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红塔生存14-2天
审讯的警官有些惊愕。
司南表述的内容,对于上级的研究来说,是十分珍贵的资料。
“关与’红塔‘,你可以讲得再详细一点。”
司南轻歪了歪头,“可以啊。只是——”
“’红塔‘的内容,应该不属于你们审讯的范畴吧。”
“我应该有权保护我的隐私。”
审讯员一哽。
司南微挑了挑唇。
审讯员:“这是必要内容,你必须配合,要不然——”
司南:“要不然就怎样?抓我然后直接枪毙?”
她眨了眨眼,捕捉到眼前人恼怒的神态之后,稍稍软了下口吻:“我知道,之所以我现在还能做在这里和你们谈,想必是因为,你们想要对’红塔‘了解更多。”
当初她进隔离所那会,已经把所有关于红塔的事情交代清楚了。
后来隔离点被占领,现在避难所即使已经和隔离点联系上了,仍要问她详细的“红塔”线索。
——显然是隔离点关与红塔的细节,全都被消除了。
司南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的“用处”,当下攻受易势,就在此刻。
她又开口了:“听说你们在大肆’抓捕‘红塔人,难道……没有人和你们讲关与’红塔‘的细节么?”
审讯员眉头微皱,“这是机密。”
司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啊——或者我猜错了,加上我,你们根本也才见到了两个’红塔人‘?”
“怪不得要问我细节了——里面那个,是不是嘴严得很?”
她和邢彻接触虽不多,可红塔里呆那么久,多少也是有点了解了。
邢彻看似好说话,其实有自己地一套处事逻辑,如果他也是这么被不明不白地“连坐看押”,被当着“犯人”一样对待,恐怕甩脸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情配合别人去回忆什么“红塔细节”。
审核员脸色彻底一变,扣着挂在桌边的手铐,狠狠敲了敲桌面:“最后警告一次,不要试图询问机密内容!”
司南微挑了眉,十分无奈:“行吧。”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红塔‘太可怕,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她眼神无辜,歪了歪头,“这样,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让我和熟人见一面的话,或许我能想起点什么。”
司南笑意清浅,却不达眼底,这样的要求明晃晃可以称得上是“威胁”。
“你们觉得呢?”
此刻的司南,整个人隐匿在黑暗里,只剩下一双黑瞳明亮若星辰。
这样的眼神,落在审查员的眼里,就是切切实实的压力。
诚如司南所言,他的目标,并不是问清楚她和邢彻的关系,而是尽可能的,问出红塔相关的细节。
如果问不出来,就是他工作的失职。
审查员暗暗咬了咬牙。
隔离点的血腥事件,大家都听说了,在他的眼里,眼前的女人不过是仗着有高科技武器、逞凶又怕死的“杀人犯”罢了。
怎么竟然敢,在他的面前如此叫嚣?!
他的愤怒被旁边的记录员看的一清二楚,记录员只拉了拉他的手,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大局为重”。
只听“啪嗒”一声。
他将笔一摔,黑笔顿时碎裂成两半。
他的眼神一凛:“你的要求,我可以满足。”
“只是你必须要把你在红塔里发生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全都给我说出来!”
司南挑唇一笑。
她已经摸清了规律:民众因为隔离点的血腥事件,对于红塔人十分憎恶、惧怕;可上层对于红塔却并没有一棒子打死,甚至还有点“招安”为自己所用的感觉。
这种微妙的态度,司南在警备队员前来请她去“喝茶”,以及这一级审讯员的反应,就能试探出一二。
之前她还疑惑,为什么那么多“红塔人”被放出来,各个基地和隔离点对于“红塔人”的筛选都那么森严了,怎么相关的信息竟然还没有收集完备。
现在她是知道了。
红塔大概率是在全国甚至全世界范围内,去挑选第一批次的“一百万人”,而这“一百万人”,被庞大的几十亿人口稀释,根本就不足一提。
这块区域一下出现5个“红塔人”,纯属是“机缘巧合”。
然而这五个人里,还有三个穷凶极恶的分子,一个“拒不配合”的男人,还有一个就是她。
这信息收集起来,可不难上加难么。
只是让司南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和邢彻的重逢,竟然是在这种地方。
——饲料存储间改造的“临时看管所”。
邢彻待遇好,住在单人间,门口值守的人一丝不苟地站着岗,里头他还在悠闲地削着木棍,看着像是要徒手做一把弓。
这个样子倒是眼熟,有点像司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嗯……区别就是,这回的邢彻,穿着衣服。
见到司南过来,邢彻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手下动作顿了顿,而后又轻轻垂下了眼眸。
司南没有作声。
旁边的审讯员倒是很不屑:“不用装不认识了,你朋友自己说要来找你的。”
邢彻微微皱了眉,冰冷的视线盯着眼前的陌生女人,挑起一个嘲讽的笑:“我朋友?”
“哪门子朋友?”
司南突然想到,她和邢彻在红塔见面的时候,一直带着名人堂的面具。
他认不出来,也是应当的。
只不过见惯了他予取予求的样子,这么冷冰冰的模样,司南看着还真有点新鲜。
她浅浅笑了笑。
“我是司南。”
邢彻的表情狠狠凝滞了,司南甚至能看到他脸上匆忙划过的囧意,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司南?!”
他“噌”一下站了起来,身前那点木头玩具被他叮铃咣啷散落一地。
“你怎么——”
他的目光越过她,落到司南身后的审讯员身上,表情倏得变凝重。
“请给我们一个叙旧的单独空间。”
审讯员瞥向司南,意含警告:“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而后便带着门口站岗的安保走了。
司南只注意着面前的老熟人,难得打趣道:“看不出来啊,你在这里过得挺好?还有专门的保安了。”
邢彻显然没有那么镇定,相反,他很惊讶司南现在的样子。
“……你真是司南?”
尽管那口吻熟稔到他有些心惊。
他怔怔地盯着那双黑亮有神的眼睛,有些晃神。
在红塔时,司南的样貌有种让人过目就忘的能力,他那时并没有觉得奇怪,只是讨厌自己这样的记性。
没想到都是假的么。
司南微点了头。
“那个时候,我用了面具装备,所以你们看不清我的真实样子。”
见邢彻如此哑然,她挑唇一笑:“怎么,看傻了?”
邢彻僵硬地移开视线,为了缓解脸上腾起的热意,他不得不转移话题。
“你怎么来这里了?”
司南耸了耸肩:“你可以认为是——机缘巧合?”
“刚从红塔出来的时候,进了一个隔离点,结果出事了。”
“后来和朋友逃到小山村,又差点被卖——再后来就到了这里。”
“’红塔人‘的身份太麻烦,本来想隐藏一下,结果阴差阳错,还是被送进来了。”
明明一波三折的逃亡,在她嘴里,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邢彻甚至能想象出,她带着伙伴“冲锋陷阵”的样子。
和印象里的形象太过重合,邢彻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了些笑意。
是了,司南本身就是这样的。
果敢无畏,热忱坚强,明明心软却嘴硬,总是习惯冲在最前头,一问起来,就习惯说一句:“这有什么”。
“喂,你这样笑得真的很奇怪。”
司南狐疑地看向邢彻:“你不会又要准备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吧——我丑话说在前面奥,我可还只是拿你当兄弟的。”
她这种全方位立体机动防御,一下让邢彻哑然。
他无奈一笑:“放心,我现在可没有其他心思。”
“我只是在想,你和审讯的说了什么,他们竟然肯放你来和我见面。”
“难道他们就不怕,我们联手把这里给端了?”
司南哼笑:“估计是觉得拿住我的’把柄‘,所以才没什么顾虑吧。”
“那些和我一起来避难所的朋友们,没有进过红塔,也被他们请来’喝茶‘了。”
邢彻脸色微变。
“那你想不想’逃‘出去?”
“不想。”
司南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有红塔中带出来的武器,如果真的想走,也能一走了之。
只是如果这样大张旗鼓地走了,无疑是把“红塔人”这个身份,推向了正常人的对立面,而这对她,乃至所有从红塔出来的人们,都不算是一件好事。
司南很明白,现在刚从红塔出来的人,肯定不少害群之马,上面对于这个群体的监视肯定是严密,且态度也是还没有定性的。
如果在这个时候,不顾后果地做出一些有“危害性”地举措,以后整个“红塔人”的处境,都将不会好过。
而司南有预感,“红塔”有第一次实验,肯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红塔人”只会越来越多,而这个世界,和“红塔”的牵绊,也只会越来越深。
“我们现在就算出去了,也不会有比现在好多少的情况。”
“外头已经被天灾折腾得不太平了,粮食供给和安定情况来说,还是避难所更到位一些。”
司南坦然道:“而且我有必须要留下来的理由。”
邢彻一愣。
“你的家人在这里吗?”
司南一滞,笑了:“还没找到,正在等消息。”
“你有其他人的消息吗?”
邢彻敛眸,摇了摇头:“暂时没有,基站被海啸和台风刮倒了,电子设备完全失灵,电话根本就打不通。”
“我听说这边有避难点,自己找过来的。”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听说我是从’红塔‘出来的之后,反而把我关起来了。”
“最开始态度很恶劣,我拒不配合,现在态度好些了。”
任何事物发展初期都会经历这样阵痛的阶段。
司南也无计可施,只能轻轻拍了拍邢彻的肩膀:“委屈了。不过你这还算好的,我算起来,已经被关过两次’牢‘了,伙食起码是比外面好,用不着辛苦干活,还能包吃住。”
她轻笑着,多少有点调侃的意思。
邢彻不忿,向来稳重寡言的人,难得因为这样的对待而生气。
他是个合法公民,没必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而被这样一竿子打死地“连坐”。
并且没有收到任何解释,还被告知需要无条件配合“调查”。
他对这样的态度很不满。
“我只是想要个平等的谈话空间。”
“现在他们对’红塔人‘的态度,显然是傲慢且有攻击性的——可我们什么都没做。”
邢彻微微皱眉,十分厌恶如今的处境。
“你现在是选择配合他们?”
司南神情有些严肃。
“以我的判断,这个阶段我们还能用情报换取主动权——”
“等时间久了,或者下一次’红塔‘的开放,现在他们需要的东西,就不一定要从我们手里获得了。”
“反正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我只能尽可能地最大化优势。”
司南定定地看着邢彻:“你相信我吗?现在是争夺话语权最好的机会。”
“要不然,后面’红塔人‘大概率好会被异化,而这样下去,结果会很糟糕。”
邢彻有些怔忪,曾经并肩作战的熟悉感觉袭来,这一次,他再度站在了她的身边。
心里不知不觉泛起一阵隐秘的欢喜。
这次是真实的世界。
他又一次被司南认认真真看进眼里。
认识到这一点后,邢彻的就像是被猫挠了一下。
微痒,却难以招架。
什么被蔑待的烦闷,只要相信她,一切难题终将迎刃而解。
他的心再度咚咚作响。
“那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似乎有几秒的停顿。
邢彻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呼之欲出,脸热得已经开始给自己找紧张的借口了。
可司南只是粲然一笑:“你从红塔,带了什么东西出来么?我带的是武器。”
邢彻错开视线,微微低下了头,回避她过于明亮到烫人的双眼。
他还有些羞赧,捻了捻手指:“就带了个高级医疗包,里面有些治疗药物。”
“红塔的医疗水平比外面高出太多,我本来想带出去,如果能研究出什么所以然的话,对现实世界的医疗水平会有很大的推动。”
司南实在是有些惊讶,她确实没有想到,邢彻的思想觉悟竟然……那么高。
怪不得被这样冷遇后,会这么生气了。
换个角度思考,就像是辛辛苦苦外出打猎回来的顶梁柱,回家看到另一半出轨并且对TA颐指气使。
她甚至觉得,邢彻如此配合,已经算的上是很给面子了。
司南不禁竖起了拇指,感叹:“你的思想很红,很有节操。”
邢彻莞尔:“我家里人是医生,所以……对这方面总是会多上心一点。”
司南挑眉:*“所以你也是医生?”
邢彻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学理工科的,研究机械精工方面。”
司南恍然,怪不得制造武器的能力那么强,合着是专业对口。
“砰砰砰!”
铁栅栏突然被敲响。
外面的审核员靠在栏杆上,视线在二人之间逡巡,“续完旧就赶紧出来,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浪费!”
司南的眼神一下就冷了下去。
她倏地盯上了审核人的眼睛,微微歪着头,就像蓄势待发的蛇。
“我改变主意了——把你的长官叫过来。”
“我有重大机密要闻,之和能管事的人谈。”
“其他鸡零狗碎,就别浪费我的时间了。”
审核员猛地锤了一下栅栏。
司南眉目无波,显然并不打算和他多说什么。
审核员脸色很难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司南索性一摊手,“我就是这么个要求,如果你们不答应,那当我没说。”
审核员脸僵成猪肝色,终究还是狠狠踹了踹墙,而后转身走了。
林强在这个岗位上那么久,第一次见道这么牛气的“嫌疑人”。
如果不是因为上头的命令,他早就给她颜色看了,还留她在这这么猖狂?!
真把自己当棵蒜了。
现在是战备状态,因为林强的工作性质,需要和“红塔人”直接接触,他的上峰直接就是避难所的二把手:寇刚。
他是组织里最年轻的上将,雷厉风行,手段强硬。
相信他知道了那个“红塔女人”的所作所为,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批判她、严惩她!
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也敢提要求了——竟然还给了他那么大的难堪!
“砰!”
寇刚狠狠拍了拍桌面,伸手一指:“真是不知好歹!”
审核员很很赞同,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谁让她现在——”
“我他妈的说的是你!”
寇刚重重敲了敲桌子,满脸恨铁不成钢。
“你是什么身份?你的态度就代表组织的态度!”
“我问你,对待没有犯罪记录的公民,为什么要以’嫌疑人‘的态度?”
“我就这么几天不在,你们就这么给我办事的?!”
“错过了邢彻的这个口子,现在只能在另一个人那边撬开嘴——你说他们关系很好,是谁主导,谁从属?”
审核员被上峰突然的愤怒激得一抖。
颤颤巍巍,不肯承认似的:“是……好像是后来的……那个女的……”
“你脑子怎么长的?掉到后脑勺去了?!”
寇刚手中的笔又被掷断了出去,黑色的笔杆碎裂成两节,审核员战战兢兢地去给他捡起来、放到桌子上。
他万万没有想到,上峰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审核员咬着牙关擦了擦汗:这又是什么情况,分明之前隔离点出事的时候,对待“红塔人”就差没有说“格杀勿论”了。
审核员微微抬头,悄摸看了上峰一眼,观察他的神色:全是对他“办事不力”的不满。
他心里也委屈,可是没有办法,只能臊眉耷眼地:“……刚找到的那个’女红塔人‘,说有重要的情报,只愿意和上层汇报。”
“这边的工作可能需要您配合一下……”
寇刚想也知道是这么回事,手下人摆不平的,只好自己出马了。
最近关与“红塔人”的异动越来越多了,如果不及时掌握第一手线索,很容易落入下风。
审讯室的灯光原本刻意都集中在“嫌疑人”身上,为的就是让“嫌疑人”在高强度的灯光和高密度的审讯下,有身理和心理的双重压迫,这样才能“如实招来”。
可这些把戏,在司南面前,毫无用处。
寇刚在单面玻璃那看了好久,才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第一句话就是:“把灯全都打开。”
审讯室骤然亮如白昼,光却变得柔和舒服了许多。
司南微不可察地松了松眉头。
她看清了来人肩线上的标志,知道眼前的人头衔不小。
只是她没法站起来,只能颔首示意:“只有强硬的态度,才能换来一定的尊重吗?”
司南有些无奈:“很抱歉,用了不合理的手段,才能见到您。”
寇刚摆了摆手,笑容满面,颇显亲和。
“没有关系,现在大家对于’红塔人‘的身份还是十分恐惧的,这样对待你也不是刻意针对,只是底下人的私人情感太过强烈:毕竟有不少同胞都因为隔离点的事情丧命了……还请不要见怪。”
司南这点不敢苟同。
只是笑着:“把私人感情代入到工作里,难道不算是失职吗?”
她的视线直白地落到了先前那个审讯员身上,微笑的眼神里像是淬了毒,盯得审讯员脊背一凉。
原本趾高气昂的人,如今只能老老实实地弯腰弓背,给司南倒茶。
姿态是做给领导看的,寇刚不发话,司南还是不满意。
“换句话来说,这算不算,激化’红塔人‘和普通民众的矛盾啊——您觉得呢?”
“我的朋友关得可比我久,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没犯过什么错吧。”
“我怎么觉得,他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相信了咱们避难所……并且如实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呢。”
寇刚的脸色仍旧和蔼。
他静静地听着司南的话,末了,偏头对着审讯员道:“听见了?现在人家说我们办事规章有问题,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审讯员此刻甚至都不敢抬头和司南对视了,头深深含着:“……这是我的工作失误,对待邢先生的态度确实有失偏颇,这一点我们之后肯定会改正的。”
司南见原本居高自傲的人彻底没了脾气,这才微笑着开口:“我也是相信组织的,所以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把我知道的和你们说。”
寇刚点了点头,“所以你失手杀人这个案件,我们也打算重新评定——司南小姐请放心,我相信我们之间还是有默契的,咱们互相配合工作,争取取得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您觉得可以吗?”
他脸上挂着气定神闲的笑。
第72章 红塔生存14-3天
司南笑容一滞,看向寇刚的眼里多了些冷冽。
眼前的人,明显是在威胁她。
他的神情就代表了他的态度:防卫过当、过失杀人这种事情,在特殊时期要不要深究,全事他一句话的事情。
言外之意,就是要逼着司南“如实招来”。
要不然有司南好果子吃。
面对这些,司南的心情十分恼怒。
寇刚作为上将,权力和影响力自然不容小觑,司南不怀疑他的能量。
可她从始至终,需要的都是一个平等的对话环境,而不是被当作一个“犯罪嫌疑人”来对待。
她微微垂下了眸子,直接点破:“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杀人,难道不是为你解决问题?你知道那三个人手里拿的是什么武器么?”
“能自动追踪的爆破箭矢、远超现实科技的**枪、还有一个人有神秘空间,那个空间里或许有无限的弹药供应,或许有可以伤人与无形的毒气毒药——”
“这些信息,你了解过吗?”
“如果换做是你们的人,和那三个人迎头撞上,你觉得你们的胜率是多少?”
“换句话说,就算你们的人老老实实巡逻——可你保证,那三个人能老老实实呆在隔离点吗”
“隔离点的粮食储备有多少你可比我了解,届时他们人心不足,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对避难所发动攻击?”
“万一是偷袭,你们该如何招架?万一使用人体炸弹来威胁你们,你们又该如何招架?”
司南缓缓向寇刚陈明利弊,眼看着对面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忽地笑了。
“看吧。他们从红塔带出来的武器千奇百怪,你只不过是了解了三样,就已经是这样苦恼的表情了——”
“那您猜猜,一对三的我,手里又又什么样的武器呢?”
空气静默一瞬。
寇刚的脸色黑如锅底。
司南:“只要我想,以你们现在防卫和武器水平,根本拦不住我。”
“我之所以配合你们,现在还坐在这里,就是不想激化矛盾。”
“我想,我有权享有普通公民的待遇吧?”
司南静静地盯着眼前的人,二人之间的气氛就像是拉满的长弓,稍有不慎,就会弓弦断裂,两败俱伤。
寇刚的眼神里明显有惊讶,他丝毫没有料到司南会是这样的回应。
从政几十年来,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如今棘手的情况。
他冷冷地看着司南,试图用目光压迫她。
“普通公民?如果真的像你这么说,你这种情况,早就已经在监狱里关押候审了,根本不会有机会见到我。”
寇刚声音沉沉,不怒自威:“但我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特事特办,你能够坐在这里,并争取与我对话,我相信,你也并不是想要抖威风、摆谱子。”
“你说的’矛盾‘,也确实是现在我们急于解决的问题,其实不光是隔离所的暴动,现在全国各地,已知的’红塔人叛乱‘,已经有十几起了。”
“现在这个是非常恶劣且棘手的事件,正如你所说,红塔的科技领先我们那么多,我们光靠人数去抗争,那就是让我们的手足兄弟去送死!”
寇刚说到这里,有些激动,宽厚的手掌一直拍着桌子。
“请你理解我们的心情。”
“我们听过来这么多的消息,都是在告诉我们,’红塔人‘有强烈的攻击性——在这种背景下,我们不得不对’红塔人‘谨慎谨慎、再谨慎!”
十几起?
形势比想象的还要严肃。
司南皱了皱眉,“既然如此,我们的目标还算统一。”
“我也不想让’红塔人‘和普通人对立,要不然只会激化矛盾,让眼前的情况更加不太平。”
“我会好好解答关与红塔的提问,但有个小小的前提——改一改对’红塔人‘的态度。”
“不是所有’红塔人‘都有异心的。如果因为恐惧,率先将’红塔人‘’特殊对待‘,只会失去最大的助力。”
“寇刚上将,害群之马终究是少数。”
这才是司南对话上层真正的用意。
她的声音清脆,掷地有声,深深地叩击到了听者的心里。
寇刚十分动容。
他微微低下了头,语气终于变得柔软,言语里多是喟叹。
“你的要求我会如实履行。”
“只是现在,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司南悄然松了一口气。
“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这一场特殊的“审讯”,持续了很长时间,寇刚了解到后面,神情越来越严峻。
“红塔”的存在,就是对现实世界的降维打击,哪怕集结全世界所有顶尖的科技力量,也无法与之抗衡。
寇刚最明白这些信息的严肃重要,听到后面,脸色苍白地半靠在椅背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竟然如此……”
“竟然如此……”
寇刚摇了摇头,低声呢喃着些什么。
司南知道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轻轻叹了一口气。
“还有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才是你们之后要准备的,尤为重要。”
寇刚狠狠抹了一把脸,眼神清明地抬起头。
“你说。”
“’红塔‘找我们进去之前,抽取了’一百万人‘,并且表明,这是’第一次生存实验‘。”
“我想,既然是第一次,那后面肯定还会有相应的安排。”
“或许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实验。”
“红塔将会再一次开放,我们第一次进去十天,第二次开放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现在红塔一直高悬在天上,我知道你们有专门的检测机构,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寇刚摇了摇头:“除了第一次降临的时候,引发了全世界各地不同程度的天灾之外,多数时间,它都像挂在天上的巨型玩具,严丝合缝,像是浇筑而成的,我们根本找不到入口的渠道。”
“并且,这个红塔的构成,目前我们也一无所知。”
“只知道它是一个极度稳定、高熔点、高密度的金属类材料,可这种材料,我们从来没有发现过。”
司南沉吟:“那接下来就要更加小心了,你们有’红塔人‘的数据集合吗?有没有在其中找到一些共性?如果找到的话,或许可以反推,下一次红塔会带那些人走,然后适当地给大家派领一些任务。”
“众志成城,我相信,我们的努力还是会有用的!”
提到红塔人的数据库,寇刚苦笑道:“现在没了网络和电信联系,数据的收集十分艰难,况且外面风声那么紧,想必有很多’红塔人‘,不敢露头……信息收集的道路十分艰难啊!”
寇刚想到什么,抬起头,灼热的视线看向司南:“你手上现在还有什么武器?能不能给我们一把,让我们拿去拆解研究一下——我相信这对我们科技的进展将会有很大的帮助!”
司南抿了抿唇。
“我可以把那两个人的武器给你,其中一个人的空间,这种没影的东西,估计已经拿不到了。”
寇刚微微一笑,“那……你的武器呢?”
司南挑眉:“我拿来防身的,就没必要上交了吧——”
寇刚:“你知道,我国是不允许持木仓的吧?”
司南无辜:“你不是说,特事特办吗——况且,就算我把武器给你们了,你们也不会用啊。”
“这玩意儿不是什么游戏道具,可以转赠他人,这种能带出来的武器,都是强绑定的,除非人死了,武器无法转赠。”
寇刚听罢,十分可惜。
道别的时候,他还试图问邢彻的武器是什么。
司南脸上的笑意浅了些:“他的武器很鸡肋,我想你应该也用不着——再说一遍哦,武器都是强绑定的。”
“千万不要动杀鸡取卵的念头,这样,是会让人寒心的。”
寇刚摆了摆手,“你把我们当什么了?组织上的人,像来都是很重视这些的!”
他伸出手去,感谢司南的配合。
“我给你们安排一个专门的宿舍吧,你说得对,不应该带着有色眼镜去看’红塔人‘,大家都是同胞,理应和平相处。”
“不过鉴于有些事情还有潜在危险,我们会让你们住在独立的区域,将会有专门的警备队保护你们的安全,这样可以接受吗?”
保卫他们的安全?
司南浅浅笑了。
保卫其他居民的安全还差不多。
不过她很能理解寇刚的举措,他现在要平衡红塔人和普通民众的关系,可在大家眼里,“红塔人”的存在,就已经是洪水猛兽了,想要改变成见,何其困难。
更别说现在司南已经向寇刚展示了“红塔武器”,一个拥有如此大杀伤力的群体,如果一旦有意外发生,那结果肯定不堪设想。
而普通群众对于“红塔人”的异样眼光和不友好的态度,本身也是一个隐患。
提前有些防御措施,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基础的保障。
司南没有异议。
他们被分配去了一个二层小楼,司南住在二楼,邢彻单独住在一楼。
每日三餐都有人按时送过来,待遇很难说是比之前好,还是比之前坏。
说好吧,她们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等待传召”——寇刚总有突然想起来的问题需要解答。
她和邢彻都没有自由工作或者劳动的权利,小楼的周围时刻有守卫站岗;而他们活动范围也就是小楼直径五百米,还得在规定的时间出去,怎么看怎么像“放风”。
可要说不好,也说不上来。
居住条件确实改善了,起码没了铁窗泪,一日三餐定时定点有人送来,三菜一汤,荤素搭配。这种生活在现在基地粮食短缺的情况下,已经很难得了。
邢彻曾经和寇刚申请过,自己是机械精工专业的,有这方面的资深经验,想要参与红塔武器的拆解研究。
寇刚刚开始是拒绝的。
因为研究所在避难所的中心地带,如果邢彻参与研究所的研究,势必要和“普通民众”产生大量的接触。
直到司南抱着胳膊说了一句:“他在红塔里可是’武器大师‘,做的武器都很不错,还很畅销,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你确定药浪费这么个人才?”
寇刚这才沉默半晌,同意了邢彻的请求。
只不过他是“错峰”上下班,基本要避开人流,而和他一起工作的科研人员,都悄悄穿着防弹背心。
邢彻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只觉得十分荒谬。
“最开始大家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刚被赦免的’杀人犯‘。”
他十分无力,像是轻嘲一般扯动嘴角:“那么多年,头一回有这样的感受。”
“没想到长那么大,竟然要重新学习:如何与人沟通。”
司南翘着脚躺在老式摇椅上,看外头阴雨绵绵,心里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正常。”
“身边有个人随身揣着菜刀,是个人都会害怕的。”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关与红塔武器的研究进展如何?”
邢彻掀起一抹苦笑。
“花了两天,还没彻底拆解完。”
第73章 红塔生存17-1天
司南晃动的摇椅停下了。
“你在红塔的时候,不是在武器制作方面挺在行的吗?”
邢彻:“你忘了我们有工作台?”
“我能制造武器,也是借着工作台的元素转化能力,要不然凭我自己,还是没办法让弓箭凭空有“火属性”,而且很多“原材料”,类似暖石什么的,这里也没有。”
“现在,我充其量就是个木匠。”
“而且那些武器,不知道用了什么合金,整个都是一体浇筑成的,扫描也无法透视,现在正在取样研究,依我看,除非再从红塔里带出相关的拆解用具,要不然还是没有用。”
司南挑眉:“那我估计,下一波进去的人,有不少真的有’任务‘的了。”
按照本国的越挫越勇的属性,哪怕花上几年几十年的功夫,也肯定要攻克这一难题。
并且肯定会派不少人进去探探深浅,然后进行下一步部署。
邢彻突然偏过头去咳嗽了一声。
“咳咳。”
“不过我已经把我知道的结构和基本原理和他们讲了,不知道能不能触类旁通,运用到现有的武器基础上。”
司南起身给他接了杯热水。
“最近怎么回事,基地里流感了?我听过警备队咳嗽,听过送菜的咳嗽,现在连你也咳嗽了——”
“医疗包里有药吗,要不然拿出来吃点,看看有没有用?”
邢彻摆了摆手,“估计是流感,研究所都戴上口罩了,最近有不少低烧的状况,医疗队那边已经开始准备全面消毒了。”
“这情况是要好好重视,毕竟避难所这边人口密度那么大。”
司南话音刚落,只听“咔嚓”一声,身侧的玻璃窗,竟然被人用石头砸烂了!
邢彻下意识冲来,护在司南身前,碎裂的玻璃碴子划过他的衣服,然后又丁零当啷掉到地上。
司南吓了一跳。
抬头和邢彻目光撞上:“怎么回事?!”
邢彻好像有一瞬间僵硬,护着她的手臂还没有缩回来,轻轻地贴在她的衣角。
司南的注意力全在地上那块石头上,一下子站了起来,到窗边一看,手掌大小的碎裂洞口,而循着远处望去,竟然是一群拿着弹弓的小鬼头。
见到司南时,那几个小屁孩还对司南做鬼脸。
几个小孩叫嚷着:“红塔人都坏,总把人来害,传播病毒广,总让人心慌!”
警备队员们听见这边有动静,立马跑来驱赶那堆小孩,可并没有呵斥他们的“顺口溜”,而是十分忌惮地回头看了司南一眼,然后又匆匆收回视线。
那样子,似乎就怕被司南“记恨”上。
司南气消了。
“你听见刚刚那堆小孩儿说什么了吗?”
“我们,传播病毒?!”
邢彻有一瞬沉默,“……不要理会,这些小孩子不懂事。”
司南觉得有些奇怪:“小孩子没有自己的思想,最多只会学嘴——”
她看着邢彻的表现,更觉得怪异了。
他似乎对这种说辞并不惊讶。
司南的脸色沉了下去。
“外面的人,究竟是怎么说我们的?”
“诋毁、造谣,还说病毒是我们带过来的——这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邢彻的头微微低了下去。
“你很难和他们讲这些,红塔目前带来的全是负面影响……他们对我们有怨言,这是无法避免的。”
司南非常愤怒。
以至于后来警备队员上来道歉的时候,她态度十分尖锐。
“不是故意的?!”
“你有本事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他们不是故意的?那些小孩儿就差在我脸上蹦迪了——你还在那和稀泥么。”
“小孩子教育不了,大人总该能教育的吧——还是说,你们本身也是这么想的?”
警备员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很明显的防御姿态。
“这个……给您造成了困扰,我们实在抱歉。”
“我们接下来会加强巡防,以后不会让无关人士再进入到这片区域了——”
“加强巡防?”
司南气笑了,“根本问题不解决,光加强这巡防有什么用”
“这是在敷衍我,还是另一种形势的关押?”
“你们现在,是想利用完就扔?”
她的脸色极其难看。
被当作重点观察对象,她尚且可以忍受,毕竟形势摆在这里。
可因为红塔人话语权的缺位,让他们直接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且把什么问题都赖在他们身上——这点司南是千万个不同意。
警备员匆匆扫了司南一眼,明显有些尴尬,而后又低下头去,支支吾吾:“我们……我们正在处理这件事情。”
司南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处理?所以你接下来会怎么做?我看到的只是对我的敷衍,试图按捺我的情绪,而不是真正地解决问题。”
警备员低下了头,他无法直视司南的眼睛:“我们……我们并没有这样想。但是,避难所里人们的观念不是一时间能改的——请你谅解一下。”
“以后绝对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重大失误了。”
司南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十分物无力。
正是因为她知道警备员说的是实话,所以很无奈。
她可以揪着眼前人的领子,告诉他“红塔人”和普通人一样,可她不可能这么去揪所有人的领子,更何况,就算这么做了,也是让大家“恐惧”红塔人,无法解决实际的问题。
这件事情,侧面也反映出来,避难所的流感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要不然不会特意因为这件事情,流传“顺口溜”。
大家因为流感的蔓延而感到恐慌,大家都需要一个替罪羊,群众需要一个出口发泄不满,避难所需要一个人物顶替失职:而“红塔人”的身份就十分完美。
“红塔人”是大家心里,最理想的替罪羊。
“寇刚上将承诺过我,他会帮助我们澄清事实,缓和两个群体之间的矛盾。现在看来,他的承诺并没有兑现。”
司南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讽刺。
警备员叹了口气:“……上将很忙,他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舆论虽然不可控,但是我们、我们……我们会尽力的。”
司南扯了扯嘴角。
“如果方便的话,帮我给寇刚上将传个话——就说以后如果还有什么关与红塔的问题,不要问我了。”
“让他去咨询一下避难所的其他人,我看大家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显然是很’了解‘红塔——我看如此,也用不上我们了。”
她神情冷淡,言语笃定。
邢彻知道她的意思,立马也道:“我这几天也染上了流感,研究所那边,麻烦你帮我请个假,我就先不过去了。”
警备员微微抬头看了邢彻一眼,见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地“抗议”,顿时也来了气。
红塔人做的那么些事情,谁不知道?
寇刚上将已经很给这两个人面子了,怎么还敢对长官不满?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至此,他也懒得再伺候了。
不就是不去上班、拒绝交流么,大家都巴不得他们永远关在屋里,不要出来祸害人了。
警备员点了点头,官方又机械地说了一声:“你们的要求,我会一一上报的,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他看了看手表:“还要继续给你们站岗。”
邢彻也察觉到了眼前人态度的变化,眉头微皱。
司南下巴一抬:“不送。”
警备员毫不犹豫地走了。
邢彻和司南对视一眼,笑得有些苦涩:“现在这个情况,好像我们怎么澄清都没什么用吧?”
司南看着那个被砸出来的窟窿,轻声道:“等着吧,他们迟早回来求我们的。”
邢彻沉默半晌:“……你的判断,是来自这场流感吗?”
司南笑意微扯:“我赌的是寇刚。”
“我赌现在的局面,肯定是他管控过的——至于为什么流感来的如此凶猛,或许是变异株,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
“他肯定很快就坐不住,想要尝试各种方法——而我们,就是他会尝试的,其中一种’方法‘。”
司南轻轻撞了撞邢彻的臂膀:“到时候,可能就要借用你的医药箱了。”
红塔出来的东西,无论是什么,疗愈效果都比现世的普通药好。
哪怕只有很少的加成,对于清除普通人的负面效果,也还是足够用了。
邢彻眼里有愁色:“如果能派上用场那就最好。”
“我担心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司南偏过头去,看着他的眼睛。
“什么事情?”
邢彻有一瞬间卡壳:“……我们的名声那么臭,就算我们手里药能够治疗他们,可是万一有人不信,还怀疑是我们投毒之类的,那怎么办?”
司南挑唇:“谁说我们需要所有人都相信了?”
“只有一个人相信就够了。”
忽地,她只觉得虎口一烫,低头一看,那黑色的印记竟然又开始隐隐游动了起来。
司南抬起手仔细端详,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黑色的印记,好像很不喜欢邢彻靠近。
每次他离它近了些,这东西都会隐隐发烫。
……这是为什么?
“我一直想问,你手上的这个东西是纹身?”
邢彻也很好奇。
司南摇了摇头:“这个是红塔里带出来的,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的天灾?”
“我的船上来了一个很大的章鱼怪,我本来杀不过,后来这来了一团黑云一样的东西,章鱼怪被吞噬之后,溅出了一些粘液,变成了黑色的不明物质。”
“我觉得这东西或许和我有缘,就一直没有理它,后来升级的时候,它就直接出现在我的卧室了——你应该见过,就是那个黑色的蛋。”
“我没带它,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跟我出来了。”
司南说到这里,又想到了自己曾经看到过的,它的样子。
神秘幽暗,威力莫测,只不过,似乎……很听她的话?
第74章 红塔生存18-1天
邢彻无意识地伸手碰了碰,只一瞬,便觉得无比灼热。
他烫得收回了手,皱着眉头:“这……”
司南扬眉:“怎么了?”
邢彻:“你不觉得烫么?”
司南毫无所觉。
这黑色的印记似乎融入了她的皮肤之内,她能感受到,却并不能拿它怎么样。
“它不会伤害我。”
司南低头看着它,声音有些轻。
四下里有些寂静。
外头不知不觉地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警备员交替岗位,隐约还能听见呵斥的声音。
那群小孩子被扣在岗亭了,三三两两的家长来领,“棍棒教育”逐次显现,小孩儿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那些家长似乎非要把自己的错误、全都挥打在孩子身上,这样才能表现得自己“家教有方”,而他们的孩子都是“自学成才”,才会跑到这边边砸玻璃又闹事的。
司南远远望去,看见好些往这边张望的眼神。
窗户有些漏风,邢彻直接下了楼,拿起手上的工具把窗户先补上。
“你有预计大概多久,寇刚找上门么?”
邢彻轻声。
司南长嗯了一声:“……三天左右,现在寇刚估计还在搞前端防护的工作,等他意识到,这次的流感非同一般的时候,就是我们上场的好机会了。”
正如司南料想得没错。
寇刚此刻正焦头烂额。
在相关报告递上来第三次的时候,他才开始重视这次大范围的流感。
起初他只认为,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换季感冒”,只要多准备点感冒药就可以了。
在避难所基地的指挥中心,上将寇刚正坐在长桌的尽头,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房间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医疗团队的成员们围坐在会议桌旁,他们的表情同样严肃。
寇刚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现在情况如何?我们对这种变异毒株有多少了解?”
医疗团队的负责人*,一位经验丰富的流行病学家,清了清嗓子,开始汇报:“上将,我们已经对这种变异毒株进行了基因测序,但目前解析进度缓慢。这种毒株的变异程度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它似乎能够逃避我们现有的免疫系统。”
寇刚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那疫苗呢?我们有没有可能迅速配出疫苗?”
另一位研究人员摇了摇头:“上将,疫苗的研发需要时间。我们正在尽最大努力,但目前看来,至少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进行初步的临床试验。”
寇刚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像来和善的脸上青筋密布:“几个月?我们已经给了那么多时间!这个基地的人已经是死里逃生了,他们躲过了天灾,难道还要死于一场流感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这个避难所,就是个彻底的笑话!”
他的话语在会议室里回荡,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越愤怒,代表事态越严重。
寇刚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忙碌的避难所,第一次率先破格点了一只烟。
随着烟雾袅袅升起,短短两息的功夫,寇刚的状态终于被压制住了。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把后勤、安全和病研管的部门一起叫进来,开个紧急会议。”
报告上面已经写明了有三个人死于这场流感,有人因为流感死亡,这件事情,说出去都是会引发避难所骚动的爆炸新闻。
他知道,他们必须采取行动,否则流感疫情将会失控。
上将突然召开多部门紧急会议,整块办公区都人心惶惶。
眼看着呼啦呼啦一堆人往会议室挤,流言顿时满天飞,止都止不住。
在会议上,寇刚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各位,我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流感疫情已经对我们的基地构成了严重威胁。我们必须立即采取行动,控制疫情的蔓延。”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医疗团队要继续努力,尽快找到对抗这种变异毒株的方法。”
“后勤部门要确保所有必要的医疗物资供应充足。安全部门要加强对人群的监控,防止疫情进一步扩散。科研团队要加快疫苗的研发进度。”
“都明白了吗?”
鸦雀无声。
医疗后勤的部长面露难色:“……现在外面很多路面塌陷,很多药店工厂都被淹了,现在又没有通讯设备,按照目前的状况,我们很难及时供应上相关的医疗物资——”
后勤部长的回答正击中痛处,不光是医疗品供应的问题,科研团队也没有充足的研究环境,上下游没有打通,整个医疗部门的工作都很难推进下去。
寇刚知道这是现状,却也不得不梗着脖子立军令状。
“没办法联络,就让通讯兵先行!科研队伍要什么,列个清单出来,我授予你们权限,现在特事特办,不用层层审批——如果没有的,直接上报,让你们的领导去和资源部的开会!”
“同志们,现在避难所正在生死关头,大家都生活在一个空间里,不是独善其身就能躲过的!”
“越是这样危险的时候,我们就越要团结一心,千万不能倒在我们自己一手创立的避难所里!”
寇刚的发言极具煽动,会议结束后,各部门立即行动起来。
医疗团队开始加班加点,对变异毒株进行更深入的研究,他们利用资源队刚搬回来的最新的实验室设备,对毒株进行详细的分析,希望能够找到它的弱点。
后勤部门迅速调配资源,确保医疗物资的供应。他们与外界的供应商建立了紧急联系,确保药品、口罩和其他防护用品能够及时送达。
安全部门加强了对避难所内部的监控,他们设置了检查点,对所有进入的人员进行体温检测,并对有症状的人进行隔离。
科研团队在实验室里夜以继日地工作,他们尝试了多种方法,希望能够尽快研发出有效的疫苗。
现在这个情况,时间就是生命,他们必须与时间赛跑。
寇刚每天都会听取各部门的汇报,他密切关注着疫情的发展,他知道,他的决策将直接影响到避难所的未来。
可三天后,死亡病例飙升到12个人。
凌晨两点。深夜会议。
整个办公室灯光明亮,寇刚的脸色却无比难看。
寇刚又点起一支烟:“这就是你们努力后的交代?”
回答他的,是良久的静默。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寇刚的面前是一张张疲惫而焦虑的面孔。
医疗团队的负责人,一位资深流行病研究的医生,挫败地摇了摇头:“上将,我们的资源和设备都有限。按照现有的水平,我们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制作出疫苗。”
寇刚的眉头紧锁,他知道医生说的是实话。
避难所的医疗设施在疫情爆发前就已经捉襟见肘,现在更是难以承受如此巨大的压力。
“那我们还能做什么?”寇刚问道。
医生叹了口气:“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控制疫情的传播,尽可能地救治病人。但是,如果没有疫苗,我们的努力可能都是徒劳的。”
寇刚脸色骤然铁青:“控制传播?这就是你们研究了那么多天研究出来的方法?!”
“你还不如直接说得了病的全拉去枪毙,这不是更能控制传播?!”
“我们已经尽力了,上将。”另一位年迈的医生,声音沙哑地说。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是连续工作了几十个小时。
寇刚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尽力?三天内死亡人数飙升到十二个,你们告诉我尽力了?这是什么尽力?”
医生低下了头,他的手颤抖着:“您也知道,就像章医生说的,我们的设备、我们的技术,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研制出有效的疫苗。更何况——这种变异毒株的复杂性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寇刚的愤怒似乎要将整个房间点燃:“那你们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坐在这里,等着更多的人死去吗?”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只有寇刚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
医疗团队的成员们互相看了看,疲惫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上将,我们已经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方法。”一位年轻的研究员眼里有泪,“我们甚至尝试了使用旧疫苗的变种,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他们明明已经做了很多努力了。
寇刚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知道,如果连这些专业的医疗人员都束手无策,那么整个避难所的局势将变得非常危险。
“我们必须找到办法。”寇刚的声音低沉沙哑,短短几天,像是老了十岁:“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避难所的每一个人都在指望我们,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
医疗团队的负责人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球艰难地滚动:“我们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资源,需要……”
“时间?资源?”寇刚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没有时间了!每一天都有人死去,每一小时都有家庭在失去他们的亲人。我们不能再等了!”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绝望和愤怒。
寇刚的歇斯底里大家都感同身受,如果不能尽快找到解决之道,流感疫情将会失控,避难所的秩序也将会彻底崩溃。
“上将,也许我们可以考虑其他的方法。”一位女医生小心翼翼地提议,“比如,寻求外部的帮助,或者其他避难所的技术支持?”
“外部帮助?”
寇刚复喃道,碾灭了手中的香烟——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他立刻下令,让通讯团队尝试与其他避难所联系,寻求他们的帮助。
那个女医生,再一次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红塔的技术遥遥领先,他们的医疗技术,是不是也能解决现在的流感问题?”
这句话一出,整个会议室都沉默了。
唯独寇刚眼前一亮。
第75章 红塔生存21-1天
医疗后勤部的人见寇刚态度有所松动,当下便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着急道:“靠红塔人万万不行,这次的流感源头还没有查清,是不是他们带来的都还不知道……”
后勤部部长此话一出,底下一堆人纷纷交头接耳地迎合。
他们对于红塔人在此次流感事件中扮演的角色一直讳莫如深。
虽然源头还没查清,但大多数人总是觉得,这次来势汹汹的变异毒株,就是红塔人从红塔内携带出来的。
要不然不可能现在都没有研究出疫苗。
研究所的人见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互相对视一眼,沉默了。
这些流言,寇刚不是不清楚,可他并不觉得这次的流感源头是红塔人。
寇刚狠狠敲了敲桌子,清脆的声响,让整个会议室的人都静了下来。
他的声音发沉,但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笃定:“我知道你们对于’红塔人‘,有很多意见。”
“但说白了,那些所谓的’红塔人‘,也不过只进了红塔十天,他们在进入红塔之前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
“进入红塔这件事情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这个事件的随机性至今我们没有预测到其中的规律。”
“而最重要的是,据我现在的了解,红塔并不只会发动这一次,进入红塔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万一以后你们也进入了红塔,你们想一出来,就被当做洪水猛兽一样对待吗?”
寇刚的话说到这里,全场一片寂静,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说的很有道理,如果红塔再度大范围的吸纳人员、进入红塔的话,他们也没有办法确保自己是不被选中的那个。
万一真的如寇刚所言,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们也不想让自己变成,大家嘴里的“另类”。
再换句话说,就算他们没有被吸纳进红塔,万一他们的兄弟朋友姐妹亲人被吸纳进红塔,那他们又该如何自处呢?
寇刚看见了大家的沉默,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这么说,只是想让你们多多换位思考,虽然我们现在了解到的红塔人,很多都在有了极强攻击力之后,做出了有害人类社会的举措。”
“可我相信,这样的人,毕竟是在少数。”
“吸纳进红塔的人有100万人,而如今我们知道的闹出了事情的红塔人,也最多不过十几个人。”
“比例其实并不算大,更何况我们基地这两个红塔人的所作所为,你们都看在眼里,他们虽然脾气古怪了一些,但是并没有做出什么实际性伤害基地的举动。”
“其中有一位女士虽然隐瞒了自己红塔人的身份,但是她在隐瞒身份期间也是认认真真给基地做贡献,赚取贡献点的,并没有散播什么有害的思想言论,也并没有做出什么有害避难所基地安全的行为。”
“一个男士,你们也看到了,他一直积极的向我们避难所提供有效的技术支持,我知道你们对他的态度都很不好,可是你们看看他哪里有说过你们一句不对?”
“起码在我了解过来,他没有说过你们那些薄待他的同事的一句不好。”
这样的事件,大家不是不知道。
只是因为红塔人的身份,大家潜意识的忽略了这件事情。
一旦人被放在了特殊的地位上,不管做的怎么样,都会有人挑他的刺,而并不会看到他的好。
说白了,在大家的眼里,不管是邢彻也好,司南也罢,都是有别于他们的另类。
对他们,大家多少有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看法。
医疗部长思忖良久开口:“退一步来说,就算他们这个阶段没有对我们做什么坏事,那并不代表他们的就是好的。”
“万一是他们想做,却还没有时机去动手呢?”
“长官,你能保证吗?”
寇刚与医疗部长对视,他沧桑的眼里写满了认真:“中国有句话叫论迹,不论心。”
“如果你们非要这么想他的话,那这件事情是没办法推动下去的。”
寇刚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因为医疗部长的话而再度产生动摇的会议室,又再度重回寂静。
“同志们,我们现在的主要问题并不是去辩论,红塔人到底是好还是坏。”
“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遏制流感的再度蔓延,并且找出它的解决方法。”
“但在这个紧要的关头,我们并没有十分快速有效的做出疫苗。”
“我们甚至连口感的源头都没有查清,这是很难给群众一个交代的。”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两件事情,一个不外乎继续攻克,还有一件就是要积极寻求外界的帮助。”
寇刚的话语清晰,逐字逐句的向大家诉说条理。
“这个外界可以是其他避难所,也可以是红塔人,红塔人在我们这边只是一个选项,是一条非必要时刻不得不走的道路。”
“我们不能因为偏见,而丧失一个可能会给我们带来帮助的希望。”
“我说到这里,大家能理解吗?”
会议室里,仍旧针落可闻。
寇刚的眼神越发坚定,声音沉稳而有力。
面前避难所各部门负责人的表情都很犹疑,不一而足。
流感的爆发已经让避难所的居民陷入了恐慌,而如果将采用红塔人的意见或者是帮助的话,更容易让这种恐慌达到了顶点。
“我很理解,将责任归咎于红塔人,似乎是对百姓最简单的交代。”
“但是,我们需要的不是简单的解释,而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些话在空气中沉淀。
“再换一个角度来讲:红塔,这个神秘的地方,它的力量是我们无法完全理解的。”
“司南和邢彻,他们从红塔中出来,见识过我们不曾了解过的高等技术手段乃至于高等的文明。”
“他们的经历,其实对于我们来说,是很宝贵的财富。他们很可能掌握着我们没有的力量。”
后勤部长打断了他,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信任:“但是上将,红塔人带来的灾害是实实在在的。我们怎么能确定他们不是更大的威胁?”
寇刚上将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这种担忧:
“这个问题我之前不是已经讲过了吗?我必须提醒各位,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未知的敌人。”
“说白了,这次流感的爆发可能与红塔有关,也可能无关!”
“我再重申一遍,如果我们不尝试理解红塔的力量,可能就永远无法找到真正的解决方案。”
他走到会议室的中央,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洪亮如钟:
“如果你们还是放心不下,我提议,我们组织一个特别小组,由司南和邢彻领导,我来彻底监管。”
“他们的任务是找出流感的解决方案,而我,将会实时监管他们,确保他们不会趁机做出什么有害的举措,危害居民的安全。”
另一位负责人仍然提出质疑:“上将,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他们?他们可能是红塔的间谍,或者是更糟糕的东西。”
寇刚上将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焦躁的怒火:
“因为我相信他们。”
“虽然这样说,你们或许觉得我异想天开,但我从政那么多年,做到了这个位置,我相信自己的识人之道。”
“我也相信,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人性中的善良和勇气仍然存在。
司南和邢彻,他们经历了我们无法想象的困难,但他们没有放弃,从红塔里回来了,现在还愿意归顺避难所。
我相信,他们愿意配合我们,就像我们愿意帮助他们一样。”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坚定:
“现在这个时刻,我们必须团结起来,面对’变异流感‘这个共同的敌人。
我们不能让恐惧和猜疑分裂我们,红塔的力量,我们可以借用,白猫黑猫,只要能逮到老鼠,它就是好猫!”
会议室里的气氛终于开始变化,一些人开始点头,他们逐渐开始思考和接受。
寇刚知道,他的话开始起作用了。
“我请求大家,放下成见,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一起面对这个挑战,一起找到出路。”
寇刚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话语里充满了力量和决心。
最终,他还是成功说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们同意给司南和邢彻一个机会,这也是大家对红塔人放下戒备的一个开始。
会议结束后,寇刚终于满足的点了一支烟,他的脸上挂着疲惫的笑,接下来,就是去问司南了。
他已经看出来了,邢彻和司南两个人看似旗鼓相当,但实际上,司南是主心骨。
一想到司南不好对付的样子,寇刚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虽然了解不多,但他很能明白那小丫头的性格。
护短得很,还爱记仇,一旦有一句话不顺她的心,后面肯定会有十句八句等着。
不知怎么,一想到要让她配合,寇刚多少还有点犯怵。
毕竟之前他们那次交谈,隐隐针锋相对。
寇刚这次去找司南,身边还带了一个速记员。
两个人衣观整齐,显然为这次的谈话做了充足的准备。
司南彼时正坐在摇椅上,看着那个被小孩打出来的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翘着脚,悠悠闲闲的,就连寇刚到了,他她也只是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而后扯起一抹象征性的微笑。
十分自来熟一般招呼到:“来了啊?”
寇刚喉头一哽。
从政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这样拉家常一般的问候他:来了啊?
身边的书记员心中满是震惊,可下一秒,就见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寇刚,脸上挂起了慈祥的笑容。
第76章 红塔生存22-1天
不知为什么,书记员打了个寒颤,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正好碰见端着茶壶上来的邢彻。
茶水险些被翻倒,书记员颔首致歉,邢彻摆了摆手。
“刚从集市上兑换回来的茶叶,粗劣了些,还请不要见怪。”
他的礼数做得很足,书记员一怔。
茶叶这种东西在和平年代容易储存,可在经历过洪涝台风的全面淹没之后,这玩意儿已经算是很稀缺的硬通货了。
邢彻竟然能从市集上弄到这些,肯定花了不少贡献点——只为了招待他们这么一会儿么?
书记员不禁想到邢彻在研究所的风评。
“话少,闷葫芦似的,什么都抢着干,显着他了?”
“技术也就那样吧,不就比我们知道的东西多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人过得去,不碍眼就是了。”
……
研究所里的那些人是最眼高于顶的,可在他们冷嘲热讽的嘴里,都没说出邢彻什么不好,足以见得他的为人确实可圈可点。
这样的人,却被人用有色眼光不断地排挤……
想到这里,书记员未免有些动容。
司南听见这边的动静,伸着脖子看了一眼:“没事儿就好——”
寇刚也点了点头,“没烫到就行。”
司南看了寇刚一眼,笑道:“长官在意的是没有烫到吗?”
“我在意的是有没有把茶撒出去呢——毕竟您也知道,这东西现在,普通人有钱也很难买得到了。”
“何况还是我们这号’红塔人‘。”
寇刚脸色一滞。
司南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我哭穷啊,长官,您也看见了,我们现在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窗户前些日子被人砸的洞,还是我们自己补上的——”
“如果慢待了,实在不是我们有意的。”
司南虽这么说着,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全都是在刺挠寇刚。
说他没有对二人的约定履行到位,让他们现在过得那么委屈。
寇刚尴尬一笑。
“司小姐说笑了,你的诚意我们已经收到了,治安问题我们最近也在严抓——”
他话锋一转,直接把话头切入要点。
“我们这次来找你们,就是想问一下,根据你们在红塔的经验,这次的流感,有没有相关的防疫措施?”
“或者说,你们能配置出相应的解毒药剂或者什么吗?”
司南挑了挑眉,和邢彻默契地对视一眼。
“这件事情么,红塔内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疫情问题。”
“……这样啊。”
寇刚的眼神有些失望,只不过久居高位让他把这份失望掩藏了下去。
可惜,还是被司南看出来了。
她微微挑唇,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不过,我们做过测试,这种流感,属于人体持续的负面效果,通过红塔的药剂,还是可以消除的。”
书记员正在详细地记录席间的谈话,本来他都已经盖上笔记了,一听见司南的话,顿时峰回路转,和寇刚对视一眼,眸中难掩喜色。
“真的吗?也就是说,这种疫病,目前的确可以解除?”
寇刚大喜,“这可真是太好了,这下基地的大家都有救了,我们终于可以给群众一个交代了!”
司南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寇刚和书记员两个人欣喜若狂,等他们平复下来后,才慢慢道:“可是——”
“你们打算用什么东西来换呢?”
寇刚脸上的笑容一僵。
“司南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南歪了歪头,过于冷静的脸上,显出了几分冷漠来:“这是字面意思啊。”
“三天之前,我们对话过,您说要尽量缓和红塔人和普通群众的关系——”
“可您似乎并没有做到。”
“邢彻照样在研究所里被排挤,我的居所照样被不懂事的熊孩子砸破窗户。”
司南轻轻啜了一口茶,温热清香的味道一直熨帖到喉管:“甚至,警备员对我们都有偏见。”
“你答应我的事情,完成度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只能和您换个方式谈了。”
寇刚脖子一哽。
“这你可能误会了,我其实一直有做这方面的努力,只是观念的改变,并不是靠我说什么,大家都会听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避难所的人,岂不都是愚民?避难所不就成了一个传销组织了么?”
寇刚诚恳地看向司南:“我之所以这次来找你,就是想要和你合作共赢。”
“你看,现在外界对于红塔人,明显缺乏认同感,并且还深度地以为,流感的源头,就是’红塔人‘带出来的。”
“我们现在没有查清流感的源头,便只能尽量地让大家看到,红塔人实实在在地为此次流感做出了贡献,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司南听到此处,少不得不轻不重地哼笑一下。
“长官不要看我年纪轻,就忽悠我。”
“您说观念不好改变。那您倒是先做出这方向的动作呀,开个讲座,发个文件,讲明其中利害,呼吁大家不要用有色眼光来看待’红塔人‘——这对您,一个避难所的执行长官来说,很难吗?”
“还是说,您就是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呢。”
司南对于寇刚现在还在用话术来搪塞她,觉得有些失望。
她轻轻叹了口气。
“’红塔人‘的存在,并不完全是弊端,我意味着一点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没想到终究是我一厢情愿了。”
“上将,我是个爽快人,不喜欢搞太多的弯弯绕绕。”
“我直说了,有关的药剂我们可以提供,但是我们有三个要求。”
寇刚一把将手中的茶杯放到茶几上,微烫的液体溅到手上,他也顾不上擦了,忙澄清道:
“这你是真的误会了,我第一时间就开了会,把’一视同仁‘的思想传递下去,只不过没有准确的论据依靠,这件事情不好推进。”
“再加上,这一阵子一直很忙,焦头烂额的,也没个数了……”
寇刚说到这里,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其他的解释我就不多说了,听听你的要求——”
司南和邢彻对视一眼,看到他的瞳孔里,正满满映着她的模样,眼神微亮。
她一怔,只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奇怪,马上错开了视线。
“第一,解疫药剂的成果,必须归邢彻所有,而且一定要表明他’红塔人‘的身份,并且同时公布他在研究所内,为相关的武器研究做的贡献。”
“第二,长官您必须要带头做个防歧视的相关演讲,同时下发相关的文件,身体力行告诉大家,’红塔人‘并不是真的’洪水猛兽‘。这种演讲,我们将会配合您出席在大众视野。”
“第三,让我们有和普通民众一样的自由。”
司南伸出三根手指,定定地看向寇刚:“这三个要求,不难实现吧?”
寇刚沉默了许久:“第三个条件,恐怕不太行。”
司南扯了扯嘴角,“第三条,是前两条的基础。”
“如果你们不把我们当作’普通人‘对待,那前两条,就完完全全是空喊口号,没什么意义。”
“相信这一点,长官您也能看得明白。”
寇刚很无奈:“实在不是我不想答应,只是毕竟现在关与’红塔‘的负面影响还没有消除,群众里抵触的声音还是很大的,这个是一个客观事实,咱们不能不承认,对不对?”
“就算现在马上放开了你,让你们去住居民区,你们也会一直是话题人物,时刻被人关注的。”
“这样子的生活,显然没有现在在独立小楼里舒服吧。”
司南微微一笑:“那这就是我们的事了,谢谢长官替我们考虑。”
邢彻也适时接腔:“不管别人是什么看法,在我和司南这里,都不是问题。”
“更何况,您的演讲一开场,我们两个相当于有了您的背书,我相信没有人会那么傻,还会主动对我们做些不利的事情。”
“寇刚上将,是您多虑了。”
邢彻声音笃定,眼神清亮,站在司南身边,就像个最忠贞的卫士。
寇刚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打转,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个问题事关影响,出于责任,我想我不能这么轻易地答应你。”
司南微微耸了耸肩,“既然如此,那就先这样?”
“我的条件也可能有些增删,就看您怎么决定的了。”
送寇刚出门的时候,她微笑着这样说。
寇刚再度被这小妮子哽住了,但也只能咬着牙笑着点头:“那当然了,我们这是双向的自由选择。”
重新回到会议室,他整个人颓在沙发之中,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你说,我该不该答应他们第三条要求?”
书记员有些犹疑:“其实……司南小姐他们说的也有道理。”
“既然他们已经配合我们控制疫情了,显然也是对我们有利,没有异心的’红塔人‘,与之交好,也没什么坏处。”
“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坏心,这次疫情,他们本该拒绝帮助我们才对,毕竟如果不帮我们,这次疫情避难所估计没那么容易能熬过去……”
寇刚沉沉地闭上眼睛:“我何尝不知道?”
“可问题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书记员看着长官如此纠结地模样,也很焦灼:“长官,您忘了昨天在会议上,怎么舌战群儒,说服大家去相信’红塔人‘一次了吗?”
“怎么临到了重要关头,自己反而开始瞻前顾后、怀疑犹豫了呢?”
寇刚再度沉默了。
半晌,他低声道:“因为别的避难所,也有’红塔人‘。”
“并且那边地’红塔人‘,认识邢彻……但是,对邢彻的评价并不太好。”
“并且,还有人说,邢彻和红塔内积分排名第一的贡献者856号,有很深的联系。”
“而这个贡献者856号,至今没有对应的真实身份。”
书记员一愣:“这、如果是积分排名第一的人,那不是很好吗?!说明他认识红塔里的大佬啊,说不定能给我们带来更多信息。”
寇刚摇了摇头:“可困惑就在这里,那边的红塔人,对于邢彻和他的小组,评价都很不好。”
“说他们诡计多端,杀人成性,经常喜欢背地里耍手段。”
外头的天无比阴沉,寇刚一时进退两难。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头风雨欲来,肩上的担子愈发重了。
第77章 红塔生存24-1天
等司南再一次听到寇刚消息的时候,是有人来请她去办公楼里。
司南和邢彻一起去了,两个人施施然赴约,一推开门,一屋子的人虎视眈眈。
她和邢彻就像是误入狼群的小羊,每时每刻都被人打量着。
大家都以为,会看到司南怯场的样子。
没想到,她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惊讶道:
“长官想好了?排场那么大,是想用人多来威慑我么。”
她的话音如珠落玉盘,清脆可闻,可落到大家的耳朵里,多少有种玉碎瓦全的无所顾忌了。
满屋子的人,都是政治圈里呆惯了的,从没见过有人这么对一个高级长官“出言不逊”。
有人*还想率先发作,质问司南的态度,没想到寇刚却抬了抬手,笑道:
“是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满足你的要求,又能消除我的顾虑,你要不要听听?”
司南和邢彻交换了个眼神,抚掌一笑:“既然长官有想法了,那我们肯定要听上一听。”
寇刚上将和司南相对而坐,旁边的秘书抱来一叠白纸黑字的文件。
司南打眼一看,上面记录着即将商定的法律法规草案。
房间内的灯光柔和而坚定,照亮了每一行文字,也映照出寇刚脸上的严肃和决心。
寇刚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司小姐,我知道在避难所里,你们受了委屈,’红塔人‘本不应该被一竿子打死,我们不能投鼠忌器,所以还是白纸黑字,把两方相处的规矩明明白白地定下来,互相尊重,互相照顾,这样会和谐很多。”
“更何况,眼下流感这种情况,凭借我们整个避难所现有的条件,确实很难破局。”
“实不相瞒,就在我犹豫摇摆的时候,现在避难所内的死亡人数已经到达五十个人了。”
“现实这个情况,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承认我的失职——现在,在全体代表面前,我要狠狠地检讨我自己。”
寇刚站了起来,他神色沧桑,前些天还乌黑的头发,不过三四日的功夫,就已经白了一半。
会议室里坐满了避难所的管理层和普通居民代表,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寇刚身上。
大家都很惊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寇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各位同志,今天我站在这里,心情十分沉重。”
“我必须承认,我的决策犹豫不决,让我没有在第一时间采取有效措施遏制和扭转大家对’红塔人‘的偏见和恐惧。”
“并且由于这样的情况,让我没有第一时间,去选择采用’红塔人‘、也就是在坐的思南小姐和邢彻先生的解决方案,又增加了避难所的伤亡。”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种情况,虽然并非我本意,却在无形中助长了对’红塔人‘的不公,间接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我深知,作为领导者,我的行为和决策对大家有着深远的影响。我未能及时引导大家走向团结和互相理解,这是我的失职。”
寇刚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深深地看向司南和邢彻的方向:
“我对’红塔人‘和所有受此影响的人表示深深的歉意。”
“这次邀请各位代表与会,就是为了让大家一同见证一下相关的法规拟定。”
“我承诺!从今往后,我将竭尽全力,确保每一位’红塔人‘都能在避难所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平等对待。”
寇刚深深鞠下了躬。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大家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这样的展开,同样在司南和邢彻的意料之外。
虽然大家心里的想法各种各样,可在此刻,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寇刚的愧疚和责任心,也看到了他改变现状的决心。
寇刚的自我检讨,不仅是对个人行为的反思,更是对整个避难所管理层的警醒,一堆人面面相觑,良久不言。
最终,还是司南打破了沉默。
她施施然举起了手,脸上的笑容万分灿烂:“我同意,寇刚上将。’红塔人‘和普通人民之间的矛盾必须得到解决。”
她想了想,该如何在这种正式场合措辞,最后务必认真地来了一句:
“我们不能再让偏见和恐惧破坏我们的团结!”
“邢彻先生有能治疗好大家的药剂,如果事情发展顺利的话,他将会与大家共享。”
司南说出的这句话,仿佛一个火辣辣的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大家的脸上。
尤其是当初坚决反对“红塔人”的,一个个都别开视线,不敢看她。
在同样的会议室,前几天还有人信誓旦旦道:“肯定是红塔人投毒!”
短短几天,谣言彻底被权威推翻。
寇刚也将大家的表情收入眼底,他翻到了文件的某一页,指着其中一段文字:“这里,我们明确规定,任何针对’红塔人‘的歧视和暴力行为都将受到法律的严惩。同样,’红塔人‘也必须遵守避难所的法律,不得有任何越顶行为。”
司南欣欣然接过,和邢彻一起仔细阅读了寇刚指出的条款。
邢彻沉思了一会儿:“我同意这个原则,但是我们需要确保法律的执行是公平的。我们不能让任何人因为身份的不同而受到不公正的对待。”
寇刚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你说得对。公平是我们制定法律的基础。我们需要确保每个人都能在避难所得到平等的对待。”
这项话音刚落,就有人提出了异议。
“我们怎么确保,我们的惩罚手段,是能严格实施的呢?”
“大家都知道,’红塔人‘的武器,可比我们高明多了,万一真的有’红塔人‘不服管教,我们到底该用什么方法,去惩处他们?”
“对啊”
“很难完全惩罚吧”
“架不住人家炮火强啊”
……
不同的声音提了出来,会议室终于又开始讨论了。
“这有什么的。”
司南轻轻敲了敲桌子,微笑道:“我记得没错的话,我刚把两把红塔武器给了你们,反正都还没拆开,就继续用喽。”
她这话说的随意却中肯,那些武器研究部的人一听这话,脸都红了:“那怎么行,这些武器我们是拿来研究用的!”
司南一摊手:“那也可以多招徕一些像我这样的’红塔人‘啊,用红塔人去管理红塔人,就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虽然会牵扯到一些集权的问题,这就要看你们往后的政策了。”
“’红塔人‘也是人,并不是进了红塔就被妖魔化了,这一点,我觉得大家还是要搞清楚。”
“你说对吗,长官?”
司南笑眯眯地看向寇刚:“管理这方面我不太懂,但是我相信,有您这样善解人意的长官在,以后肯定不会出现隔离点那样的问题。”
寇刚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司南的想法。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一个真相:
司南是的为了以后做打算。
正如她所说,在红塔世界和真实世界,两方技术水平发展差那么多的地方,必然会产生割裂。
当“红塔人”和“现实人”产生巨大的、不可调和的矛盾时,以红塔能带来天灾的能力,“现实人”肯定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大家都有亲人朋友,到最后,肯定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把一切矛盾和问题,都消灭在襁褓之中,是最正确的做法。
他看向司南的眼神里,多了些钦佩。
没错,就是钦佩。
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谋划和考虑,为此不惜将自己放置在危险的境地。
不光很有担当,还很有魄力。
司南见寇刚有些走神,叫了他一声:“长官?”
寇刚回过神来,咳嗽了两声,继续和她讨论着草案中的每一个细节。
从疫苗的分配到公共资源的使用,从工作机会到教育权利……他们确保每一项条款都能体现公平和正义,确保每一个群体的利益都能得到保护。
随着讨论的深入,两人逐渐达成了共识。
寇刚决定在法律中明确规定,任何形式的歧视和暴力都将受到严厉的惩罚,无论是来自“红塔人”还是普通人民。
同时,律规也强调了合作和互助的重要性,鼓励所有人共同努力。
这一场会开了整整一天,所有与会人员都参与了草案的修改和拟定,直到一份成熟的草案出炉。
在接触到司南和邢彻两个“活生生”的“红塔人”,以及和他们相处了之后,会议到后面,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再针对他们。
还都不约而同地想:“红塔人”和现实世界相处的人,真的和平共处,好像也很不错。
天已经很黑了。
寇刚站起身,伸出手:“司南,我相信这份法律草案将是我们避难所团结的象征。让我们一起努力,让避难所成为一个真正的家。”
司南也站起身,紧紧握住了寇刚的手,虽然累,可心里是轻松的。
“寇刚上将,我也相信这份法律将为我们带来希望。不管’红塔人‘还是没有进过’红塔‘的人,都将会齐心协力,共同建设我们的未来。”
两人的握手坚定而有力,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这份法律草案将被提交给避难所的管理层和居民代表,经过进一步的讨论和修改后,将成为避难所的正式法律。
这份法律的出台,不仅是对“红塔人”的保护,也是对普通人民的承诺。
她并不知道当时自己当时的决策,为这片区域带来了多大的改变。
也并不知道当时参与指定的律规,将会变成后期的最重要的法规条款。
后来历史是这么书写的:
青州避难所开的立法会,标志着灾难社会的一大步,向着更加公正、更加和谐的未来迈进。
而寇刚上将和司南小姐的合作,成为了避难所历史上的一个重要时刻,他们的智慧和勇气,激励着所有人在逆境中团结和生存。
在司南看来,她就是在一个晴朗的清晨,被拉着开了一整天的会而已,还坐得腰酸屁股痛,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夜宵终于吃了顿烤鱼,是寇刚请的客。
第78章 红塔生存27-1天
自从开会立了法之后,司南和邢彻一下就变得忙了起来。
寇刚正在严格履行他的职责,带着司南到处做“反歧视”的演说宣讲,而邢彻则是把自己医疗包里的药剂拿出去,配合研究所研究或者稀释。
医疗方面的成果进步比武器科研好,起码真让研究所的团队弄出了有三成克制药效的新液,这对避难所萎靡的士气,有了很大的鼓舞。
有关“红塔人”的风评,终于在这几日来有了扭转。
司南和邢彻也“重获自由”,能光明正大走进居民区了——只不过她仍是没有机会去。
时间全被各种各样的宣讲演说和会议给占满了。
有时候工作起来早八晚九,让司南有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太闲了”,竟然无端给自己找了那么多事情做。
不过有一点让她十分欣慰。
从演讲台上看下去,底下人的变化更是十分明显,最开始从不屑一顾,到稍感兴趣,再到如今所有人都聚精会神,这一张张面孔就像个拥有即时反应的小人,看着他们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转变,司南心里竟然还有些得意。
“司南小姐,您的热水。”
下台润口的时候,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回头一看,竟然是汪耘!
汪耘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司南认得,那是周姨的孩子。
她很惊喜:“你们怎么来了!”
汪耘笑着给司南递上一杯热水,“周姨说,最近有个关与红塔人的讲座,是你来演讲的,特地带着恬恬过来,让我带着她去看你。”
“她最近也一直在忙她老公的事情,所以来不了——”
汪耘的话点到为止,眼神落在司南身上,十分星星眼:“最开始听见你被带走的消息,我还很慌张,没想到原来被’带走‘,是被带走’享福‘啊!”
他靠近一步,小声道:“那些领导人怎么样,有没有仗势欺人?”
司南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如果我被欺负了,你还能干得过他们?”
汪耘嬉皮笑脸的神色立马收束了,他紧紧盯着司南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现在不可以,但是以后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司南姐,我这回特意过来,也是想和你说,我打算去当兵了。”
司南从没想到会从汪耘嘴里听到这种话,一时有些讶异:“……你要去当兵?你真的想好了吗,现在这个节骨眼,当兵可不是去享福的。”
汪耘神色认真,十几岁大的少年眼神清澈却坚毅,“我也不是去享福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司南被抓走的那几天,他有多辗转反侧,昼夜难眠,他想了好久的办法,竭尽所能求了很多的人,但是连进去看一眼司南的机会都没有。
他和司南之间仿佛有天堑的差距,究极一生难以企及——可他不想这样。
他永远忘不了,在猎风烁烁的夜里,司南认真地宽慰他说:“你没有选择”。
就像这回面对着司南被抓走,在杳无音讯的荒芜中,他也没有任何选择。
可他不想再这样了。
前小半辈子浑浑噩噩只知道混在学校里,连目标和前途都混沌渺茫,一朝变故,阴差阳错下,让他与如此闪耀的人同行一次,这种互相依靠的感觉……实在是很不赖。
他想继续成长,迫切地、奋不顾身地。
他想在某一刻,司南需要帮助的时候,他能再次光荣登场:自信昂扬地站在她的面前,用着成年人最体面的微笑,对她说:“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那该多帅气啊!
司南自然不知道面前的高中生内心有多少戏,只是看着汪耘朝气蓬勃、一身冲劲的样子,也不自觉地被感染了。
少年当永远昂扬。
“只要你有规划,就去做,我很支持。”
司南拍了拍他的肩膀,颇有种长辈关怀的感觉。
如果那个时候也救下那个小女孩,她会不会也像汪耘一样,兴致勃勃地跟她说,找到了自己未来的意义……
“司南姐?”
汪耘见她眼神有些悲伤,心中一紧。
司南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怎么啦,什么时候去试训,想让我给你送行?”
说到这里,汪耘挠了挠头,颇为羞赧:“……也不是不行,试训就在大后天,不知道你有空不?”
司南笑着:“你都这么说了,还能没空吗!”
旁边的小女孩见两个哥哥姐姐聊那么欢快,却没有听到妈妈的名字,有些急了。
她晃了晃汪耘的手指,“哥哥,我妈妈呢?”
司南以为小孩想妈妈了:“你妈妈去忙了——恬恬是饿了还是想喝水?”
恬恬乌黑的眼睛瞥了司南一眼,脆生生道:“我知道,我只是想问,我妈妈呢?”
司南一头雾水,汪耘一下就明白了恬恬的话:在提醒他,还没有在司南面前说她的妈妈。
他没想到,这小孩子竟然能听懂他和司南的讲话,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妈妈的事,哥哥会和姐姐说的——”
汪耘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司南这才想起来,汪耘和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周姨正在为了她老公的事情奔波。
她神色一松:“周姨的事情,我会帮忙去问问的,毕竟人家也是为了我才惹上的官司,如果有消息了,我会直接去找周姨的。”
司南神情一软,微微弯下腰,对着恬恬道:“这下可以了吗?”
恬恬开心地点了点头,然后从口袋里翻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了司南:“谢谢姐姐!”
然后又掏出另外一个口袋,拿出一个小饼干,放到了汪耘地手里,仰头道:“也谢谢哥哥!”
看着不足七岁的小女孩这么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司南和汪耘对视一笑。
也许是他们在这儿聊天被人看见了,竟然有个女人狂热地冲进来,看见司南就猛地跪了下来:“你是红塔的使者吗?!”
场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这个中年女人的架势太疯狂,让周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恬恬直接被吓哭了,汪耘眼疾手快,一把将小孩抱了起来。
而司南的裤脚竟然被这个人死死地抓住,怎么也甩脱不开。
旁边站岗的人见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防爆钢叉直接架着那个女人的胳膊,硬生生将她抬了起来。
看见她脸的那一刻,司南有些惊了。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憔悴却充满力量的人,那个人蓬头垢面,饱经风霜,脸颊凹陷到只剩下一双眼睛,闪烁得像蜡烛将要燃尽的最后一点光亮。
“红塔里面真的又能治百病的药吗?我需要做什么才能进入红塔?!”
她满脸希冀地想要双手合十,对着司南参拜,狂热的虔诚和孤注一掷的信仰让她不顾一切。
“红塔使者,尊敬的红塔使者!我知道您在现实世界传承红塔真神的意志——”
“请您带我进入红塔吧,或者带我女儿进入红塔也行!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
“请您救救我女儿!我知道您一定可以做到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司南看着她被人拖拽着一步步远离,不惜磨破了脚跟也要再和“红塔使者”多说一句话。
司南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等等!”
安保人员停了下来,把那个女人死死地押在了地上。
而她显然没有半分反抗,见司南朝她走近,十分很顺从地磕头参拜,每一下头都磕得“掷地有声”。
不消一会儿,地上就有了血印。
司南皱着眉头,看到这个场面有些不忍。
她把那个女人蹭掉得鞋子,捡起来放到她磕头的地方。
“你刚刚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中年女人好像听到了梵音,十分热切地抬起头,两行泪欻拉一下流了下来:“使者!使者!您终于听到我的呼唤了!”
“我刚刚说,您能不能带我女儿进红塔!或者把我带进去也好!”
“救救我女儿吧!我知道红塔里面能治百病,什么癌症都能治好的!”
司南抿唇,摇了摇头:“不是这个。”
“你刚刚提到了,’红塔真神‘?”
“这个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女人膝行两步,十分诚恳:“就是您侍奉的红塔真神啊!红塔之所以无所不能,就是因为有红塔真身坐镇,红塔是外来的神,来拯救我们这个世界的,只要心诚,多多参拜,所有想要的事情都能成真——”
“就像现在!是您听到了我的呼唤!”
“我的女儿马上就要有救了,对不对?!”
司南往后退了一步:“我再问一遍,是谁告诉你,有什么’红塔真神‘的!”
那个女人一脸惊恐:“难道……难道这是不能外传的吗……对、对、不能外传,我错了……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使者请原谅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不要剥夺我的资格!求求您,我的女儿需要活下去!”
“求求您了!”
女人更加用力地在地上磕头,一下又一下,看得人触目惊心。
司南抬手让人架住她,眼前的女人明显失去了理智,现在问,肯定问不出什么东西。
“先把她看押起来,不要让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然后把这件事情上报给寇刚上将,就说——避难所内疑似有邪教组织,希望严查。”
司南冷静地安排着接下来的工作,神情无比严肃。
“红塔真神”。
这个狗屎组织竟然又跑到现实世界了?
谁带出来的,难道避难所不止两个’红塔人‘?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隐患没有发现……
汪耘见证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那个女人没抓伤你吧?”
“她到底什么情况,’红塔真神‘不是红塔里的吗?”
“很多人都以为这个’真神‘是真的……”
司南猛地回过头:“很多人都以为?”
第79章 红塔生存27-2天
司南一下抓住了汪耘话里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大家都觉得,’红塔‘里就存在着’红塔真神‘?”
“就像菩萨神仙,能保佑祈福?”
汪耘心里一紧,表情神色都严肃了起来:“我观察过来,好像是这样。”
“难道这些消息都是假的?!”
司南沉默一瞬,“所有关于’红塔真神‘的,都是假的。”
“红塔里面全是机器智能,不存在什么神,更没有真假之分。”
“……这个组织在红塔里也有,像是有人自发组织的,但是时间太短,我还没来得及查出来是什么。”
恬恬一听这些神鬼消息,有些害怕地抓紧了汪耘的手,缩到了他的身后。
汪耘错愕:“关与’红塔真神‘的这些事情,还有什么神迹故事,传的还挺像个样子,我还以为是你们那边传出来的,让大家缓解对’红塔‘的恐惧——”
“不是我们,这个组织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问题很严重,我要去和寇刚说明一下。”
司南神色匆匆:“大后天见面,我送你去试训,到时候请你吃个饭。”
司南转身,汪耘叫住了她:“南姐!”
“怎么了?”
司南回过头。
汪耘神色认真:“我这两天帮你多打听打听,看看这个消息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司南听罢,微微一笑:“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从演讲台上出来之后,司南径直去了寇刚的办公室。
没想到推门而入的是邢彻。
“你怎么来了?”
司南惊讶道。
“他一听说你被’恐怖分子袭击‘了,小邢就坐不住了。”
寇刚推门跟上,脸上挂着揶揄的笑。
邢彻多少有点不知所措了些,“是这个’红塔真神‘组织,我们之前就和他们遭遇过,很不好对付。”
司南坦然道:“我和他没有什么,长官可别误会。”
“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你讲明这个组织的,我现在怀疑,避难所内,不止我们两个’红塔人‘。”
“还有隐藏得更深的’红塔人‘没有被发现,并且,那个人信奉’红塔真神‘,且认识我和邢彻。”
寇刚坐了下来,神情严肃。
“怎么说?”
“我和邢彻两个人在红塔内有些知名度,在我们这么高强度的宣传’反歧视‘后,这个’红塔人‘都不出来’认亲‘或者有类似’找组织‘的行为,而是在地下偷偷进行关与’红塔真神‘的宣传——显然是知道我们和这个组织有敌对关系。”
寇刚抿了一口茶水:“万一是他不想惹麻烦呢,就像最开始的你一样。”
司南冷冷勾起唇角:“那他就该彻底捂死自己的身份,不多说一句废话。”
“今天这个女人这么狂热,我不信那个人没有出面宣讲。”
“信仰是需要不停洗脑的,而不是说几个故事大家就能接受,肯定要有不断的集会、一些让人信服的’演示‘,才能让人如此狂热地崇拜。”
“而这些都是需要时间去完成——很可能,在那个人刚从红塔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这些事情了,只是因为那时候’红塔人‘的形象很不好,所以没有形成显著的影响。”
“而现在,我们在上面大力’反歧视‘,反而是他扩大影响的最好契机。”
寇刚突然想到之前接到的,和司南有关的负面消息。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他还是和司南说出了这件事情。
“有没有可能,两者之间有一定关联?”
司南眉头倏然皱紧了。
“我敢肯定。”
竟然敢背后阴她?
“这种事情一定要及时溯源,起码要问出点什么,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邪教组织的危害有多大,想必我不说,您也明白的。”
寇刚深以为然,避难所的管理不能忽视精神层面,尤其是在这样动荡的危机时期,一个不留神,可能会摧毁整个避难所的生态。
“那你呢,最近要不要给你撤几场巡讲?”
“那个人说你是红塔使者,显然是冲着你来的。”
“把你树立成众矢之的,让所有’信徒‘都充当眼睛,这样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大家的’监视‘之中,先造’神‘,再毁’神‘。”
“你的处境会很危险。”
司南却微微扯了扯唇角:“我知道。”
“那些人想让我消失——我才不答应。”
她就要光明正大地揭穿狗屁“真神”的谎言。
“他们是阴沟里的老鼠。”
“而我,才是在阳光下,掌握话语权的人。”
司南话音落下,眼神也变得凛冽。
寇刚十分微妙地看了她一眼,“需要我给你多配几个警备员吗?”
司南:“暂时不需要,要不然怎么引蛇出洞?”
“那些人如果看我不停活跃在大众面前,并且宣扬’红塔真神‘都是假的,那他们肯定会急。”
“一着急,就容易露出马脚,这样就好抓很多。”
“你觉得呢?寇刚上将。”
司南微微歪了歪头。
寇刚耸了耸肩:“我知道你有自保的手段,你能这么愿意配合,我也很高兴。”
他伸出手去:“感谢你对避难所的贡献——真的不考虑挂名当我的顾问?”
司南微微一笑:“现在难道不是吗?”
房间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只有邢彻担忧地看着司南。
虽然他知道司南有能力保护自己,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些别的忧虑。
万一……万一根本没有第三个“红塔人”怎么办?
这种猜测太无厘头,他不知道如何去开口。
索性就只能按下不表。
司南晚上洗完澡,看见手上那黑色的印记又开始游动,微微皱了皱眉。
最近这个印记活动得越来越频繁了。
“你要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讲,就多给我些提示——每天光扭有什么用?”
她戳了戳手背上的东西,嘟囔道。
黑色的印记停滞了一瞬,像是听懂了一般,在司南的指尖不断扩大、扩大。
司南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见它像入了水的墨一般迅速在她的皮肤上散开!
司南一寸寸被黑色物质吞噬,下一秒,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袭来——
她重新坠入了那个阴冷潮湿的宫殿。
失重感彻底消失,脚踏实地的一瞬间,宫殿里的烛光依次亮了起来。
让司南更加惊讶的是,脚下原本潮湿的地面,竟然弥漫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地毯。
原本幽暗湿冷的宫殿,仿佛因为司南的到来,变得温暖明亮。
这些改变都算不上什么,唯一让司南失态的,是王位上坐的那个“人”。
没错。
就是“人”。
大约一米九的身高,浑身赤裸,银发如瀑,连眉睫都是淡淡的金色,整个人像端在宝座上的易碎品,浑身肌理透着最蓬勃的生气。
很美,美得让司南都忘记了祂未着寸缕。
祂睁开了眼睛,湛蓝的瞳仁对上司南的目光。
司南有一瞬,莫名感知到了一个信息:
祂想让她走近。
司南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祂,并没有理会,只是轻声道:“那团黑色的东西,是你?”
祂没有说话,见司南没有走近的念头,伸手招了招。
司南注意到了那双手,莹润修长,完美极致,指尖一点光亮,似乎带着些力量,轻轻牵引着她。
直到宝座阶下。
祂微微垂眸,脸上似乎有了更明显的……笑意。
司南眨了眨眼,惊异于她竟然有着人类一样的情绪:“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祂缓缓点了点头。
司南:“……你是什么东西?”
祂眨了眨眼,似乎疑惑。
司南抿了抿唇,红塔是游戏化表现,这种黑雾化形的东西,不是特殊npc就是特殊道具。
所以这个白人……是哪种?
想到这个,司南兴趣更加浓,扬了扬眉:“你有什么任务要给我做吗,还是有很强大的能力?”
“或许你可以给我一些提示。”
祂微微歪了歪头,眼神清澈湛蓝,慢慢伸手,将她一步一步牵到王座的台阶之上。
骤然的肢体接触让司南有些愣。
祂的手像瓷器一样凉,摸上去竟然是真的皮肤触感,低头一看,甚至还能瞧见肌理和隐约可见的青色血管。
很真实。
就像个活生生的人一样。
祂明明没什么表情,司南却能感知到:祂很开心。
这种开心很难描述,在司南的理解里,就像是花看见了雨水,欣欣然绽放的那种、纯粹的开心。
祂的情绪很简单,就像小孩一样。
司南似乎也被祂感染到了些,不自觉地浮起一些笑意。
而下一秒,祂手指微微往下一点——
整个宫殿,倏然崩坍。
碎石建筑像是瀑布一样往下直落,轰隆隆如响雷的声音不绝于耳,只消短短一分钟,司南就见到了无边穹顶,漫天星空。
宫殿建在临崖绝壁之上,随着宫殿的坍塌,黑色石壁也沉降进了翻涌的海水之中。
这一切如此壮观,又十分迅速地结束了。
这就是眼前这个“人”的能力吗?
司南毫不怀疑,祂能把一切毁灭。
海风徐徐吹拂,星空、月光、深海,悬在空中的宝座。
她只是站在座下第二极台阶之上,海浪在她脚下翻滚,她的身后空无一物。
似乎她的处境,全都系在了眼前这个“人”身上。
她微微仰起头,看着那个浑身赤裸的“人”。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奇妙的感觉。
“你的位置,让我坐。”
司南如是命令。
“祂”湛蓝的眼瞳*微微欹张,是很开心的神态。
祂听话地将位置让了出来。
地位倒转,司南直接站在了宝座之上,与“祂”平视。
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又这么听她的话……应当是特殊的人形兵器了。
司南很满意。
轻轻抚向祂的脸庞。
“你会永远和我绑定的,对吗?”
第80章 红塔生存28-1天
祂的脸上没有表情,可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似乎变得浓郁了许多。
像一汪深潭漩涡,让司南有一瞬的失神。
祂微凉的手掌轻轻覆上司南的,海风掀起两人的长发,勾缠在一起,像在冥冥之中结契,从此命运彻底相连。
司南看见和祂交叠的手上泛起了淡淡幽光,对视之间,那双蓝瞳也泛起了金色,眼里闪动着未明的光,一寸寸吸引着司南往更深处探究。
失去掌控的感觉很不好,司南不喜欢这样。
她索性握紧二人交叠的手,另一只手握住祂坚实的臂膀:“你不会让我受伤的,是吧?”
祂轻轻眨了眨眼,脸上似乎泛起了隐秘的笑意。
司南感受到了祂的喜悦,有些难以分辨这种喜悦的来处,只不过她也没有在意,只是认真感受着,祂传递而来的、浑身酥麻的隐秘欢喜。
她微微勾了勾唇,毫无预兆地,带着祂往身后一倒。
空悬的王座之下,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猎风烁烁,强烈的失重感袭来,两道身影自夜色中坠入无边深海——
落水的一瞬间,司南猛地睁开了眼睛。
还是熟悉的天花板,她又回来了。
刚洗完的头还没有完全吹干,枕上的潮意与方才落水的幻象重叠在了一起。
急速下落带来的刺激还没有完全平复,她兴奋地睁大眼睛,抬起手掌,发现那抹黑色的印记竟然消失了。
司南的脸色忽地一变。
难道……祂也跟着出来了么。
她突然想到祂浑身赤裸的形象,脸色有些扭曲。
众所周知,梦境和现实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如果“祂”就这么赤裸裸地出现在公共场所……司南都不敢继续往下想。
她披上衣服,在附近四处转了一下,确定了没有“嫌疑人”,这才放心地去睡回笼觉。
一夜无梦到天明,再醒来的时候,她看见了枕边一抹银发,横陈在她的黑色长发之上,交相辉映,十分醒目。
司南猛地坐了起来。
“祂”竟然,真的出现了。
司南扯了扯祂的银发,真实的触感让人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司南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出来的?!”
顺着那张妖孽一样的脸往下一看——仍旧没有穿衣服。
司南礼貌地收回目光,关切道:“还能变回去吗?”
面前的“人”毫无反应。
司南再一次点了点自己的左右虎口,一边向“祂”伸出手去。
“你,重新给我钻进来,要不然我不好跟别人交代你的存在——听明白了吗?”
面前的“人”微微睁大了眼,然后十分顺从地捧过司南的手掌,轻轻往脸颊上贴去,甚至还像小猫一般蹭了蹭。
这样的画面太有冲击力,司南一下把手抽了回去。
在司南的理解里,“祂”一直是一个“空白”的存在。
没有任何情感、情绪,也没有任何人性、兽性,就像最开始那团黑色的物质一样,没有任何意义。
可自从昨晚消失之后,“祂”不光出现在了司南所在的现实世界,并且还一夜之间有了这种……类“兽”的习性。
这让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就好像是,纸片人突然有了一些自己的意识。
司南下意识有点抵触。
“祂”也感应到了,有些不知所措,一米九的大高个就这么半蹲在她的床头,睁着大眼看着司南,似乎有些“委屈”的情绪。
真是要了命了。
司南别开眼睛,又问一句:“能不能变回去?你这样我很不方便携带。”
跟个大卫雕塑似的,怎么可能带着“祂”招摇过市!
“祂”低下了眼睛,默默离司南远了一点,艰难开口:“不、不……变。”
司南:“不变?!”
“你是没办法变,还是不想变?1”
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门外是邢彻关切的声音:“司南?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司南眉头一立,“噌”一声站了起来,往门边冲去:“需要、太需要了!”
她下意识想要开门,可转念一想,里面这个“人”连个衣服也没有,万一被人看见了,还以为她是个变态。
司南贴在门上:“嗯……需要你的一套衣服裤子,你有多余的吗?男装。”
门外邢彻的脸色一滞。
男装。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司南的房门。
她……房间里有个,需要换衣服的男人?
邢彻的大脑顿时涌上无数想法,一时脚像是灌了铅一样难以移动。
而司南没听见邢彻的回应,又问了一遍:“还在吗?你如果没有多余的衣服,能不能帮我去外面借一套,我这边有点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
邢彻的脸色彻底灰败。
“……我有。”
“你……稍等一下。”
楼上楼下明明没有几步的距离,邢彻却第一次觉得竟然如此艰难。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司南提起过,两个人认识很久了吗,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要的衣服,难道真的是……
邢彻脑子里思绪混乱不堪,随便拿了两件衣服,失魂落魄地走到了司南的房门前。
门开了一条小缝,她的半条胳膊伸了出来,衣袖有些卡在门缝里,她还伸手捋了捋。
邢彻心头一窒。
他甚至都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门外等了多长时间。
心里涌动着万千心绪,只觉得每一分一秒都格外漫长。
等司南真的打开门后,邢彻看见了她床上坐着的“男人”。
他有些僵直,甚至都不知道该去如何面对这个场面。
邢彻:……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而那个“男人”,无比闲适地半靠在床上,银发白肤,“美”得不像话。
他很少用“美”去形容一个“男人”。
那个人身上还穿着邢彻的衣服,怎么看都有种违和的意味。
不光是身上的衣服违和,“他”整个人的气质,模样,和这个空间,都格格不入。
邢彻的理智回笼了一些,心情竟然在见到这个“男人”之后,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那个“男人”太特殊了,特殊得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目光投向司南,看出她眼中的为难。
“……这,什么情况?”
邢彻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涩开口。
司南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如你所见,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变活人。”
邢彻想来也知道了:“是’红塔‘里出来的东西?怎么会是……这样。”
司南伸出手,让邢彻看自己的虎口,邢彻一眼就看了出来,她虎口中那个黑色印记不见了。
邢彻难以置信:“那个黑色印记……就是’祂‘?!”
司南:“是的,感觉像个’人形兵器‘,虽然有人的样子,但是好像一点’人‘的意识都没有。”
“唯一值得肯定的就是……他的能力很强大。”
邢彻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他的神情终于自然了一些,“那你打算怎么处置?”
司南摇了摇头,两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最无辜的“人”。
“祂”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邢彻,身体基本没有呼吸的起伏,整个状态有点像雕塑,甚至连眨眼都没有。
在邢彻坐到司南身旁的时候,“祂”就已经完全坐正了身体。
邢彻不算矮,一米八二,可对于一米九几的“祂”来说,衣服还是小了几寸。
“祂”就这么直挺挺地坐着,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那神态姿势,似乎开始逐渐有了几分“人”的意思。
眨眼频率跟上了,胸膛也开始了起伏,眼珠也会转动了……
司南抿了抿唇,总觉得“祂”把他们两个,当作了“学习对象”。
还好她参与了这玩意儿的整个化形过程,要不然,看见这么个学习能力超强的“怪物”,哪怕是“红塔”出品的“游戏化产物”,也会打心底里觉得毛骨悚然。
所谓恐怖谷效应,应当就是这样。
不是“人”,却想法设法地,让自己像“人”。
“现在’祂‘这个样子,带出去肯定会引起轰动的,到时候指不定惹出什么事情来。”
司南微微叹了口气,“最近邪教组织的事情正在彻查,’祂‘的来历又那么特殊——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也就算了。”
“’祂‘用得着吃饭喝水吗?”
邢彻很好奇,“祂”是否有人类的需求。
司南也不清楚,可看“祂”的样子,连呼吸和眨眼都是后天学来的:“应该不需要吧,我没见’祂‘有这种想法。”
“我等会要去和寇刚开会,你晚点有事情吗?没事的话……帮我看一下’祂‘?”
很奇妙的感觉,像是在问邻居有没有空照看自己的孩子。
邢彻:“我要去研究所,新疫苗正在配比中,样品已经不多了,可能不太有时间——”
司南只能走到“祂”的面前,对待小孩一般,拍了拍“祂”的肩膀:“那你一个人好好呆着,不要乱跑,你的活动范围只有这一间屋子,明白了吗?”
她伸手对着这个屋子画了个圈,“不要让人其他人发现你,能听懂我说的话么?”
“祂”听懂了司南要离开,一把拉住了司南的手。
“不……不要、走。”
湛蓝色的眼睛无比期待地看着司南,瞳仁地颜色似乎又要变深了,鬼使神差之下,司南差点改口。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司南立马一把盖住了“祂”的眼睛。
“啪”一声,清脆响亮,力气大得像个巴掌。
司南咬了咬牙:“你小子本体是狐狸么,怎么还会迷惑人的?”
“祂”冰凉的手游蛇一般握住了司南的手腕,照旧用脸蹭了蹭司南的手。
看着……像在撒娇。
司南立马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到脑后,一把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指着“祂”警告道:“以后别乱篡改别人的想法,这是不对的,明白了么?!”
“祂”神情变得有些茫然,湛蓝的眼睛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祂”很美。
这样的一副皮囊,做什么事情,都能轻易蛊惑人心。
可司南偏偏不吃这套。
在她眼里,男人只有“麻烦、不麻烦”和“好用、不好用”的区别。
而眼前的这个“人”。
明显是个“麻烦”,且“不太好用”的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