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朕与将军解战袍 > 4、第 4 章
    话出口后,殷祝被宗策看得心虚。

    他心想不会吧,难不成偶像当真了,还以为自己真要阉了他?

    还是说发现了他冒名顶替尹昇的事?

    但宗策已经默默起身,出门给殷祝倒了杯水回来。

    果然不冷也不烫,正正好。

    殷祝喝完之后长吁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

    只是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该痛的地方也没有减轻半分。

    他只能别别扭扭地用一种侧躺的姿势睡在床上,避免自己饱受折磨的臀尖和床铺直接接触。

    倒完水后,宗策就一声不吭地跪回了原位。

    大有如果殷祝不开口,就一直跪到死的态度。

    唉,偶像还是这么死心眼。

    殷祝有些尴尬,挠了挠脸颊,主动出声问他:“现在是什么时候?今天不用上早朝吗?”

    宗策淡淡道:“还有一刻到子时。陛下三日前得一神药,为表庆贺,罢朝七日。”

    “哦,对,朕是说过,不好意思,最近有点儿老年痴呆。”殷祝干笑一声。

    “…………”

    殷祝又开始没话找话:“是什么神药?”

    宗策终于掀起眼皮,静静地看着他。

    殷祝:“该不会就是你昨天……?”

    宗策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殷祝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话题也太尴尬了!

    他放弃了尬聊,想开口让宗策起来别跪着了,忽然宗策向前膝行两步,然后朝他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殷祝惊的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心想这要是被他老妈知道了估计得抽死自己,之所以没蹦成,是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

    他揉了揉酸痛的老腰,硬着头皮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策自知罪孽深重,”宗策埋首道,声音因为姿势的缘故略显沉闷,“恳请陛下再宽限三年时日,策愿将功赎罪;若三年期满,陛下大可以将臣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闭嘴,不许你这么说!”

    殷祝想也不想地呵斥道。

    这是他第一次对宗策说重话。

    但一听到“千刀万剐”这几个字,他没办法不联想到历史上宗策的遭遇,那段历史,每次了解一次都会觉得痛心。

    虽然现在皇帝是他,殷祝也不愿宗策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宗策果然听话闭嘴了。

    但他还是一动不动跪在地上,宛如一尊凝固的石像。

    殷祝拿他没办法,只好忍着后面的疼痛坐起身,亲手把人扶起来。

    在摸到宗策紧实的上臂时,他没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觉得肯定比他上铺那个成天泡健身房的哥们强。

    那哥们练出来的都是死肌肉,哪能比得上偶像这种实打实的?偶像一个挑他十个都没问题!

    “这只是个意外,”殷祝恳切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朕不怪你。”

    宗策的脊背瞬间绷紧,脸色铁青。

    “陛下宽厚仁慈,心胸宽广,”他把手臂从殷祝的手里抽出来,生硬地奉承道,“策不胜感激。”

    正是因为知晓历史上的尹昇是个什么样的小人,殷祝听着他这话,怎么听都有些讽刺的意味——

    毕竟宽厚仁慈、心胸宽广,这八个字,哪一点都与尹昇沾不上边。

    但如今是天佑年。

    宗策不可能现在就看清这狗皇帝的本质。

    所以,果然还是因为闹别扭吧。

    殷祝把这股怪异的感觉压在心底,并未多想。

    他很想再多和偶像待一会儿,可因为昨天的事,自己心里也有些别扭,也担心那劳什子的“神药”还有什么副作用,便先打发宗策去太医院看看,喝点中药调理一下。

    宗策换好衣服离开时,门口值守的公公已经换了一位。

    “苏公公。”他停下脚步,点头唤道。

    苏成德诧异地看了一眼他,笑道:“没想到宗大人还知道咱家的名字,请吧。”

    他并没有与宗策过多寒暄,径直领着人出了皇宫。

    作为宫中大太监,苏成德当然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但事关那一位,谁也不敢多嘴议论。

    穿过曲折回廊,几名捧着进献丹药的窈窕宫女朝他们微微福身,苏成德一面朝她们颔首回礼,一面用余光观察着宗策的表情。

    见男人始终神色沉静,目不斜视,不禁心中感叹:

    是个可塑之才。

    可惜了,居然和那位牵扯上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

    以他们这位陛下喜怒无常的性格看,这可不是什么青云路,而是黄泉梯啊。

    从太医院出来后,苏成德望着天边堆积的阴云,回头对紧跟在后面的宗策说:“看来下午天色有变,说不定又是一场大雪。宗大人还是早些回家吧,别在路上耽误了。”

    宗策点了点头。

    苏成德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虽然太医说您身子无甚大碍,但陛下试用的新药向来药性凶猛,吃死人也不是一两回了,您往后几日,还是要注意调理。”

    “多谢苏公公提点。”宗策沉声道。

    一般这种时候,懂事的都会塞些打点过来。

    但苏成德等了数息,宗策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男人的目光越过他,沉默地眺望着远处的街道。

    苏成德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并未看到什么值得留意的事物。

    集市上人头攒动,布衣草鞋的小摊贩在沿街叫卖,一群孩童围在一棵老槐树下,像模像样地模仿着大理寺审问犯人的场景。

    今日也没有犯人在菜市口行刑。

    他不明白这最普通的市井景象有何可看,便主动问道:“宗大人在看什么?”

    “没什么。”

    宗策收回视线,淡淡道:“劳烦公公了,策就此告辞。”

    苏成德:“宗大人不会打算腿儿着回去吧?”

    宗策虽然没说话,但那坦直的表情,已经明白写上了“不然呢?”几个大字。

    苏成德乐了,忍不住双手插袖道:“宗大人,别怪咱家多嘴,像你这样的性子,在这皇城根下可不好混呐。今儿也就是我,换做旁人……”估计早就得罪彻底了。

    “我知道,”宗策轻声道,“苏公公和这宫中其他人都不同。”

    “可别,咱家就是个阉人,当不得士大夫的那一套举世皆浊我独清。”苏成德连连摆手。

    “咱家同你说这话,也不是为别人,今日陛下心情还不错,对待咱们这些下人都和颜悦色的,有宗大人一份功劳,怎么好叫您走回去呢。”

    他冲太医院里一个小黄门招招手,让小黄门到前面市集上找辆马车来,送宗策回去。

    听到苏成德提起殷祝,宗策的神色微沉。

    但他只是垂眸道了一声谢,并未推辞苏成德的一番好意。

    待上马车时,他按着门框,正准备躬身进车厢,视线无意落在手背那一道清晰可见的牙印上,五指瞬间隐忍攥紧,青筋暴起。

    凝视数息后,他哑声问:“苏公公可有带帕子?”

    苏成德心中一凛——难不成,宗策知道自己是柔姬的人?

    他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刚要从怀中掏出绣帕递过去,就听宗策叹息一声:“罢了。”抬脚上了马车。

    待离开太医院后,宗策掀开车帘,望着前方的岔路口说:“前面左转。”

    正在赶车的车夫“咦”了一声,疑惑道:“可这条路,不是往方才那位大人说的地方走啊?”

    “不去那里。”

    宗策沉声道:“去祁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