些硬的狼毛滑过她掌心。
像是一只闯完祸回来的，撒娇的小狼狗。
想起他之前过的有多艰难，白芒无可奈何的软了心肠，捏着他尖尖的耳尖转了转。
看他睡梦中被搅扰得直咧嘴，她才高兴起来，抱着他安抚的摸了摸，推门入内。
一个猴是一个猴的拴法，她或许该换个方式，和真正的大反派相处。
木门被关上。
“尊主？”
柱子后面，朱虎小心的开口。
到了白芒的院子外面，他眼瞧着尊主清理干净小狼妖，给他治好了伤放在门口。又自己里里外外整理了一遍衣服，甚至把发冠都重新梳了一遍。
可直到白芒回去了，他都没有走过去。
楚卿礼站在阴影中，遥遥看着那扇小木门，只要他动一动念头，那扇门就会灰飞烟灭，再没什么能阻隔他与芒芒。
魔境从未有这么安静，没有行走路过的妖魔们，店铺里也都听不到一声叫嚷，只有空中的月亮在随时间划行。
月亮近乎要划过整片天际，气温低了很多，白色的霜无声凝结着，粘在楚卿礼的衣摆上。
整整一夜，他一动不动，门扇也完好无损。
“朱虎。”
突然被叫住，朱虎忙停下打盹的脑袋，暗自掐着掌心清醒起来。
楚卿礼回头看他，轻轻笑着，眼下一片猩红，“你可知，最牢固的绳索是什么，连世间最强的力量都不能挣脱的那种？”
第37章 培养 白芒头脑困顿，眼睛都睁不开。……
司甚之是在一片温暖中醒过来的, 浑身都热哄哄的，他忍不住慵懒的伸了伸懒腰。
不对，他怎会有这么舒适的环境？
猛地站起来, 司甚之伏低前爪，弓着背戒备瞧着四周。
全然陌生的环境, 像是一处人类居住的房子, 桌椅布置都很简单，他睡在一方软垫上，旁边还摆着个火盆。
一股肉香突然窜入鼻尖。
白芒推门而入，和他正对上眼, 笑笑, “你醒了？”
怎么又是她！司甚之当即就要跃下去, 可才有了逃跑的念头, 前爪上凭空出现绳索，将他牢牢困在原地。
手上端着一碗肉米汤，白芒对坐在他面前，笑眯眯搅动勺子, 肉香四溢。“没办法, 你有前科, 我也只好先绑住你了。”
肉味激得司甚之肚子都抽搐了一下, 他望了望白买, 突然垂头丧气的卧倒, 狼尾耷拉着。
他最后的记忆, 就是怎么也冲不上去的修真界。
狼妖把头埋进前爪里，声音闷闷的，“这是哪里？”
“北山脚下，李家村。”肉米汤都凉了, 白芒回头，看了眼窗外依旧风雪连天的景色。
低头顿了顿，她沉默着喝米汤。
在魔境中捡回他后，她就立马启程将他带到了这里，妖魔界太过混乱，她需要一个安稳的地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里。
还真像是重新做任务，回到地图开始。
“北山。”司甚之也在嘟囔着，抬起头来，狼脸上头一次有了类似安静的神色，“她是这里捡到我的。”
半碗米汤都快见底，白芒顺口问：“谁？”
不乐意回答，可低头又看了看捆住他的绳索，司甚之抓了几下，才回：“楚小姐。”
啪嗒，勺子砸进了碗里，白芒转向他。
北山之中，她是为司甚之而来，楚书芸是为楚卿礼而来，却阴差阳错调换了位置。
冥冥之中，其实大反派的剧情也都走过了，女主角救了他，他自此对女主情根深种。
“你喜欢她？”
“关你屁事！”
小狼妖耳尖高竖着，龇着牙低吼，不会藏心情的眼睛里都是气急败坏恼羞成怒。
可绳子下一刻就缩紧了不少，他愤懑不平的哼了几嗓子，不情不愿开口，“我只是，想报恩。”
白芒咋舌，把碗推到一边，凑向他。
她算是知道怎么对待他了。
“楚小姐可什么都不缺，就凭你现在，莫说是报恩了，见到她都困难吧？”
“用你说！”
止住了在发怒的狼嘴，白芒笑笑，忽的张开手掌放在他鼻下。
手掌的血肉突然淡去，她露出自己的骨头，每一截都纤细剔透，有荧光浮动。
司甚之猛然站直，眼睛都看直了，其中贪婪觊觎的神色毫不掩饰。
琉璃骨，对修炼有极大增益的东西。
手又恢复原状，白芒三两下喝完剩下的肉米汤，“从现在开始，我教你如何变强，直到你有本事，把我的琉璃骨夺去。到时候，你就会很强大了，报恩自然不在话下。”
她说得轻巧简单，神色却赤诚，就像是在叙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情。
司甚之拧着个狼脸，想了好半晌，“你不想活了？”
这种事情，说难听点不就是培养他杀了她。
白芒莞尔，好似这么说也不错，她擦擦嘴角，弯腰逼近他。“其实我还挺想活的，废话少说，答不答应？”
来来回回看了她半天，司甚之昂首，“答应！”
对他而言，总归没坏处。
话音落下，捆着他的绳索救解下了。彼此达成一致，司甚之也暂且放下防备心，他原地转了一圈，小狼不再，一精瘦的少年站在原地。
乌黑的头发高竖着，面色略黑，身量比她略高些，瘦则瘦矣，却不乏力量感，举手投足间流畅的肌肉线条，从紧绷的衣服下显露。
眯眼瞧了瞧，白芒在他黑脸前笑着将另一碗肉米汤递给他，“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回到我面前的？”
不打算用人类的麻烦勺子，司甚之端起来就想喝，动作因她的话停顿片刻。
他在昏睡时，也并非全然没有意识，有些话他也听到了的。
可是——目光对向白芒，他心头的一些恶劣念头就沸腾起来，他凭什么要帮别人诉衷肠呢。“我自己回来的。”
“自己？”白芒无意识的揪了揪手指，“没有人送你吗？”
“当然没有，你以为有谁？”一口就喝完了大半碗米汤，司甚之咧嘴，露出满口尖牙。
只当自己多想了，白芒扣扣手背，站起来往院子里去。“吃好了，就来修习。”
不得不承认，司甚之对于变强的决心，要比旁人更坚决。
为了尽快完成任务，白芒是采用了个相对激进的法子。
她在院子里布下一道阵法，每日阵法都会凝结出不同的杀招，闯入者必须在所有杀招下存活下来，才能走出阵法。
并且，每一日的阵法会比上一日更凶猛凌厉。
稍有不慎，就会丧命的架势，可她刚讲解之后，司甚之就闷头砸了进去。
这种方法危险却奏效，又极为适应他们这种理论知识匮乏的师生。
司甚之的潜力，也在每一个生死关头被激发出来，那些杀招躲过之后，又被他融会贯通的采纳学习，晚上便会自己琢磨着往出使，弄坏了不少木桩子。
在灵力匮乏的北山，能使出这样的威力，亦算是厉害。
打卡通关的时间也在不断缩小，起初他还需要花上整整一天才能出来，近半个月过后，他花费的时间不过两三时辰。
在司甚之破阵的时间，白芒就坐在旁边，准备好了遇险时及时营救。起初还聚精会神的瞧，这几日她已会躺在椅子上晒太阳打盹儿了。
今日也是北山难得的好天气，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院子里被布了层结界，外界的声音都不能传进来，安静的催生困意。
仰头闭上眼的时候，白芒的手背突然闪了闪，沉寂许久的小龙影子，无声在她手背上游了一圈。
“芒芒，芒芒。”
是谁在唤她，声音这么熟悉，白芒头脑困顿，手脚发软的抬不起来，眼睛都睁不开。
条形的冰凉气息，突然缠绕在了她的腿间，顺着她的腿就往上爬行，
分明是穿好衣服的，可这种感觉就像是擦着她赤裸的皮肤，她宛如赤身坐在椅子上。
冰凉的触感爬过她满身，停留在她腰腹最柔软细腻的皮肤上，坚硬的鳞片不断摩挲着，刮得她生疼。
白芒直皱眉，想说什么，可下一刻嘴巴就被打开。
像是含了满口的冰块，又像是夏天冰可乐灌入口中，却怎么都咽不下去，钻行在她的唇舌间，她只能费力吞咽。
近乎喘不过气来。
直到一声悠悠叹息，这种感觉才骤然抽离，手脚还在瘫软，白芒倏的一下睁开眼。
正对上司甚之倒着的脸，他抱臂看了她不知道多久，“你怎么了？”
下意识的摸摸喉咙，那里分明有些疼的，此刻却什么感觉都没有，白芒摇头。“约莫，是梦魇住了。”
耸耸肩，司甚之站直，黝黑的眸子看着她，忽的短促笑了笑。“我似乎，又提升了一截。”
“当真！”货真价实的好消息，白芒蹭得坐起来，开心追问。
她这反应倒是让司甚之有些不好意思，局促的摸了摸发尾，他还嘴硬，却也忍不住笑。“你这人，真的很奇怪，我修为提升了，你高兴什么？”
乐呵呵拍着他肩头，白芒这些日子相处，也算是了解了些这个家伙。
就是一个狼崽子，嘴硬脾气臭，爱憎分明，半点委屈都不肯受。可若是顺毛捋了，偶尔也会信任的翻翻肚皮。
“白芒。”司甚之变了神色，认真瞧着她，发尾轻轻甩动，“我请你吃顿饭吧，怎么样？”
“这算道谢？”
司甚之哧了一声，拾起他的剑往自己的房中走，“是你自己不想活，让我变强也是要帮你去死，我有什么好谢的。”
果然是逻辑感人的狼崽子，这样的人一定很不内耗吧，白芒嘴角抽了抽，“等等。”
在他进门前叫住他，白芒迟疑着想了想，还是问道：“这两日，你可进过我的房间？或者说，可有别的气息来过？”
他们各分了两间房睡，平日互不打扰。安逸的环境与充足的食物，让司甚之的个头这两日飞涨，就像是蓄足了力气的竹笋，他窜的已快有门框高，“自然没有，丢东西了？”
白芒略微抿唇，确实是丢东西了，她不少小衣不知为何不见了。
“你自己放失手了吧。”司甚之道。
起先她也以为是随手放丢了，可是能贴身穿的小衣越来越少，她甚至在洗后专门放在衣柜一角，可第二日就又不见了。
但谁会没事拿她的小衣？
强压下这个问题，白芒笑笑，走到他面前，顺便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
“算了，我去换身衣服，等你请我吃饭。”
他今日果真是心情好，还会顺着她的意思低下头。
司甚之的头发和他的狼毛一样，粗粗的，手感实则一般。白芒慨叹，她大约搞搞养殖业也行，到她这的家伙们都能长得白白胖胖。
摸两下就放下了手，白芒进了相邻的屋子。
直到确认她看不到了，司甚之才抬起手，掌心突然聚起些许紫色尘沙，妖冶的紫色天生带着股骇人气息。他望着白芒的房门，眼中贪欲显现，良久后才遮掩下去。
结界之外，龙影从上空中盘旋而过。若是能细看就会发现，龙身侧有一条细长的伤口，藏在细密的鳞片下来，才刚结痂愈合。
第38章 放纵 喜欢，他好喜欢芒芒。
宿雪镇上的一切还是曾经模样, 大家照常的生活着，不被修真界在意的边缘小镇，反而有种真实感。
好似不被打扰的, 慢悠悠流淌着岁月。
白芒与司甚之去了镇子上的酒楼，他尽点了些肉菜, 白芒加了道汤, 便等着小二上菜。
北地天气冷，门上都挂着厚重的棉布帘子，白芒双手握着冒热气的茶盏，瞧着进进出出的客人。
不曾想还真遇见个熟人。
“诶呦, 可真是巧了。”
山羊胡, 药箱子, 不就是坑了白芒的大夫嘛, “果真是巧。”
大夫擦擦头上的雪花，外面又开始下雪了，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多些。他自来熟的走向白芒，打量着她身侧的人, “你原来那个妖仆呢？”
表情一时间有些尴尬, 白芒转动茶盏, “解除契印了。”
“为何解除？”司甚之也起了兴趣, 没想到她之前还有过妖仆, 插进来问道, “他不听你的话？”
不愿多谈, 白芒含混着点头，“是。”
手背上的印记无声动了动。
大夫摸摸山羊胡，“若如此的话，他应该要再次发情了。”
“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也不知道, 大夫看啥子般望向她，“他没有完全□□过吧？第一次的发情期只是用药度过，签订了主仆契约倒还压制着，如今契约已解，自然是要再来一次发情期的。”
热茶猛然晃出杯子，几滴溅落在她手腕上，白芒被疼的嘶了声。
左右是男女主之间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
瞧着她表情变化的大夫却动了动嘴唇，尴尬的站起来，“是我多言，就不打扰你二位用饭了。”
提起他的小药箱，他就很快去了隔很远的空座上。
饭菜很快上来了，司甚之目光在酱猪肘上留恋了好久，才抬眼看向白芒，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刚才在外面，我好像看到有个人在瞧你。”
白芒用眼神询问。
“我不认识，但看上去不是凡人，对了，眼皮上好像有颗痣。”
猛地站起来，白芒下意识走了两步，才回头匆匆道：“我去看看。”
司甚之不在意的摆手。
棉布帘子有些重，白芒手腕用了番力气才掀开，街道上人影寂寥，连熟悉的头发丝都没瞧见一束。
发觉到自己是在找谁时，白芒突然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
曾经别的任务里，有顾客说她太冷情，相处许久也没有牵挂，彼时的她嗤之以鼻。
她向来是不相信人的感情的，自私自利才是人的本性，所谓的心动爱慕，实则都是利己的本能，不是因为她值得爱，而是他们贪图她的陪伴或能力。
可如今，她却也想同样埋怨一下楚卿礼，半个月了，他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扶着棉布帘子的手放下来，视线被遮挡，白芒低了低头，才重新转身走回去。
碗中多了牛肉汤。
“尝尝看。”司甚之冲她扬眉。
他今日实在是心情过于好了，白芒眯着眼瞧他，“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司甚之切了一嗓子，站起来去夺她的碗，“不领情算了。”
忙护下碗，白芒冲他笑笑，算是认错。牛肉切的很碎，粉条软糯，她吹开漂浮着的香菜末，喝了一口，体内传来暖意。
“如何？”
白芒又喝了两口，才回他，“味道还可以，食材都很新鲜。”只是没有现实世界里那么多的调料，大多是食物本身的鲜味，不知是否是错觉，舌根处隐约有点苦。
“我是问你，身体感觉如何？”
司甚之压着嗓音，就像是从很久远的地方在说话，白芒下意识皱眉，才发觉眼皮重的抬不起来。
哐啷一声，碗砸在了地上，白芒瘫软在桌上，太阳穴在一下下跳动，心脏逐渐缓慢僵滞，她奋力低喃，“你做了什么？”
如此大的响动，自然旁人都听到了，可酒楼内的所有人都缩着头不敢看。
司甚之已化为原形，健硕的巨大狼身站在桌子上，绿莹莹的眼睛，骇得这些凡人腿软，滑下椅子的不在少数。
白芒的碗里，突然浮出几点紫色荧光。
“原来还真有奇效。”司甚之惊叹着，看向已快要丧失神智的白芒，他贪婪的舔舔唇角，“阵法之内，我从一杀招中得到了这紫色沙尘，只是吸入就会四肢乏力，我料想吃了会有更重的反应，果真如此。”
“白芒，我等不及了，我要你的琉璃骨。”
这些日子，他能感觉到妖丹在逐渐充盈，他已比之前强大不少，可还是太慢了。像是有无形的东西在催促着他，必须要快点变强，快点去找楚小姐。
本能一般的驱动，他不能忽视。
白芒已睁不开眼，她只觉窒息，心脏似乎都停滞了，耳朵在嗡鸣着，她不自觉的扬长脖子，大口的想要呼吸。
大反派要推动剧情了，只要他顺利杀了她，夺走琉璃骨，她就算是任务成功，能离开这个世界了吧。
扣在脖子上的手脱力垂落，白芒没有挣扎，迷迷糊糊想着，也好。
三套海景别墅啊！
只还有一点不对，系统出于保护之下，每次离开任务世界都会抽离他们的感官，明明不该有丝毫痛苦才对。
窒息感更严重，白芒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她能感到狼的利牙已经对准了她的脖子。
可突然，这种感觉都消失了。
白芒只觉得身体极重，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落在了一团绵软的云里。厚重的云轻轻托着她，随后包裹住她的身体，她忽然觉得安心。
就像是失路许久的旅人，突然被接回家中，靠着暖和的被褥烤火。
她不容抗拒的沉沉睡了过去。
修真楚家，几个楚家子弟们忙忙碌碌的在搬屏风。
九同宫，是仅此于楚家家主所住正殿的最大宫殿，平日里大多是锁着的，偶尔楚家家主才会进入一次。
现在被整理一新，就连围绕着的祥云都是五彩的，新捕的锦鲤被投入缸中。
一道银光忽然破空而来，直冲入殿内。
楚家弟子揉揉眼睛，用胳膊肘捣捣旁边人，“是不是有什么来了？”
“怎么可能，那么多道结界设着，还能有无声无息闯入楚家的人？”
话音未落，九同宫里的所有人突然双脚离地，全飘在空中。
还没弄清楚情况，银光一散，他们全被打落下去。
九同宫升高许多，从顶端密密麻麻覆盖着龙鳞一般的光点，直到全部把九同宫包裹起来，外人看不到也听不到。
红帐翻覆，或许是他交代了要有女子所用的东西，也或许是楚凌峰的心思，内殿中的陈设都很旖旎。
把白芒先放下来，楚卿礼理了理她的发丝，眼睛干净的像是在做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要做什么？”
司甚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提醒了他还有一个人。
楚卿礼垂眸，放下床幔，不愿意让别人窥到她分毫。他回头，眯眼瞧着这只狼妖。
他弱小，愚蠢，残暴可笑。
他给芒芒下了药，意图伤害她。
可芒芒还是摸了他。
楚卿礼瞳孔突然变了，丝丝缕缕的黑色从他身上漫了出来，不再被压抑的躁意充盈在他眉目间。
龙族威压之下，司甚之伏下身子，被迫变回了原形。
碍眼。
长剑突然横空出现，噗的一声，贯穿了司甚之的身体。
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司甚之愣了片刻，周身才传来彻骨的疼痛感，这把剑上像是凝聚着天地间最冷的力量，能冰冻住所有生机。
血流遍地，生命最后一刻，他徒劳的伸长脖子，瞧着另一个方向。
明明，已经离楚小姐很近了。
再也没有人能发出聒噪的声音，楚卿礼掀起床幔，看着仍昏迷不醒的白芒。
龙尾慢慢显现，尾尖像是有自己的意识，攀附着她露出来的脚腕。楚卿礼弯下腰来，贴在她脸上，鼻尖蹭了蹭她的。
这么久不见，她身上属于他味道都淡了。
楚卿礼忽然有些生气，他拿出袖中的一捆绳索，仔仔细细缠绕在她的手腕上。
衣衫自行凌乱松散着，他的手臂上有一条细长的伤口，延伸到了他心口处。
这是他的一截龙筋，天地间最牢固的绳索，非它莫属。
楚卿礼轻轻勾唇笑着，眼下一点猩红，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碰撞出种平静的疯意。
“芒芒，若不是为了取筋养伤，我早就把你带回来了。”
声音轻喃着，龙尾已经攀行而上，贴在她的腰间，楚卿礼眼中尽显浓重的占有欲。
他的护心鳞，他的龙筋，都在她身上了，她也是他的一部分。
楚卿礼把绳索另一端，牢牢绑在了自己手上，他好似理解了林姝芝的行为。
在她冲司甚之言笑晏晏，教他修习术法，轻柔抚摸他的的时候。
楚卿礼真的很想，真的很想把她吃到肚子里去。
他拉起了她的手，伸入他松散的衣服里，缓慢往下。
肌肤在一寸寸兴奋战栗，楚卿礼难以再压制住呼吸，竖瞳里都是小小的她，还不到他半个尾巴大。
她的手本就绵软，如今昏睡着，手指更无力，由着他的心意去任何地方。像是个懵懂的孩童，他抓着她的手探索自己的身体。
楚卿礼说过，他早就对男女之事烂熟于心，那些步骤他一清二楚。
可原来那一刻，是这种感觉。
神魂都飘散了出去，他低垂的眼尾半眯着，尾尖无奈的蜷缩又绷紧，汗渍满身，分明是狼狈不堪的样子。
这种神态，是被不齿的，可却是他自找的。
束紧她的手指，楚卿礼看着他们手腕上的连接，忽的满足，耸动的腰身就在刹那间爆发出来。
他没有平复，没有休息，泛红的眼睛再次看向她干净的面容。
“芒芒……”
时间太短了，对不对？他要让她满意，要让她方方面面都快乐。
螭龙讨好的低下头，爬在她颈侧，蹭着鼻尖去闻她的味道。
喜欢，他好喜欢芒芒。
妖性，或者说是兽性，尽然被激发了出来。
龙鳞覆在眼下，楚卿礼伸出尖利的牙齿，龙尾把他们牢牢困在了一处。
不能吃。
他克制着冲动，牙齿叼住她后颈上的肉，龙尾帮助着她，把她翻了身。
她衣衫完整，面庞干净，睡着时犹如一个神明。
曾在他心中紧绷的禁锢，此刻全都崩坏了，她是不容亵渎的神明又如何？
肮脏是他，堕落是他，他如她所愿的臣服。
楚卿礼哼了一声，她的小衣是有她的味道，可早就不能满足他，那些不能释放出来的欲望，此刻终于有了出口。
龙吟声不断，他放纵的扯着她的身体，双瞳紧盯着她的眼睛。
快醒过来，芒芒，看清我都在做什么。
第39章 崩坏 “芒芒也摸摸我，好不好？”……
薄雾濛濛的早晨, 阴天，并没有穿破云层升起的太阳。正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呼吸间哈出白芒芒的气。
通了宵的打工人, 灯才关掉，哈欠连天的转头, 便看到浓雾中有人站在高楼上, 顿时惊恐的发出叫声。
淹没在格子间里，什么都传不过来。
白芒就站在高楼上，如此庞然大物之下，她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 真像是一粒不起眼的沙尘。
手指轻轻松开, 辞退令就像雪花般飞走, 再看不见一点踪影。扔落在地上的手机, 屏幕闪了闪，最终因为没电关机，划过一条短信。
“过年去你爸家吧，妈这里刚生了弟弟, 不方便。”
白芒胸口还别着一朵白花, 旁人都以为是她在祭奠去世没多久的奶奶, 其实还有她被邻居投了毒的小狗。
起先白芒是不想跳楼的, 她只是想在天台上透透气, 她的房租还欠着, 冰箱里还有没吃完的剩菜。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低头去看那一眼。
人如蝼蚁, 被吞没在这整座冰冷的城市里，吵嚷的车水马龙。
这个世界不需要她，也没人爱她。
白芒就突然觉得没意思。
人从高楼上跳下来的时候，轻飘飘的, 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随着风好似能飘行许久。
在那一刻，白芒竟感到了自由。
“宿主你好，我是你的系统。”
直到冰凉的机械音进入她的大脑，白芒没有痛觉，局外人一般看着“她”血肉模糊，生前不得人侧目，死的时候，倒惊起了一阵围观。
猛地睁眼。
红绸般的帷幔轻轻飘动着，古香古色的房子，雕花窗棂里透过浮光，白瓷瓶中横插一支睡莲，香气扑鼻。
睁眼看了很久，白芒视线像是才聚焦，她只觉自己像是做了漫长的一场梦，前尘都是虚妄的，眼前好似才是真实。
浮动的目光，被一点银白色光芒捕捉，白芒眯眼瞧了许久，好生眼熟的一条龙尾巴。
龙尾？！
还在宕机的大脑瞬间重启，白芒蹭的坐起来，腰腹被拉的一阵钝痛，腿也是痛的，她记忆还停留在被司甚之下了药的那一刻。
视线顺着龙尾上移，白芒对上了一双沉黑的眼睛。
就像是捕猎的野兽，在猎物察觉之前，已经无声盯着她许久。
白芒有些发懵，没弄懂眼下的状况，她不是该被司甚之剥皮去骨，离开这个世界了嘛？
为何又在楚卿礼面前。
又为何他衣衫不整，面色绯红。
“芒芒。”
他开口唤她，声音低哑，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他手的位置。
腰腹与龙尾衔接处，鳞片消失的地方，她水灵灵的和一个精神的家伙打了照面。
甚至因为她的视线，那家伙好似更精神了许多，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就覆在上面，手腕上还挂着她曾送他的链子。
楚卿礼沉着眼眸，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看，她神色错愕，呆呆的样子，他忽的觉得愉悦，五脏六腑都熨贴了。
她在看他！
这一认知下，楚卿礼舒适的眯着眼，终于停下所有的动作。
而后慢条斯理的擦擦手，龙尾拖行着，慢慢凑向她。
费了十足气力，白芒才懵懵懂懂的移开眼，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咕咚一声，在寂静中显得尤其大声，他尚且衣衫凌乱，白芒当即红了脸。
楚卿礼也因这一声停顿了一下，随后低眼，尾尖摆了摆，他更快的移向她。
白芒羞惭的转开脸，猝不及防看到了被钉在地上的狼妖尸体，她大脑白了一瞬，才意识到那是司甚之。
尸体都僵了，不知道死绝了多久。
面色迅速的变白，白芒张大了嘴巴，顾不得身体的不适感站起来，手指颤抖着指向司甚之。“你对他……做了什么？”
音调都有些惊恐的颤栗着。
距离她只有半步之遥，楚卿礼突然停下，眼神错愕的呆了呆。
他都做了这些，芒芒第一句话，记挂的还是那个狼妖？
一直轻扬着的嘴角沉压下来，楚卿礼动了动手腕，她的胳膊就被扯着落下来，整个人都惯性的面向她。
她和他的手腕间，一条红光闪了闪又落下，白芒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他的脸就放大在了自己面前。
楚卿礼委委屈屈的低垂着眉眼，像是一只被抛弃的，自己找回来的小兽，仿若鼻尖与眼尾都是湿漉漉的。
“芒芒，我听你的话。”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动了动手指，那碍眼的狼妖尸体就被扔出了九同宫，直往下面的宫殿里砸去。
那道绳索像是有灵性，她被扯着往前跌，贴在他前胸上，手掌下意识往前伸，顺势擦过了他紧绷的腰腹，肌肉因为她突如其来的靠近而微微跳动。
刹那间黯然了眼眸，楚卿礼的龙尾蜷缩过来，蠢蠢欲动的盘旋在她脚边。
“欲望我也放纵了，人我也杀了。”
似是被提醒了，白芒分神打量着四周，眉心突突的跳。
一滩又一滩的水沫，干涸之后又覆盖了新的，似乎遍布了这殿内，浓郁的味道刺激着她的鼻子，甚至于她的身上都有这样的痕迹。
从看到司甚之的尸体，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在此刻更是崩了个七零八碎。
头脑里满满当当只有三个大字：
完蛋了！
白芒仿若能看到，成了形的三套海景别墅，冲她摇着手飞走了。
大反派死了，男主角杀人纵欲，剧情更是不知道崩坏成了什么模样。
事情还能更糟糕吗？
下巴突然被捏着，她被迫仰起头，看向不满她分神的楚卿礼，白芒哀嚎闭眼，能更糟！
楚卿礼不加掩饰的目光落在她唇上，拂过她衣领，他的龙尾也覆盖上来，牢牢捆住她双腿。
这般眼神傻子都看的出来，白芒想起宿雪镇上那个大夫的话，他现在约莫是处在第二个发情期。
白芒自暴自弃的解衣服，“你想做什么？”
整个事情都在偏离轨迹，世界糟糕到了这个程度，不如爆做一顿算了，至少她舒服了不是吗？
“芒芒也摸摸我。”
拉衣领的动作突然停下来，白芒低头，愕然的看向他。
将她举着坐在自己盘旋起来的龙尾上，楚卿礼伏低身子，抬眸认真看着她。
是最适合她摸的角度，都不需要她手抬太高，就能轻轻摸一下他的发顶。
“你把我绑起来，就只是这样？”
楚卿礼面上的小痣自有惑色，他仰起头，眼睛里明明是交织缠绕的欲念，尾尖也在不规矩的乱动，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拆吃入腹。
“绑的不是芒芒，是我。”
不是他把她绑在他身边，而是他把他绑在了她身边，他的龙筋束缚的是他，她仍旧可以自由的去世间任何地方。
头都低在了她的掌下，楚卿礼央求着她，“芒芒也摸摸我，好不好？”
心似乎在瞬间静了下来，白芒看着他的眼睛，被蛊惑般将手心按了上去，极轻的摸了摸他的头。
在衣服下摆弄着的龙尾都安静了下来，汹涌的波涛像是刹那间沉寂，楚卿礼闭上眼，满足的发出一声喟叹。
比性.欲更难以压制的，是爱欲。
红帐之间，白芒无声的听着，她沉寂已久的心在慢慢跳动。那场大雾好似要散去了，她看到了树池里刚长出来的嫩绿小草。
手指移动在他眼尾，白芒擦了擦他眼尾的红意，“楚卿礼，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伏在她膝间，楚卿礼半睁着眼睛，不停的去闻她的味道。惶惶不安的心绪，全然都平复下来，他不再仓皇失措。
捻起她的一片衣角，楚卿礼揉捏着她的衣服，“为娘亲报仇，查清龙族当年的真相。”
“我帮你。”
楚卿礼猛然抬起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被他亵渎的神明走下了供台，不曾计较他的罪恶，依旧将他给捡了起来。每一个鳞片好似都在翕张，楚卿礼几乎要忍不住心中的冲动。
想亲。
龙尾又在躁动，白芒轻轻笑着，放纵着他的动作，原本点在他眼上的手指下移，滑在他喉结，不情不重的按了一把。
楚卿礼不由自主闷哼了一声。
“我陪你去做那些事情，现在，我们先忙别的。”
她本就该是他最好的老师，白芒轻而易举的推到了楚卿礼，坐在他的龙尾上。
衣衫尽褪，白芒贴合在他身上，头脑中暴涨的思绪都被她摒弃，她遵从本能的行动，缠绕而上。
可是她实在不是有经验的人，即便是有着龙尾帮助她坐稳，也半晌都没能成功，浑身先泛起了一层薄红。
楚卿礼纵容着她玩闹般的动作，她似乎有着极为负面的情绪在冲击，眉心都没有舒展过。
龙族喜水，她流出的那点湿润，被他全部沾染在身上。
数次不得其法之后，他终于抬手扶住了她的腰，被打湿的手指贪婪轻拧着，他欣喜的看着她眉心松了又皱，这次却是因为他。
楚卿礼拥着她坐下去，手按着她的肩膀靠向自己，他严丝合缝的环抱着她。
发髻早都松散的披落在身后，白芒手指都不想再抬，餍足得像是午后打哈欠的懒猫。
她再也没有连接上系统，半点信号都没有。
——
楚书芸的殿内，几个下人们还在收拾衣服。
“小姐，你当真要走？”丫鬟站在楚书芸身后，脸都皱成了一团。
“要走。”楚书芸轻点完准备好的灵丹与符纸，一并塞到了包袱里。
“可是为何？”丫鬟不明白她，咬着唇问，“小姐金枝玉叶，下界又脏又乱，小姐去就是受苦。”
楚书芸瞧着她许久，最终也还是摇摇头，“你不明白。”
此前数年，她好似被禁锢了思想般，围绕着的不是楚家就是楚卿礼，可是不奇怪吗？明明她是最有天赋的修真者，年纪轻轻就有无上修为，却好似没有单独的，只属于她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几日来，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催动着她想要做些不一样的改变。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楚书芸走向另一边的丫鬟，冲她们伸手。
赶忙将装好衣服的包裹交给她，一丫鬟揉了揉眼睛，她或许是眼花了，怎么看到小姐的衣服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小狼模样的刺绣？
没注意到丫鬟的异样，楚书芸出门，就看到一个侍卫行色匆匆的跃上九同宫，再看他来的方向，似乎是从祖父那里。
下意识的想了想，楚书芸忽的拍拍她额头，并指掐出隐身诀。
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趁着父亲这两日顾不上她，早些溜走才是正事。
或许等她再回来，楚家又是完全不一样的境遇。
第40章 惩罚 整个楚家，都是凶手。……
白芒是泡在一泓温泉里醒过来的, 双腿还在发软，她抬了抬胳膊，旋即被揽着腰往后靠。
硬实的胸膛贴在她柔软的后背上, 龙尾从水中浮现，顺着她的脚腕席卷而上。
“芒芒。”
他的嗓音还有些嘶哑, 透着餍足。
白芒僵了一下就躺过去, 头枕着他的颈窝，忽的叹了一口气。
他们这种穿书者，有种种可犯的罪责，有借助力量敛财弄权的, 有沉迷男女情事的, 更多的是消极懈怠任务的, 也不知道她这种——把人男主角给睡了的, 算是什么罪。
这突如其来的叹气，落在楚卿礼耳中却有了别的意味。
龙尾卷着她的力道突然大了一些，白芒被扶着转身，对上他复杂的视线。
“芒芒, 严格来讲, 我也是刚成年不久的螭龙。”
白芒莫名其妙的点点头。
“所以, 我终究还是没有经验, 体力也不完全到顶峰。”
楚卿礼舔了舔嘴角, 晦暗的眼色不敢掠向她点点红痕的脖颈, “往后, 我会时间更久，更能控制自己，也就让芒芒更舒服的。”
“……”白芒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她猛地推开他, 腿间软肉还在颤抖。
什么虎狼之词！这也是能说的吗！
气急败坏的扯掉他的尾巴，白芒缩向温泉另一边，声音闷闷的，“衣服都坏了，怎么办？”
“我有！”还在因为被她推开而闷闷不乐的楚卿礼，瞬间兴奋起来，他起身拿来一件衣服。
柔软轻薄，烟霞红的纱织长裙，很贴合她的身量。
这都是楚家人在九同宫里准备的。
瞧着衣服样子很喜欢，白芒命令他转过去，从水中站起来。还在寻找可以擦身体的软布，他就背着手递过来。
瞄瞄他的背影，白芒按了按脸上的热潮，飞快擦拭后想穿衣服，却发现少了小衣。
他又背着手递过来一件。
白芒沉默片刻，义正言辞，“不准偷看！”
虽说该做的都做过了，可清醒状态下赤身相对，她总归是不好意思的。
“我没有偷看。”
他应着声，白芒加快穿衣服的速度。
“芒芒，我现在是龙身，行走坐卧都有灵识，我不需要用眼睛看，就都能瞧清楚。”
白芒顿住，这衣裙美则美矣，就是繁琐，有许多的系带，还差最后一条没系好。
他恰好转身，低头接过了这份工作，轻巧的系着衣带，又仔细理了理她的衣袖。
她伸手戳了戳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楚卿礼抬头，眼波流转，笑意一闪而过，“嗯。”
白芒无语问苍天，“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是芒芒教的，要纵容本心。”
好一个自食恶果，白芒恶狠狠瞪他一眼，咬牙认了。她转头，仔细打量着此处，撞歪的桌椅，摔碎的花瓶，全都已经收拾干净了，算不上多豪华的寝殿，却符合仙气飘飘的刻板印象。
走在镜子前瞧了瞧，衣服遮盖不住的地方还有咬痕，她眼下也有些乌青，白芒心中想了想，周身白光闪过，所有的痕迹就都消失了。
铜镜中也映着她身后的楚卿礼，白芒瞥了眼，没好气问道：“你又在乐什么？”
其实楚卿礼的表情也没有太大幅度，可就是似乎眉眼都生动柔和了，“芒芒这些日子来，用的都是我的灵力，我很开心。”
“你的？”白芒转头，诧异的和他对视，他点点头。
面色微沉，白芒立起指尖，又召唤出了一簇小火苗，可那火焰却不再是之前纯正的蓝色，赤红的火焰下是一道白光。
“这也是你的灵力？”白芒问。
楚卿礼点点头，他指了指白芒的手背，他的护心鳞就在她身上。
白芒脸色却淡了下去，她握着拳头，竭力控制自己慌张的心跳。
系统，已经剥夺走了给她的力量，她竟然现在才知道，还以为曾经那不过是一场警告。
那么，要不是有楚卿礼护心鳞的存在，此刻的白芒在这个世界，恐怕比普通人还不足。
察觉到她心绪的骤然浮动，眼见她眉心又皱了起来，楚卿礼正要问什么的时候，殿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楚公子，家主邀您一叙。”
那家伙倒是等不及，楚卿礼低眸，眼中闪过些厉色，蜷起的手心突然被牵住。
“我们马上去。”白芒对外道。
她转头，对上他浓墨的瞳孔，打起精神笑笑，“不是说好的，我会陪你做完那些事情。”
目光浮动，他握着她的手，轻笑了笑，“走吧”。
将要出门时，白芒却拉住他，眼尾不自然的在他颈侧扫了又扫，却不说话。
楚卿礼的皮肤甚至比她还要白些，那一点被弄急时咬出来的印子，就格外显眼。
察觉到她的意思，楚卿礼却不在意的缆柱她的腰，坦然跃下九同宫。
他是她的，理应如此。
楚家主殿之内，楚家主坐在高位上，身后站着楚凌峰。
凉茶又换了一盏，殿外才终于有了响动，楚家主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掐死他。”
“父亲。”楚凌峰拱手，压低声音相劝，“如今他已成龙，总是得忍让一二，待大阵形成，届时自能出这口恶气。”
“还不都是你们无用。”
门被从外推开，楚家主转瞬变了脸色，威严庄重的看过去。
楚卿礼眯了眯眼，瞧着端坐高位不动的那个人，曾几何时，这是他直视都不配的人，但凡遇见他，都得蜷缩叩拜。
牵着白芒步步走上前，楚卿礼略过了走下来冲他行礼的楚凌峰，直接跨上台阶，直直走向楚家主。
“你想做什么？”楚家主握住扶手，蹙眉低喝。
他神色冷淡，瞧不出目的，依旧不停的走上前。楚家主不自觉的唤出自己的剑，剑身和主人一样，嗡鸣着警告。
“卿礼，莫要冲动，既然回来就一切都是可谈的。”楚凌峰亦急急忙忙上前，言语说和。
楚卿礼终于站定，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徒有威严表象的楚家主，讥诮的牵了牵唇角。
哗的一声，楚家主头顶上方冒起火光，他惊骇的抬头。
悬在家主高位之上的，画着龙图腾的一面旗子，烧了个干净，连灰烬都没留下。
这面旗子，象征着楚家对龙族一直以来的豢养奴隶，也是他们傲然于修仙世家的证明。
如今被烧，楚家主面色难看，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楚凌峰赶忙上前来打圆场，“前尘往事都过去了，烧了也好，如今平复妖魔界才是正事。”
“卿礼，家主已同意，将你奉作我楚家上宾，和你祖辈拥有同样荣耀，与我们一同图谋大业。”
楚卿礼勾唇，看也不看楚家主一眼，就站在高阶之上，把玩着白芒的手指。
白芒也哂笑，还是那个高傲的楚家，他们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她是谁。
“前尘尽忘，我怕是做不到。”
话音落下，门突然再次被撞开，一血肉模糊的团子滚了进来。
像是一团烂肉趴在了砧板上。
白芒瞧了许久，才看清楚他的脸，原来是那位四公子，长得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这是做什么！”楚家主怒喝。
他看得更清楚，这孩子已被尽数断了筋脉，有出气无进气，就算是救活，也苟活不过一年。
捏捏白芒的指尖，她乖顺的站在他身边，楚卿礼就心情很好的笑笑，“娘亲的死历历在目，他是当年的导火索，出口气而已，过分吗？”
楚家主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楚凌峰站出来点头，“不过分，不过分。”
施施然瞧他一眼，楚卿礼玩味勾唇，恩赐般抬起下巴，“说吧，你们的大业，需要我做什么？”
他主动开口，楚家主与楚凌峰对视一眼，脸色略好了一些。
“修真界与妖魔界相处太久，第一刀，自然要先斩杀躲藏在人界的小妖们。”
眼神微暗，楚卿礼凌空拿来楚凌峰的法器，往里注入一道灵力。“凭此，你们可以找到所有躲藏的妖魔。”
“多谢。”楚凌峰大喜过望，顿了顿后，又犹豫追问，“卿礼，你算是出完气了吗？”
蓦地捏紧白芒的手腕，楚卿礼转头看向她，嗓音温和下来，“想吃东西吗？”
顿时所有目光聚焦她身上，白芒还没张口，他就捏了捏她耳垂。
“站了这么久，一定累了，我先带你去吃东西。”
随后牵过她就走，扔下恼火的楚家主，楚卿礼一步步迈过四公子，他毫不停顿。
白芒分神瞧了眼趴在地上无人管的四公子，无声皱眉。
出了殿外没多久，她就扯扯楚卿礼的袖子，“你何时去抓的四公子？”
“早就做了。”楚卿礼垂眸，捏着她的手腕。
她中间昏睡了一阵，而他被激发的兽性控制不住，生怕伤了她，顺手就去将四公子绑了起来。
他涕泗横流的跪地道歉，就像是他曾要求楚卿礼做的那样。
白芒鼓鼓嘴，有些惋惜道：“可惜我现在没办法，不然就直接诘问他们说实话，找出伤害宋娘子的真凶了。”
“找真凶做什么？”
楚家之内仙气缭绕，恰好走到一株盛放的树下，红云般的花满树绽放，衬得楚卿礼越发犹如神人，他回头冲她浅笑。
“整个楚家，不都是凶手吗？”
心猛然空了一下，白芒对上他的眼眸，忽觉恍然。他在她面前太过无害，以至于她似乎，把情况预估的太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