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的想法乱七八糟的，跑了会儿步心情好了不少。
但俞渡没想到的是跑步也能遇见陆时晏。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尤其是今天陆时晏看他的眼神格外诡异。
“……”俞渡没忍住瞥了眼身侧的人，“陆时晏，你心里又憋着什么坏呢？”
陆时晏：“？”
他冷笑了声，偏过头不再看俞渡，“我没那么无聊。”
俞渡没管他，热了热身，“反正我们班下次考试均分绝对比你们班高。”
这次期中考两个班的均分竟然是一样的。
俞渡昨天下午分析完，心里就盘算着下半学期的晚自习要多给学生做几张物理卷。
“你还挺自信。”陆时晏说。
“陆老师。”俞渡喊。
陆时晏低头看他，俞渡并不矮，一米八一，在宁城算是高的那一茬，再加上长得好看，连光都偏爱他，温和的打在他的侧脸上，长而卷的眼睫在下眼睑落下小片阴影。从陆时晏的角度看，还能看见细小的绒毛。
像只慵懒的大猫，不过是黑心的。
陆时晏落下判断。
他回过头，听见俞渡继续说：“我不是对我自信，是对我们班的学生自信。”
“我对我们班的学生也挺自信的。”
陆时晏的话听不出什么语气，俞渡默认转成挑衅，“等着看吧。”
跑完三公里，俞渡心里那点郁闷也没了，他灌了口水，等喘匀气后和陆时晏客气了下，“吃饭吗？”
他和陆时晏关系还没好到能一块儿吃饭的地步，没指望陆时晏能答应，甚至还想着陆时晏赶紧拒绝，他好顺理成章地和陆时晏说再见。
“行啊。”陆时晏手里拎着瓶水，答应了。
俞渡：“？”
这狗东西开什么玩笑呢？
“……”他诚心问：“你今天出门吃药了没？”
很古怪的感觉。
直觉告诉俞渡这并不一个好征兆。
陆时晏问：“你只是客气一下？”
俞渡没承认，又喝了口凉水，大步走到前面，“小爷不差那点钱。”
陆时晏冷笑了下。
俞渡见陆时晏一直没跟上来，转身看见了陆时晏脸上的笑容。
卧槽？
怎么那么吓人。
“您老还不打算走？”俞渡边说边用力捏了下手上的空瓶，咔嚓声在静谧的空气里放大，也不知道是泄愤还是为了给垃圾桶节省点空间。
陆时晏应了一声，“在走。”
走得随意得不行，慢悠悠的。
俞渡：“……”
两人最后在巷子深处的一家早餐店吃的。
“小笼包？”俞渡看了眼挂在小摊店白墙上糊了层灰的菜单。
“我吃羊肉粉。”
“行。”
俞渡没吃过宁城的羊肉粉，想试试是什么味道的，和老板说完要两碗，找了个还算干净的位置坐下。
他俩找不到话说，两人跟陌生人似的沉默着刷手机。
没一会儿，老板端过来两碗羊肉粉。
俞渡顿了顿，看着飘着层红油的汤问：“老板，你这是微辣啊？”
老板说话带了点口音，笑眯眯道：“微微辣。”
俞渡噎了下。
好一个微微辣。
陆时晏那碗更红，但他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面不改色地吃着。
他忽然抬眼，“吃不了辣？要换一碗吗？”
“能吃。”
俞渡不想在陆时晏面前丢脸，废话，这可是一场30班班主任和29班班主任一场无硝烟的战争。
所以他很快硬着头皮吃了两口。
但也真的只是两口，额上很快出了层细密的汗。
再这样吃下去他得进医院。
“老板，来一屉小笼包和一碗粥。”陆时晏说。
辣味儿刺得俞渡眼周红了一圈儿，眼里含着泪，看起来挺可怜，“你怎么那么能吃？”
陆时晏没否认，“还好。”
俞渡继续低头，看着飘着层红油的羊肉粉发愣。
没多久，老板又过来了。
“我吃不完。”陆时晏把小笼包和粥推给俞渡，“你吃吧。”
俞渡默了下，他不傻，马上反应过来这是陆时晏给他找台阶下，心里那点不爽少了点。
但他吃了一个后，还是小声嘀咕，“吃不了还点那么多。”
陆时晏看着俞渡没说话。
他其实之前想象过子非鱼长什么样。
知道子非鱼是女孩儿时，他没能想出来。知道子非鱼是男的后，他倒是想出来了。
想象不到脸，但大概觉得是只傲娇的大猫。
看见俞渡了，又觉得是只漂亮的三花。
“你们班江屿是不是对我们班付雪遥有意思？”俞渡忽然问。
“嗯？”
俞渡抬抬下巴。
顺着他的视线，陆时晏看见外面小巷里牵着手的两人。
“手牵手了，总不能昧着良心说不是吧。”陆时晏叹了口气。
早恋这种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俞渡：“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陆时晏说，“先看看会不会耽误成绩。”
“行。”
俞渡翻手机看了眼两人的成绩，分别截了图。
直接说的话可能会引起逆反心理，高一上结束就要分科考试了，关乎着重新分班，俞渡不敢在这个时间点找他们谈话，免得他们分心。
话题莫名其妙打开，原本尴尬的氛围被冲淡很多。
陆时晏说了不少之前他带的班级发生的早恋问题，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俞渡忽然问：“不小心和很久没联系的朋友发了消息，怎么处理会好点？”
陆时晏沉默了。
他想起三年前的某个晚上，俞渡应该是因为过敏，半夜时发了烧。迷迷糊糊中，他给陆时晏打了电话。
那是在他喜欢上子非鱼后，陆时晏第一次知道子非鱼是个男生。
可能是和陆时晏从小待的环境有关，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所以知道子非鱼是男生后，陆时晏先是愣了很久。
他问：“你是子非鱼吗？”
俞渡发烧发得有些懵了，他应了声，问：“嗯，上线吗？”
后来语音通话挂断，因为俞渡的一句话从宁城飞到海城的自己显得有些可笑。
陆时晏轻笑了声。
他用十几天看清了自己对俞渡的感情，他应该是喜欢俞渡的。
虽然他的喜欢和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背道相驰，可那并不代表什么。
陆时晏时隔十几天再次打开微信，俞渡却没给他发过消息。
明明他们打了语音电话，俞渡不会担心他已经知道他是男生了吗？
或者说即使知道他是男生也无所谓，没有解释的必要？反正也没什么关系。
陆时晏脸色算不上好看，想到什么，他打开笑逍遥。
俞渡是在线的，而且在和别人双排。
笑逍遥有好友观战的功能，陆时晏蜷了下手指，良久才点进去。
是陆时晏不认识的人。
俞渡和他关系看上去不错，时不时的互相骂彼此两句，看上去很亲密。
陆时晏垂眸，意识到原来他对俞渡来说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网友而已。
陆时晏退游了，子非鱼说好。
再后来，傅一青看他状态不对，和楚铮带着他去市中心喝酒。
傅一青说：“网恋这种东西最不靠谱了，说不一定对面其实是个五六十岁的大叔，结束了不是挺好的吗？”
楚铮也说：“在这之前你都不知道他是男女老少，你觉得的喜欢只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罢了。”
陆时晏默声没说话。
因为陆父去世得早，他大学时就做好了不恋爱的打算。子非鱼的出现属于不可控因素，他也接受了自己动心的事实，知道对方是男生后，他有生过气，可其实他生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对方是男生，而是子非鱼并不在意他知不知道的态度，是子非鱼从未想过挽留。
以及，
以及什么呢？
以及陆时晏来不及藏起来的、无法隐匿的，对子非鱼的强烈的占有欲。
他真的嫉妒死和子非鱼一块儿双排的那个人了。
而现在，陆时晏看着俞渡的眼睛。
“前任？”他问俞渡。
俞渡没说话，半晌，他嗯了声，“姑且算是吧。”
会怎么处理？
陆时晏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敲着桌。
陆时晏会怎么处理？
对于他来说，俞渡是骗子，渣男。
俞渡骗过一次他，所以他想报复回去，用同样的方式。
明明已经放过他了，谁让他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的。
所以陆时晏要俞渡爱他，无论是网上还是现实生活中，然后再和俞渡说出真相，最后分手。看他难堪、后悔。
“和好，”陆时晏笑了笑，语气里带了点蛊惑的意味，他说，“如果还喜欢的话。”
俞渡：“……？！”
回到小区，俞渡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思考陆时晏说的话。
良久，他点开和time的聊天框。
【time】：是要帮你砍一刀拼夕夕吗？
【time】：不是的话下一次也行
俞渡：“……”
搞得他更愧疚了。
【c】：刚开始是
time很快回了消息。
【time】：后来呢？
【c】：后来我把拼夕夕卸载了
在家里等消息的陆时晏：“……”
他又等了会儿，聊天框顶端显示着俞渡正在输入中的标识。
差不多过了五分钟。
【c】：你现在还在玩游戏吗？
陆时晏顿了顿，垂眼回。
【time】：没了
【c】：哦哦
再后来两人都没再发消息，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又是这样，陆时晏心想。
他压住心中的戾气，没多久，又恢复了一贯的神色，像是什么也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