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忘前尘 > 12、报复(二)
    杜鹃一觉醒来,听说老爷发病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下人们见到她就阴阳怪气,说杜鹃可真能耐,还没进门就气死了公公。

    这两天鲁庚午都没来看她,杜鹃本就心慌,现在鲁泰出了事,她就更慌了。万一鲁泰真让她气死了,鲁庚午怎么都不可能娶她过门,那她挺着个大肚子该怎么过活?杜鹃坐立不安,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看看老爷子的情况。

    她看见鲁泰院前有人守着,不敢进去。杜鹃在原地直打转,最后走到了鲁庚午院里。她盯着院门看了会,咬咬牙,进去了。从前她进这院子都是欢天喜地的,现在却忐忑不安,还有点害怕。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屋里没人。杜鹃在外面坐了好一会才听见门响,她欣喜抬头,却远远看见胡氏进院了。她赶紧躲了起来。

    鲁庚午跟胡氏进了门,他看看外面,关上门窗。他表情严肃,那双小眼睛睁开了。胡氏绞着手,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鲁庚午说:“你得帮我,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

    胡氏道:“我怎么能杀他?他是我丈夫,是你爹。”

    鲁庚午道:“你跟我上床时怎么不这么说?现在你倒装起贤妻良母了。”

    杜鹃一惊,浑身冰凉。她死死捂着自己嘴巴,继续听着。

    胡氏震惊道:“你竟然这么说我?”

    鲁庚午道:“现在要不杀了他,等他醒了,你我都得完蛋。”

    胡氏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说:“我不能一个人杀他。”

    鲁庚午皱眉道:“这事人多了反而麻烦。你跟他住一屋,你下手最方便。”

    胡氏道:“我一个人干不了。”

    鲁庚午看着她,问:“莺儿,你非得这样逼我?”

    胡氏冷冷道:“你都跟杜鹃有一腿了,还想我帮你?”

    “这怎么就成帮我了?我分明是为了我们两个啊。”鲁庚午握住她手,恳切道,“莺儿,我就是玩玩,我现在知道错了。你就帮帮我吧。要我爹真醒了,我是他儿子,顶多挨顿揍,你可就完了。”

    胡氏冷笑一声,抽出手来:“你威胁我?”

    “哪有,我就是跟你讲讲道理。”

    胡氏深吸一口气,半晌道:“好,我帮你。但杜鹃是仆,我是主,我不能跟她呆在一间屋子里,她生下孩子后,你就把她杀了。”

    鲁庚午说:“好。”

    杜鹃身体猛地一颤,她捂着嘴,流下了眼泪。

    鲁庚午打算毒死鲁泰。胡氏让他去看着鲁泰,她去拿砒霜。鲁庚午坐在鲁泰床头,低声道:“爹,你可别怪我,我这都是被逼的。再说,杀你的人是你老婆,可不是我。你死后可别找错人。”

    鲁庚午笑了一下,惬意地靠在床柱上。他心想胡氏也是蠢,她杀了鲁泰,鲁家的家产就全是他的了。到时候她一个寡母还想管他?这老女人他早就玩腻了,等鲁泰一死,他就把杀人的罪名栽到胡氏身上,送她跟叶福儿作伴去。至于杜鹃,看在她有了孩子的份上,就让她做个妾算了。

    没一会,胡氏进来了,说:“庚午,你出去帮我放风。”

    鲁庚午便在大门前守着,没想到过了一会,杜鹃来了。她脸色惨白,神色惊惶,跟见了鬼似的。

    鲁庚午皱眉道:“你来干什么?”

    杜鹃道:“我,我想问问老爷醒没有......”

    “他没醒,就算醒了,见到你也得气晕过去。你给我赶紧回去。”

    杜鹃拽着他哀求道:“少爷,那你送送我,我回去得经过那鬼屋,我害怕。”

    鲁庚午烦道:“什么鬼屋,你不知道换条路走?”杜鹃就哭。鲁庚午怕她动静闹得太大,又怕她看见胡氏从屋里出来,便道:“行了行了,我送你。”

    经过那鬼屋时,杜鹃忽然说:“少爷,我肚痛。”

    鲁庚午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扶进屋子,竟没注意到这屋的锁不见了。杜鹃刚一坐下,便道:“少爷,要我没了这孩子,你还会娶我吗?”

    “说什么鬼话!”鲁庚午不耐烦道,“我去喊大夫。娘的,偏偏这个时候!”他刚要转身,杜鹃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捅进了他背里!鲁庚午一把推开杜鹃,不敢置信道:“你干什么?”杜鹃死死瞪着他,握着匕首悲惨而疯狂地笑了,那样子犹如厉鬼。

    鲁庚午忙往外跑,一开门,正对上胡氏,他忙抓住胡氏:“莺儿,快救我——”鲁庚午闷哼一声,低头看向胸口的簪子。胡氏冷冷看着他,猛地拔出簪子,鲁庚午捂着胸口,震惊地望着胡氏,这时,一截雪白的刀尖从他肚子捅了出来。杜鹃紧紧握着匕首,哭叫道:“去死吧!”

    她拔出刀,一股股鲜血从鲁庚午腹部涌出。鲁庚午慢慢跪倒在地,仍不敢置信地看着胡氏,颤声道:“你,你.......”

    胡氏用力地一脚踢倒他。

    鲁庚午倒在地上,鲜血从他口中冒出,他抽搐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杜鹃跪在他身边,扔掉匕首,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胡氏扔给杜鹃一条帕子,说:“你来的时候没让人看见吧?”

    “没。”杜鹃任那手帕掉在地上,“一个人都没有。”

    “没人是应该的,鲁庚午把人都遣走了。”胡氏蹲下身,捡起帕子给她擦泪,说,“干的好。”

    半个时辰前。

    杜鹃听到两人出去了,忙从屏风后出来,着急忙慌往外跑。谁料一出门,她就撞见了胡氏。杜鹃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恐惧道:“夫、夫人......”

    胡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杜鹃忙爬过来,连连磕头道:“夫人,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求求您放了我吧。我会乖乖离开鲁家的,我什么都不要了。”

    胡氏瞥了眼她的鞋子,嗤笑道:“真是蠢,居然躲在屏风后。”

    杜鹃只是求饶。胡氏道:“杜鹃,你以为我不杀你你就能活吗?鲁庚午连他爹都能杀,你算个什么?你以为他看得上你这贱婢?他不娶妻只是怕我跟他撕破脸,现在我跟他的事已经被老爷知道了,等老爷一死,他就会再娶。到时候我拦不住他,你也拦不住。少奶奶一来,你的孩子还能生出来?”

    杜鹃已经吓傻了,愣愣道:“不会的,不会的。”

    胡氏嘲笑道:“什么不会?你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有多值钱?鲁庚午娶了妻后,生他娘的一窝都行!你以为他看得上你?你没忘记叶福儿什么下场?你这种野花,也就玩玩才刺激,真要摆上桌,看一眼都嫌脏。”

    杜鹃心凉了。想起鲁庚午这几天的行径,她不禁绝望道:“夫人,那我该怎么办啊?我已经是少爷的人了。”

    胡氏说:“你可以杀了他。”

    杜鹃惊道:“杀,杀了他?”

    胡氏说:“鲁泰现在半死不活,就是个废人,只要鲁庚午死了,我就让你做鲁家的少奶奶,到时候鲁家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的,这可比给鲁庚午做妾划算多了。”她蹲下来,摸着胡氏的肚子道:“你是鲁庚午的人,鲁庚午可不是你的人,咱们女人哪,只能靠自己。”

    杜鹃摸着自己肚子,愣愣道:“要是个女孩呢?”

    “那就抱个农户的孩子来。”胡氏冷酷道,“就算你流产了,我也能给你变出个儿子来。”

    杜鹃把地上的血擦干净,跟胡氏合力把鲁庚午抬到了床上。胡氏环顾四周,说:“叶福儿,我也算给你报仇了。你也是个可怜人,就安心睡在江里吧,以后别来找我了。”说完,她冲梳妆台拜了拜,拉着杜鹃出去了。

    杜鹃心怦怦直跳,后怕道:“夫人,你怎么敢选这屋子呀?”

    “只有这屋子没人敢来。”胡氏紧绷着脸,她背后都是冷汗,可求生的欲望盖过了一切。鲁庚午要杀鲁泰时她算看清了这人,发妻他能杀,亲生父亲他也能杀,她这个继母跟情人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她要真杀了鲁泰,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可她也不能让鲁泰活着。

    胡氏有些发抖,但那不是害怕,相反,她出其意料的冷静。她换下脏衣服回了屋,关了门和窗。胡氏直勾勾地望着紧闭的窗棂,面无表情,这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呃......”

    胡氏一惊,她快步走到鲁泰床边,只见他眉头紧皱,好像要醒了。

    鲁泰在做噩梦。

    梦里他沉在一片墨绿色的水里,脚插在水底臭烂的淤泥里,怎么也拔不出来。不远处,披头散发的叶福儿正飞速游来。鲁泰拼命挣扎,但一张口,嘴巴里便吐出死鱼。他挥舞着双手,突然间,他好像打到了什么。鲁泰猛地喘过气来,心如擂鼓,像要跳出胸膛似的。

    他睁开眼,看到胡氏坐在地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胡氏就抓着枕头扑了上来,死命捂他的脸。鲁泰一把抓住胡氏,大惊道:“你疯了?”

    “我没疯。”胡氏披头散发,双目血红。鲁泰怒道:“你要杀我?”他站了起来,胡氏抓着枕头,颤声道:“别过来。”

    鲁泰步步逼近,喘着气怒声道:“来啊,你不是要杀我吗?”

    胡氏一步步后退,她感到一阵绝望。鲁泰道:“莺儿啊,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怎么能干出勾引我儿子这种事?”

    胡氏惨笑道:“要不是你不来找我,我至于去找鲁庚午?”

    鲁泰脸色一变:“你闭嘴!”

    “我就不!”胡氏用力将枕头扔了出去,抓起梳妆台上的东西往鲁庚午身上砸,“你这个混账!你只喜欢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我老了你就对我弃如敝屣,我是为什么老了——还不是为了给你生孩子!”

    “你生下来了吗!没用的东西!”鲁泰震怒道,“你这□□还有脸说我?当初老子就不该娶你!”他伸手抓住胡氏,揪着她头发往外走,胡氏尖叫不已,下人闻声赶来,都被鲁泰可怕的脸色吓住了。鲁泰吼道:“滚!刀呢?老子的刀呢?老子今天非杀了这烂货!”

    “我是烂货?那也是你逼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让叶福儿进门是什么心思——”

    鲁泰扇了胡氏一巴掌,直将人扇翻在地。胡氏痛叫一声,捂着脸歇斯底里道:“我什么都知道!你骗了叶家的田,还想要人家的女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喊她给你敷药是干什么?你以为我不认得王五,那个所谓的奸夫?那是你派去杀叶福儿的!”

    众人都惊骇地望着鲁泰,他气血一阵上涌,脑袋嗡嗡地响。鲁泰喘着粗气,浑身颤抖,握拳怒吼道:“老子,老子要杀了你!”

    他朝胡氏扑来,可脚才刚动,人就站不住了,鲁泰晃了两下,抓着胸口倒了下去。他抖着手去摸怀里的药,可怀里哪还有药?他望着胡氏,惨白着脸颤抖道:“药,药......”

    前一秒,他还像杀神般恐怖,可现在,他却虚弱得像条瘦狗。胡氏望着他,看着他一点点倒下去,突然,她尖叫一声,回魂似的冲到鲁泰身边,尖叫道:“老爷!老爷!”她紧紧抓着他,眼睛中闪烁着狂喜。

    鲁泰用尽全力抓住她,瞪着眼,胡氏的哭叫声盖过了他的求救,那柔软的双手死死箍着他,那细细的胳膊即使被鲁泰几乎捏断也绝不放松。胡氏嚎啕大哭,呼天抢地,鲁泰紧紧抓着她,死死瞪着她,那眼神像要杀人似的。最后,那只鸡爪似的手松开了,垂到了地上。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