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可不能想,学习为重。”谭茗顺带警告一下越灿,“听到没?”
“我没想。”越灿无奈,解释过八百遍自己对谈恋爱没兴趣,可谭茗还是日常怀疑她有早恋趋势。她刚刚听得起劲,是好奇薄晚照的回答,很难想象薄晚照会谈恋爱。
谭茗看薄晚照的反应淡淡,“没有?”
薄晚照如实回答:“嗯,暂时也不考虑这些。”
这个答案和越灿预想的相差无几。
“也好。你一向都有计划。”谭茗想了想,以薄晚照的性格,至少要等工作稳定以后才会考虑感情的事,毕竟事业才是底气和安全感的来源。她深知薄晚照跟其他女孩不一样,薄晚照身上的束缚和枷锁太多,选择太少,哪怕是在该自由任性的年纪,也没办法任性。
补习到傍晚结束,谭茗本来还想留薄晚照在家吃晚餐,但薄晚照说还有事,没有留下。她一方面不想太麻烦谭茗,另一方面她的确有事,晚上要去一趟城西的疗养院……
她去疗养院的频率变得越来越低,或许,她去不去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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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槁的手像藤蔓一样缠住脖颈,将人拽进无尽的黑暗深渊。薄晚照在强烈的下坠感中惊醒,不安,伴随心跳剧烈,她盯着泛黄开裂的天花板,很快恢复冷静。
从梦魇中醒来,她习以为常。
时间还早,天空将亮未亮的。薄晚照知道自己睡不着了,索性起床洗漱。她睡眠质量向来糟糕,即便服用褪黑素和安眠药也效果平平,反而更容易做噩梦。
今日晴朗,但阳光的温热透不进室内,被冷漠隔离在外,房间的空气依然阴凉湿冷。
薄晚照洗了个冷水脸刺激神经清醒,她站在镜子前,视线定格在脖颈上,一道道的伤痕醒目,一夜过后,颜色沉淀成了扎眼的青紫。
她不太在意,也没特意遮挡。大概是从小就习惯了,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伤。
早起的清晨能做很多事,薄晚照一直忙到八点多,然后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她思忖片刻,起身出门。
薄晚照走到巷口,给她发微信的人已经到了,昨天打电话的也是这位。对方是跟她一个课题组的同窗,这学期交集比较多。
因为某些缘故,薄晚照从大学起就不住校,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没人知道她租住的地方。直到上次课题组聚餐,大家一起拼车回去,别人才知道她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小区。
“资料带来了……”年轻男人手里拿着杯咖啡,目光落在薄晚照颈上,他话锋一转,“你脖子怎么了,受伤了?”
“没什么。”
“看起来很严重,怎么回事?”
面对询问,薄晚照反应很淡,对方也察觉到了薄晚照不想说,又问:“你今天有空吗?”
薄晚照没问缘由,直接回答“没有空”。
“你周末也不休息的,这样身体能吃得消吗?”男人又递过咖啡,“路过顺手买了杯,看你上次也喝的这款。”
薄晚照不接,而是开门见山问:“你找我有其他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你要是有困难,可以跟我说,我觉得你一个女孩这样挺累的,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薄晚照知道这人,听说是个富二代,她直接打断他的话,“为什么要帮我?”
如果一个人无缘无故要给你什么,那很大程度上,是想从你身上拿走什么。现实早早就教会了她这个道理。
“作为同学,互相帮助互相照顾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吧?”
“你喜欢我?”薄晚照句句直击重点。
对方见直接说开了,也不再含蓄,笑了笑:“你看出来了?”
“挺明显的。”薄晚照淡定回答。她心中有数,否则这人也用不着找各种借口见面,她今天过来碰面,是想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行,那我直说了,我是喜欢你很久了。”
……
越灿站在边上不起眼的角落,已经好一会儿,她没想到一下车就撞见薄晚照这牵扯不清的场面,似乎还表白上了?
表白的那方看起来很自信:“……能给个机会吗?你不用过得这么累,我想照顾你,真心的。”
薄晚照则维持着不喜不怒的表情,礼貌听对方说完,她看看对方手里的咖啡,平静说道:“你觉得自己这样很浪漫很深情,还特别有骑士精神,你觉得我应该感动又感恩地接受你的感情,然后谈个恋爱,被温暖被拯救,是吗?”
对方愣住。
薄晚照眼神凉薄,“我不需要这些,你找错人了。”
越灿目不转睛盯着,看薄晚照站在太阳照不到的阴影下,她言语沉静又犀利,挺着笔直的脊背,清醒坚定。她的侧影单薄,单薄得像会被风吹折,但越灿又直观感受到了什么是强大。
结束对话,对方无趣走了。薄晚照仍站在原地,等了等,她看向越灿的方向,“你还要站多久?”
越灿:“……”
原来早被发现了。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刚好碰到。”越灿朝薄晚照走去,第一时间为自己正名。她今天下车就碰到薄晚照在跟人聊天,也不好上前打扰,然后就莫名其妙目睹了一场告白的发生和惨败。
薄晚照挑眉说:“那你是有意的?”
“我……”越灿心虚没接上话,与此同时,她的注意力被薄晚照脖颈上的伤痕吸引,有点严重,像是被人用力抓伤的。
薄晚照又淡淡补充:“不是怪你的意思。”
越灿:“啊?”
薄晚照转头目视前方,“走了,准备上课。”
越灿默默瞧着眼前的背影,消化着刚刚那句话,她失了失神,薄晚照真的挺惯着她的。
“还不走?”薄晚照没回头,又说了声。
“哦。”越灿快步跟上步伐。
两人并肩顺着小巷往里走。越灿好几次用余光瞥了瞥薄晚照受伤的脖颈,薄晚照的皮肤很白,营养不良式的苍白,阳光下,那些伤痕在瓷白的颈上显得更加刺眼。
越灿好几次欲言又止,很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都强行忍住了,她知道薄晚照不会跟她说的,也许自己一问,薄晚照还会产生厌恶情绪。
一路想了很多,一路安静。
如越灿所料,她们呆在一起一个上午,薄晚照都没有聊过上课以外的内容,更是不会主动提及受伤的事。
越灿听薄晚照讲题时,飘忽不定的眼神总是不自觉落到她脖颈,锁骨处也有伤痕……渐渐,她又分神了。
薄晚照转过头。
越灿没防备,偷瞄的目光被偷瞄对象逮了个正着,两人四目相对。
薄晚照说她:“不要总盯着我看。”
越灿下意识狡辩:“我没有……”
薄晚照凝视她,不紧不慢反问:“没有吗?”
越灿觉得薄晚照的这双眼睛厉害得可怕,好像什么都能看穿,她又想到薄晚照早上拒绝别人表白时的模样,淡漠冷静,真的好断情绝爱……
面对面看着都能走神,薄晚照这时用手中的笔轻敲了敲她的手指。
越灿手指敏感蜷了蜷,“干嘛?”
“又走神。”
越灿叹了叹气,继续一头埋进学习。
中午两人照旧一起吃饭,薄晚照似乎和以往没什么不同,都是安静,但越灿留心观察,薄晚照今天好像要更加安静……
越灿想了想,问:“今天能休息放松半天吗?”
薄晚照抬头看她。
越灿知道问薄晚照不管用,于是顺手给谭茗发了微信,说自己最近学习太累,能不能批半天假期,想放松一下。
正好是饭点,谭茗瞧见就回复了。谭茗“批准”得很爽快,说她模考成绩进步很多,是该奖励一下。
越灿举起手机送到薄晚照眼前,“你看,我妈批准了。”
薄晚照无话可说,“嗯。”
越灿将手机放回桌上,酝酿片刻后,她朝薄晚照飞快抛出一句:“那我们下午去看电影吧?”
听到越灿说“我们”,薄晚照握着水杯的手顿了顿,越灿嘴里说的“休息放松”,是指两个人一起。
“你去吧,我不去。”
又是招牌式的拒绝……
越灿知道薄晚照对自己的纵容后,心态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她悄然往薄晚照面前凑了凑,用眼神撒了个娇,“一起去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