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
林知睿对余明远的感情是复杂的。
她一开始恨他的出现,什么都要跟她抢,处处比她出风头,连林总养的萨摩耶也更喜欢围着他转。
但后来她又依赖上他。
从讨厌到习惯最后依赖的过程中,她虽叫他“哥”,但事实上她从没将他当做真正的兄长。
相遇那年她十二岁,已经有了性别意识,在班里女生们对某某男生好帅的谈论中,对异性的美丑有了自己的标准。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第一眼看见余明远时她的不自在和后来的百般挑衅,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的样貌。
她没想到,这个即将成为她哥哥的人,比学校里最帅的男生还要帅。
她感到好奇、兴奋,她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去试探他对自己的看法。
他也会觉得她漂亮吗?会因为每天见到她而高兴吗?对他来说,自己是特别的人吗?
何止是特别?
那段时间余明远把她宠上了天,哪怕她要吃他的肉也绝无二话,眼睛眨也不眨地割下身上最嫩的一块亲手喂到她嘴边。
怎能不沉溺?
英俊优秀的哥哥,只对她温柔细致,宠爱有加,拿一副真挚滚烫的心滋养着她。
那些年,林知睿迷失其中不可自拔。
直到某一天,她突然发现,他对自己的好不是永恒的,未来某一天,他会渐渐疏远她,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赋予他的女朋友,他的妻子。
当林知睿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平等地嫉妒每一个试图靠近并夺走余明远的“陆芷”。
她贪得无厌,她想要将他占为己有。
哪怕这么做是乱/伦。
“林知睿,从我腿上下去。”
余明远警告完,林知睿没有任何反应。
她垂着脑袋,长发盖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原本抵在他胸口的手无力般下滑,身体随之前倾,将额头抵在了他胸口。
“哥,我头疼,”她说,“我要疼死了。”
余明远没有讽刺她“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他喂妹妹吃了芬必得,再把她抱到床上,
余明远站在床边,垂眸看着难受的妹妹。
她疼得连话都不想说,鬓角被冷汗打湿,脸色苍白,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哥……”她在难受中唤他。
“嗯?”
“你要走了吗?”
他低声问:“你要我走吗?”
她不说话,脸埋在蓬松的枕头里疼得哼哼。
房间里响起一道很轻的叹气声。
余明远挂掉助理电话,俯下身,双手撑在床沿,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轻声说:“我陪一会儿?”
林知睿扭了两下,让出点空间,闷声说:“那你靠过来一点。”
余明远坐在床头。
“再近一点。”
“还要再近。”
最后余明远半躺半靠在床头,林知睿抓过他一条手臂,侧头枕在上面。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衬衫包裹下温热紧实的小臂肌肉,强有力的脉搏跳动,还有他身上独有的味道。
她怎么会以为自己只是出去玩了四天呢?
是四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当初她离开时,他身上有着未褪去的少年青涩和青年人才刚显露的锋芒。
那时他就已经让她移不开目光了,更何况现在的他,完全成为了一个成熟稳重,非常有魅力的男性。
可这个人是她的兄长。
在他眼里,她只是妹妹。
林知睿,四年了,一千多天的逃避该结束了。
药效起来后,林知睿的头疼好多了,余明远见她没事了才离开。
后来几天两人没再见过面。
余明远每天的电话消息也没之前频繁。
林知睿从邹诚那里打听到,余明远去了北京出差。
工作室最近招了两个美院的实习生专门修片,盛夏的午后太阳毒辣,出不了外景。
下午就成了林知睿的空闲时间。
这天邹诚在工作室附近的大学开交流会,结束后约林知睿出来喝咖啡。
阳光暴晒下,热浪滚滚,路上人迹罕至。
两人坐在咖啡厅。
林知睿不喝咖啡,点了杯黑加仑,用吸管小口小口地喝。
邹诚刚提到余明远去北京出差,儿子的电话就打来了。
父子俩聊了几句,被林知睿一个喷嚏打断。
余明远停下话头,问邹诚是不是和睿睿在一起。
“嗯,在呢,你等等——”
邹诚把手机递给林知睿,却被她摆手拒绝。
邹诚只好收回手机,刚贴回耳边就听电话那头的余明远说:“爸,你把电话给她,我和她说点事。”
“你哥找你。”邹诚把手机重新递过去。
林知睿无奈接过,懒洋洋开口:“嗯?”
电话那头余明远轻笑一声,“嗯什么?”
林知睿莫名其妙,“什么嗯什么?”
“没喝咖啡吧?”余明远问。
“没喝。”
“今天回家吗?”
“不回,晚上有个夜景的拍摄。”
“晚上几点?”
“七点。”
电话那头沉默一阵。
安静中,林知睿听到远远飘来的古筝曲。
她主动问:“你在外面吗?”
“嗯,有个应酬。”
林知睿总算明白余明远奇怪在哪儿了。
“你喝酒了?喝醉了吗?”
“当然没有,”余明远笑起来,“我酒量还算不错。”
虽然没醉,但几个分包老板挨个敬酒,他喝了不少。
此时站在包厢外的长廊上,低头看池子里游来游去的锦鲤,听着包房里传来的古筝曲,嘴边的笑窝无意识地深陷。
刚才看到穿着汉服弹古筝的女生,余明远就想起林知睿来。
林知睿学过古筝,小学四年级就考完了十级,她画画也很出色,素描水彩国画的考级证书摆满了林总的书房,初中第一次拿摄影奖项,高中代表市里参加数学竞赛。
你看,她虽然被宠坏了,但她聪明努力又上进,她值得被所有人宠爱。
也值得被奖励。
喝酒带来的一点晕眩感,其实挺舒服,他轻声问:“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林知睿吐槽道:“又不是去国外出差,能带什么?”
“上次你说喜欢林姨新买的包,这里离skp很近,想要什么颜色?”
林知睿脱口而出:“哪有人去北京出差带香奈儿的包回来当特产的?上海没有吗?”
余明远好脾气道:“那回上海买?”
“还说没喝醉?”林知睿乐了,“你现在回去继续喝,除了香奈儿我兴许还能拥有一匹马。”
余明远笑着问:“那匹马不会叫爱马仕吧?”
“真聪明。”
林知睿对名牌没什么执念,家里有一个房间专门用来摆放林总的包包。
林总告诉她,奢侈品和车一样,更多的是身份和实力的具象化展示,用来给人镀金的。
就像上战场时身披的铠甲,铠甲越威武,越精良,获胜的概率才越大。
那是林总的战场不是她的,她喜欢透过相机取景框去看更纯粹的世界。
她的父母和家庭,教给她更多的是精神层次的富足。
可是他的哥哥,却想用金钱对她进行弥补。
富贵不能淫啊林知睿。
林知睿:“我能对你提点小小的要求吗?”
“什么要求?”他放轻呼吸,认真地聆听。
“我不要林总的包,”被黑加仑汁水浸染过的嗓子酸酸甜甜,“我要别的款式。”
就让富贵淫死我吧!
两人不知不觉聊了很久,直到邹诚的手机电量发出警告。
邹诚拿回手机后欣慰道:“看到你们兄妹俩和好我就放心了。”
林知睿怔了怔,“和好?”
邹诚突然变得严肃,“你以为我和你妈妈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
林知睿避开邹诚的目光,咽了咽口水,“我们之间的……什么事?”
“睿睿,明远是真心把你当妹妹,他经历过的那些事,让他比别人更在乎亲情,在乎你。所以无论他曾经对你做过什么,出发点是好的。”
“我知道,你高考那年突然要去法国,除了你爸爸之外,也有明远的原因。”
林知睿的心随着邹诚这几句话高高扬起又重重掉落!
邹诚知道了?
所以林总也知道了?
知道她爱上自己的兄长,知道他明明对她只是兄妹之情却上赶着死缠烂打。
知道她因为羞愤和伤心一走四年……
林知睿手脚冰冷,嘴唇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邹叔,我……”
“在同意你去法国前,你父母谈过话,你妈妈这才知道你有了喜欢的人,但对方没有接受你,”邹诚满脸心疼,“你爸爸说你很痛苦,你尝试过很多方法排解,可最终都失败了,所以你才决定离开。”
“那段时间你和明远你们之间非常不正常,你对他的敌意太明显了,明远对你似乎也有很深的愧疚。我和你妈妈猜测,应该是明远发现了什么,然后找到那个男孩,迫使你们无法在一起。”
在父母眼里,余明远把林知睿当亲妹妹疼爱,她当时才高中毕业,刚满十八岁,他怎么能允许那些“夏晖”靠近诱骗自己的妹妹呢?
“我能理解你,才刚萌芽的初恋就这么被哥哥亲手斩断,所以这四年你对他那么冷淡,甚至不闻不问。”
林知睿发冷的手脚渐渐回温。
她暗地里长长舒出一口气,佯装大度道:“都过去了,我早就原谅他了。”
“是啊,都过去了,你们都长大了,很多事情的看法比过去成熟,能互相体谅对方。”邹诚欣慰道,“你们能和好,我和你妈妈就放心了。”
“邹叔,”林知睿回过味儿来,“您今天来找我,又赶上我哥打电话,合着唱的是出双簧?”
“不至于不至于,”邹诚笑了笑,“明远打来电话纯粹是个意外,我今天其实是找你聊别的事。”
“开解完我和哥的心结,您不会还要继续开解我和林总的吧?”
邹诚笑起来,“我又不是老娘舅。”
林知睿竖起大拇指。
“您比老娘舅厉害,调解家庭矛盾一流。”
邹诚笑出声。
“邹叔,您找我到底什么事?”
邹诚收起笑容,没有马上开口,他端起咖啡喝了几口,喝完又沉默了一阵才说:“你爸爸给我打电话了……”
邹诚话音未落,林知睿的脸色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