簸箕沟又下了一场雪，就到了腊月二十三。
李英早早买了“灶干粮（祭灶的一种馍馍）”，让张卫东晚上来她的宿舍祭灶吃饭，不要去老羊皮家的浇水摊子。
这些天，张卫东隔三岔五下班就跟着老羊皮去了鬼愁坡，帮着凤姨小红在浇水摊子上干活，就在那里吃饭。
“今天冷得邪乎！”
张卫东和张永泰一起来到李英的宿舍，就见桌子上铺了报纸，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包好的饺子。
炉子烧得很旺，茶壶冒着热气，屋子里暖洋洋的，十分温馨舒服。
“干爹，你们先坐，饭马上就好。”
李英在案板边擀着一大张面。
“有饺子就行了，你咋又擀面呢？”张卫东坐在李英床上说道。
“腊八那天叫你来吃宽面，你去了鬼愁坡没有来，今天就给你补上！”
李英用手背抿了抿头发笑道：“今天祭灶，我们既吃饺子，也吃宽面，这叫皮条拉元宝，讨了好彩头！”
沙城县的习俗，腊八要吃二指宽的长面，拌上油泼的辣子和蒜，就和陕西的“裤带面”差不多。
“好！就吃皮条拉元宝，明年我们谁都发大财！”张卫东点头笑道。
“干爹，灶干粮我已经献好了，你把香上上。”李英又对张永泰说道。
“嗯。”
张永泰就来到灶头边，点了香，拜了三拜，插在盛满小米的碗里，完成了简单的祭灶仪式。
虽然背井离乡，李英却把日子过得和家里一样有仪式感，张永泰和张卫东心里都感受到了一种踏实安宁。
张卫东取出烟递给张永泰，迟疑了一下说道：“爹，有个事...我想您说一下。”
“又是啥麻烦事？”
张永泰接过抽烟，不悦问道。
他知道，张卫东正式和他说事，肯定不是啥好事。
“那个...杨叔说，他想和您弄一车煤。”
张卫东看了一眼张永泰，又低下了头。
他不确定父亲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的意思。
不过，父亲跟着王扎牙装车也有几年了，肯定半夜给司机装过煤，应该知道里头的猫腻。
果然，张永泰默默地抽着烟，半天才说道：“这事弄不成。”
“咋弄不成嘛？整个簸箕沟，谁不是这么弄的？”
张卫东没好气说道：“杨叔一有机会就让我练车，还说过完年就想办法给我弄驾照呢，我咋好意思推人家？”
“一码归一码，你欠杨师傅的人情，我们想别的办法还。”
张永泰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钱说道：“这是两千块，你先给杨师傅，就当学车的学费，完了办驾照花钱再说。”
“杨叔咋可能要我的钱呢？你这不是看不起他嘛！”张卫东没要钱。
“那这一千你拿上...”张永泰又数了一千递给张卫东，“这是你这半年的工资，你过年买些东西，去给杨师傅拜个年。”
张卫东自从到了簸箕沟，工资都是父亲张永泰代领。
“我有钱呢，方琴上次给的三千我都没花呢。”
张卫东推回了钱。
他遇事花起钱来一掷千金眼睛都不眨，可平常抽烟吃饭也都和其他工人差不多，并不大手大脚。
张卫东的生活其实很简单，最近他不是在李英这边吃饭，就是跟老羊皮去凤姨的浇水摊子吃饭，除了抽烟，几乎不怎么花钱。
“那这五百拿上，你自己买几件过年的衣裳。”张永泰又数了五百。
“不用，说了我有钱呢。”张卫东扭过头去。
李英看着张永泰父子俩推来推去的，抿嘴笑道：“干爹，你别给他钱了，免得乱花呢！”
“好吧，那你没钱了就问我要。”
张永泰叹了一口气，只好收起了钱。
“英子姐！做的什么好吃的？”
这时候，就见方琴提着一包东西，推门进来。
“也没啥好吃的，今天祭灶过小年，就包了饺子，我又擀了宽面，你也一搭里吃吧！”李英笑道。
“我就是来蹭饭的呢！”李英朝张永泰和张卫东笑道，“叔，卫东，你们也来蹭饭了？”
“我们天天蹭的呢！”
张卫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上次张卫东拒绝了方琴，又在办公室里闹僵，两个人这些天就有些尴尬，也没怎么见面说话。
现在方琴来到李英的宿舍吃饭，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冲着张卫东来的。
方琴从包里取出一套衣服，扔给张卫东说道：“换上试试，看合不合适身？”
“呃...这是啥衣服？”张卫东愕然。
“叫你换你就换，哪来这么多废话？”
方琴白了一眼张卫东。
“好吧...”
张卫东只好取开**袋，却是一套西装，就把上衣套在了身上。
“把裤子皮鞋也换上。”
方琴又取出一双崭新的皮鞋。
“我...回去换吧。”张卫东有些难为情。
“我和英子姐都是你姐，你怕个啥？再说了，你里头还穿着呢嘛，又不是光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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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琴抿嘴笑道。
李英也忍不住笑了，把头转了过去。
张卫东只好脱了外裤，换上了一身西装，穿上了皮鞋，顿时焕然一新。
他本来就长得帅，身材更是高大健硕，这身西装就像为他量身定做一般，十分合身。
“我的妈呀，这一身穿上，卫东简直就成电影里的大明星了！”李英赞叹道。
“大明星怕是都没有他帅呢！”方琴看着张卫东都呆了。
“这一身怕得好多钱呢吧？”
张卫东被李英方琴看得脸都红了。
“再提钱我给你一脚！”
方琴抬腿虚踢，嗔笑道：“这是我给你买的生日礼物，你小子可别再叽叽歪歪地推辞！”
“啥？生日？”
张卫东懵了。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看了你的报名表，上面写着你的生日就是一月三十日啊！”方琴说道。
“呃...我们农村人，哪里管啥生日？从来都没有过过。”
张卫东无奈摇头。
从小到大，他连肚子都吃不饱呢，哪里还过什么生日。
“我们就算过生日，也过的是农历的...”李英转头问张永泰，“干爹，我记得卫东的生日腊月十五的？”
“就是腊月十五，早过掉了...”张永泰说道。
“没事，农历的过掉了，我们今天就过公历的！”
方琴笑道：“刚好今天是你们北方小年，英子姐又包了饺子，我们就热热闹闹地给卫东过个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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