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第21章  稻荷崎

    白井空子蹲在走廊墙角等待北信介收拾好。

    更衣室里宫双子你推我、我推你, 一个劲地嘟嘟囔囔,眼睛止不住地往外瞥。

    当时赢了比赛还没庆祝,就见北前辈突然朝场外跑去, 众目睽睽下抱住一个黑发女孩, 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吓得宫侑差点把手里的排球抛出去。

    宫侑的心里仿佛爬满了蚂蚁般抓心挠肺,偷偷碰了下宫治,“阿、阿治!你刚才看、看到了吗?北前辈他扑进了一个女孩的怀里!”

    北信介就在不远处换队服,宫侑讲的结结巴巴,一副好奇又不敢问的模样。

    见北信介朝这边看过来, 宫治一把推开贴过来的宫侑, 低声道, “我还没有瞎, 你小声点,别被北前辈听见。”

    稻荷崎有三大震撼表情——北前辈生气时的表情、北前辈微笑时的表情以及北前辈流泪时的表情。

    而现在, 北前辈谈恋爱时的表情成功荣登榜首。

    谁能想到,最是克己守礼的北前辈也会像普通的男生一样, 会在赢得比赛时将喜悦分享给喜欢的女孩子。

    宫治肯定,那女孩绝对是北前辈神秘的女朋友,西提girl,绝对是西提girl!

    不过话说回来,这女孩的模样莫名一股熟悉感, 好像在哪里见过。

    大眼睛、白皮肤、黑头发,除了头发长度不一样,长得简直和角名当初画的人物一模一样。

    想到这, 宫治眼神瞥过角名,他脸色阴沉地仿佛能滴出墨, 双手死死捏紧水杯,烦躁地捏来捏去。

    北信介将换下来的队服迭整齐收拾进书包里,然后把体育馆钥匙交给阿兰,“我已经向监督报告了,今天就不回稻荷崎了,你们回去后记得好好休息,不要洗冷水澡,注意做好健康管理。”

    “好的,前辈!!!”

    听见队长的提醒,大家齐齐紧绷起来应道。

    白井早早就等着信酱出来,听信酱收拾好了,扒拉着门框朝他摆手。

    见到白井,北信介不自觉放轻声音,“我们走吧。”

    几个人都梗着脖子朝门口探出,想看得更真切一些。可惜白井被北信介挡的严严实实,一点都看不清楚。

    等他们走远,宫侑猛然一拍桌子起身,“吆西!我们去跟踪北前辈吧!难道你们不想看那个人谈恋爱时的样子吗!”

    一想到这,宫侑就兴奋地搓手。

    他尝试过很多事情来让北前辈破防,比如扔虫子、披着床单在浴室里装鬼甚至还学关西节目里的达人来搞笑。

    但每一次北信介都面无表情,然后冷冰冰地教育他一顿。

    本以为北前辈就是命定的机器人转世,却没想到这样严格要求自己的人也会有一天为一个女孩打破规矩。

    不知道他们约会时会是什么样子?

    越想下去宫侑越好奇,恨不得立刻拿个望远镜仔细观察。

    宫治一直觉得自家兄弟是个白痴,没想到他这辈子也能在排球之外的事情上提出个好想法。

    他看向角名,问,“角名,你要去吗?”

    “不要烦我。”角名冷冷道,牙都要咬碎了。咚得一声将水杯扔进垃圾桶,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水杯掉得晃咚响,像是一声不和谐的音调。

    望着角名烦躁的身影,宫治若有所思,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跟踪上。

    阿兰绝不同意这种瞎主意,警告他们不要胡作非为。

    正当三个二年级生低头挨训时,赤木突然拍了下阿兰肩膀,“刚才监督叫你,说要谈一下后天比赛。”

    尾白阿兰半信半疑,见大耳也沉默地点头,只好结束话题,连忙去找监督。

    阿兰前脚刚走,后脚赤木就快速收拾起书包,冲宫侑他们笑道,“喂,还不快走吗?再不去信介就要走远了。”

    银岛惊讶地喊,“赤木前辈,您也要去?”

    “不光是我,大耳也去。”赤木语气有些抱怨,“信介真是的,谈了女朋友居然连我们也瞒着。”

    他和大耳相视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他们其实也超想见信介谈恋爱时的样子。

    只是平常碍于前辈的面子不好说,这次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因为白井的特殊性,北信介决定两个人单独回家。今晚让她在奶奶家住一晚,明天再送她回东京。

    白井在体育馆前的便利店买了个小镜子,对着自己的发型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喜欢。

    “发卡上的小星星好漂亮。”

    “嗯,和你房间里贴的星星一模一样。”北信介笑道。

    本来以为剪了短发,就没办法再扎头发了。却没想到,原来短发也可以梳这种发型。

    她扯了扯北信介的衣袖,“信酱以后教我扎头发吗?或者信酱有没有发型书?”

    北信介还未开口,就听后面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传来。

    “请、请等一下!”

    两个人转头,只见是刚才猛虎高校那个处处针对白井的发球员。

    男生长得五大马粗,憋红了脸道歉,“对不起!刚才赛场上拿球攻击你是我不对,谢谢你最后没有把球扣到我脸上。”

    北信介淡淡瞥过他,“既然知道不对,为什么要去做呢?不过赛场之上,为了获胜使用这种谋策也情有可原,仅仅是从赢的角度来讲,你根本不需要道歉。”

    他顿了顿,继续说,“至于最后那颗球,感谢你遇见了一个善良的人吧。”

    男生被讲的满面通红,听到最后有点懵,怎么还有人自己夸自己善良的?

    不过他还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连忙拦下北信介,磕磕巴巴开口,“我觉得刚才打球时、就是还挺可爱的,以后还可以一起打球吗?”

    北信介脸一瞬间冷下来了。

    白井从北信介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想仔细看一看是谁在夸她可爱。

    男生这才注意到北信介身后还有个女孩,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北信介伸出手挡住脸庞。

    他声音宛如寒地冰泉,带着刺骨的疏离冷漠,“你们已经输了,明年也不一定能打进八强,与其想这些还不如多磨练球技。一场比赛失误球多少,麻烦复盘时好好看一下。”

    白井比着手指补充,“根据估算,你们明年打进来的概率只有10%哦,极有可能变成不可能事件。”

    男生一个人被留在原地,仿佛处于冰窟里,心拔凉拔凉。

    为什么下了赛场,和换了一个人一样!好可怕!比他队长还要可怕!

    他当时一定是眼睛瞎了,才会觉得一个强校队长会很可爱!-

    “报告报告!他们在买鲷鱼烧!”

    “报告报告!他们好像又在买珍珠奶茶!还加了椰果!”

    宫治越听越饿,踢了宫侑一脚,没好气道,“能不能汇报点有用的?”

    宫侑毫不客气把这一脚还给他,“我是打排球的,不是做侦探的!你个蠢猪还好意思说我!”

    “你们两个别打了,他们好像坐下来休息了,我们去后面草丛去看。”赤木及时制止双胞胎,几个人猫着腰垫着脚,偷偷溜到后面。

    狭窄的地方挤不开高大的男生们,双胞胎为了听的更清楚不断往前拱。

    “信酱,你熟悉这块石头吗?”

    信酱!居然叫信酱!

    几个人面面相嘘,把耳朵贴的更近。

    北信介接过白井手里捧着的项链,仔细打量了一遍,摇摇头。

    白井看起来有些失望,她原本以为互换身体会与项链有关,毕竟他们拥抱的时候都触碰到项链上的石头了。

    如果信酱有另一半石头,就能证明这东西确实有穿越时空的魔力。但信酱明显对它陌生,不像是见过的模样。

    “如果能找到互换身体的原因就好了,害怕在下一次比赛中身体再互换。”白井垂下眼眸,蒲扇似的睫毛一扇一扇,“不过打排球真的很开心,我之前一直思考你坚持排球……”

    “互换身体?!”

    宫侑突如其来的嗓门把白井吓了个哆嗦,只见宫侑一脚扑倒在草丛上,狼狈又搞笑。

    瞧了眼来人,北信介皱起眉,“你们这是在……跟踪?”

    宫侑连忙否认,指向宫治,“北前辈,都是阿治出的主意!我只是在跟踪阿治,以免他打扰到你。”

    宫治恨不得现在掐死宫侑,连忙装可怜,“北前辈,都是阿侑怂恿大家的!”

    北信介又无奈地看向赤木和大耳,赤木指了下天空,打哈哈笑,“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商量着一起散步。结果巧了不是,正好遇见你们。”

    白井仰起脸仔细看了看天空,疑惑不解,“可是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要下小雪。现在天上连太阳都没有,全是乌云。”

    赤木:“……”

    大耳练干脆捅破窗户纸,开门见山直言,“信介,我们有点好奇你女朋友,对不起。”

    “准确来说,是女性朋友,不是女朋友。”白井纠正道。

    北信介无声地笑了笑,看着一个个探究好奇的眼神,也知道瞒不住了。

    一个谎言总是要用许许多多谎言就填,况且北信介也不想白井总是被人猜忌,干脆将互换身体的事情说了出来。

    宫侑大脑CPU有点糊,脑细胞都快榨干了,“那不就是说,刚才比赛的时候是你?那岂不是之前那些……”

    白井幽幽瞥过他,点头,“是我。把球砸头上、糊一脸米饭的都是我。”

    宫侑:“……”所以为什么这些记得这么清楚?

    赤木颇为感慨,“难怪阿兰不让我们来,原来他一早就知道。这种事情换一个人我都不会相信,偏偏信介说出来,就根本不像开玩笑。”

    宫侑也在一旁愤愤不平,“就是说哇!角名那家伙居然瞒着我们!太不仗义了!”

    面前的女孩闪着大眼睛,流露着未经世事的清澈。

    想到角名那副画,宫治又多在白井脸上停留两秒。

    见白井那么依赖信任北前辈,宫治突然明白了角名心情今天为什么不好了。

    “吶吶,白井,你以前打过排球?还是说你是高中排球女子队的?”

    宫侑心里好奇那些压线球是怎么打出来的,盯着北前辈的凝视还是忍不住问她。

    “都不是,我只是计算了一下风力空阻初速度这些,简单构造了一个模型而已。”

    白井从口袋里掏出皱成一团的草稿纸,指着模型给他看,“只要用它计算出落点就可以。”

    宫侑惊奇地翻着草稿纸,颇为激动,“如果把它学会,那我岂不是也能每次都完美发出压线球了!”

    宫治觉得阿侑多少有点没有自知之明了。

    一个连二元一次方程组都解不对的人,怎么敢妄想学会这一堆不知道是英语还是数学的玩意?

    第022章 第22章  音驹

    等到天空隐隐约约有下雪的势头, 两个人才从他们里面脱身。

    宫侑刚开始还兴致勃勃地拉着白井空子问东问西,在成功把β认成13后,终于意识到这似乎不是自己能学会的东西。

    看向白井的眼神, 也多了分对学霸的肃然起敬。

    离北信介的家还有几百米时, 白井迅速将手中的鲷鱼烧吃干净, 拿出卫生纸认真将手擦干净。

    见到白井时,北奶奶特别开心,连忙请两个人进来。

    北信介还想阻拦下,“奶奶,我们只是朋友。”

    奶奶眨着眼, 笑道, “我知道我知道, 带回两次家的朋友。”

    “那说明我们是关系好的好朋友。”白井给这段关系下了一个定义。

    北奶奶愣了一瞬, 随即笑呵呵着搂住白井,“这孩子说话可真招人稀罕。”

    北信介无奈地看着奶奶和白井聊天, 两人越聊越忘情,他只好先放下书包去厨房端饭。

    老一辈的人都喜欢长的乖的孩子, 更别提无论北奶奶絮絮叨叨说什么,白井都会认真听,还会捧场,努力不让一句话没响应。

    北奶奶之前就觉得这姑娘和自家孙子性格很配很相似,现在是越看越喜欢。

    趁着白井吃完饭回房间的空, 北奶奶悄悄拉住北信介问,“这姑娘奶奶喜欢,她生辰有吗?奶奶去给你们算算姻缘。”

    “……奶奶, 我们还是学生。”北信介捏了捏眉心,戳破奶奶的小心思, “况且每次算出来的结果不好,您都要加钱加到人家说出吉利话才行。”

    “算出来的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自己开心。虽然多花了钱,但买到了开心啊。”北奶奶突然顿住,眯着眼睛瞅他,“小北,你这话的意思像是对那姑娘有意思啊。”

    奶奶是个过来人,还从小带大北信介,最是了解自家孙子不过。

    以往她给小北算姻缘牵红线,小北总是义正言辞地拒绝,这次倒像是欲擒故纵。

    见北信介沉默,北奶奶更确定自己的想法,眼睛笑得更弯了,“奶奶可以告诉爸爸妈妈姐姐弟弟你的意思吗?”

    “……不可以。”-

    北信介推门进去时,白井正趴在窗口看外面的小雪。

    雪下得不是很大,零星几朵飘落到地,没一会便化成了水。

    北信介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加绒外套递给她,“这样容易感冒。”

    “谢谢信酱。”

    “说起信酱来,这次从东京来的人不止我一个信酱。”

    白井好奇地往后看,只见北信介打开那个鼓鼓囊囊的书包,从里面抱出一只极为熟悉的玩偶。

    小狐狸在书包里被挤得太久,毛绒绒的脸蛋都皱巴起来。

    “信酱!”白井眼睛亮起来,抱过狐狸玩偶,柔软的毛绒扫得人脸痒痒。

    突然,她仿佛又想起什么,从排球包里翻出在体育馆超市看到的黑色领结,生疏地给白狐狸系上。

    北信介挨着她坐在窗边,眼神淡淡瞄过玩偶胸口别着金色徽章。

    那枚徽章上刻着信酱两个字,上面还有闪闪的金色星星标志。

    北信介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一只玩偶同名。”

    “不可以这么叫吗?”白井仰起脸问。

    “什么嘛,当然可以。”北信介失声轻笑,揉了揉她柔顺青黑的卷发。

    女孩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小心翼翼地越界,一心一意地专注摆动手里的白狐狸玩偶,仿佛他们本该就是这样的。

    北信介下意识蜷了蜷手,手心里密密麻麻地触感一路扯到心脏。

    “好了!”

    白井空子捧起玩偶,眼睛又亮又闪,“信酱,你看可爱吗?”

    北信介垂眼一看,那只白狐狸上系了一个黑色领结,领结系得歪歪扭扭,莫名有种可爱感。

    他伸手将领结摆正,笑道,“可爱,看起来更像我了。”

    “因为你的发尾是黑色的,领结也是黑色的。”

    北信介仔细看了看玩偶,狐狸金黄色的眼睛正幽幽盯着他,确实有点像他平常的表情。

    白井显然对玩偶爱不释手,不停地向北信介道谢。

    手指尖还留着密密麻麻的触感,北信介低声问,“空酱,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只玩偶呢?”

    “因为它长的像信酱。”白井说,“人版信酱。”

    “那为什么他长的像人版信酱就喜欢它呢?”

    “因为我喜……”

    白井猛然停住嘴,将喜欢两个字咽下去。她想起来喜欢是一种很重要的感情,她还没有思考清楚她对信酱是什么感情。

    见白井卡在原地,北信介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轻声道,“好好休息吧,晚安空酱。”

    “晚安。”

    白井觉得有点奇怪。

    如果喜欢那么重要,为什么她能轻而易举地下意识说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信酱刚才的身影给她一种落寞的感觉,她的心被堵得酸胀。

    白井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希望信酱可以开心。

    被人喜欢明明是一种很开心的事情。

    为什么她说喜欢信酱时,却没有觉得信酱开心呢?是因为她不够郑重吗?

    是因为她的喜欢不正常吗?那什么又算正常呢?

    马上音驹就要决赛,白井还要回东京。

    他们的相处时间就像短暂的雪花,只停留一会便化成了水流逝而去。

    临走前,白井想为昨晚的问题再编造个理由,但看着那双平静的眼眸,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

    最后白井只憋出一句,“信酱,你们加油。”

    闻言,北信介轻声笑了笑,送她上车。

    白井默默别过头,她突然好讨厌信酱这样的笑,她希望他能发自内心的欢笑,而不是这样笑。

    昨夜刚下了小雪,今天的冷风像是要将骨缝刺穿。

    “等一下信酱,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在临上车时,白井突然一把抓住北信介的手,“当时被宫侑打断,我还没有说完我的话。”

    “我觉得一直在坚持打排球的你真的很耀眼。踏踏实实明白自己在进步,拥有在黑暗里独自前行的勇气,坚定黎明终会到来的信仰。”

    “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我想不明白。可是我真的希望信酱能够开心、能够幸福。”

    这段话匆匆忙忙,赶在列车开走前几分钟说出,似乎是那么仓皇,和北信介原先设想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但北信介也突然发现,有时候其实也没必要那么郑重,因为喜欢就是喜欢。

    “空酱,不需要再去想了,因为我只要看到你就很开心和幸福了。”北信介道-

    刚才应该做点什么的。

    那个气氛感觉应该会发生点什么才对。

    白井头靠在列车上,失神地懊悔。她现在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某些东西好像在变化,越思考越懊悔。

    少年温柔的目光久久徘徊在脑海里,每一次想起来都会被沉溺于其中,无法自拔。

    “喂!”

    “喂!喂喂!”

    “白井!白井空子!白——井——空——子——!!!”

    白井空子茫然地回过神看着柴崎澪,“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这段时间怎么了?一副飘飘欲仙乎的样子?”

    “我…没事。”白井连忙抱起横幅和应援棒跑向观众席,逃避柴崎澪的追问。

    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能再沉迷美色。

    山本的妹妹和列夫的姐姐都来应援了,她们帮着她一起布置。

    事实证明,当初尽力求来吹奏部应援是个正确的决定。

    这场比赛对决户美学园,上来气势磅礴的大喇叭就给对面打了个措手不及,硬生生将对面的应援声压下去。

    黑尾得意地挺起胸来,骄傲地指着观众席上的白井道,“看到没有,这都是我们经理的功劳!”

    大将优翻了个白眼,瞄见旗帜上的东西后,突然喷笑出来,“那个也是?”

    黑尾疑惑地望去,只见白井不知何时把他们的照片印在了鲜红的旗帜上。

    他们呲着牙笑的照片被放大,清清楚楚地袒露出来,异常显眼。

    研磨扶额,“如果我知道她当时是做这个,我说什么也不会拍的。”

    面对大将优的嘲笑,黑尾尽力维持冷静,毫不客气地直戳他心肺,“我们还有经理做这个,你女朋友肯定没给你做过吧?哦,应该是前女友了。”

    大将优:“……”死猫!

    东京作为举办地多拥有一个名额,前两个名额被井闼山和枭谷获得,而这个名额就从音驹和户美中决出。

    说实话,柴崎澪并不太看好音驹,毕竟音驹连续多年都没有打进过全国大赛。

    “如果音驹输了,你做的一切就没有意义了。”柴崎澪颇为感慨道,心里有些为白井不值。

    “不是那样的,结果不能决定一切。”白井高高举起手里的旗帜,努力地为音驹加油。

    “他们在传球、扣球、跳跃,这些本身就是意义。你看他们现在不就是很厉害吗!”

    白井笑着向柴崎澪炫耀排球社,身后激昂的吹奏声与赛场上奋战的队员们相得益彰。

    柴崎澪是学生会会长,每天要负责很多事情,她只想看到各个社团的结果,不在乎他们的过程。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看排球。

    他们仿佛拥有魔力,感染着周围的一切。

    白井还记得在赛场上打比赛时的感觉,那是一种切切实实的生活感,令人心悸。

    “每个人活着都有特别的意义,无论输赢,都不能否决我们的个体性。”

    “就像你一样,你就是数学才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柴崎澪道。

    “那倒不是,我出生是因为我母亲和基因库的精.子。”

    柴崎澪:“……”

    白井抿了抿嘴,“我其实想说,不需要多么出彩,不需要多么厉害,只要是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那就是一个很棒的人。”

    就和他一样-

    兵库县体育馆内,稻荷崎对决南兔县立高中。

    “北前辈,要上场了。”

    “嗯。”北信介脱下外套,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奇怪的东西。

    是白井空子落在他口袋里的纸张。

    皱巴的纸张上写着黑色的字体,坚持、重复、谨慎,每一步都那么闪耀。

    北信介眼睑颤抖,捏着纸张的指尖微凉。在他眼里,真正耀眼的人应该是像宫双子一样才对。

    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眼光。当他们打起排球,似乎所有的光芒都在为他们闪烁。

    而他则是沉默地站在候补区,一次又一次地看着赛场上的人来来去去。

    没有人会第一眼注意到他,他恪守的一切在别人眼里不过是死板与固执。

    这是北信介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他其实也很闪耀。

    茫茫人海里,她的眼光是独属于他的。

    北信介轻轻喟叹,将字条整齐迭好放进口袋里,跑向球场。

    南兔县立高中专门研究了对付稻荷崎的战术,故意用激进的战术加快比赛节奏。

    北信介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他的存在就是来牵制这群不成熟的二年级组,像一块基石守护在稻荷崎的后方。

    就像现在这种情况,最适合他上场稳住人心和节奏。

    北信介从来没有过自怨自艾,他能做的仅限于此。

    可是当真正触碰排球时,某些东西已经悄悄变化了。北信介明白,即便是不起眼的他,也有人觉得他无比闪耀、独一无二。

    第023章 第23章  音驹

    “其实你们没必要来的, 我一个人可以的。”

    白井站在酒* 店前,瞄向后面那两个提着行李的男生。

    知道她要来兵库看稻荷崎决赛,黑尾和研磨说什么也要跟着她一起。

    音驹赢了户美学院, 拿到了全国大赛的名额。正好闲来无事, 跟着白井一起来兵库。

    黑尾冲她挑眉道, “空子,你说你隔三差五来兵库,这都快成你第二个家乡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酒店大堂一群服务员笑容满面地站成两排,手里捧着鲜花, 齐齐鞠躬, “热烈欢迎白井小姐入住!”

    酒店经理堆满笑容迎上来, 恭恭敬敬递上三张房卡, “小姐,您和您朋友专属的房间已经布置好了, 要我带您上去吗?”

    “不、不用了。”白井属实没想到酒店居然这么夸张,搞得和电视剧一样, 旁边的花环篮上竟然还印着她的头像。

    面对黑尾和研磨疑惑不解的眼神,白井解释,“我也思考到了我来兵库的频率确实太频繁了,正好我外公最近在投资酒店行业,于是就把这里买了, 这样就有家乡感了。”

    黑尾铁朗:“……”谢谢,我不是那个意思。

    研磨打着游戏机,头也不抬道, “最近投资酒店确实是个好方向,股票的价格在回升, 说不定会迎来下一波牛市。”

    “但被套牢抄底的可能也很强,肯在涨幅上升的时间卖出去的人微乎其微。”

    “……”

    听着他们俩的谈话,黑尾觉得自己好像被孤立了,被知识孤立了。

    虽然是临时订的房间,但白井确实也很用心布置过。

    黑尾的房间特地改成了排球主题,地板是排球场的样子,连床的形状都是排球圆型。而研磨的房间则是游戏主题,配备了最新的游戏设备。

    看到房间第一眼,研磨就当即立下做了决定,他不要去看决赛了,闭关打游戏才是正经事。

    白井抬手瞧了眼时间,“我给你们订了晚餐,十分钟后服务员会送上来。”

    忙完这一切,白井点开手机,思考是现在告诉信酱她来了兵库,还是给他一个惊喜。

    信酱明天要打决赛,肯定很忙,还是明天直接去比赛场给他一个惊喜好。

    白井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那天北信介朝她温柔一笑的画面。

    她用枕头夹住脑袋,企图把这个画面从脑子里挤压出去。

    白井猛然坐起来,套上外套准备下去逛一逛,借着冷风清醒一下脑子。

    兵库连着好几天都阴云沉沉,厚厚的云层压着树木和电线杆,仿佛下一秒就要塌下来。

    道路两旁都稀稀散散落着未消的雪花片,打眼过去只有稀白的一撮。

    天气一冷下来,很多商店都早早关店,只有关东煮的摊贩还坚持在寒风里。

    冬天配关东煮吃绝对是一种绝搭,而拥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光她一个。

    宫治顶着满脸的伤,边抽鼻边递钱,“老板,我要再多加两个福袋。”

    宫治愤愤不平地想,他今天一定要大吃特吃,把宫侑的零花钱全部都用光。

    该死的阿侑,居然下手那么狠。

    “你和宫侑又打架了?”

    这个沙哑的嗓音莫名有种熟悉,宫治疑惑地回头,身形一震,这不是那个数球女吗!

    会用数学打排球的大眼睛女孩,简称数球女。

    一想到角名可能暗恋她,宫治默默拉远了点和她的距离,闷闷地点头。

    白井仔细打量了一番,肯定道,“你感冒了,今晚绝对会发烧。”

    宫治嚼着福袋,喷出的汤汁烫得他舌头发红,他哈着热气开口,“我明天不上场了。”

    怕她误会,又补充道,“北前辈不让的。”

    “信酱很厉害,他说的都很对。”白井说,“他说过你们不做好健康管理会生病的,你就真的感冒了。”

    宫治心里为角名叹口气,可怜的角名啊,就这个死毒唯的态度,你机会真的渺茫啊。

    “等我一下。”

    “哦。”宫治看着白井突然跑进旁边的便利店,搞不懂她要干什么。

    虽然宫治自诩比宫侑聪明几分,但他总感觉自己和这种学习很好的学霸脑回路之间有壁。

    宫治干脆挑了处干净的长椅坐下来,筷子在纸盒里搅着,大口大口品尝着关东煮的美味。

    很快,白井从商店里出来,将一块巧克力和一杯橘子汁塞进他手里。

    白井道,“吃巧克力会增加心理安慰buff,感冒好的快。橘子汁防止你噎住打嗝,吉尼斯世界记录里有个人打嗝了六十八年,你小心一点。”

    宫治:“……”

    宫治想,白井真不愧和北前辈互换过身体的人,连买的饮料都一模一样。

    之前宫侑生病,北前辈买的慰问品里就有这个口味的饮料。

    当然,那袋零食最后进了他的肚子。

    白井也买了一份关东煮,小心翼翼地夹起一个肉丸晾在冷风里。等它一凉,直接一口下肚。

    她吃的非常专心,倒不如说她好像干什么都很认真,和北前辈不一样的认真。

    她像是个新生儿,慢慢摸索生活中的各种趣事。

    宫治瞥她一眼,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住在附近酒店,准备明天去为信酱加油。”

    这附近的酒店确实离体育馆很近。

    宫治在心底又默默为角名哀伤几秒。

    像北信介这样边界感极强又恪守成规的人,能允许她叫信酱,肯定也是对人有意思。

    单恋还有机会,两情相悦的话,除非两个人都不张嘴,否则基本没辙了。

    宫治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关东煮,又咕嘟几口将橘子汁喝完,却还是坐在长椅上。

    “你不回家吗?”白井问。

    “我、我不想回去见阿侑。”

    脸蛋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刚才和宫侑打了一场多狠的架。

    从小到大他们一起打过很多架,但从没有像这样一次打得这么严重。

    宫治感冒了,无法上场明天的决赛。

    日本青训队的教练每年都会看各地区的决赛录像带,从中挑选适合进青训队的苗子,所以宫侑很看重这次机会。

    宫治知道,宫侑想和他一起去青训队,延续他们排球双子星的光荣。

    面对明天不能上场的情况,宫侑开口讽刺宫治,越说嘴上越没有靶子。

    终于,宫治忍不住爆发了。

    感冒的脑袋本来就晕,加上生气脑充血,他整个人冲宫侑大喊,“我本来就没打算去,高中毕业我就不会打排球了!因为阿侑你这家伙总是在逼我,我现在越来越讨厌排球了!”

    宫治喊完的那一刻,心里不知为何松了口气的。无论如何,他终于说出来了。

    和他设想的一样,宫侑和他狠狠打了一架,拳头都没收住,专朝脸上动手。

    最后还是北前辈拉开了他们。

    鉴于他感冒严重,北前辈特地给他批了假,比其他人都提前回家。

    宫治盯着地上的残雪失神片刻,喃喃开口,“我以后不想打排球了。”

    白井“哦”了一声,然后继续吃她的关东煮。

    宫治无语地看着她,忍不住问,“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我为什么要问你为什么?”

    “……你不觉得很可惜吗?毕竟我打排球很帅的。”

    白井放下关东煮,仔细思考下,比了三个手指,“我觉得信酱、小黑还有研磨打排球要比你帅。”

    北前辈他知道,后面那两个人是谁啊!

    拜托,滤镜和双标收一收!

    宫治倒吸一口气,又道,“除去那个,起码我打排球很有天赋不是吗?”

    “有天赋就要去做吗?”

    白井也在数学上很有天赋,按照她母亲的设想规划,她现在应该把所有国际奖项领遍了,但现在还不是平凡普通地坐在椅子上吃关东煮。

    她举起手里的关东煮,“关东煮和菲尔兹奖的价值是否等同,其实全靠自己的定义。”

    白井不觉得这是一种浪费天赋,她在好好生活,也喜欢这样的生活,这对她来说就存在意义。

    喜欢。

    白井眼睛闪了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

    宫治没听懂白井后面那句什么菲尔子,但他觉得她前面那句话很有道理。

    没人规定有天赋就要去做这个,他会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哪怕是宫侑也不能改变他的道路。

    想开的宫治一下子放松下来,颇为感叹,“难怪角名喜欢你,你这姑娘看起来傻愣愣的,有时候说出的话还非常在理嘛。”

    夹着鱼豆腐的筷子顿在原地,白井愣了一瞬,疑惑地看着宫治,“角名喜欢我?”

    宫治:“……如果我说我是开玩笑的,你相信吗?”

    “喜欢是一种很重要的感情,必须认真思考、认真对待。”

    宫治不禁汗颜,这话真像是北前辈说出来的。

    白井板着小脸,直勾勾地看着宫治,那神情仿佛是让宫治今天必须要把话说清楚。

    “角名对我是普遍意义上的喜欢还是特殊关系的喜欢?”白井问。

    “额,你猜?”

    “那应该是普遍意义上的喜欢,毕竟我们是朋友,他以前很喜欢请我吃棒冰。”白井喃喃自语,分析了一下逻辑,觉得自己猜测是对的。

    一旁的宫治听的默默摇头,他以前偷吃过角名落下的棒冰,第二天他被宫侑打成熊猫眼的照片就上了稻荷崎论坛。

    那家伙可是个小心眼,从不会无缘无故分给人棒冰吃。

    “阿嚏!”

    “阿嚏!阿嚏!”

    白井连忙戴上口罩,后退几大步,“你感冒加重了,传染性也加强了。这个距离危险指数太高,我该回去了,再见。”

    “……再见。”

    望着白井离去的背影,宫治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角名。

    他把喝干净的橘子汁瓶子和未拆开的巧克力放在一起,拍了张照片给角名发过去。

    [饭团激推:[图片][图片]]

    [饭团激推:半路遇见白井空子了,她见我感冒了给我买的慰问品]

    [战地记者:。]

    [饭团激推:我们聊的很尽兴,然后一不小心我就把你喜欢她的事情说出去了o.O]

    [战地记者:呵呵]

    [饭团激推:不过她以为你对她是好朋友的喜欢,成功补救回来啦QVQ]

    [战地记者::)]

    [饭团激推:角名,你会原谅我的对吗ToT(!)]

    [抱歉,你已被对面拉黑,请添加他/她为好友后再聊天。]

    宫治:“……”O_o

    第024章 第24章  空酱,以后可以多喜欢我一点吗?

    尽管研磨千百个不愿意, 还是被黑尾和白井拉着来看比赛。

    神鹰学园是稻荷崎的老对手,连拉拉队的气势也不输于他们。

    黑尾啧啧感慨,扳着手指数, “吹奏部、击鼓部、轻音部还有舞蹈队, 这差个主持人和相声, 就能来一场晚会了啊。”

    “不过他们的定时器没有我们高级,还是手翻的。”白井尽力找到一处地方,肯定地点头,“东京高科技感强!”

    黑尾和白井默契地击了个掌,成功为东京掰回一局。

    一旁的研磨戴着帽子, 坐在上面直打哈欠。昨晚玩到凌晨三点才睡觉, 现在整个人困得睁不开眼。

    研磨刚一闭上眼睛, 就被稻荷崎的大喇叭吓了个激灵, 全身毛都炸起来了。

    “关西人真吵。”

    “我们前辈不吵。”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还带有重重的鼻音。

    研磨皱起眉瞥向旁边遮得严严实实的男生, 帽兜将他的脑袋遮住,只有一小撮银发从额间泄出。

    “说我们吵、是地域歧视。”男生抽着鼻子, 断断续续地说。

    研磨默默地离远了点,生怕他一个没喘上气碰瓷自己。

    各种纷纷扰扰的声音将他们淹没在观众席里,黑尾靠在护栏前,频频皱眉,“稻荷崎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啊。”

    因为宫治的缺席, 稻荷崎换了一个一年级上场接应。

    原本作为排球强校,这点改动本来无伤大雅的,可偏偏他们的二传手宫侑出了问题。

    一整场下来他都不在状态, 那股强烈的热爱之心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白罩,不敢再肆意张扬地释放自己。

    双子星不是每一场都在一起的, 双胞胎也从来不会因为另一方的缺席而失去状态,这还是第一次。

    昨天监督离开的早,没有看到那场打的惊天动地的架,但其他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宫侑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可宫治作为他双胞胎兄弟,亲口说讨厌他打的排球,这对宫侑来说无疑于自己的另一个人格破裂了。

    所有人都无法帮宫侑,只能等他自己跨越这一切,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在五局比赛中学会自己一个人前进。

    听着稻荷崎一次又一次的吹哨暂停,宫治垂下眼,心里不是滋味,“稻荷崎不会输的,对吧?”

    研磨瞅了一眼赛场,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幻想,“现在1比2,除非稻荷崎剩余两场都赢下比赛。”

    见男生更消极低沉,研磨问,“你是稻荷崎的死忠粉?”

    “这可是前辈们最后一次比赛,阿侑那家伙还要靠这场比赛去青训队呢。”宫治自责地难受,“稻荷崎那么厉害,怎么能出局!”

    “它厉不厉害无所谓,只是稻荷崎输了,我朋友肯定会难过。”

    除去比赛中遇见的对手,对其他学校的实力高低,研磨都不是太在意。

    只是空子喜欢稻荷崎,他不想看她难过而已。

    研磨的眼神落在前面认真看比赛的女孩侧脸上,她眉头蹙起,目光一直落在赛场上的候补区。

    研磨扯了扯嘴角,他觉得自己的说法不准确。她这不是喜欢稻荷崎,而是喜欢稻荷崎的人啊。

    突然,白井察觉到后背的视线,转过头朝研磨摆摆手。

    见旁边布丁头的朋友居然是白井,宫治将口罩遮得更高了,生怕自己被认出。

    他其实感冒还没完全好,按理说应该在家养病才对,但宫治忍不住偷偷来看。

    他心里祈祷白井不要认出他,面对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珠,不自觉地往后缩身子。

    “宫治,你再后退下去,脑袋就要撞到后面人的脚上了。”白井好心提醒他。

    宫治:“……”

    他摘下帽子,将银发原原本本露出来,“你怎么认出我的?”

    “看你的形体和发色。”

    “宫治?!”黑尾探出半个脑袋,讶异道,“场上那黄毛的双胞胎兄弟?”

    刚才黑尾一直在观察宫侑的二传,除出技术不说,性格是真的恶劣。

    一套DNA出来的两人,他的双胞胎兄弟性格又能好到哪里去!

    想到这,黑尾连忙招呼研磨过来,生怕研磨被人欺负了。

    宫治看出他的想法,无语地撇撇嘴,“我和阿侑不一样,我很温柔。”

    黑尾半信半疑,“鄙人也一向善解人意、菩萨心肠,暂且相信你一下。”

    这应该就是白井口里的小黑和研磨了,宫治顶着三双探究打量的眼睛,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这三个人都属猫的吧,眼神有够瘆人的。

    突然,一声强烈的哨声打断他们。

    裁判吹哨道,“稻荷崎十六号替补七号上场。”

    白井瞪圆眼睛,“稻荷崎的金蛋蛋被换下场了!第一次!”

    作为稻荷崎的台柱子,宫侑从来没有过在比赛中途被换下去的先例。

    宫治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下去。三个人对视一眼,连忙跟上去。

    休息椅上,宫侑久久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心跳加速,汗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摔在地上。

    该死的,他昨天还说自己要打一辈子排球,要过的比宫治好,结果今天就被换下场了。

    刚才在球场上为什么就是没打好球呢!难道没有宫治,他就不会打球了吗!

    “狗侑!”

    宫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宫治提起衣领。

    宫治气冲冲地冲进休息区,揪起宫侑的衣领冲他喊,“你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这可是前辈们最后一次去全国大赛的机会!你不是热爱排球吗!你就爱成这样!你是排球渣男吗!?”

    宫侑傻乎乎地愣在原地,回过神来,双手扯住宫治反驳,“我连恋爱都没谈过!哪来的渣!你这个临阵脱逃的蠢猪好意思说我!”

    第一次现场直观宫双子打架,黑尾膛目结舌,这就是宫治说的温柔吗!?

    果然,性格单纯的他还是太天真了,信了他的鬼话。

    白井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事情要发生。

    接着,一个排球就从宫双子身上飞了出去,倒映在她眼眸里。

    “阿哒!”

    “空酱!”

    北信介一直在注视着这边。

    身为前辈的他知道这种心结只有他们自己能够解开,本不想多管。却没想到白井居然来看他的决赛了,还被排球砸中了脑袋。

    北信介立马跑过去,扶住白井,撩开她的刘海,检查额头的伤势。

    黑尾和研磨对视一眼,默契地为他们留出空间。

    “拿冰水来。”

    双胞胎知道自己犯了错,一丝不敢怠慢,架也不打了,连忙递冰水上去。

    稻荷崎还有两局比赛,北信介只能先将白井交付给黑尾和研磨,嘱咐他们,“用毛巾裹着冰水敷一下,可以缓解头疼。她身子骨太弱,最好吃止痛药。我的背包在稻荷崎大巴上,里面有止痛药,拿给她吃。”

    裁判的哨声已经响起,北信介只能先回到场上。

    见宫侑眼睛流露着渴望,拍了拍宫侑的肩膀,“上场吧,我们都相信你。”

    宫侑感动地眼泪汪汪,“北前辈,我不会辜负你的。”

    宫侑已经想明白了,他打排球从来都不是为了宫治打的,他的队友还在等他。

    “在赛场上我当然相信。”北信介淡淡瞥过他,“但在场外,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拿球砸到她了。”

    宫侑立刻绷紧了身子,一动不敢动。记仇的北前辈,真的好可怕!

    场外,白井缓缓睁开眼睛,研磨轻轻将药喂到她嘴边,“这是北信介给你的药,把它吃了,头就不会疼了。”

    “嗯。”

    排球砸得她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咳嗽好几声才将呕吐压下去。

    刚才那一球不会给她砸成脑震荡了吧?要是她被砸傻了,母亲肯定会毫不犹豫把她丢弃。

    到时候她只能拄个棍拿个碗孤零零地去亲戚家里乞讨,所以她还不能傻。

    白井像修电视机一样拍了几下自己的天灵盖,想变得聪明起来。

    不、不对!这种熟悉的感觉不像是头晕产生的,而像是上次互换身体的感觉。

    脖颈间戴着的狐狸吊坠在隐隐发烫,白井一把扯下它,死死攥紧它。

    身体拼命抵抗灵魂被抽取,整个人脸色惨白扭曲。

    黑尾和研磨察觉到白井状态不太对,连忙扶住她,担忧地询问。

    白井一言不发,忍着头疼看向球场。

    球场上,恢复状态的宫侑重新焕发出光芒。

    北信介依旧似从前一样冷静平淡,动作稳健而又漂亮,侧脸深深倒映在黑色眼眸里。

    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互换身体!

    手心里的石头更烫了,灼烧地白井浑身发热,意识渐渐昏厥。

    神明,拜托你,让信酱好好打一场比赛吧。

    “空子!空子!”

    “……”

    白井在昏迷过去前,只听见黑尾和研磨焦虑的脸庞和呼唤-

    白井醒过来的时候,鼻尖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手指习惯性地蜷缩,冰凉的狐狸吊坠正安静地贴在她手心里。

    “空子,脑袋好一点了吗?”研磨最先发现白井醒过来,关切地问。

    白井点点头,问,“我怎么在医院?”

    “你晕过去了,我们把你送过来的。”黑尾叹口气,“医生说你身体没有什么毛病,检查不出昏厥的原因。”

    研磨道,“我们回东京再去检查一次。”

    “那稻荷崎?”白井关心稻荷崎的比赛结果,有些着急地起身。

    黑尾给她按回去,帮她往上掖了掖被子,“放宽心,稻荷崎赢了。那金蛋蛋是真厉害,你的信酱看着平平无奇,打起排球来也是无懈可击。”

    白井露齿一笑,“我觉得你们也很厉害,超级厉害。”

    “哎呦,我可爱的空子啊。”黑尾被夸得笑容满面,语调都上扬,“你们想吃什么?我在路上看到有卖大阪拉面的,我们吃拉面吧!”

    “好。”

    黑尾刚走,接着研磨就被护士叫走去一楼拿药。

    病房里只剩下白井一个人。

    她磨蹭着石头凹凸不平的表面,回想着刚才灵魂被抽取模糊的感觉。

    传说是真的,这块石头真的有魔力。

    可是信酱没有另一半狐狸石头,它到底是怎么被触发的?

    “咚咚咚。”

    “请进。”

    角名提着一堆补品进来,神情不自然地咳嗽两声,“那个、这是我给你买的。里面的贺卡是双胞胎给你写的道歉信。”

    信上歪歪扭扭的字体白井辨认了很久,才依稀看清他们写的内容。

    通篇都是在道歉,最后结尾处询问医药费能不能分期支付,理由是害怕爸妈知晓克扣未来零花钱,还带了QAQ的可怜表情。

    “不需要他们支付医药费,我晕倒和排球没有关系。”

    角名好心提醒,“还是让他们付吧,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

    病房里静悄悄地,角名在外面观察了很久,特地等到人都不在才进来的。

    其实,他早在观众席就注意到白井空子了。

    宫侑状态不好,前三场他拼命去打球,一是为了稳住稻荷崎的分数,二是为了让白井能看见他。

    角名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一天他也会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出风头。

    白井被球砸中时,他离的最远,跑的最快。

    可是当看到白井倒在北前辈怀里时,角名突然迈不开腿了,他看着北前辈熟练地吩咐一切,内心油然生出一股挫败感。

    “角名,你还有事吗?”

    “有。”

    角名垂眼说,“我喜欢你。”

    北信介听到的就是这个。

    他原本是来给白井送午饭的,却没想到在病房门口听到这个。

    北信介手落在门把上,迟迟没有推门进去,整个人立在门口。

    他听见白井说,“这个我知道了,宫治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你才喜欢我的。”

    不,不是那样的。

    角名抬起眼,眼眸轻颤,蠕动着唇想说出口。

    我对你的喜欢和朋友无关。

    他有一堆朋友,兵库有,爱知也有,甚至去东京打比赛也遇见了很多朋友。

    可是没有哪一个朋友能让他产生这样的感情。

    每次看见她,心都会化成一摊水,将自己融进去。那种心情延展开来,蔓延到全身各处,以至于喜欢到无以复加。

    可刚才四个字已经耗尽了他全部勇气,现在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角名心里很清楚,他在害怕,害怕被拒绝。

    就像是被注定救不回来的排球,他只会眼睁睁看着它落地。

    “角名?你想说什么?”

    角名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苦涩咽回去,轻轻摇头,“没有什么,再等一等吧。”

    等什么时候,角名也不知道。

    可是现在北前辈没有和白井交往,那就说明他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门外的北信介手指握在门把上,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推开门。

    “哟!这不是信酱嘛~”黑尾提着三碗打包好的拉面,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信酱来看空酱吗?好可爱噢!”

    北信介神色冷冷,“我们还没有熟到那个程度,请不要那么称呼我。”

    “懂懂,空酱的专属称呼。”黑尾笑道,“你在门前干什么呢?怎么不进去?”

    北信介朝里面看了一眼,将手里的午饭给黑尾,“我还有事情,你帮忙拿进去吧,谢谢。”

    “欸?”等黑尾反应过来,北信介早已走远了。望着手里一堆吃的,黑尾嘟嘟囔囔,“这人怎么回事,临门一脚了还不努努劲。”

    白井在医院呆了好几天才出院。

    她不太喜欢医院,全部都是苦味。自从吃上甜食后,她只喜欢甜腻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这几天信酱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

    话说起来,信酱进入了全国大赛,那她就算实现了对他的承诺。

    而互换身体的原因也找到了。等找到另一半石头,他们就再也不会互换身体了。

    不会互换身体就有可能彻底失去了联系。

    一个在东京,一个在兵库,相遇的概率就是不可能事件。

    总感觉很不开心。

    “叮咚。”

    [信酱:在吗?]

    [信酱:明天你有时间出来吗?]

    信酱要约她出去!

    白井猛然从床上坐起,捧着手机,迅速给北信介回了消息,然后纠结起明天应该穿什么出去应约。

    这么重要的邀约,一定要打扮得亮眼一些。

    为此,她特地去求助两个朋友。

    黑尾沉思一下,然后振振有词,“像这种单独约会,一定要穿的成熟一些。”

    “比如说肯定要来一个光腿神器!”

    “哦哦!神器!”白井认真地在本子上记录。

    “再来一身皮裙皮裤,配上黑色烈唇,多么帅酷!绝对把他迷的不要不要的。”

    白井越听越不对劲,越听越不靠谱。她大概想象了一下黑尾的建议,那感觉不像是去约会,而是去炸街的。

    于是,白井立刻将笔头转向了研磨。

    研磨递给她一个游戏机,“穿搭我不太了解,约会也没什么经验。”

    “不过你可以带个游戏机去,冷场时就打游戏,打着打着就有话聊了。”

    白井:“……”

    她觉得这种事情问男生果然还是不靠谱。

    白井翻出柴崎澪的手机号,那边立刻接通了电话,“白井,找我有事吗?”

    “我有一个朋友,有个男生约她出去玩,你觉得穿什么好?”

    “什么?!”柴崎澪直接打断,半是震惊半身惊怒,“谁?谁约你出去!黑尾还是孤爪?夜久还是山本?不会是那个憨憨的一年级外国人吧?!”

    “……不是我,是我的朋友。”

    柴崎澪:“……”我假装相信一下你的鬼话-

    第二天,北信介早早便起床洗漱,帮奶奶把早餐做好才出门。

    北奶奶一直瞅着他笑,还悄悄问他什么时候办婚宴,搞得北信介只能再三解释这不是去约会。

    空子说那块狐狸吊坠是他们互换身体的原因,虽然他没有见过类似的石头,但这个狐狸图案却让他想起某个地方。

    在春高预选赛前,北信介曾去过神社为稻荷崎祈福,也许那里会有他们要找的答案。

    更重要的是,他能有一个正当合理的理由见到白井。

    马上快到圣诞节了,到处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喧嚣热闹的声音络绎不绝,弥漫着临近过节的热闹氛围。

    他们约在了公交车站见面,北信介一眼便看见蹲在站牌旁边喝奶茶的白井。

    尽管柴崎澪为白井痛心疾首,但还是好好替白井挑选了衣服。白色大衣配上米色围巾,衬得她脸庞干净又乖巧。

    北信介小跑过去,声音似缓缓流淌的泉水般温柔静谧,“抱歉,我来的有点晚了。”

    白井抬起脸,将怀里另一杯奶茶塞到北信介怀里,“没关系。奶茶是热的,信酱暖暖手。”

    “好。”

    神社的位置很偏僻,位于市郊区。

    小时候,北奶奶总是会带着年幼的北信介来这里祭拜稻荷神。

    后来随着市中心的迁移开发,这边人越来越少,神社也渐渐破败下去。久而久之,来这里祭拜的人寥寥无几。

    刚开始,北奶奶还会隔三岔五来打扫神社。但随着年纪增长,身体无法再支撑来回路程,北奶奶也不再来这个神社。

    渐渐地,稻荷崎神社被人遗忘在记忆里。去往山上的石阶路落满灰尘,蜘蛛网结满狐狸神明的石雕塑,只剩下疯长的杂草枯叶与神社做伴。

    直到高二那年,稻荷崎高校游学经过这里,北信介才重新注意到这个破败的神社。

    从此以后,凡是休息的日子,他都会来这里打扫收拾,就像曾经北奶奶一样。

    神社的鸟居上缠着几支风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宛如神明的歌喉。

    那是北信介缠上去的,风铃是他亲手做的,希望能为这里增添一丝烟火气。

    刚下过雪的山路不好走,北信介握着白井的手腕,牵着她走向山上的神社。

    见她手指被冻得发红,北信介将自己的手套脱下来戴在她手上。

    那手套比白井的手大一圈,残留的温暖紧紧贴着白井的手心,就好像他们在手牵着手。

    “空酱,三月毕业后你打算去做什么?”

    少年的声音在冷风中听起来有些沙哑,但并不妨碍白井觉得他音色好听。

    “我要去东大数学系。”

    北信介突然停下脚,转头看她。他见过那张退学证明,知道白井过往的经历,心里疑惑她的决定。

    “其实以前我从来没有认真学过数学,它只是用来证明我智商的一个工具而已,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白井冲他轻轻一笑,“因为打排球,我真正喜欢上了数学,我想去从头学一遍,好好体验一下它的美丽。”

    那一次次比赛中飞跃的排球,白井都能看到托起它的数字。陪伴她那么多年的数字,在与排球融为一体的那刻仿佛重新拥有了生命和灵魂。

    白井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孩子了,她现在有喜欢的人和喜欢她的人,她可以为自己活一次。

    “我相信空酱。”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北信介才发觉站在面前的早已不是之前那个沉郁的女孩了,她已经学会了成长。

    神社几个星期前刚被北信介打扫过一遍,古老陈旧的墙壁上刻着神秘的图案,大部分都是各种各样的狐狸图案。

    北信介和白井拿着狐狸吊坠对着图案一个个看,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相似的。

    正当白井以为要无所收获时,北信介却突然将狐狸吊坠高高举起,对准稻荷神的雕塑。

    白井好奇地问,“信酱,你在干什么?”

    “等我一下。”

    北信介想起来这个狐狸吊坠的图案是在哪里看到的了。

    他曾经亲手将稻荷神像擦过一遍,对神像的细节依稀有点记忆,他记得狐狸的眼睛里就有这个图案。

    果不其然,那狭长的狐狸眼球里刻画着一模一样的图案。

    将左眼上的灰尘轻轻擦除后,他们才发现这只狐狸眼睛里不是图案* ,而是镶嵌了颗石头。只是年岁太久,已经很难看出镶嵌进去的缝隙。

    两人对视一眼,立马清扫另一只眼睛。将碎物清理出来,那里果然有一个扁扁的空缺。

    看周围的残缺和形状的磨损,这块狐狸吊坠应该是被人用钳子从狐狸眼睛里撬出来的。

    白井毫不犹豫地将吊坠按进去。

    这个吊坠原本是她母亲送给她的入学礼物,现在她决定重新回到东大,这对她来说已经没有留下的意义。

    或许她母亲自己都忘记了还送过她这样的礼物。

    “信酱,你来摸!狐狸的眼睛是热的!”

    北信介将手放在左眼上,火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手心。

    两个人仿佛被拉入银河星空里,身体渐渐消散,跨越时间和空间,只能看到彼此的灵魂。

    “啪!砰砰!”

    外面突如其来的鞭炮声将他们从虚空状态中唤醒,神社内还是同来时一样,稻荷神像依旧昂头俯视着大地,仿佛刚才一切都是幻觉。

    但白井确信刚才一切都不是幻觉,她喃喃自语,“这违背了我学过的物理和数学知识,完全不符合任何时空法则。”

    北信介尽力让自己回过神,一步深一步浅地走出神社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放鞭炮,庆祝即将到来的节日。

    外面正在下小雪,稀稀疏疏地落在地上。

    他们两个必须要赶快离开神社,不然等雪一下大,就无法下山了。

    走前白井双手合十,虔诚地朝稻荷神拜了一拜,嘴里还念念自语,“遇到你后,我变得非常幸运,要感谢它让我们相遇。”

    “是因为空酱你很好,所以才会很幸运。”北信介揉着白井的头发笑着说。

    北信介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对神明怀有虔诚之心,所以神明才会赐予他们相识的机会-

    吊坠还回去了,就代表着他们再也不会互换身体了。

    北信介撑开伞送白井回酒店,任由雪花飘落在伞上。

    “信酱,如果以后不会互换身体了,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北信介低下头,猝不及防与白井四目相对。她眼睫毛似蝴蝶般一闪一闪,似乎是在委屈又像是紧张,静静地等他回答。

    久久等不到回答,白井不安地扣着手指。

    “扑哧。”北信介轻声笑了出来,“我没有想到空酱居然会为这种事情发愁。请放心,我们会一直见面的。”

    原本北信介打算高中毕业后直接回乡下帮奶奶务农,打理北农园的。可是他现在有了喜欢的人,也有了想陪她一起去做的事情。

    北信介并不觉得为喜欢的人改变人生计划是多么糟糕的事情,只要能陪在她身边,那这样的生活便是有意义的。

    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愿意允许他踏进她的生活。

    雪花洋洋洒洒地落满大地,像给大地裹上层衣服。白井穿着白色呢绒的大衣,米白色的围巾衬得她面庞更加清冷白皙。

    只是耳朵有些被冻得发红。

    白井站在酒店门口向他告别,“信酱,拜拜。”

    北信介点点头,抬脚离开。

    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同背后的目光一样。北信介顿下脚步,回头看见空子正注视着他。

    看见他回头,还伸出手高高朝他摆手。

    这份目光是独一无二的吗?她是否也感受到同他一样的心绪?

    那双黑色的眼睛渐渐睁大,倒映出气喘吁吁朝她小跑来的白发男孩。

    北信介摘下自己的耳暖,戴在她耳朵上,俯下身子,认真看着她。

    “我也会考去东大的。”

    白井空子耳朵的丝丝凉意都被耳暖上男孩残余的体温给融化了,面前的男孩如此认真而又小心地注视着她。在他眼眸里,她是他的全世界。

    那双曾经小心翼翼试探出的手,终于握住了女孩的手。

    白井空子感受到自己心脏跳跃指数超标,男孩滚烫的目光让她无所适从,低头看向地上的雪花。

    “所以,空酱以后可以多喜欢我一点吗?”

    多喜欢一点就可以了。

    第025章 第25章  空酱,新年快乐。

    “所以, 空酱以后可以多喜欢我一点吗?”

    空子第一次脑子转轴了,她下意识问,“这是告白吗?”

    “是。”北信介说, “独一无二、专属于空酱的告白。”

    “我已经很喜欢很喜欢空酱了, 所以我希望空酱也能够多喜欢我一点。”

    少年的眼里藏不住爱意, 明明是清冷漠然的一个人,感情却像是炽热的阳光汹涌澎湃,连周围的雪花都融化进去。

    白井眼睑轻颤,手指残留的余温蔓延到心脏,“可是我是个怪人, 信酱如果喜欢我, 会很困扰的。”

    她和别人不一样。

    她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去生活去思考, 在大部分人眼里, 她就是长着个大脑袋的怪物。

    所以喜欢她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被她喜欢也很麻烦。

    她之前喜欢信酱, 可是信酱却连她的喜欢是否真心都不能确定。

    女孩的心思在北信界面前袒露地一览无余,北信介眼里心疼、心里心酸, 他伸出手,一把抱住了面前垂头的女孩。

    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空子被北信介抱在怀里,她听到他讲,“喜欢上空酱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从来没有困扰过。”

    “无论空酱什么样子,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喜欢。”

    白井感觉到脸庞湿热,犹豫不定的双臂终于还是搂住了北信介-

    白井不确定她们这是不是在一起了。

    但是白也告了, 人也抱了,应该算是在交往了吧?

    整个回程路上, 白井都在纠结那个拥抱。

    一路经过了新干线,换乘了三路站,坐在了东京地铁里,白井才堪堪回过神。

    兵库在下雪,东京也在下雪。

    白井点开line,北信介在询问她安全回家了吗。

    白井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回他,只能扒拉着表情包比了一个OK。

    钥匙插到门孔里时,白井突然顿住手,眉头皱起。

    门像是破旧的自行车,缓慢吱呀地打开,屋内的灯光乍然间泄露到门外。

    看清客厅上板正工作的女人后,白井走到她面前,喊道,“母亲。”

    白井音冷漠地点点头,银边镜框在灯光反射出冰冷的寒光,她双手灵活地在计算机键盘上打动,连余光都没分给白井一眼。

    她们是母氏家族,无论性别男女,都要跟着母亲姓白井。

    而她们家族也是高智商家族,智商随着基因一代代传递下去,家族内的人无论性格差异,内心都冷漠至极。

    她们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而只是一个个用来传承血脉的符号。

    白井空子早已习惯这种氛围。母亲没有问她为什么夜不归宿,她也没有问母亲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母女两个人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宛如两条并行线一样不交汇。

    “母亲,我回房间里。”白井空子道。

    “站住,总结一下你最近的行为。”白井音边打字边说,“十号你打扫了房间、十五号你连夜买了去兵库的、十九号到二十二号你彻夜不归,你的异常行为太多,给我一个解释。”

    白井空子瞥她一眼,“你装了几个监视器?”

    “两个。”

    白井音道,“你要记住,我生下你是为了传承血脉。你必须安全地活着,直到你拥有下一代。”

    “对了,我联系了基因库,你现在可以慢慢挑选。基因库的分析报告在你左手边,有不懂的地方直接联系管理人。”

    白井音说的理所应当,完全用一种命令式的语气开口,双目紧紧盯着计算机屏幕,似乎一丝眼神看到空子都是在浪费。

    空子看着白井音,陡然升出一股厌恶感。她好讨厌这种死气沉沉的氛围,厌恶把人绝对物化的生活。

    白井空子毫不犹豫地将报告扔到垃圾桶,沉声道,“母亲,我有喜欢的人了。”

    白井音依旧头也不抬,“是吗?记得把他的数据发送到我的邮箱,后续流程有需要我的地方提前一个星期电话联系。”

    听着母亲冰冷的语言,空子宛如被一盆冷水浇下,从头凉到脚心,拥抱所带来的温暖顷刻间散去。

    “母亲,请你尊重一下他,尊重一下我。”

    白井空子上前一步,合上她的计算机,目光逼迫着白井音直视她。

    工作被突然打断,白井音微微蹙眉,抬手看了眼时间。

    “二十五分钟后我要赶一架专机,你现在浪费了我二十秒的时间。”

    “空子,我对你没有什么期待,对你未来的伴侣也没有什么期待。”白井音道,“另外,喜欢是一种浪费时间的情绪。”

    “那是因为从来没有过人喜欢你吧?”白井空子道。

    “……”

    白井音终于好好直视空子了。

    看着目光执黝、面庞清瘦的空子,白井音才猛然发觉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她了。

    白井音对空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她去国中处理空子和人打架的时候。

    那个时候,空子只会抽泣着鼻子叫她妈妈,怯怯地牵着她的衣角不松开,生怕她离开。

    白井音张了张口,无法反驳空子。

    她从没喜欢过别人,也没有人喜欢过她。

    在她看来,喜欢乃至于感情这种东西都是浪费时间的存在。她们是天才,不需要人类的感情。

    连母亲都无法喜欢上女儿,又如何要求别人喜欢上自己,自己又喜欢上别人呢?

    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孤独地立于顶峰,白井家族就是这些人。

    “你把我生下来,对此我很感激,但也仅限于感激。”

    “我是第一次做人,我会选择属于我的人生。我知道你不在乎我做什么选择什么,而我也不再需要你在乎了。”

    “还有十五分钟供你去机场,”空子打开门,“母亲,走吧。”

    白井音收拾好计算机,拉起门口的行李箱往外走。

    刚迈出门,白井音又顿住脚,突然转过头,“你骨子里刻着我的DNA,我们其实是一路人。”

    “我和你才不一样。”

    白井音根本不在乎空子的反驳,楼道里只剩下行李箱滑动在瓷砖上的声音。

    空子缓缓关上门,无力地蹲在门后。

    她曾经和角名说,蹲下身子是为了让大脑更加活跃,其实蹲下身子只是为了更容易抱住自己,很有安全感。

    从窗户往下看去,能看到银雪装扮了整个东京。

    东京的新年总是很热闹。

    往年空子都是一个人蹲在落地窗前看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过节,今年她也想体验一下过节的生活。

    研磨和黑尾知道空子新年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度过,经常邀请她一起去过节。

    但白井不想去打扰他们。

    新年是全家团聚的时候,应该和家人好好享受时光才对。

    她的出现会打破别人期盼一年的团聚时间。

    白井空子上网搜了下新年教程,生疏地对着教程过年。

    “新年应该要吃御节料理,需要地瓜、栗子、牛肉、虾……”

    白井在商场里手忙脚乱地采购,她记得教程上说如何选才能买到便宜美味的原味。

    可实践起来,结果完全不一样。

    算了,她有钱,全部都买回家吧。

    白井提着一大包东西,一只手勉强撑开伞。

    因为雪下越下越大,出来的时候人还很多,现在街上空荡荡的。

    马路上落雪,路不好走。白井只好走一会便停下来休息。

    “砰!砰!砰!”

    白井朝天空看过去,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每年除夕夜,东京塔都会用灯光更新年份与大家一起跨年。

    伴着祈福的钟声和烟花,所有人聚集在东京塔下一起庆祝这个节日。

    突然,口袋里响起的手机拉回来白井的思绪。

    来电人是信酱。

    白井按通,听见熟悉温柔的声音,“空酱,你现在在外面吗?”

    环视一圈空荡荡的周围,白井点点头。听到那边有些吵,像是在外面,白井好奇地问,“信酱现在是在神社里祭拜吗?”

    除夕夜很多人会去神社或者神庙祭拜神明,北信介家比较传统,说不定会去祭拜。

    北信介笑了笑,“没有哦。以前会去祭拜,现在奶奶身体不好,陪伴家人更重要。”

    白井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重新撑起伞向前走。

    手机里听见信酱的声音,心里莫名安稳一些。

    白井不自觉地握紧伞,如果现在能见到信酱就好了。

    “空酱,你一个人过年吗?”

    “嗯。”白井空子望向满天飘落的雪花,轻声道,“母亲走了,我现在在外面买东西,东京的雪很漂亮。”

    “东京的雪确实很漂亮。”

    白井有些诧异信酱的回答,还没询问就听见对面说。

    “空酱,抬头。”

    那一刻,幻想仿佛突然变成了现实。

    北信介打着伞站在不远处,雪花落了一地,他眉眼弯笑,“新年快乐,空酱。”

    北信介一开始便料到白井会一个人过年,所以他千里迢迢特意赶来,只为给她一个惊喜。

    他怎么会让空酱自己一个人孤独地过年。

    白井空子心像是被人狠狠一拽,眼泪噙满。母亲说错了,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不值得期待。

    空子抬腿跑了上去,一把抱住北信介。

    “新年快乐,信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