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舟。
安若故的声音好听，这两个字被他念出来也显得很好听。
顾深舟心脏一瞬间像是有电流流窜过，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酥麻感扩散开。
是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他，不适应吗？
平时就连他的家人也不这么称呼他。
顾深舟的指尖下意识蜷了一下，听到安若故问：“不喜欢吗？”
他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随后问，“但是叫舟舟会不会太腻歪了呀？”
“……”
顾深舟身体一颤，视线也不自然地转了一下。
放轻松。
只是个称呼而已。
况且安若故说的没错，他们现在在模拟恋爱，如果他还一直叫自己顾医生的话，反而显得很奇怪。
他安排自己重新适应恋人的角色，道，“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于是安若故笑了一声，像是比较了一下这两个称呼后，这次用比较坚定的口气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深舟。”
“这个好了，我喜欢这个。”
顾深舟脸上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唯独呼吸还是难以控制地屏息了一刹。
安若故将手里的平板递过去，道：“你看看，你想要什么款式的蛋糕？”
顾深舟此时的思绪还有点乱，随口说：“你决定吧。”
安若故刚刚翻完一遍。
这里的蛋糕款式基本都是简单的图案，稍微复杂一点的可能是动物和小人。
他想了想，换句话问，“你喜欢什么动物呢？”
喜欢的动物？
他没有养宠物，对于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生物也都没什么感觉。
或者说，他似乎天生就没有什么太多的喜恶，非要说喜欢，一时居然也想不出来。
然而他看向坐在桌前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划拉着屏幕，微微抿起嘴的安若故，回答说：“猫吧。”
“好。”
安若故的爪子啪嗒一下落下，选中了其中一个小猫图案的蛋糕，“那就这个了。”
安若故向店员提交的时候，店员却有些委婉地建议道：“这个图案的话，对于第一次做蛋糕来说的新手可能会有点难哦。”
顾深舟刚想说那就换一个。
安若故却道：“就这个了。”
“试一试而已嘛。”
见顾深舟有点疑惑地看他，他很自然道，“因为你喜欢，所以我想为你努力一下。”
他又不是来做蛋糕的。
他是来谈恋爱的。
果不其然，他看见顾深舟眼底情绪晃了一下。
安若故满意地弯唇，但还是立刻打上预防针：“不过就算翻车的话，你也不能嘲笑我。”
“……”
顾深舟轻声说，“不会。”
当然不会。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了他做蛋糕。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能说完全是为了他，但顾深舟依旧觉得无论成果怎么样，这份礼物他都要珍视。
蛋糕diy的流程其实并不复杂。
毕竟蛋糕胚是不需要他们做的，他们只需要将奶油抹平，随后在上面裱花并画上图案。
安若故将自己的袖口十分细致地翻好，带好围裙，开始跟着店员的流程一步步做。
他做东西的时候看起来很认真，这倒是让顾深舟略微有一些意外。
尤其他的手腕纤细，但却很稳，裱花的时候意外地顺利。
安若故在做蛋糕前思考了一下要怎么表现。
如果没做好甚至翻车的话也可以给顾深舟留下印象，甚至还能让顾深舟帮帮自己。
但是他最终还是决定装这个逼。
安若故上辈子是个艺术生。
所以他知道挑的那个图案虽然复杂，自己也没有做过什么蛋糕的经验，但是凭借着天赋，他还是非常顺利地完成了。
浅金色的、看起来毛茸茸的小猫甩着尾巴趴在蛋糕上，一眼就让人觉得十分可爱。
“你是第一次做蛋糕吗？”
店员看着成果，都有点惊讶，一般来说选择这样的图案，她都做好了之后帮忙补救大半的准备。
没想到连细节处都非常完美。
“是吧。”
安若故轻轻撞了一下顾深舟的肩膀，“可能我是天才吧？”
他的眼睛亮亮的，带着一点点骄傲的、等待被夸奖的表情，问顾深舟，“喜欢吗？”
顾深舟一瞬间有点慌神：“嗯？”
“蛋糕。”
安若故笑着问，“你喜欢吗？”
是说蛋糕啊。
顾深舟心跳才慢慢回落下来，带着一点松气，道：“喜欢。”
“你喜欢就好。”
安若故对店员道，“谢谢，麻烦给我们包一下，我们带走。”
……
太阳渐渐落山，两人走在街上。
今天的行程还算丰富。
顾深舟想，不知道安若故对今天的约会流程满意吗？自己有扮演好男朋友的角色吗？
“对了，深舟。”
安若故的手背不经意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眨了下眼，“我想起来，正常情侣散步的时候，是不是一般都会牵手走？”
顾深舟一怔。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地有点心慌。
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便是作为朋友，两个人也可以牵手。
他是直男，和朋友之间牵个手有什么不行的？
而且，安若故不就是因为放心他是直男，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才选择他作为模拟恋爱对象吗？
现在难道他连牵个手都怕了吗？
他当然无所谓了！
顾深舟虽然这么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敢注视安若故，只随意地伸手：“要牵吗？”
安若故很满意他的配合：“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说着，手背再次贴到了顾深舟的手背，指尖有点发凉，就要试探着握住顾深舟的手指。
顾深舟感觉自己居然前所未有的紧张过。
他人生中曾经有过许多重大时刻，高考出分的时候，第一次解剖动物的时候，第一次进手术室的时候，在任何时刻，他似乎都没有当下这一刻的紧张。
就在此时，安若故的手机忽然响了。
安若故：“……”
顾深舟猛地抽神，心脏像是空跳了一拍。
“接电话吧。”
他收回手道。
安若故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
“……”
最想暗杀傅宴的一次。
他看了一眼，发现和电话同时来的，还有老刘的短信提醒。
看来傅宴突然回来，也给老刘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安若故接起电话，特地将手机离耳朵拿远了一点，果不其然听到了傅宴在电话那头带着怒意的声音：“你现在在哪里？”
安若故侧头，看了一眼顾深舟。
顾深舟像是猜到电话那头是谁，自觉地让开了两步。
“地球上。”
安若故气定神闲地回答说。
傅宴：“……”
“待着太无聊了，出来透口气。”
安若故反问说，“我们的合同没有规定我不能出门吧？”
“但你的合同应该规定了，只要我想见你的时候，你就要出现。”
傅宴说，“你现在赶紧回来。”
大老板听起来今天气不顺。
沈青城又怎么他了？
安若故恶趣味地猜测着，嘴上敷衍地回答说：“知道了，我马上就回来。”
一旁，顾深舟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
像是沉浸在一场梦境中突然被打破，不知道为什么，他以为自己很清醒，却莫名有点失落。
暮色四合，夜幕降临。夜里的风有点凉，顾深舟听着安若故和傅宴打电话，重新意识到，今天安若故所模拟的一切，都是为了和傅宴约会做准备。
他是想在傅宴面前扮演好合格的恋人，所以才对他这么好。
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傅宴做铺垫而已。
他低下头，安静地想了一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听见身后安若故叫他。
“深舟。”
顾深舟愣了一下，转过身。
他咳了一声，随后道：“好了，安先生，今天差不多就到这了。走吧，该回去了。”
模拟约会结束。
他该回去见傅宴了。
希望今天的模拟，能够帮得上他忙。
“的确是该回去了。”
安若故听着他重新恢复生疏的口吻，歪了下脑袋，随后像是叹了口气，“不过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
他的语气听着有点怅然，顾深舟下意识道：“的确是朋友啊。”
“既然如此，还叫我安先生吗？”
安若故笑了，道，“一起回去吧，深舟。”
—
安若故回到了别墅里。
傅宴显然已经等了他一些时候，见他一进门，眯了下眼，语气里满是审问：“说吧，你今天去哪儿了——顾深舟？”
他显然没想到本该在上午就结束工作的顾深舟居然还在。
“我和顾医生出去的。”
安若故说都不眨地说谎，“顾医生说了，多出去走走对我身体有好处。”
顾深舟看向傅宴望过来的视线，点了头道，“嗯，他身体比较弱，是该出去……晒晒太阳。”
安若故心中轻笑一声。
和他想的一样。
顾深舟替他保守一次秘密，就会有第二次。
而且在这次的秘密后，他们已经被捆绑在一条线上，如果顾深舟选择说出真相，他自己在傅宴那也落不着好。
当然……顾深舟的说谎技术的确不怎么样。
安若故眨眨眼，想，说是晒晒太阳。
这会儿都已经日落了，这个理由实在有点站不住脚。
好在傅宴也没想这么多。
他甚至想，原来是顾深舟陪着，那应该没什么事。
老刘也适时开口道：“傅总，我都和您说了，小安——安先生就是出去散散心，肯定没什么事。”
“行吧。”
傅宴脸色微微转好一些，又看向顾深舟，道，“既然来了，一起留下来吃个饭？”
顾深舟沉默片刻，很识趣道：“不用了。”
傅宴站起身来：“那我送你出去。”
顾深舟眉心一跳。
以傅宴的架子，平时可不会专程送他。
他恐怕有话对自己说。
难道他发现什么问题了？
他看了一些安若故，有些心神不宁地出门。
果不其然，傅宴将他送到别墅院子门外，随后像是不经意地问：“你今天一天都陪着安若故？”
顾深舟：“……嗯。”
他不擅长说谎，但还好脸上常年没有什么表情，几乎流露不出什么破绽。
傅宴说：“那他……没接触什么外人吧？”
顾深舟：“……？”
什么外人？
他算吗？
他皱眉，说，“你想问什么？”
“啧。”
傅宴说，“我这不是怕他心思野吗？你也知道，他毕竟和沈青城不一样，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想，他能因为我一句话跟我回来，指不定去了外面又会跟谁走呢？”
他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和不信任，“你既然跟着他，你有发现什么吗？有的话要告诉我，虽然是个替身，我也不希望他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往来、”
顾深舟原本的那一点心虚顿时化成了愤怒。
安若故这一天都在为了之后让他高兴，而模拟约会流程。
他却在想什么？
顾深舟简直为安若故的心意不值。
“你要是这么看不上他，当时就不应该找替身。”
顾深舟开口，语气平静淡漠。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啧，你不懂。”
傅宴摆摆手，“你恋爱都没谈过，你懂个屁。”
顾深舟面无表情道：“但我至少不会像你这样随便伤人心。”
他有没有想过，这些混蛋话如果安若故听到了他会怎么想？
傅宴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顾深舟拧眉：“什么？”
傅宴笑了声，说：“你的性格，可比我伤人多了。”
他从小就认识顾深舟，所以也算是见过。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人喜欢顾深舟，无论明示的暗示的，他却一概看不出来，简直直男得令人无语。
傅宴觉得自己在这点上可比顾深舟有人情味多了。
不过，也好。
只有像顾深舟这种恋爱绝缘体，他用起来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