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世界九。
这认错人杀错人的戏码在栗橘眼中是件啼笑皆非的事，那面水镜把她带入了这场幻象里，本来栗橘心有慌张忌惮着幻象会布置出怎样的杀局，可如今看来是她杞人忧天了，这幻象根本不足为惧，连一点迷惑心智的能力都没有。
栗橘也看出来了她和阿慈的声音不会传递出去，所以她肆无忌惮地说道：“无趣乏味的幻象，真让人提不起劲儿来呀。”
她张开手掌示意阿慈跳进自己的手掌心里，她笑说道：“我的阿慈不会变成庞然大物，我也不会成为一个邪修，而我更做不到眼盲心瞎，连辛夷都认不出来，那真是太废物了呢。”
阿慈扭动腰肢，脆生生地附和着栗橘，“是的呢！没错没错！我跟主人还有辛夷花都特别的聪明并且漂亮，怎么可能会过上幻象里的这种日子呢？除非，是有人在逼迫我们走上错误的歪路，就像主人成了邪修，那一定是被逼的。你最恨的就是邪修，这创造幻象的那个家伙一点也不了解主人呢，哼！”
栗橘眸光温和地摸了摸阿慈，再把它放回自己的肩上，她从容沉静的神态与高楼之上玄衣女子的表情有着强烈的对比反差。
阿慈看看栗橘，又看了看那个玄衣女子的痴狂神情，它不安地贴紧了栗橘，小声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假象，主人，我们千万不要相信。”
栗橘心平气和地望着玄衣女子，在见到那用血催动的禁术时叹了一声叹息，“坠入魔道的我，原来是这个模样啊。”
“才不是主人呢！”
她幽深的眼眸里满是复杂，随后轻笑道：“对，那不是我。我不会自甘堕落地变成邪修，在错杀了辛夷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我是花妖辛夷的情劫，我刚才还答应了她要陪这个花妖一辈子呢。虽然她不喜欢看雪，但站在雪下的她甚美呢。”
耳边响起玄衣女子失去理智的大笑声，伴随着人们的惊慌求饶声，栗橘闭上了眼眸，她带着阿慈转身离去。
既然她们身处幻象，那眼前的故事不看也罢，闭上眼睛随心行走，只要脚下有路，就能走到尽头。
栗橘不知该如何破开这场幻象，但她清楚幻象的手段，无非是想引诱她们的心智，想要看到她们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样子。可惜栗橘根本不上当，她一直都坚信着眼前的画面都是虚假都是水月镜花。
“叮”的一声再次响起，栗橘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声音。
是水滴，又像撕毁了上好的绸缎。
栗橘没有停下来，继续前行着。直到耳边的声音彻底消失，在她看不见的前方凭空出现了一面水镜，她衣袂飘动跨过水镜。
她离开了这场幻象，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不过栗橘对这一切并不知情，她走着走着感觉前方有处温暖的光亮，习惯了黑暗的她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眸。
人对光亮的渴望在此刻展露无遗，看到明亮的光芒就仿佛迎来了安全的地方。
她适应着这片光辉，酸涩的眼眸终于把前方看清楚了。
那是辛夷！
她欣喜若狂地跑了过去，没料到眼前出现了透明的屏障，栗橘根本穿不过去，她只好眉头紧锁地拍着屏障，“可恶！这又把我送到了什么地方啊！”
幻想层出不穷的手段让栗橘愤恨地捶了下屏障，还以为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呢。
栗橘喊了几声辛夷的名字，发觉辛夷无法听到自己的声音，她便耐着性子开始观察四周。
这里只有她和阿慈，除了光亮再无别的东西。
在那层屏障之后站着愣愣发呆的辛夷，她神情茫然好像看见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栗橘猜想辛夷兴许和她之前的遭遇一模一样，她们都被困在了幻象中。
栗橘想着召出长剑，然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就像在寒山的山洞里，力量压制着栗橘无法御剑飞行。
她的眼睛紧盯着辛夷，唯恐辛夷会出事。
如此奇怪又诡异的事情让栗橘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身体里的程序，她沉声问道：“你还在吗？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许久后，程序开口了。
【我在。】
“你要死了？无精打采的。”
【】
【离死也不远了，从我看到这场离谱荒唐的幻想时，我就知道我要被bug给气死了！】
【我绞尽脑汁想尽办法都不能把剧情传送给你，凭什么这讨厌的bug就能让你看到剧情啊！我不服气！】
栗橘听言没有太多的惊讶，她已经猜到之前看见的那一幕幕就是程序所说的剧情，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幻象为何要这么做。难道幻象和程序有着相同的目的？它们都希望自己杀了辛夷和张世敬，成为那个女魔头？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个bug就知道跟我作对！本来我还抱着一丝幻想觉得你迟早能临阵倒戈跟我合作，你能变回剧情中的女魔头！】
【可是，可是我看完了你刚才的表现。这让我彻底心死了，你不但否认了剧情里的反派人设，你还嫌弃那个人设做得都是蠢事儿。哎，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算不动脑子也知道你是不会选择做任务的。】
栗橘眸光微妙，看来自己想错了，幻象和程序并不一样。或者说幻象是在帮自己？
【你突然呼唤了我，现在怎么一言不发？】
栗橘淡笑道：“我以为这一切都是你在捣鬼。”
【我的力量被bug全部屏蔽，你的绑定系统666号都在最开始失联了，我还有什么本事搞出这一场幻象啊。】
【说出来都是一把辛酸泪，想我程序掌管数万系统，设定各种对任务者的规矩，到头来我居然抓不住那个滑溜溜的bug！难道说我程序也需要返厂维修了？不应该啊，我还精神着呢。】
栗橘从程序的这番话语分析出各种蛛丝马迹，如果她的推算是正确的，那这个幻象是不会害她们的，目前的困境只是一时的。
栗橘舒了口郁气，暂时放下了心。
她专注地望着辛夷，程序也在翻看着系统666号留下来的各项记录。
这一次的她们是和平相处的，在程序放弃了任务的时候，它就不再是栗橘*的敌人。
栗橘等啊等，都快变成一块望妻石了。
忽然，她再次听见了那个奇怪的声响。
栗橘不解地拧起了眉头，她怎么会一直听到怪声呢？
她多心又多疑，担心又有麻烦在等着她们。
不过这次显然是栗橘多虑了，因为她看到了这面透明的屏障在一瞬间化为了水镜。
她抚在墙面的手穿过了水镜，栗橘毫不犹豫地带着阿慈走了过去，她要见辛夷，所以她必须这么做。
在水镜之后站着神情哀伤的辛夷，那淡淡水光萦绕在眼眶里，忧愁又失落。
栗橘见状一把抱住了她，追问道：“辛夷，你还好吗？是我，栗橘。”
辛夷被她抱在怀里，眼眸惊喜地眨了眨，那令人心动的喜悦赶走了眼底的伤痛，辛夷亲昵地回抱着栗橘，娇俏地贴了贴栗橘的面颊。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栗橘，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辛夷眼神眷恋地说道：“终于见到你了，我就知道刚刚看到的那个人修绝不是你。你对邪修恨之入骨，见到一个就杀一个的你，怎么可能会坠入魔道成为邪修！”
她离开了怀抱握住了栗橘的手，喜极而泣道：“天意果真是错误的，张世敬不是我的命定之人，那根本就是天意为我选择的，我不甘心，我因为天意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我就知道天意安排的命定之人与我不配。幸好，幸好我遵从了内心，没有放弃我们。”
在这场幻想中栗橘的难度更低一些，有了程序的插手让栗橘提前一步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当栗橘看到玄衣女子的那一霎那，她就明白了幻象要做什么。
她清醒又冷静地脱离幻象，以极快的速度打破了幻象。
但辛夷和她不同，她会在幻象的安排下对眼前的画面更为入戏，因此栗橘便看到了辛夷的悲喜交集。
她托着辛夷的面颊，动听的嗓音在安抚着辛夷，道：“幻象并不恐惧，正是有了这场幻象更让我们明白如今的一切有多么的珍贵。”
辛夷颇为赞同，用力地点了下头，“对呢，刚才看到的事情一点也不恐惧，我不会害怕的。”
“我也不怕。”
阿慈生龙活虎地朗声道：“还有我！我更不会害怕！”
它真是开心得要疯掉了，能够见到栗橘和辛夷都平安无事，它这朵花可以安息了。
阿慈是清楚自家主人的性子的，知道她已经没事了便窝在辛夷的怀里各种撒娇，当然也不忘索要好处，说道：“辛夷花辛夷花，我主人帮你渡过情劫以后，你真的会把妖心给我嘛？还有还有，给了妖心你不会死掉吧？如果对你有危险，那我不要你的妖心了。”
辛夷温柔着眉眼，当初她对栗橘阿慈许下的承诺不是假的，一旦情劫结束，那她的这颗妖心便没有了作用。她不再是妖兽，因为每一重劫难都在帮她褪去妖兽的根骨，最后一难就是脱离妖心的支撑。
她抚摸着阿慈细腻的花瓣，道：“我不会死的，这颗妖心是属于阿慈的呢。”
“嘻嘻，主人，你道侣的心在我身上哦～”
阿慈忍不住得意起来，惹得栗橘飞去一个白眼。
辛夷宠溺地笑望着栗橘，说道：“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呢。”
“我也是一头雾水呢。”
栗橘双手揣怀沉思道：“我们两个都从幻象里走了出来，这已经破局了，为何还会困在此处离不开呢？”
“幻象中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让我看得都有些眼花缭乱了。”
辛夷的话让栗橘侧目而视，她戏谑道：“那我呢，你觉得我是真的栗橘，还是假的栗橘呢？”
辛夷垂眸笑了笑，她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佩，她问道：“这块玉佩你认识吗？”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放在主人襁褓里的玉佩，阿婆一直都小心保存着，后来就还给了主人。”
栗橘惊讶地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块玉佩？”
辛夷卖起了关子，笑说道：“你的玉佩上有什么。”
栗橘没有迟疑地说道：“刻有我的名字啊，所以我从小便知我叫栗橘，阿婆清醒的时候也跟我说过此事。可她的神志撑不了太久，更多的时候则喊我落葵，周围人都以为我叫方落葵，其实不然。”
她没想到辛夷会从幻象里取走这块玉佩，甚是好奇地问道：“怎么了？突然问我玉佩的事情。”
辛夷摊开手掌，露出玉佩刻有名字的那一面，她叹了叹气，说道：“我在幻象里没有记忆，那一天东南处的枯树下，我遇见了两个三字者。一个为方落葵，一个是张世敬。我选择了先遇见的张世敬，可我觉得哪哪都不对劲。这样的一帆风顺让我心神恍惚感觉事情该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承受天意苦难多年，这次为何就乖乖听话了？”
她把玉佩递给了栗橘，轻松的笑容清丽脱俗，她道：“后来方落葵找上了我，她告诉我三字者的命定之人是她绝不是张世敬。还把这块玉佩送给了我，说是她的阿婆在襁褓里发现的玉佩，这对她很珍贵，她想送给我留作纪念。”
栗橘看清楚了玉佩上的三个字，呢喃道：“方落葵？”
“对，玉佩上篆刻着方落葵，她对我的命定之人有种执念，就像是在做着任务，有些目的，所以她想要接近我。”
“那一刻我清醒了。”
辛夷握住她拿着玉佩的手，笑容明艳地说道：“错了，都错了。明明抱有目的接近你的是我啊，怎么会是你呢？我也全部想起来了，我真正选择的命定之人是栗橘，并不是张世敬，也不是幻象里的方落葵。”
栗橘心灵震撼，她被辛夷的笑容感染，眼眶微微湿润。
她忽然就明白了什么是命中注定，什么是命定之人。
准确来说，在她是辛夷命定之人的同时，辛夷也是她的命定之人。
“这块玉佩，物归原主了。”
栗橘拿出了自己的那块玉佩，道：“幻象里的我都把这块玉佩送给你了，那我现在也要把它送给你。”
辛夷定睛一看，笑道：“果然你这块玉佩刻着栗橘二字啊。”
“是的，阿婆捡到我的时候就有了这块玉佩。”
辛夷牢牢地握紧了玉佩，笑眼弯弯娇俏灵动，“所以你之前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了，你当然是真的栗橘。”
此言一出两块玉佩竟然散发出惊人的光芒，耀眼夺目。
它们从栗橘和辛夷的手中飞了出来，随后相互吸引着，又缓缓分开，最终融合在一起。
“叮”的一声，栗橘大为震惊。
她之前听到的怪响是玉佩碰撞又分离的声音！
那束光芒打碎了四周的屏障，碎裂的声响让辛夷护住了栗橘。
当她们又一次体会到那股飞速坠落的感觉时，辛夷紧紧地抱住了栗橘。
之前没有抓住栗橘的手，那么这一次她不想再分开了。
她们被光束带走离开了那个地方，这时一片片冰凉雪花落在辛夷的面颊上，熟悉的感觉让辛夷睁开了眼眸。
“寒山？”
“我们回来了。”
阿慈从她们怀中钻了出来，欢呼雀跃道：“本大王又回来啦！”
但阿慈没有高兴太久，天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雷击。
修道之人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那闪烁的雷光让人望而生畏。
辛夷垂下眼睫，她看到了那束光芒渐渐消散然后飘落在她的身边。
当光芒消失后，一颗平平无奇的种子出现了。
栗橘望向辛夷，柔声道：“是种子，这好像是新生的希望呢。”
辛夷把它接住，但种子却顽皮地钻进了她的口中。
栗橘带笑的眼睛充满了慌张，她看见辛夷像刚刚的种子一样缓缓飘了起来，她紧紧地抓着辛夷的手，又警惕地看了看天际。
这雷劫是冲着辛夷来的！
辛夷决绝地望着天，她对栗橘说道：“等我回来！”
这次，她不会再输了。
“你一定要回来！”
辛夷迎难而上飘到了空中，那翻滚的雷龙在云间穿梭，整个天地仿佛变得压抑阴暗。
栗橘高悬着一颗心死死地盯着天上，这处异动引来了众人的观望，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那天上劈下一道又一道雷让他们替辛夷捏了把汗。
这是第九道了，辛夷目光如炬地看着不服气的雷劫。
她完全是越战越勇精神充沛，这一个的机会她等了好多年了，又怎会认输？
“轰隆隆”的巨响，雷劫毫不留情地劈在了她的身上。只见辛夷如坠落的星星划过天际，栗橘再也忍不住地想要冲过去救她。
但辛夷方向转变，她的身上弥漫淡淡的光芒，她没有就此坠落，而是用自己的力量冲破了接下来的雷劫。
一声又一声，有人惊呆了。
“这，十五道雷劫？”
“几百年没见过这么大的动静了，修仙界又要迎来飞升了？”
“不是飞升，是妖兽蜕变根骨！从今往后她可以用天地灵气修炼，即便今日不飞升，不出百年，绝对能飞升！”
很快天边的雷云隐入了深层，它的离开还给了天地一片光明。
十五道雷劫已过，她赢了。
栗橘望着被光芒包裹的辛夷，双腿发软狼狈地跪在地上。
她快速呼吸着，十五道雷劫，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还好，还好辛夷都熬过去了。
栗橘双手撑在雪地上，畅快的笑意展露在她的脸上。
辛夷成功了，她为辛夷感到骄傲。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看得我肚子都笑痛啦！”
“欸！主人，你看，雪停了！不对，是雪化了！”
栗橘看着身下的积雪急忙转眸看向那棵枯树，顷刻间，她见到了此生最美的一幕。
枯木逢春，花苞舒展。那厚厚的积雪已然不在，她疼爱地望着那朵朵花苞焕发新生，从小小如黄豆的花苞慢慢地绽开花瓣，聘婷玉立，似那婀娜少女。在辛夷花最为盛放的时候，嫩嫩的绿叶也终于生长，她先开花后长叶，倔强又独特。
待第一片花瓣落下的时候，无穷无尽的灵力唤醒了土壤里沉睡多年的新芽，春意袭来，它们欢欣鼓舞地迎接着新的生命。
寂寥苍凉的寒山在灵力的温柔呵护下变得郁郁葱葱，这是生灵的狂欢，也是这座山阔别许久的绿意。
栗橘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奇迹，随后她听到了辛夷的呼唤。
“栗橘！”
她看了过去，一袭紫衣的辛夷从天而降，乌压压的发髻上簪着一支淡雅的辛夷花，她娇艳动人是倾城绝色，而眉心那似花钿的花瓣痕迹全然不见。
栗橘赶忙起身稳稳地接住了她，辛夷被她搂在怀里，侧眸笑问道：“这座山美不美？”
栗橘感受着她轻飘飘的重量，笑得柔情似水，“美。”
“你快看，我眉心没有妖兽痕迹了呢。”
辛夷勾着她的肩膀，藏在裙袂的绣鞋兴奋地扑腾着。
栗橘笑道：“看见了看见了，特别漂亮呢。”
辛夷微微收敛了自己的笑意，嘟囔道：“是不是笑得有点傻气？”
“不啊，我比你还开心呢。”
辛夷蹭了蹭她的肩颈，撒娇道：“我没想到情劫会那么成功，这都要谢谢你呢。”
“是得谢谢我。”
“哼，从前的你还说不能修成正果呢，如今你再看看？”
辛夷掐了掐她的脸，栗橘鼓起一面脸颊沉思道：“不如”
“不如什么？”
栗橘吻了吻她的唇瓣，眸子深邃情意绵绵。
她道：“不如我们就此结成道侣，这才是真正的修成正果呢。”
“道侣？”
栗橘拧起黛眉，“你可是不愿？”
辛夷神气十足地说道：“你本就是我定下的人修，你不是我的道侣，谁是？所以啊，咱俩已是板上钉钉的道侣了。”
“现在你该做的是”
“什么？”
“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