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无际的云雾之上，柏鸢与他隔云相望，尽管他是笑着的，但眼底却一片阴霾。
他没追问她因何开心，柏鸢也没有不识趣到主动说。
“无事的话，大仙我就先走了。”
既然打过招呼，她也不打算久留，她还要去找芙蕖分享喜悦。
哪吒看着眼底满是喜意的小金雀，看似随意一提，“去作甚？”
“去找芙蕖。”
自从人间回来，她还没见过芙蕖。
“别去了。”他好心提醒道：“她现在大概不想见你。”
“不可能！”
柏鸢蹙眉反驳。
她与芙蕖感情甚深，她们任何时候都不会不想见对方。
可她果决的话一出，就见他秀眉微蹙，看上去似乎在为她的不识好歹不悦。
“我先走了。”
说罢，柏鸢扇着翅膀往织女阁飞。
“我来时瞧见了她与少微相会。”
他的一句话让柏鸢顿住了身形，她蹙眉，快速飞到他跟前，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开玩笑的迹象。
没有。
但这怎么可能？
早在上一次三微垣之旅，少微便超越了布雾郎君，成为芙蕖最讨厌神仙的榜首。
柏鸢脑海里忽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也顾不上失态，快速凑到他的面前，“大仙，您是在何处看见他们的？”
“九华阁附近。”
“谢谢大仙，那我先......”
刚飞出两步，柏鸢突然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地方。
九华阁，那是九重天上有名的约会景点，去那里的基本上都是互相有好感的神仙。
柏鸢之所以会知道这里，还是托她喜欢谈恋爱好友的福。
但这九华阁也有一个限制，不能一个人进去。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去那里的都是有情人，单身狗去那里做什么？吃狗粮吗？
可现在问题是，她只有一只鸟！
就算找织女阁其他朋友，那也都是女仙，根本进不去。
正当柏鸢一筹莫展之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鼓足勇气，对一旁还未离开的漂亮小孩道：“大仙，您忙吗？”
“尚可。”
他回答的很高冷。
柏鸢垂下眸。
她很想知道芙蕖的状态，更也想知道她是不是在做什么傻事。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柏鸢的心仿佛要跳了出来，她抬起眸，深呼一口气，忐忑问：“那个，大仙......我可以邀请你去九华阁吗？当然，您若是忙的话，便当我在说胡话吧。”
收到他冰冷眼神时，柏鸢连忙补充了后面一句。
她从来不是一个很主动的人，但想到芙蕖可能会为了她做傻事，柏鸢做不到心安理得。
在等待他回应的过程中，柏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害怕他会拒绝。
“可以。”
“走吧。”
意料之外的果决，他双手抱胸，宽大的藕粉色袖子长袖，淡然的表情既漂亮又高傲。
柏鸢沉沉的呼出一口气，追了上去。
“大仙，谢谢您。”
就算他气势阴郁，给人的感觉也很难相处，但......在两人相处的过程中，他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到她的事来。
“虽然您大概不需要，但我还是想说......”柏鸢顿了顿，认真道：“以后您有需要我帮助的，我一定会竭力完成。”
“不必在意。”哪吒睨了忐忑不安的小金雀一眼，脸色平静的开口，“我现在火很大，去哪里都一样。”
他没打算回宫，既然她邀请了他，他便配合她一回。
柏鸢：“......”
这人怎么能心平气和的说出这样的话？
九华阁位于九重天最东方，在去往的途中，柏鸢好几次想开口安慰他，但又怕自己触怒他。
“看什么？”
一直到与他四目相对，柏鸢才意识到，她竟然一直在偷偷打量他。
柏鸢讪讪一笑，“大仙为何生气？”
她这般直接开口，或许会惹恼他，但也给了他一个倾诉的渠道。
如果他需要的话......
“管这么多作甚？”
他冷眼睨了她一眼，模样高傲的甩袖离去。
......
等柏鸢累死累活追上他时，已经到了九华阁前。
九华阁藏匿于云端之上，周围布满虚无缥缈的群山，远远看去便让人心生向往。
阁楼外站着两位容貌可爱的童子，在瞧见他们后，童子们便退避三舍。
柏鸢飞在他的身后，走进了这处从未探索过的地方。
青石为基，朱砂为瓦，周围布满奇花异草，芳香四溢，仙鹤蹁跹，蝴蝶纷飞，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处处透露出高雅之气。
柏鸢很快从美景中抽离，开始寻觅起芙蕖的身影。
她的速度又快又仔细，生怕错过了蛛丝马迹。
哪吒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
小半个时辰后，柏鸢有些丧气。
她不仅没有见到芙蕖他们，就连其他神仙也没见到。
难不成......
她偷偷打量身侧的藕粉色身影。
哪吒挑眉，“怀疑我在胡说？”
“没有。”
柏鸢快速摇头，他没有骗她的必要。
可是......
看着无边无际的九华阁，柏鸢觉得现在的她就像是无头苍蝇。
她认命般飞到他的身侧，好声好气问道：“大仙，您知道芙蕖他们在何处吗？”
听到这话，哪吒才将注意力分到九华阁上。
这也是他头回来九华阁。
哪吒先是闭上眼睛感受，随后又飞到空中，半响后他蹙眉回到原地，“这里没有其他人。”
没有芙蕖少微还尚且说得通，毕竟他只是在九华阁附近见着他们，并没有亲眼看见他们进入。
但偌大的九华阁，不可能连一个神仙也没有。
他观守门童子桌面上的计数石子，今日应当有三十位神仙进来才是。
看着陷入沉思的小神仙，柏鸢不敢打扰，退至一侧。
他先是检查了附近的花草树木，青苔石子，最后来到一处清泉旁。
眼见他眉头越来越深，柏鸢小声问：“大仙，出什么事了吗？”
“这里有很高深的阵法，是出自紫微大帝之手。”
那些神仙确实在里面，只是他们互相看不见而已。
听完他的话，柏鸢彻底萎了。
这个约会圣地简直不要太适合小情侣，只要进入这里，除了彼此外，完全不用担心被电灯泡打扰。
怪不得需要两人一同进入。
芙蕖并没有告诉她九华阁的玄妙之处，她不知晓也正常，但他......
一看就是个老神仙了，怎么连这个也不知？
哪吒本不愿多言，只是小金雀的眼神实在碍眼，他只得冷硬道：“我从未来过此地。”
也没兴趣来这里。
其他神仙也鲜少与他相处，就算相处，也不可能和他提起九华阁里的玄妙。
柏鸢心不在焉准备回去。
哪吒视线落在喷涌而出的泉水上，雪白可爱的脸上无波无澜，“暂时还出不去。”
......
寻不到芙蕖，又出不了九华阁。
柏鸢站在喷泉边的石头上，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她不知道芙蕖与少微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进展到了哪一步，但一想到芙蕖是为了她，柏鸢就觉得心慌的厉害。
“大仙，您与少微星君相熟吗？”
他摇头，“不熟。”
柏鸢随他那般，将视线落在源源不断冒出来的泉水上。
也是，他都说了他不会与别的神仙深交。
“你与芙蕖关系很好？”
他突兀的开口。
柏鸢目光重新落回他的身上，他依旧是那副冷淡阴郁的模样，像是对什么都不在意那般。
“嗯。”
“她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她刚穿越来时还带着前世惨死的阴影，又无法适应鸟的身体，是芙蕖注意到了她，耐心引导......
看着垂眸面露苦涩的小金雀，哪吒主动开口，“我之前与少微共事过，他性子还算温和，但惹恼了他后便会极为冲动，不顾后果。”
一百年前，他曾与少微一同下界降妖，少微因大意被妖怪斩掉一臂。
后面妖怪败阵逃跑，逃往人间城池后挟持了数百凡人，而少微因失臂之痛记恨上了那妖怪，便不顾他挟持的凡人，也不听他的指令，强行要斩杀妖怪。
因为他的冲动，那一战所殒命的凡人超过百人。
柏鸢越听越心慌，这哪里是冲动，分明就是睚眦必报。
九华阁景色宜人，但柏鸢却觉得度日如年。
看着急的团团转的小金雀，哪吒的心情诡异般的好了些许，提醒道：“只需待满一个时辰便可。”
他的声音不算温和，但柏鸢却听出了少许的贴心，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大仙，你可知少微星君最听哪位神仙的话？”
“紫微大帝。”哪吒睨了她一眼，提醒道：“但他最喜云游，非玉帝亲传鲜少现身。”
柏鸢垂下眸，掩去眼底的失望之色，诚心道：“谢谢您，大仙。”
在他心情很差的情况下，他依旧耐心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对她温和，柏鸢也不想他憋着气。
眼瞧着距离出去还差半个时辰，她飞到他跟前坐下，“大仙，若您有不开心之事，也可说与我听，就算我不能为你分忧解难，但说出来的话心情会好上许多。”
始终憋着也不是法子。
哪吒闻言倒是来了兴致，他撩起衣摆坐在小金雀脚下的石阶上，面无表情的打趣她，“胆子很大？之前不是看见我还在发抖？”
柏鸢：“......”
就她第一次见他时，他那阴郁又凶狠的模样，很难不会让人感到害怕吧？
可在人间那一趟，他虽然偶尔也有坏心眼，但在遇上危险时，他依旧会第一时间保护她的安慰，也会......主动帮她炼法宝。
相处的久了，她自然没有初见时那般怕他。
哪吒并不知小金雀心中所想，他看向正对面的翠绿松柏，眼底是挥之不去的浓墨之色。
半晌后，他开口了，语气罕见的温和。
“我叫哪吒。”
“不用再刻意叫我大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