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西施盯着面前的内侍总管,那人带着一股笃定和淡然。靠近权力的中心,日日守着全天下权力最大的人,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自然养出一股迫人气势来。
赛西施再次低头,背脊弯曲显得自己格外谦卑,斟酌着说:“草民进宫,想要有活路,不受欺负,有权力。”
拥有权势谁不想呢?全天下的人都想,只是这条路不好走,需要付出代价,而舍弃一些东西进宫也算捷径。
“倒也没说假话。”徐海沉吟着,“有舍才有得,你又能付出什么呢?”
“所有,所有东西都可以。”
容貌,身体,尊严,名声,统统都可以。
“既然如此,咱家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吗?”
赛西施毫不犹豫的磕头。
“好,既然如此,你今后就是御驾卫的丙营十三队的甲二十八号,收拾好你的东西,即刻前去郊区报到。”
赛西施猛然抬头,御驾卫?这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利刃,隐藏在暗影里,只要出动必定斩获敌方的头颅。
宝刀锋利,见血方回。
赛西施有些激动,涩声道:“大人的恩德,必定铭感五内,焚身以报!”
“别急着谢我,进去了出来了,这条路子才能算你迈出第一步。”徐海意味深长的说,“先走着看。”
尽管御驾卫出头难如登天,但也比进宫强,赛西施邦邦磕了三个响头,扭身回去收拾包袱。
徐海目送着赛西施离开,这才思考,皇上突然提到这么一个人,又突兀的调到御驾卫去,到底是干什么呀?抑或者此人有什么出色的本事?特殊的身份?
揣摩皇帝心思几乎是内侍的必修课,但徐海感觉,皇帝现在的行事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威严也日益深重,做手下只需听命行事即可。
*
“路大人?”
路指挥回头一看,发现是沈知澜后停下脚步,驻足等待。
“会不会耽误你们啊?”见路指挥还带着几个兵卒,沈知澜有些不好意思。
“倒也不至于,今日我的差事就是巡逻,停一停不打紧。”路指挥温言道,“碰上什么麻烦了吗?”
沈知澜连忙问起来,“不知道双喜班到底怎么样了?”
“他们还好,前些日子戏班遭了贼,把道具和银钱偷了一些,班主还到衙门里报了案,只可惜小偷不好抓,班主只能自认倒霉。又把戏班停业整顿,重新购买道具,再过个七八日就能重新开张。”路指挥说。
双喜班都没事,估计赛西施也该没事了,这下沈知澜终于能安心。
听到有人在喊路指挥的名字,沈知澜连忙放行,路指挥略略点头,迈步回归队伍。
*
天气渐热,桃李飘香,应季的蔬菜水果渐渐丰盛起来,只要去菜市场花几文钱,就能买到一堆新鲜又便宜的水果。
杜珍娘现在就买了两筐桃子,打算做成盐津桃干,再赠给邻
居友人。这纯天然的蜜饯果干极受欢迎,去年杜珍娘做了一点放在家中待客,凡是吃过的都赞不绝口,听到她又打算做,邻居们还有人抽出人口来帮忙洗果子切果子,动用家里的锅碗瓢盆。
沈知澜下学后本来正在帮忙去皮,刚削好一个桃子,一个人风一样卷起来,嘴上说着,“成了,成了!”说着还过来拉沈知澜手臂。
沈知澜忙松开桃子,抬眼一看是沈岩叔叔,问他到底怎么了。
沈岩喜色外溢,又带着几分得意说,“有好消息告诉你,走,进去说。”
好东西当然不能拿出来到处讲,不然就不稀罕了,沈岩一路都捂的结实,现在他说的“好消息”还放在盒子里。
他们二人进屋,帮忙洗果子的妇人这才悄声问:“左宗人大人怎么来了?还这么,这么亲热?”乖乖,平时他们送厚礼也未必能见到左宗人,今天居然能看到他主动来别人家!
不免诧异。
杜珍娘笑了笑,“我家孩子平时爱玩爱闹,估计是有什么玩乐的事情找他说说吧。”
她说的轻描淡写,其余人却羡慕不已。自己孩子也爱玩闹,怎么就没干出点名堂来呢?
真是只有眼红的份。
沈知澜跟着沈岩一起进了书房,沈岩这才小心揭开盒子,“当当,瞧,刚摘下来的嫁接果子!”
木匣里放着三颗红润又饱满的果子,表皮光滑,果实也比一般的李子大,瞧着水嫩喜人,还有一股淡淡果香。
沈岩喜不自胜,“今年嫁接的果树,就长了一点果子,我挑了最好的几颗送过来,看看这是你说的桃形李和杏李吗”
沈知澜就看过图片视频里的桃形李,哪儿知道像不像?此刻也只好冒充内行,“有七八分相似,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我还没尝过,就等着跟你一起尝。”沈岩掏出一柄小银刀,把果子一分为二,新鲜果子越发诱人。
沈岩也做好果子味道不佳的准备,没想到意外的好吃,桃肉软甜,李肉清脆,各有各的好处,可是嫁接后的果子,综合两种果子的优势,摒除它们的劣势,融合的非常完美,甜脆甜脆的。
他的手又伸向盒里准备拿第二个,跟沈知澜的手碰上。
沈知澜馋的流口水,却不得不停下,“一共才多少个果子,算了,等明年大规模种植了再吃。”
“嗯,等明年再吃。”沈岩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哭晕。
不过新品种的果子关系到他的前程,忍一忍算了,还要交给朝廷和诸位大臣,好做为实例啊。
沈岩确定好果子口感和味道上佳后,马不停蹄准备上交给国家。
而此刻的御书房内,皇帝正在痛心疾首感叹家门不幸。
这话题几位丞相可没法接,只能“啊对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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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感叹着:“前有英王侵占民田,后有寿安长公主仗势凌人,这还是能看到的,没看见的不知道又有多少,也不清楚会有多少百姓受害。”
这点也是大
家族最常见的,树大根深站的稳,在此之余难免会有一点枯枝败叶,害虫肆虐。
冯相不自在的摸摸胡子。
楚相盯着书房柱子的花纹。
展相看着脚下大理石的花纹,似乎能够看出花儿来。
唯有韩相抬头挺胸,怡然不惧。
笑死,韩家三代贫农,耕读为生,家里全是穷亲戚,韩相还把族人管的特别严格,根本没有狗仗人势的亲戚,提到这个话题,他根本不怕。
提到宗亲们,宗令不得不站出来硬着头皮说:“树大生枯枝,人多有瑕疵,都是在所难免的事,只要皇上圣明烛照,恩德感化,想必他们也不敢再犯的。”
“谈何容易啊,在京城的宗亲还好,远在封地的藩王宗室难道也管得住?”皇帝淡淡的说,“宗亲们享受国之供养,却不肯为国分忧,实在让朕为难。”
这也是四位丞相为难的事,遇到宗亲犯案,难以把握其中尺度,轻不得重不得。
气氛正凝滞时,突然听到宗人府的左宗人求见,皇帝摆手,“让他进来罢。”
宗令有些担心自家的傻儿子撞枪口上,但又不好提醒,只能巴巴看着。
沈岩在这种气氛里,兴冲冲端着盒子进来,见到四位丞相都在,更觉得运气上佳,连再去通禀都省了。
沈岩双手捧着匣子,“皇上幸不辱命,嫁接果树的果子已经成熟了!”
皇帝分出一缕注意力到沈岩身上,“喔?”
事实上他早忘了什么果子。
但沈岩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眼见四位丞相都在,便洋洋散散说了出来,年初时有人提议着想要造出新品种的果树,当时就试着种了一批,因为用的是成熟果树的枝条,稀稀拉拉也结了几十枚果子,味道上佳,故而特意呈上。
冯相最先伸出脑袋来,“让臣看看。”
装着果子的盒子在他们之间传递,四人意外发现,还真是一种没见过的果子,既像桃又像李。
盒子最后传到皇帝手里,见他们都好奇味道,皇帝索性命人切了两枚,分而食之。
鲜甜的味道征服了众人味蕾,管着钱袋子的冯相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想到,该怎么利用这种新品种的果子,狠狠捞他一笔。
京城贵族众多,不就是喜欢吃个新鲜吗?如果这种“被皇上亲口称赞过”的果子大卖特卖,就算要价高昂,照样有人买单,这还不赚翻?
皇帝也跟着尝了尝,的确新鲜有趣,对着沈岩更加和颜悦色,“爱卿辛苦了,想必在其中花费了不少的心力吧?”
“为国效力,并不辛苦。”沈岩连忙顺着说。
宗令见儿子得了好脸,不由感叹真是傻人有傻福,儿子刚巧这会儿撞上来献宝,岂不是显得宗亲中尚有英才在吗?简直给皇帝长脸,谁能不高兴?
高兴之余,皇帝一边命人去沈岩名下的果园亲自验看,一边跟四位丞相商量,该怎么处理这些果子。
沈岩狠狠心,“请皇上给这些果子赐名!它
们是新品种,尚未定下名字。”一旦被命名,这个名字会跟随着一直流传到后世,千载流传,比史书还要更持久。
让出这个机会,让沈岩无比心痛。
果然皇帝龙颜大悦,认真看了两种果子,“就叫福果和寿果罢,简单好记,朗朗上口。”
韩相轻轻拍了一把龙屁,又问到:“那这福果跟寿果该怎么处理?是否安排人大规模种植?”
“自然是要的,这样鲜甜的口感想必很多人会喜欢,而且又新鲜,不知道耐不耐放?”
“看果皮挺厚,至少应该能放个七八天吧?”
“果树需要两三年才结果,还是需要尽快布局再好。”
几位丞相难免遗憾,东西虽好,但资金回收太慢,不能马上见到好处。
沈岩颤颤巍巍举起手,“臣也有个念头,不知道该不该说?要是大人们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
“说。”
得到允许,沈岩便把他跟沈知澜之前商量过的计划二提了出来,“臣觉得,与其售卖鲜果,不如售卖种植的技术.....将怎么种植福果和寿果的法子售卖出去,想必有的是商户愿意购买,卖一种五万两,两种八万两。”
这要是卖个二十户,岂不是立刻进账一百多万?谁都会算这笔账,冯相登时用炽热的眼神盯着沈岩,让他继续说下去。
沈岩继续说道,“而且怎么卖也有讲究,不能一窝蜂的全卖给一个城的人,到时候种出来的福果寿果也就不稀罕了。一个州城只卖给一户,保证他们独家,这样对方掏钱才心甘情愿。”
妙啊!冯相赞叹不已,这要是传出去消息,想要竞争“独家种植权”的商户,还不把沈岩的门槛踩烂?
“沈大人妙计啊!”冯相激动之下握住沈岩的手,“国库如今空虚,沈大人这招给国库注入了活水啊!”
沈岩谦虚:“也不光是我,宗室子弟也出了主意,我们都盼着大焱强盛呐!”
别管是不是马屁,总之听了舒服,皇帝便命冯相跟沈岩一起管着此事,把“种植权”卖出去。
冯相双目炙热,下朝后拉着沈岩说个不停,沈岩先前哪儿接触过这么多跟钱财有关的事?很快就被问了个干净,不免就把沈知澜带了出来。
沈知澜早就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些新东西,头茬的果子永远最鲜,不趁机买个高价简直对不起自己,所以跟沈岩商量好,先进献,如果皇帝心情好,再提出卖方子,如果大臣觉得定价高,他还可以赠送给果子贴字等等后续招数,保准赚的盆满钵满。
没想到才提了一招,就全票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