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我的餐馆通历史诸朝 > 19、第 19 章
    后唐同光四年,正阳渡口。

    月色如银,水波摇荡,两个少年正坐在船头对饮。

    这里是淮水汇聚之处,后唐与南吴两国,隔水相望。

    追兵已经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过了此关,就是南吴,韩熙载也就逃出了生天。

    韩熙载在这一年高中进士,后唐庄宗李存勖亲自拔擢,青眼有加。

    本自春风得意,不料,一朝兴教门之变爆发,庄宗身死,明宗篡位,他也跟着倒了大霉。

    父亲韩光嗣曾在青州担任节度使留后,被明宗借故诛杀。

    韩熙载全家皆遭到屠戮,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一路隐姓埋名,流浪到淮水边,打算趁夜奔吴。

    然而,去往吴国的这一路上,处处都有重兵把守,十里一天堑,很多人都在搜捕他,要斩草除根。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求助好友李谷。

    他从相门贵公子沦落到流亡逃窜之徒,短短几个月,饱尝人间辛酸冷暖,被人举报过、出卖过,颠沛流离,凶险四伏。

    这一次,倘若再不顺利,就只有一死。

    他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了李谷手上。

    李谷果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明知情况极端危险,还是赶来救了他。

    随后,二人化为商人打扮,风餐露宿,潜行赶路数百里,来到了正阳渡口,在此分别。

    夜色低垂,长风吹衣,一轮澄澈的明月照在淮水堤岸之上,木叶低摇,清流急湍,仿佛无数的星子在水中沉沉浮浮。

    韩熙载往北看,就是中原。

    纵然地域辽阔,千里万里,却没有他的一处容身之地。

    往南看,就是南国,他从未抵达过的地方,同样危机莫测,

    他将在那里抛下一切,孑然一身,从头开始。

    他紧握着酒杯,想起满门血债,和倒在腥风血雨中的一位位亲人,沉静眼眸中倏然绽开了冷焰。

    对着万里江天,起誓道:“此去南吴,若能为相,来日必定长驱以定中原,以报我家血仇!”

    李谷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也举起杯盏,回了一句:“日后,北国若用我为宰相,我必会南征平定江南,一统天下,如探囊取物尔!”

    他和韩熙载不一样。

    韩熙载是个纤弱文人,博学多才,弱冠周游京华,以学识与行文著名。

    李谷却身长八尺,谙习弓马,少年便颇有游侠之风,纵横四野,既重情重义,亦有鲸吞天下的野心。

    他已决定留在纷乱的北方,这里才是最适合他发挥的平台。

    二人轻轻碰杯,都一饮而尽。

    此夜,淮水风涛呜咽,如同作答,也仿佛见证了两位少年挚友的誓言。

    李谷觉得气氛有点过于沉闷,忽然皮了一下:“今当远别,熙载何以赠我,使我睹物思人?”

    韩熙载:“……”

    这句话,是前秦丞相王猛打算除掉慕容垂的台词,此刻,好像有谁的棺材板按捺不住了。

    他反手掏出一把金刀……错了,是随身带的佩刀,作为信物,递给了李谷。

    “珍重。”

    “珍重”,李谷也把父亲留给他的一个护身符拿出来,挂在了好朋友的颈间。

    谁也没有说出再见的话。

    因为今日一别,本就遥遥无定,再无相见期。

    小舟中,一夜无话,把酒至天明,而后各自背道而驰,一个往南,一个留北。

    在原历史上,终此一生,都没有再重逢。

    ……

    “真的可以看到未来命运吗?”

    万朝食肆中,少年韩熙载和李谷刚道完别,就被一起传送到了这里。

    二人:“……”

    感觉好像分了个寂寞!

    “当然可以。”

    李殷殷手一挥,两本定制版的人生剧本出现在他们面前。

    淮水一别后,李谷留在北方,历仕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四朝。

    曾一度被契丹人俘虏,囚困幽狱数年,经历过多次严刑拷打至濒死,但始终不屈。

    耶律德光爱其才,终按捺住了杀心,辽世宗耶律阮亦对他青眼有加,欲封他为南面汉官之首,亲口说「卿日后可为宰相」。

    李谷只要点头,前方就是一条青云直上的康庄大道。

    但他没有。

    因为他知道,汉贼不两立。

    所以选择了单骑出逃,一路流亡至恒州,在这里定计起事,拨乱反正,驱逐辽军,重新立起了汉家旌旗。

    然而,中原的新主、后汉高祖刘知远,很不喜欢李谷。

    昔年,契丹悍然入侵中原,占领汴京,故臣皆望风而降。

    这投降的人中,就包括当时的河东节度使刘知远。

    耶律德光大喜过望,认他为好大儿,还赐给一根木拐。

    一片寂静中,唯有李谷斩杀契丹使,歃血誓师,起兵磁州,以孤独的一地之兵,对上了契丹举国南下的虎狼之军。

    很快,就收复了军事重镇安阳。

    他修书给刘知远,请求对方出兵配合,刘知远置之不理。

    加上安阳城内有叛徒出卖,里应外合,就这样被契丹人活捉了去。

    如今,李谷竟然从契丹监狱里活着回来了,刘知远看在眼底,恨在心中。

    李谷的名声实在太高了,他不敢杀,于是就冷处理,排挤出中枢朝堂,打发到边境去当刺史。

    这就是李谷的前半生:

    在后唐中进士,在后晋遭到权奸排挤,在契丹数载炼狱折磨,在后汉受尽帝王冷眼。

    后来,他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明主,周世宗柴荣。

    柴荣即位的第一个月,他就官拜宰相。

    从此,披文握武,出将入相。

    居庙堂之中,则掌制典故、知人荐士、光朝振野;居军营之地,则跃马挽弓,亲率军队,纵横披靡。

    淮阳百姓数千人感其恩义,请求为他立生祠。

    柴荣两次征伐南唐,李谷作为首谋,不仅力排众议,支持柴荣亲征,自己也带病随军出征,尽取淮南之地。

    这时候,他因为早年被契丹人迫害,身体已经非常不好,无法再上战场,只能回朝养病。

    柴荣特赐肩舆,时常亲自造访府邸,讨论政事。

    枢密使王朴也经常去李谷府上,二人把酒畅谈,很是其乐融融。

    时人就把他们放在一起并称,“(王)朴能荐士,(李)谷能知人”。

    柴荣将两个人的画像都挂进了宫中功臣阁,每天看,每天看,还让子孙以后逢年过节,都要进行祭祀。

    显德六年,王朴有一回散朝,如往常一般,来到李家聊天,忽然发病倒在了地上,就此不治身亡。

    柴荣很是悲痛,临葬大哭。

    李谷伤心于朋友亡殁,更觉得良相离开、国运堪危,随后也病情加重,回到了洛阳静养。

    当年七月,柴荣北伐途中病重,班师归来后驾崩。

    次年正月,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篡周,遣使往洛阳,欲以高官厚禄,招抚李谷。

    李谷闻亡国,忧愤成疾,遂病逝。

    至死并未仕宋,不肯奉宋之正朔,遗书只称「显德七年」。

    大周最后的宰相,和这个王朝一同埋葬。

    他一生仕过唐、晋、汉、周四朝九帝,流落如飘蓬,却在人生的末年,认定柴荣就是自己的归宿,献上全部的忠贞。

    他曾对柴荣说:臣如今唯有一念,愿百年之后能配飨陛下庙堂,入侍帝陵之侧。

    这很奇怪么?

    不,一点也不!

    周世宗柴荣,本就是这样一位气吞万里、席卷八荒,让人心向往之、甘愿为之含笑赴死的君王啊。

    李谷见了太多分裂乱世的悲欢离合,比谁都渴望一个太平盛世的到来。

    他等了大半生,终于等到了自己理想中的君主,他真的相信,柴荣能够实现一直以来的夙愿,自己能够活着看到天下一统的那一天。

    可后来呢?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君臣二人都成了乱世中最后一点被掐灭的星火。

    这事甚至还有一个相当吊诡的结尾。

    当李谷的死讯传来,赵匡胤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可能是为了拉拢后周旧臣吧。

    那时候,还有一些李重进这样的后周忠臣,在持续起兵反宋,负隅顽抗。

    赵匡胤灵机一动,可不管李谷内心是怎么想的,手一挥,直接给李谷赠官「侍中」。

    人都死了,还能跳出来抗议不成?

    这是五代时期的最高赠官,柴荣给王朴的待遇就是赠「侍中」。

    加上李谷的儿子也没什么节操,听说朝廷可以给子孙荫官,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件事。

    就这样,李谷这个大周纯臣,到死都没有受过宋朝一官一职。

    居然在名义上,成了宋朝的开国元勋。

    也因此,他死后被写入了《宋史》,而不是《五代史》,终究没有被允许陪葬柴荣的庆陵。

    ……

    “欺人太甚!”

    李谷看完自己的命运剧本,怒不可遏:“赵匡胤这个该死的狗贼,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死了都要恶心人一把!”

    自己想进世宗皇帝的庆陵,碍着他什么事了,他凭什么拦着!

    韩熙载神色温和,抬手给他斟了杯茶:“惟珍,消消气。”

    “哼”,李谷端起茶,咕嘟咕嘟一饮而尽,犹自拽着好友的手吐槽,“抢人才的事情虽然见多了,但连死人都要争抢的,还是头一回见!”

    赵匡胤真特么是朵奇葩!

    再把剧本翻到最底下,发现好家伙,赵匡胤可喜欢干这事了。

    大周忠臣韩通,抵抗陈桥兵变、殉国而死,他转头就给人赠了宋朝的中书令。

    甚至还在悼词里直呼,这是我赵宋开国元勋:“艰险共尝,情好尤笃,言念元勋,将加殊宠。”

    韩通泉下有知,怕是要当场揭棺而起,跟赵匡胤拼了:谁要做你家的开国元勋,滚呐!he——tui!

    还有,起兵反宋的大周孤臣李重进、李筠,二人兵败后,宁可自焚而死,也不愿投宋。

    再加韩通,三个倒霉蛋居然整整齐齐地被迫进了《宋史》,而不是《五代史.周书》。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接着,韩熙载翻开了自己的人生剧本。

    ……

    同光四年,韩熙载和李谷分别后,南下投奔了南吴。

    此时,杨氏皇帝已成傀儡,实际掌握大权的是宰相徐温和养子徐知诰。

    徐温很快病故,徐知诰忙着到处招揽人才,并随后建立了南唐,还宗李氏,改为了本来的名字李昪。

    韩熙载锐意进取,一心北伐,和李昪偏守江南的保守立场之间,存在巨大的冲突。

    李昪并不喜欢他,但因为他名望甚高,也不能随意打发,于是就派到了东宫教导太子李璟。

    他没有参政的机会,时在东宫,不过每日赋诗,倾樽谈?而已。

    后来,李璟登基,虽然欣赏他的才学,给予重用,却只是让他主持宗庙典礼、制定礼乐典章制度。

    又因为屡次进言上书,切中时弊,被奸臣宋齐丘、陈觉等陷害,流放外地,几经宦海沉浮,在小官位置上闲居了整整二十一年。

    一个才气逸发,被誉为当世风流之冠的少年,就这样,在郁郁不得志中消磨了青春岁月。

    偌大江南之地,能容下一段名士风采的逸事:“时人谓熙载为神仙中人,风彩照物,每纵辔春城秋苑,人皆随观。”

    说他丰神俊朗,玉振兰薰。

    一年之中,时常四处打马吟游,观者如云,都追随在他身后不肯离去。

    却容不下一颗欲报家国苍生的真挚灵魂。

    他曾多次请缨北伐。

    一次是南唐灭闽,晋帝北迁,中原无主,一次是周师大举压境,提议以攻代守,换掉无能的主帅,防止爆发内乱。

    李璟置若罔闻,一个字不听。

    一腔炽血浇注在坚冰上,个中滋味着实让人难受。

    李煜登基后,盯上了一批来自北方、有通宋嫌疑的大臣。

    韩熙载作为归正人群体中最出名的一个,自然首当其冲,心灰意冷之下,遂以声色自污。

    李煜当然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对得起家国百姓的好皇帝。

    但即便是好人、好皇帝,一生中,也免不了有做错事的时刻。

    画院待诏顾闳中,奉命前去监视他,绘制下了一卷《夜宴图》。

    画上的韩熙载,手持蒲扇,襟怀散乱放荡不羁,却眉峰紧蹙。

    在众星捧月之间显出一种游离在外的孤单,仿佛愁绪无限,思索着自己的心事。

    有人说,李煜是一片善意,想要记录下这个场景,以此来规劝他约束自己的行为。

    也有人说,李煜就是纯粹出于猜忌,看到韩熙载沉湎歌舞、醉生梦死,就放心了。

    真相如何,俱埋于黄土故纸,无从知晓。

    韩熙载死在了亡国前数年,没有亲眼看到南唐的覆灭。

    他生前一直被打压,没有进入中枢为相,死后却获赠了宰相职,赐谥「文靖」。

    而这,也是东晋太傅谢安的谥号,他就葬在了梅颐岭的谢安墓旁。

    李煜对他的死十分痛惜,选墓时,费了一番心思,要求“山峰秀绝,灵仙胜境,与古贤丘表相近,使为泉台雅游”。

    最后相中了谢安。

    然而,九泉之下,韩、谢两人若当真见面,恐无此雅游之兴。

    谢安晚年因淝水之战,功高震主,饱受晋孝武帝猜忌,桓伊曾为他在君前抚琴,一曲唱罢,泪落满衣。

    最后郁郁而逝,正所谓,“雅志困轩冕,遗恨寄沧州。”

    韩熙载看着谢安,再想起自己的一生,唯有感同身受、相对长嗟而已。

    至此,当年在淮水边对饮发誓的两个少年人,都已经实现了他们的诺言——虽然只有前一半。

    韩熙载说:“倘江南用我为相,必挥师定中原!”

    李谷说:“若北国以我为相,来日轻取江南,当如探囊取物!”

    他们都当上了宰相——虽然一个是生前位及,一个是死后赠官。

    却都没有完成关于北伐/南征的诺言。

    一统天下的希望,并不在他们手中,还要经历无比漫长的岁月才能实现。

    平生功业消磨尽,付与苍苍淮河水。

    唯有那一卷《韩熙载夜宴图》,与周宫功臣阁上的宰相画像,丹青妙笔,迎风飘舞,依稀诉说着往事悠悠。

    ……

    韩熙载看完,整个emo住了。

    他南奔投吴,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北伐打回来,给惨死的全家复仇。

    现在得知自己一生沧桑不得志,最后甚至客死江南了,这搁谁身上遭得住啊?

    他叹息道:“惟珍,从前你我同游洛中的时候,看见晋时遗迹,还曾嗟叹过闻鸡起舞的那两位,少年知己,终成生离死别……”

    哪知到了最后,别人的故事,竟都成了自己的人生。

    “唉。”

    李谷紧握着他的手,怆然无言。

    李殷殷也跟着叹了口气。

    要不说你俩是好朋友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命运凄惨得难分伯仲。

    “好啦”,她见气氛低迷,抬手敲了敲桌子,“先来吃点东西吧!”

    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再来一顿!

    今天,新解锁了一个菜肴,名为蜂蜜芥末炸鸡。

    【品名:蜂蜜芥末炸鸡】

    【原材料:鸡、酒、胡椒、芥末、盐、蜂蜜】

    【详解:谢灵运庄园里散养的走地鸡、李白家藏的烈酒、郑和下西洋带回来的胡椒粒、汉武帝御花园里种植的芥末、张士诚贩卖的上好良盐、袁术正准备兑水喝的一大罐蜂蜜(因为东西失窃,他正在府里暴走)】

    韩熙载:“……”

    他愿称这张纸为「受害者名单」。

    李殷殷衣袖一挥,一盘香气四溢、酥酥脆脆的炸鸡,就出现在了餐桌上。

    它色泽金黄,肉质丰美,看起来鲜嫩无比,似乎一口咬下去,就能体会到汁水爆浆的快乐。

    旁边,还配了烧烤酱、蕃茄酱、咖喱酱等数种不同蘸料,各种颜色搭配起来,着实让人食指大动。

    “可以开吃了”,她笑容满面地宣布。

    食物被解锁出来之后,只要有功德币供应,都可以无限次兑换。

    李谷未来作为后周宰相,治国安邦,积累了很多功德币,韩熙载有《夜宴图》,名列华夏十大名画,名气币数量也不少。

    二人各出了一百万币,购买了一份炸鸡。

    炸鸡还附赠了「雪泡缩脾饮」一杯。

    这不是李殷殷搞出的什么新料理,而是南宋时期,风靡整个临安城的「快乐水」。

    以酸酸甜甜的乌梅肉为主料,配以草果、甘草、甘葛等辅材,水煎成浓汁,待凉透以后,放入窖藏冰雪中一浸,清甜爽口,沁人心脾。

    蜂蜜炸鸡的甜腻味道,也被一杯缩脾饮冲淡,缓和得恰到好处。

    韩熙载一阵吃吃喝喝,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定了定神,问对面的好友:“惟珍日后有何打算?”

    李谷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去投奔世宗皇帝……”

    话音未落,他就发现韩熙载用一种「糟糕,好像遇见智障了」的眼神看着他,徐徐道:“咱们现在是同光四年,柴荣才五岁。”

    李谷挠了挠头:“是这样的哈。”

    这可怎么办,一名身高八尺的靓仔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道小世宗这时候投奔了姑父郭威没有。

    要不,现在就去邢州尧山柴家庄,把人捡回家,从小来个圣天子养成计划?

    朋友,你可真刑,韩熙载听完都无语了。

    他见了自己的结局,第一反应就是赶快跑路,绝不第二次跳进南唐这个火坑,有多远跑多远。

    但留在北方也不行,完全没活路。

    韩熙载愁眉苦脸:“唉,怎么办。”

    李殷殷平生最见不得美人皱眉,当即开始帮他想办法:“你别急啊,让我想想……”

    她帮忙的殷勤程度,基本和对方颜值成正比。

    少年版本的韩熙载就很俊朗美丽,史书说他“风流儒雅”、“谓之神仙中人,风彩照物”、“俊才绝俗,逸气凌云”。

    所以,李殷殷很快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追随平阳公主去唐昭宗年代。

    韩熙载家破人亡,并无牵绊,又是后唐同光年间的进士。

    后唐承唐朝之正朔,李存勖开国时,将李世民等人一并放入了天子七庙,奉为祖宗祭祀。

    因此,对于平阳公主来说,韩熙载完全就是根正苗红的自己人,可以放心任用。

    果然,她听完之后,颇为意动,当即就邀请韩熙载去旁边聊聊。

    二人找了个无人处,长谈了许久。

    一方要考察未来的下属能否托以大任,一方要探问对方是否是自己理想的君王。

    良久,韩熙载终于下定了决心,敛袂下拜:“臣愿为殿下效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直至河清海晏的那一日!”

    “韩卿快起”,平阳公主满意地点点头。

    真好,这下开国的文武领袖都全了,自己出征在外,朝中就有人坐镇,安邦定国了。

    韩熙载也很满意。

    同样是投唐,公主英姿绝世,百战声名,这不比磕碜的李昪家爷孙三代靠谱多了?

    他到唐昭宗年间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宰了李嗣源这个老登——彼时,应该还是小登,以报满门家仇!

    李谷伸长脖子,张望了几下,隐隐带着一丝好奇和羡慕。

    愁啊。

    好友已经有归宿了,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要让他背弃周世宗,心里十分不得劲。

    但陛下现在才五岁,真要等长大,又不知会空耗多少年岁。

    在他第三次长吁短叹的时候,李殷殷终于侧目,这也太影响食肆的用餐环境了。

    “惟珍,你先不要急着做决定。”

    “以后抽奖,若抽到什么传送卡之类的,可以把你送到柴荣登基之后的位面,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

    李谷总算镇定了下来:“有理,多谢店主仙人。”

    他倚在门边,忽而含笑发问:“大家都姓李,店主你介意多收一个小弟吗?”

    “想得还挺美。”

    李殷殷还没说什么,平阳公主已经似笑非笑地道:“本殿下也姓李,都没认亲呢,如何轮得到你?首先,你的容貌就不过关。”

    李谷最多算中人之资,店主可是超级颜控,哪可能理他?

    “就是就是!”

    小李东阳吃完炸鸡,溜溜哒哒地把盘子送回来:“我也姓李,我都没说呢!”

    他眼珠一转,聚焦在李谷身上,眸子里忽然流露出一抹大大的狡黠。

    随即背起手,故作老成地说:“李惟珍,你作为未来的后周宰相,有资格给我当小弟。也罢,我不嫌弃你,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结拜吧!”

    李谷:“……”

    嗨,哪来的熊孩子!!

    他黑了脸,直接拎着后领把小幼崽提了起来,作势要打屁股。

    “再举高一点!”

    小幼崽还以为他在和自己玩,拍手叫好。

    “店主,我失陪一下”,李谷唇角微扬,把小幼崽夹在腋下,准备找个无人僻静处,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

    李殷殷赶紧提醒他注意分寸:“这是明景帝给未来社稷选定的肱骨之臣,你可不能把人教训傻了。”

    “知道了”,李谷露出了一个大魔王的笑容。

    小幼崽狠狠打了个哆嗦,尖叫道:“快放我下来!救命啊,有人欺负小孩了!陛下!云英殿下!于少保救命啊!”

    “你叫啊,他们都不在,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李谷径直把小幼崽提溜走了。

    凑巧的很,此时,李殷殷打开手机,居然就收到了朱祁钰的消息:

    【您的好友明景帝给您分享了一个视频:世伯威武.mp4】

    后面还附着几条信息。

    大意是,世伯制定了一个收拾孙太后与朱祁镇的计划,需要这般行事,还请店主帮忙配合一下。

    李殷殷正想着景帝哪来的「世伯」,点开一看,一口雪泡缩脾饮直接喷了出来。

    好家伙,萧赜真是个天才啊,竟然跑去景泰朝哭坟了!

    就算她见多识广,也压根没见过这场面!

    不行,这个热闹她非凑不可!

    ……

    大明景泰位面。

    当南齐的事情告一段落,萧鸾等人全部伏诛之后。

    朱祁钰便带着萧子良一行人一起回到了本朝,提前做些准备。

    大家从不同时空来到大明,齐聚一堂,各自的身份也非同一般。

    准备去哪些地方观光,看怎样的景色,安排什么人接待,这些都得做好规划。

    整个紫禁城上下都被调动了起来,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然而,这样一来,却是碍到了一个人的眼。

    这个人就是孙太后。

    孙太后可不信什么「真仙降世」的传闻,还以为是朱祁钰为了巩固地位,搞出来的噱头。

    前段时间,太子朱见济刚死,没准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因此生出二心,特意搞了这一茬!

    更让孙太后难受的是,大明许多好东西都被拿出来招待客人,软禁在南宫的太上皇,却生活依然困苦,什么也没得到!

    她爱子心切,立即叫人召朱祁钰入宫,准备训斥一番。

    趁机让他解了好大儿的禁锢,最好能出来自由活动。

    理由都想好了:你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那么客气,怎么可以对你的兄长如此无情!

    朱祁钰自打看完命运剧本,对这位名义上的嫡母正满心腻歪,毫不理会。

    这一日,孙太后忍无可忍,终于将心一横,使出了杀手锏——

    到太庙去哭先帝!

    这也算是她的老本行了,每逢不顺心如意,就去哭朱瞻基的牌位,逼迫朱祁钰退让。

    一个「孝」字大过天去,贵为帝王又如何,由不得他不听。

    太后銮架一动,听闻动静的百官便已陆续赶来,追在后面,连声道:“太后不可!”

    闹的动静越大,越符合孙太后的期盼。

    她特意吩咐人慢吞吞地行车,等到了太庙前,几乎文武百官全在此处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朱祁钰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萧子良见他行色匆匆,少不得要问明缘由。

    萧赜亦在旁听着。

    听完朱祁钰列举完孙太后的种种「光辉事迹」,他面沉如水,忽然冷笑一声:“如此行径,也配为一国之母?”

    苍天好生无眼!

    他夫人裴惠昭,德音永念,芳铭彤管,才干与为人皆很完美,却早逝在太子妃之时,只能追尊为皇后。

    孙太后和裴夫人一比,不啻云泥之别。

    这么一号小人,竟然也能窃据高位,荣宠无限,一路升到太后位置,让裴夫人情何以堪?

    朱祁钰很是无奈:“太后每次都是这一招,虽然老套,但好用。大明素来讲究孝悌,朕也不便当面拂她的意。”

    萧赜眉头大皱。

    他一贯护短如命,孙太后欺负他儿子的朋友,和欺负他儿子有甚么区别。

    非得治治这厮不可!

    他心念如电转,已经有了一个想法,抬手拍了拍朱祁钰的肩,神色温和地说:“小钰,朕有一计,可除二贼。”

    他压低声音,说了自己的计划。

    朱祁钰听得满脸震惊,心中更是一片迷茫:“啊这,世伯,这能行吗……”

    “放心吧”,萧赜却信心十足,“这天底下就没有朕收拾不了的人!”

    他扭头一看,见谢脁满脸好奇地朝这边张望,当即挥挥手,把小月亮赶走。

    未成年人不宜见到接下来的场面!

    远远地,孙太后见到一行人到来,立即精神一振,叫开太庙之门,摆好阵势。

    正准备扯着嗓子,喊出那一声:“先帝,你走得好惨呐!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受尽欺负——”

    这一招,在过去,曾经百试百灵。

    不料今日,她的哭腔还没挤出来,旁边,就传来了一道情真意切的呼唤:

    “弟兄!瞻基,我苦命的弟兄,你走得好惨呐!”

    声音之响亮,时机之巧妙,语气之一波三折。

    正好把孙太后的这一声完完整整卡了回去,堵在嗓子眼,一张脸更是憋得通红。

    好半天,她总算缓过神来,不由大怒。

    大胆!

    是何人在此大放厥词,攀附先帝!

    她一回头,却瞠目结舌地看见,萧赜长驱而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

    他面露悲恸之色,径直伸出手,在朱瞻基牌位的上方,饱含深情地拍了拍,一面痛呼道:“呜呼吾弟,英年早逝,朕心实痛,哀哉哀哉!”

    孙太后爆发出一声尖叫:“快来人,拿下这个狂徒!”

    “吾弟!”

    萧赜比她叫得更大声,完全盖过了她的声音。

    他看似对着牌位自言自语,实则,全是说给文武百官听。

    “为兄乃齐天子萧赜。小钰既然认朕为世伯,那瞻基你——便是朕异父异母、素未谋面的亲弟弟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百官一听,果然踌躇地顿住了脚步。

    哦,是先皇的世兄啊。

    那就是皇帝自己的家事,我们管不了。

    紧接着,萧赜又是一通激情发挥:“吾弟这一生,命真的好苦啊!”

    “天不假年,未介不惑而崩殂。于外,则大业未成,留下偌大江山,安南之地金瓯待复;于内,则小钰彼时年方七岁,尚不及承欢膝下,陶乐天伦!”

    “兄长终是迟来一步,与汝缘悭一面,未曾见上最后一眼!”

    “每每念之,怎能不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萧赜说到动情处,抹了抹眼泪。

    随后竟然用力一拔,硬生生把嵌在太庙台子上的朱瞻基牌位给拔了出来,紧抱在怀中!

    呵,不就是哭太庙吗,搞得谁不会似的!

    他今天就要挟牌位以令弟妹,先哭为敬,让孙太后无庙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