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雪吻
司徒云昭捉住她圈在她腰间的手, 眼神灼灼,“谢谢你,很合身, 我很喜欢。”
白皙柔软的手交握在一起, 司徒清潇愣怔了片刻, 想起了那日在永和宫,自己的手腕被碎瓷片划伤,两人沾满着鲜血, 紧紧相扣在一起的手。
她那时不敢想,可是如今她想,那时的她, 是在心疼她吧, 眼里含着的,除了心痛, 还有爱意吧。
她心中又酸又软。
她看出是她亲手缝制的?司徒清潇有些疑惑, 问她, “你如何看出来的?”
“很熟悉的绣工。”司徒云昭莞尔, 她从怀中取出那方青竹手帕, 几乎是日日贴身携带, 常常抚摸, 手帕都已经有些泛旧了。
“还记得那年新岁宴么?”
怎么会不记得。
她的唇探过去, 几乎贴上她的耳朵,“我说我爱了你七年,你这次总该信了吧?”
那年新岁宴中,那个清冷孤傲的司徒清潇, 是怎样令她心动,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司徒清潇绯红爬上脸颊, 耳朵,她轻轻地推拒她,生怕扯动她的伤口,“别乱动。你的伤还没好呢。”
她脸上红粉褪去,说到伤口,眼中含着担忧与心疼,不加掩饰,“还会痛么?”
她搂过她纤细的柳腰,软声道,“你来看本王,本王就不痛了。”
不同于从前,司徒云昭搂着她时,两人眼神总在对峙,或是在背后抱她时,两人的心里都在泛着痛意,无心去感受。如今,她柔柔的,软软的,司徒清潇从不知道她有如此小女儿的一面,她感觉自己被她触碰的腰肢都软了下来,“今日换过药了么?”
“换过了。”
“外面太冷了,进去么?”
司徒云昭松开了圈着她的腰,牵着她的手晃了晃,撒娇,乖乖地站着,不乱动,显然不愿进去的模样。
司徒清潇无奈,也执起她另一只手,为她暖手。她在t雪中玩闹太久,手都是冰凉的,她手上的碧玉扳指本是暖玉,现下也如同冰一般寒凉。
那枚扳指,那是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是大齐摄政王的标志,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失神了片刻,心中还是钝钝的痛。最后,她还是包裹起她的手,也把扳指包裹在其中,慢慢地暖。
司徒云昭看着她,桃花眼中温柔如水,“你喜欢我的,是不是?”
司徒清潇垂着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轻声,“嗯。”
司徒云昭眼神灼灼,却不答应,“我想听你说。”
司徒清潇抬起眸来,眼眸深邃迷人,声音低柔,“我是喜欢你,司徒云昭。”
司徒云昭心中泛起酸甜,感觉有什么漫溢了出来,眼中却泛起热度,她动容地,把司徒清潇拥入怀中,温柔满怀的触感,司徒云昭感觉自己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实处,总算找到了归途。
司徒云昭哪里能乖巧片刻,她又探过身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坏笑着,呢喃低语道,“谁能想到那日在乾阳殿前,带着兵马对付本王,对着本王漠然的三公主,夜里竟然一针一线在为本王做衣服。”
司徒清潇这下是真的从脸颊到耳根红了个通透,连带着白皙细嫩的脖颈都红了起来,司徒云昭眼中像是燃烧着什么,喉间滚动。
她已经忍了太久了。
可是司徒清潇还未曾答应她要在一起,她不敢贸然造次,她探过身,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司徒清潇的唇角。
带着来之不易的珍惜和爱怜。
司徒清潇心中颤动,像是有什么融化了。司徒云昭垂着桃花眸,眼中水意迷蒙,美艳动人,她的朱唇离开她的唇边,恋恋不舍。
司徒清潇眉目染情,她抬起手来,圈住司徒云昭白皙的脖颈,拉下将要离开的她,微微抬起身子,吻了上去。
她主动着,轻轻地抿她的唇,慢慢地,柔柔地舔1吻。也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司徒云昭很甜很软,她几乎想要落泪,柔软、温热的触感,司徒云昭的味道,司徒云昭的温度,是她在梦里都不曾奢求到的。
两个人在雪中紧密相依,零星的飘雪落下,落在白色的狐裘和黑色的貂裘上,落在脸颊边,落在两人相贴的唇间,都化不开这浓烈的灼热。
两人的唇相离,司徒云昭的心全然软化成一滩水,坏笑着舔了舔唇,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是栀子花香的甜蜜温软,她哑着声音低语,“本王这一箭,挨的还挺值得的。”
司徒清潇心中却泛起尖锐的刺痛。她是不是让她等的太难过了。她离开她的唇,脸上还染着绯红,“不许胡说。”
司徒清潇心中内疚自愧又起,片刻之后,她柔下目光,“这两日你好好休养,我就不便常来了。伤你的人,我一定要查出来。而且,你身份特别,你为了我而受伤,我不能不给平南王府一个交代。”
“我会再继续仔细追查。”她抬眸望她,眼中波光粼粼,“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司徒云昭柔顺地,轻声嗯。
司徒清潇认真地看着她,“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不要为我挡。”
司徒云昭笑,“那有点难,这是我的本能,就像那日你为我挡下碎瓷片一样。”
司徒清潇默然,她能为她挡下伤害,可是却不想对方为自己而受伤。可是回想那日,的确是一种出自爱的本能。
司徒云昭把她拢进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放心吧,这次是个意外,潇儿,以后我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受伤,也不会让自己受伤,令你担心和心疼。”
司徒清潇在她的怀中,几乎想要落泪。她的声音低低柔柔地在耳边缠绕,现在的每一刻,她都感觉是向上天偷来的。
她从她怀中退出,理了理她的貂裘,系紧了些,温柔如水,“你要快些好起来。北国可汗万俟言的文书今日到了宫里,他带着公主已经到了都城,再有个三五日便要到了,到时你还要出来应征,少不了忙碌。”
司徒云昭点头,在司徒清潇看不见的地方轻吸了一口气,其实伤口还是痛的。
入夜。书房。
茯苓报告道,“主上,那支箭月小姐看过了,已经确认是清风山庄所制。如若是清风山庄所制,那多半与景王有关系。”
望月砂是明月山庄的二小姐,明月山庄与清风山庄所对,所做的都是铸剑生意,自然无人比望月砂更清楚铸剑材质的差别。
“不过也并不一定只有景王那里用着此种箭矢。景王不久前方才娶了清风山庄的大小姐,会如此招摇么?”
山瑾言,“可是主上,景王与清风山庄有联系之事,我们是从赵王那里得知的,既然赵王知道,其他的人也可能会知晓,说不准嫁祸于景王。”
司徒云昭站在窗前,长身玉立,眼中淡然,全然不复白日里的样子,“此事实在蹊跷,本王确定那日的箭是对着温宁公主而来的。”
半夏道,“如果景王要害主上是有理由的,可是景王是温宁公主的兄长,他有何理由要去害温宁公主?景王若要争权夺利,谋害小皇帝不是来的更快些么?”
司徒云昭蹙起眉,“既然此事涉及到了公主,必定要追根究底。继续追查。”
茯苓忍不住问,“主上,温宁公主也在追查此事,此事您今日为何不与公主商议一下?”
司徒云昭心中软了软,微微叹了口气,“此事第一个涉及到的便是景王,景王是公主的皇兄,还是罢了,本王怕她会内疚。”
她转过身来,扫视一圈,眼中含着一点警告的笑意,叮嘱道,“你们,不要如此放肆了,日后对温宁公主好一点。”
“是。”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阿秭。”
“进来吧。”
司徒云暻和司徒云晴进了房间,司徒云昭坐在了主位上,她笑了笑,“坐。”
云暻和云晴一左一右,坐在了太师椅上,“阿秭。”
“有什么话要说么?”
司徒云暻俊朗的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阿秭应当已经知晓了吧?我们军营里的元副将,元灵,是元丞相的长孙女,我们两个已经相识,交往有一段日子了,不知道阿秭意下如何?”
司徒云昭早已了然,“暻儿,这是你的自由,其实不必征得阿秭的同意。”
但到底,很多孩子也是希望得到家人的认可与祝福的,她补充,“元灵这个姑娘不错,你们可以继续交往,阿秭支持的。”
她微微叹气,“你们若是想早些定亲,也可以,这王府里,是太冷清了些。”
司徒云暻心中动容,说不出的感动,亦难过,“阿秭……”
“还有晴儿,日后若有适合的男子,只要你喜欢,不必特地征求阿秭的同意。我平南王府,位高权重,永远都不必通过联姻获取什么,只要中意便好。阿秭都是支持的,只是要记得保护好自己,知道么?”
司徒云暻和司徒云晴红了眼眶,他们对司徒云昭,有信赖,有崇敬,更多的是爱。
她是一直在保护着、疼爱着他们的秭秭啊。
第82章 来访
春雪来的快, 去得更快,不消两日便恢复了春意盎然。北国可汗万俟言携爱女到达大齐皇都时,正巧是五月初五端午祭前一日, 街上来去繁华非凡, 粽香悠然, 河里龙舟竞渡,北国可汗的车辇队伍驶入都城,引得百姓侧目, 更添热闹。
北国可汗的车辇在前,后面跟着公主的车辇,皆是六匹骏马并列所拉, 且皆是北国特有的汗血宝马, 车辇并非雕金嵌银奢华华贵的香车,却也独有北方民族的大方旷达, 随从、侍卫, 队伍颇长, 可见可汗对此的重视。
北国十六公主万俟舞车辇的帷帘打开着, 万俟公主微微探出头来, 向外张望着, 公主一身北国装束, 绯色衣裙, 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杏眼桃腮,双瞳剪水,颇带着些好奇与探究, 眨眨眼看着街边热闹繁华的景象。
引得路人感叹纷纷,“这便是北国的万俟公主?竟生的如此之美!”
“听说是北国可汗的十六公主, 深得北国可汗宠爱,是北国的草原公主,精通骑射,热情豪放,可谓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呢!”
一个年轻男子嬉笑道,“这是北国人最为爱戴的草原公主?那不是如同咱们的温宁公主一样么?我看啊,还是咱们温宁公主更美一些。”
一个小姑娘欣赏道,“那是自然,咱们温宁公主端庄高贵,哪里是随意何人都能与之比肩的!不过这位草原公主,也颇是可爱!”
司徒清洛圣驾亲自在乾阳殿前迎接,诸王宗亲和满朝文武皆朝服正衣,场面恢弘。
北国可汗万俟言与其父天壤之别,万俟言年过半百,精神矍铄,有着北国人的豪放却又不失温雅,有礼有节,下了车辇,在殿前行礼,“见过大齐皇帝陛下。”
“皇上,您的t中原河山大好,这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耽误了些日子,还请皇上不要见怪啊,哈哈!”
司徒清洛也端起架子,“可汗不必如此多礼,初次见面,可汗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也是朕的荣幸。”
万俟言带着女儿走上台阶,与司徒清洛面对,介绍道,“今番携爱女来觐见大齐皇帝陛下,这是本汗最宠爱的女儿,舞儿。舞儿来,见过皇上。”
万俟言的母亲是中原人,温婉贤淑,万俟言很像其母,言语间也有中原人的风格。
万俟舞却全然不同,翩翩上前,红裙飞扬,端起了北国公主的姿态,行了北国女子的礼节,“见过皇上。”却十分骄矜,丝毫没有卑微柔顺。
万俟舞抬起头来,明眸皓齿,双瞳灵动,睫毛卷翘,“没想到大齐皇上如此年轻,看起来比我还年纪小些。”
万俟言板起脸来,“舞儿,不得无礼。”
万俟舞吐了吐舌头,活泼俏皮,并不害怕。
司徒清洛有些尴尬,但还是道,“不碍事的。其实几个月前,可汗的文书到时,是朕的父皇在位,不过,两个月前,父皇恶疾去世了,朕刚刚即位不久。”
万俟言微叹,“原来如此,实在遗憾。”
司徒清洛介绍着几位诸王和重臣,一一见礼。
万俟舞向后张望了一下,眨眨眼睛,“皇上,我一路上一直听说你们大齐,有一位摄政王殿下,在哪里啊?”
万俟舞在草原时就听说过大齐的平南王,再加之这一路上百姓的渲染,有人说她狼子野心,阴险狠毒,是大齐最奸佞的臣子,有人说她是千古明主,百姓对其褒贬不一,甚至很是极端。引起了她的兴趣,她真的很想见见这位名扬天下的风云人物。
司徒清洛有一种被忽视的不平衡感,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自然道,“朕出来迎接贵宾,摄政王在宫中处理国务,朕备下了国宴,晚上的宴会上,摄政王就会过来了,公主到时便能见到摄政王了。现下时候还早,可汗和公主先请稍事休息。”
万俟言笑着应下。
夜幕降临。
重华殿摆起了大宴,司徒清洛与万俟言同坐尊位,长公主司徒清潇与万俟舞坐在上首尊位两侧,诸王,朝臣分列下首,琼浆玉液,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无比奢华。
司徒清潇一袭曳地深紫长裙,裙裾上绣着兰花暗纹,纤纤细腰用素色腰带束起,身姿窈窕,发间插着金步摇,耳间的白玉耳坠晃动,容色绝世,妆容标致,端庄高贵。
北国女子多如同万俟舞那般,豪放骄纵,少有人见过中原如此端庄内敛的美丽女子,更何况,司徒清潇美貌倾国倾城,北国可汗所携的北国朝臣与随从几乎都看呆了起来,面上满是倾慕之意,又不敢直视,只能悄悄抬眼,又低下头去。
北国可汗也是一脸惊叹,转过头笑问,“皇上,这位是?”
司徒清洛面上有光,与有荣焉,“这是朕的皇秭。”
北国可汗端起琉璃盏,“原来是大齐长公主殿下,失敬失敬。”
司徒清潇点头致意,也端起了琉璃盏,“见过北国可汗。”
清冷如水,红唇张合间,风情万种。
在场不知多少男子被迷惑了心神。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本王来迟了。”
司徒云昭生的过于白皙,鼻梁高挺,薄唇清浅,美艳动人,一身玄红色王服,腰间束着羊脂白玉的金带,手负在身后,神采昂扬,桀骜不驯,高傲得不可一世。
她淡然开口,“本王来迟了,还请各位不要见怪。”眼中却无丝毫歉意,只有平淡的傲气。
司徒云昭非但没有行礼,反而是司徒清洛站起身来,笑言,“摄政王来了?朕今日忙于迎接贵宾,朝中诸务全赖摄政王辛苦,摄政王旧伤未愈,国务繁忙,迟一些也无妨。”
万俟言也是有眼色之人,眼前之人虽只是个年轻女子,但他看得出司徒云昭的地位绝非一般,也跟着站起身来,“这位便是大齐摄政王殿下?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他虽惊叹于大齐的摄政王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却并不直言。
司徒云昭淡然自若,“见过可汗。”
司徒清洛道,“摄政王快坐。”
司徒云昭撩袍入座,在下首首位,她望向司徒清潇,桃花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柔情爱意。
司徒清潇微微偏头,躲开了她的目光,却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翘起唇角,含了一丝羞怯淡笑。
最为惊叹的是万俟舞,她红裙似火,眨眨眼睛,眉目间是不似凡间的天真烂漫,有些好奇,“你就是中原的摄政王司徒云昭?你是个女子?还是个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子?”
司徒云昭也不怪其直呼大名,反而笑了笑,“万俟公主好眼力,似乎很显然。”
司徒云昭是女子很显然,年轻貌美亦显然。
她眉眼灿然,眼中洋溢着欣赏,“在我小的时候,我们北国也有一位摄政王,他叫朗卡图,”她撇撇嘴,嫌道,“不过,朗卡图五十多岁,满脸都是胡须,与你实在是天壤之别。”
万俟舞活泼灵动,眼中带笑,“我在草原时就听过你的名字,一路上,也一直听说你的名字,你叫司徒云昭对不对?”
司徒云昭看起来还颇有兴趣,没有不耐烦,眉眼间甚至还有着淡淡笑意,“哦?是么?那万俟公主都听他们说了本王什么?”
“嗯……他们什么都说了,说你做了什么事,性格如何,权力如何之大,却偏偏没有说你如此美貌。”
司徒云昭桀骜昂扬,美得张扬明媚,其实颇合北国女子的喜好,长相又白皙精致,明艳,有着中原人的风采,轻易令人倾心。
万俟公主眉眼弯弯,“我叫万俟舞。”
司徒云昭回应,“草原公主万俟舞,久闻公主大名。”
酒宴间,觥筹交错,万俟舞拉住北国可汗的胳膊撒娇,“父汗,我看今日都城中好是热闹,不知是什么节日,女儿明日想出宫玩一玩。”
北国可汗拍了拍万俟舞,眼中慈爱,“皇上见笑了,本汗的小女一直如此骄纵,这一路上山高水长,小女很是喜爱中原的风土人情。”
司徒清洛笑言,“好说,正巧这几日是端午祭,皇都里确实热闹得很,公主可以到宫中来玩,朕也可以派几位世家公子小姐,陪着公主一同出宫游玩。”
万俟舞眨眨眼睛,“那就摄政王好了,摄政王,你可有时间陪同我?”
柔嘉公主司徒清漾冷不丁出言,“万俟公主,摄政王国务繁忙,似乎不大合适。”
尽管司徒清漾温婉柔顺,毫无攻击之意,但万俟舞显然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她笑了笑,“你是哪位公主啊?为何替摄政王说话?摄政王究竟有无时间似乎要问摄政王吧。”
万俟舞撑起下巴,“摄政王,你有时间么?”
司徒云昭第一反应便是去看司徒清潇,不过司徒清潇端着琉璃盏,清清冷冷,没有说话,亦面无表情。
司徒云昭想出言拒绝,一旁的孟太尉看出端倪,拉了拉她的袍袖,偏过头来,在她耳边悄声说,“主上,这次与北国建交是大事,新可汗好和平,北国可汗甚是宠爱这个女儿,您不要当面落万俟公主的面子,先应下。”
况且身为东道主,北国的小公主远道而来,陪同一下也是应该。
司徒云昭思索了一下,还是应下了。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无人注意处,司徒清潇出了大殿,司徒云昭勾了勾嘴角,不多时,也跟了出去。
第83章 风情
酒过三巡, 多数人已经半醉了起来。
司徒清潇起身来,司徒清洛关心道,“皇秭, 去哪里?”
司徒清潇道, “出去吹吹风。”
司徒清潇头先里出了大殿, 未过多久,司徒云昭也跟了出去。
不过宴会已然过了许久,大殿中又莺歌燕舞, 许多人的目光都在北国可汗与司徒清洛的交流之上,便也无人太过在意。
除却司徒清漾。
御花园的湖心亭中,司徒清潇一袭深紫曳地长裙, 靠着朱红的雕龙画凤的宽大柱子, 静静望着湖面,繁星点缀的墨黑月色下, 她冷艳如水。
身后响起脚步声, 司徒清潇不需转头, 也知道是谁, 依旧看着湖面, 只是偶尔一阵夜风吹过, 湖面泛起涟漪。就像她的心一样。
“重华殿里莺歌燕舞, 长公主为何独自在此赏月?”
是令人心动的温和声音, 还带着笑意。
司徒清潇终于转过头来,面上仍旧清冷,“摄政王不在里面应征外臣,出来做什么?”
司徒云昭多情似水, 噙着笑意,“臣不忍长公主独自在此, 特地出来伴驾。”
司徒云昭靠近过去,与她咫尺相对,把她轻轻压在柱子上,拇指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收起了调笑,放缓了声音,眼中似春水融化,“怎么了?”
司徒清潇t感受着她温热的触碰,睫毛轻颤,“没什么,沉了酒,出来吹吹风。”
司徒云昭翘了翘唇角,低低沉沉的温柔,“这个理由,你也就骗骗小皇帝吧。只是宫宴上的几盏酒而已,谁不知你千杯不醉。”
司徒清潇垂了垂眸,“我若想要清醒,那的确千杯不醉,我若不想清醒,其实还是会醉的。”
两人靠得极近,司徒云昭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不知这朱红,是胭脂,还是饮酒的痕迹。
她想起方才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心中有火越烧越旺。
她喉间滑动,声音也低哑下来,“那你今日是想要清醒,还是不想清醒呢?”
司徒清潇丝毫不为所动,靠着身后雕龙戏凤的朱漆柱子,清冷道,“我想清醒,可是清醒不了。”
司徒云昭的拇指已经滑动到她的唇角,她心中的炙热的火已经燃烧到了眼睛里,灼灼的,“为何?”
司徒清潇直直地与她对视,深邃的眼眸望不到尽头,伸出玉指来,轻轻点了点她的肩膀,“这要问你了。”清冷又娇嗔。
司徒云昭桃花眼中没有了水意,只剩了燃烧着的火,淡淡的酒气与栀子花的清香缠绕在两人之间,她再忍不住,偏了偏头,靠近了那片红唇,想要吻上去。
司徒清潇抬起纤手,竖起白皙如玉的手指挡在她的唇上制止。
司徒云昭也不恼,反而眼中又起笑意,就势轻吻了吻挡在她唇上的手指,把她的手拉了下来,“怎么了?”
司徒清潇故意逗她,“我不是还没有答应你在一起么?”
“那又如何?你迟早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司徒清潇眼中也透了一丝笑意出来,“是么?”
司徒云昭眉眼如画,明艳矜贵,桀骜不驯,她看着司徒清潇,眼中霸道又温和,“不然呢?别人说本王是千古明主,这普天之下,除了本王,还有何人配得上你?”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摄政王。
司徒云昭傲然骄矜的模样一直是令她心动的。司徒清潇笑意盈盈,轻轻拉着她的外袍衣襟,逗她,“你只记得别人说你千古明主,怎么不记得别人说你阴鸷狠毒,玉面阎王呢?”
司徒云昭佯装思索,蹙起眉,“哦?是么?那大抵是本王委屈了,你看本王如今在你面前的样子,哪里来的阴鸷狠毒,玉面阎王呢?”
司徒清潇心动不已,眼眸璀璨。她可能是今夜微醺,花前月下,这样的气氛让她放肆了自己的目光和爱意。
司徒云昭又偏头去吻她,这次得逞了。
她贴上她的红唇,轻轻地吻,又慢慢地试探着深1入,带着香郁的酒气,是比上一次更加亲密的触碰。司徒清潇心尖颤动,也配合地启开唇,去回应她。
司徒清潇顺着她王袍的衣领,慢慢向上,环上她的脖颈,全情地投入。
栀子花的清冷香开始变得温柔又甜腻。清凉的月光下,夜风拂过,两人拥着,吻得温柔绵长。
两唇分开的时候,司徒清潇柔声细语,抵着她的鼻尖呢喃,“你就这样贸然跟来,不怕有人看到?”
国宴间,一下子少了大长公主与摄政王,时候久了,难免不引人注意。
两个人的唇相距咫尺,司徒云昭拥紧了她,邪笑起来,露出皓白的贝齿,“谁要来看?是爱慕你的那些人?还是你的皇帝弟弟?那便让他们看着,让她们看个够,看我们是如何花前月下,缠1绵悱恻的。”
司徒清潇香腮薄红,眼中娇嗔。
她抵着她的鼻尖,在唇间轻声低语道,“看了也无妨。你若是不喜欢,本王就挖了他的眼珠。”
说罢,她又去吻她的唇。
这次的吻,长驱直入,放肆地掠1夺,不同于方才的温软绵长,司徒清潇全身都酥软下来,使不上力气,只能拥紧了她的脖颈,被动地承受。
终于,片刻之后,司徒云昭放开了她,她的唇上更添了殷红。
她本能地觉得她是在发泄着什么。
司徒清潇眼眸迷蒙,脸上带着绯红,轻轻地喘着气,声音也低柔,“怎么了?”
司徒云昭抱紧她,靠在她肩膀上,“方才重华殿里,有好多男人在看你,他们的眼神,让本王很不舒服。温宁公主,你当真好大的魅力。”
她声音沙哑,轻轻重重地磨在她的心上,“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妒忌的煎熬,本王尝了多少次。”
司徒清潇心中的不适,缠绕了她整晚,被她一次又一次强行压下,如今又因这些话跳了出来,她苦笑了笑。
那,万俟公主呢?
任谁都看得出那位公主的心思,也许是她太过敏感在意司徒云昭,第一面便能感觉到那位公主身上散发出的不善,那是一种,两位猎人看中了同一只猎物,即将要来抢夺猎物的恶意。她不知道,司徒云昭是否能感觉到,自己就是那只猎物。
司徒云昭可以随意烧掉为司徒清潇指婚的圣旨,可以傲然自信地说,只有自己能配上她。司徒清潇却不是如此,她未曾奢想过会有今日,即便如今梦境成真,她也总在患得患失中自我拉扯。
她身上流着的血脉,就是她自愧的最大缘由。或许面对别人,她不会,但是面对司徒云昭的爱,她会为了自己身上流着的血脉无尽地自愧。或许司徒云昭可以不在乎,但她不能不在意。
司徒云昭的父王,先平南王司徒益,是死于她的父皇司徒文泰之手,这永远无法改变,她身上流着司徒家的血脉,这永远也无法改变,她不可能放任她的兄弟姐妹们不管,那些都是和她血脉相连的人,更何况,司徒清洛是她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就像司徒云昭,也并没有真的放弃皇权,舍下权力,放下仇恨。司徒云昭要权力,也要她。
权力、司徒皇族的性命、感情,怎可万全,她们两个若要在一起,总需要有个人要舍弃什么。
是司徒云昭,还是她呢?她不知道。
只要一日在皇权争夺中,家国、仇恨、血脉,这些都永远无法改变,都紧紧地缠绕着她们,逃也逃不掉。
如若放弃这段感情,或许她不必再自愧,司徒云昭也不必再为此顾忌太多。于情,于家国,或许皆是最好的。
但是她可笑地,贪恋着。
她想放手,又不舍得。
任何一个人,都比她更适合司徒云昭,因为那些人,身上没有司徒皇族的血脉。
那些爱慕她的人,对于司徒云昭来说,都不算什么,可是对于司徒清潇来说却全然相反,如今,只是出现了一个草原上的万俟公主,只是几句话,便让她止不住地患得患失了。
可是这些话,纠纠缠缠,她不知从何说起,更说不出口,说出口了,不过是给司徒云昭徒增烦恼。北国是铁骑部落,北国先汗穷兵黩武,交战了多年,边境常常民不聊生。如今新汗儒雅平和,有意友好来往,何乐而不为?与北国建交是今朝的大事一桩,别人万里迢迢而来,北国公主的小小要求,毫不过分,若不能答应,当场拒绝,该如何失了大国风范。她是堂堂一国摄政王,没有理由因小小儿女私情,便去拒绝,而后落人话柄,遭人非议。
这些年来,司徒云昭身边的红颜知己,始终没有少过,她不是不知道。但司徒云昭也并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何况,这次她只是陪那位万俟公主一同出游,仅此而已。
至少此时司徒云昭抱着她,她应当知足的。
她不能贪得无厌。
她只能再一次把这种不适压下去。
司徒云昭靠在她的肩膀上,司徒清潇拨了拨她的发丝,垂眸看着她,眼中柔情万千,拥着她,安抚着她,抚摸着她的后背,“伤好了么?”
司徒云昭像是被顺毛的小狮子,眯起眼睛享受,靠着她,笑着,“差不多痊愈了。你早上不是问过一次了么?有你如此记挂着,不好也好了。”
她想起那日眉目间满是担心的她,故意逗她,“还要看看本王的伤口么?”
司徒清潇羞恼了,推开她,面上复又是清冷的模样了,“你自己看吧,本宫回去了。”
随即转身便走。司徒云昭含着笑意跟上去,“等等本王。”
第84章 醋意
重华殿。
司徒清潇端庄高贵, 行止间紫裙飘然,进了大殿,入了尊位。
司徒清洛看了看她, “皇秭, 怎么了?怎么脸还是这么红?可有不舒服?”
司徒清洛看着自家皇秭, 只觉得她的脸色似乎比她出去时更红了些。
司徒清潇面上八风不动,“是么?许是酒沉了,夜风也不够凉。”
不仅不凉, 还很炙热。
司徒清洛哦了一声,点点头,“皇秭没有不适朕便放心了。”
司徒清潇尽量压下心中的躁动。
司徒云昭却在这时进了大殿, 她行止淡然, 偶尔望过来时,却眉目间满是情意。
桃花染了绯红。动人心魄。
司徒t清潇心中的炙热更甚。
心结总可以慢慢地解开, 至少现在, 她从未感受过如此漫溢的幸福与甜蜜。
宴罢, 北国可汗带着万俟舞和随从告辞, 司徒清洛特地吩咐宫人备好车辇, 送可汗与公主回驿馆。
本想辟出两方偏殿给万俟言与万俟舞休憩, 不过后宫女眷太多, 也不太方便, 还是请可汗下榻到驿馆。
万俟言已经上了车辇,夜风习习,万俟舞红裙飘扬,眼眸烁烁, “摄政王,可莫要忘记明日之约。”
夜凉如水, 司徒云昭披上了披风,负着手,“公主尽管放心,明日本王会到驿馆接公主。”
“那,摄政王晚安。”
司徒云昭风度翩翩,进退有度,礼貌疏离,“万俟公主慢走。”
司徒清潇远远地,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
司徒云昭在任何人面前都是高傲得不可一世,无法把控的模样,但她却轻易地应下这个万俟公主的要求,或许因为对方的身份,司徒清潇心中清楚,理智也告诉她这没什么,但这还是让她极为不舒服。
司徒云昭转头远远见了她,便勾了勾唇角。
她走了过来,语气瞬间浸上了一层温柔,“要回公主府么?”
司徒清潇再一次尽力压下了心中的别扭,扯出一个笑容,“嗯。”
司徒云昭扯下身上的玄色披风,披在她身上,玉指轻挑,系着带子,认真又温柔。
深夜还是寒凉,她记得苏叶说过,她身子曾侵过寒,受不得凉。
“今晚饮了酒,回去早些休息。”
司徒清潇看着司徒云昭,心中泛起暖意,拉了拉身上的披风,“你也是。伤口记得换药。”
司徒云昭知道方才她都看到了,她会吃醋吧?一定是像她一样,只想要独占。不知道司徒清潇吃醋起来,是什么模样,是会生气?还是会娇嗔?
司徒云昭眼中聚起笑意,故意问,“还有什么要与本王说的么?”
司徒清潇面上还是清冷的模样,“没什么。明日,好好陪万俟公主。”
司徒云昭心中一凉,笑意僵在脸上,她眯起眼睛来,“是么?”
她语气沉了下来,“你不在意么?”
司徒清潇轻轻笑了笑,“我为何要在意?与北国建交是我们目前最为重要的事情。这是为了大齐,为了朝廷和百姓。何况,只是陪同公主游玩而已。”
她也是如此告诉自己的。
司徒清潇比司徒云昭大两岁,成熟端庄,进退有度。
司徒云昭心中失落。她就没有一点在意么?
“果真是大齐长公主风范,一心为公,本王先告退了。”
司徒云昭语气淡然,只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便上了玉辇。
司徒清潇喉间哽了哽,轻声自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可是,玉辇已经远去了。
笠日。
驿馆前,司徒云昭一身月白常服,明艳动人,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又俊美绝伦。
万俟舞换下了昨日的北国红裙,换上了中原女子的装束,梳起了中原女子的发髻,一身冰蓝色的裙装,更显灵动飘逸。
的确是个妙人儿。
“摄政王!”
司徒云昭闻言才转过身来,点头致意,“万俟公主。”
万俟舞眼眸亮亮,“你真好看。”
司徒云昭礼貌疏离,“多谢万俟公主。”
“你等一下。我有个礼物要送与你。”
万俟舞的随从自驿馆后面牵出一匹棕色的骏马。
司徒云昭身形清瘦,一手拿着折扇负在身后,另一只手上手摸了摸,有了一丝惊奇,“汗血宝马?”
万俟舞笑逐言开,“嗯!这是我们北国的特产,最顶级的汗血宝马,一年上贡也不过百匹,在北国只有皇族能得,这次只带了十二匹来,送与你一匹,就当是你今日陪我游玩的谢礼。”
万俟舞不拘小节,身上自有草原的朝气蓬勃,亦有一国最受宠爱的公主的天真无邪。
司徒云昭便也不加以推辞,收下了,交与身后的茯苓牵着,“既然如此,那多谢公主了,稍后本王也自有薄礼相送。”
司徒云昭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持着折扇向前点了点,“公主请。”
风度翩翩。
万俟舞喜笑颜开。
今日正是五月初五端午祭。斐华街上,热闹繁华,护城河穿城而过,河里龙舟竞渡,街边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粽香飘然。
这一路上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司徒云昭明艳矜贵,手持金丝折扇,淡然自若。万俟舞行止在侧,灵动可爱。若是朝臣或王公贵族,必定是识得司徒云昭的,万俟舞昨日才到,又换了中原装束,普通老百姓是认不出二人身份的,只是为其的容貌所惊叹。
更有甚者,见二人容貌不凡,气场相合,咬定了二人是一对璧人,窃窃私语。
路边卖粽子的小摊吸引了万俟舞的目光,“好香啊!”
山瑾在后付了钱,摊主递过来两只米粽。绿叶包裹着白玉般的糯米,香气扑鼻。万俟舞甚是新奇,“这是什么?外面为何裹着绿色的叶子?”
司徒云昭抖开折扇,解释,“这是米粽。外面的叶子是箬叶,从前是祭祀神灵的贡品,后来便成了端午祭的特色。”
万俟舞打开米粽,香气浓郁,里面是莹白如玉的糯米,万俟舞咬了一口,嘴巴鼓鼓囊囊,眨着杏眼,“好吃诶!”
司徒云昭突然间分了神。她想象着司徒清潇咬着米粽咀嚼的模样,会不会像一只小仓鼠一般?也一边吃米粽,一边眨眼看着自己,如果能与她一同手牵手吃一只米粽,那该是何种的幸福?
让她放弃什么都可以。
可是这样的事,想必司徒清潇是一定不会做的。
她想起那人清冷孤傲的模样,高高在上的模样。只能摇头,笑自己傻。
万俟舞嚼着米粽,“那为何外面要裹着箬叶呢?”
司徒云昭回了神,“包裹着箬叶蒸煮,米粽便自会留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万俟舞闻了闻叶子,笑眯眯的,“真的诶。”
司徒云昭继续向前走着,淡然道,“米粽的品种多着呢。你吃的这种叫做莲子粽,还有甜茶粽,蛋黄粽,松仁子粽,九子粽。”
“你们中原的食物花样真多。”万俟舞跟在一旁,“九子粽?听起来有些不一样,这是什么粽?”
“‘四时花竞巧,九子粽争新。’九子粽就是九只粽连成一串,大的在上,小的在下,再以九种颜色的丝线扎起,形态各异,五彩缤纷的,民间常作娶亲出嫁的礼物相赠。”
万俟舞若有所思,忽然问道,“你娶亲了么?”
“本王看起来像是有家室的人么?”司徒云昭摇了摇折扇,“而且,本王是女子,娶什么亲?”
“女子又如何?一样能娶亲呀。你们中原难道不是么?那这么说,你没有家室咯。”
“还不曾有。”
万俟舞打破砂锅,追问到底,“那你有婚约之人,或是有中意之人么?是何人?”
“不便透露。”司徒云昭悄然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开,“那公主在草原可有婚配?”
万俟舞双瞳剪水,骄纵道,“没有,本公主才十八,我们草原上,追逐本公主的勇士,能绕草原一圈,可是他们都长得很粗犷,我一个也不中意,只要我不同意,父汗便不会强迫我。”
“我喜欢你们中原人,说不准能在中原找到中意之人。”
司徒云昭故意笑言,“公主小时候曾言,日后要嫁与大齐最优秀的男子,这本王可是听说了。”
万俟舞却无害羞,笑着,“是啊,如果我能在这里找到中意之人,父汗一定会依着我的。”
这正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万俟公主若能留在大齐,无论日后两国是否兴兵,皆是再好不过了。于是司徒云昭附和道,“万俟公主眼光独到。中原好男儿很多,世家子弟,王孙公子,公主尽管挑选。公主若是喜欢哪位王爷,郡王,哪怕是陛下,也不是不可以。陛下今年十七,与公主年纪相仿,而且陛下亦是尚未婚配。”
万俟舞嫌道,“不要。这个小皇帝看起来有点傻,而且又很笨拙的样子。”
“什么世家公子,什么好男儿。我看他们统统不如你。”
万俟舞年少,热情如火,张扬任性,“我小时候是曾戏言,想要嫁给大齐最优秀的男子,可是待我来了之后发现,大齐最优秀的人,不是哪个男子,而是一个女子。”
第85章 端午
司徒云昭抖开折扇, 压住衣襟,眼中淡然,“公主过誉了。”
万俟舞一边吃着米粽, 一边跟着司徒云昭, 走着。
沿路, 有不少新鲜玩意儿,万俟舞来自草原,很多都从未见过, 甚是好奇,四处张望。不时,看到精巧别致些的, 还举起来给司徒云昭看。
大齐都城中奇巧东西多, 司徒云昭大江南北,什么不曾见过, 便不觉得新奇, 只是摇着金丝扇心不在焉地应和着一旁的万俟公主。
不远处, 一对年轻的小夫妻, 紧紧地挨着,t 小姑娘举着一只米粽, 自己咬了一口, 又自然地喂给给身边的夫君, 小姑娘笑弯了眼睛,问,“好吃么?”她的夫君笑着点头,两人吃着同一只米粽, 脸上是甜蜜幸福的笑容。
司徒云昭看得出神。
她的脑中,心中, 全都是司徒清潇。何时,她才能与司徒清潇拥有如此亲密无间的平凡幸福。
可是司徒清潇高贵端庄,想必,这街上叫卖的米粽,司徒清潇是不会吃的。这种亲密的事,司徒清潇更是不会做的。
逛过了齐都的大街小巷。夜幕降临时,两人来到湖边,湖里龙舟竞渡,花样万千。
湖里其中一只,龙舟上龙头高昂,硕大有神,还挂着彩灯,雕镂精美,龙尾高卷,龙身还有数层重檐楼阁。万俟舞指着其中那只龙舟,惊奇道,“这只可真漂亮!”
龙舟大小不一,桡手人数也不一。皆是狭长、细窄,船头饰龙头,船尾饰龙尾。龙头的颜色有红、黑、灰等颜色,均与龙灯之头相似,姿态不一。
司徒云昭解释道,“这是中原的赛龙舟,古来亦是为了祭祀先人,水神,久而久之,便成了民俗。”
龙舟们以木雕成,加以彩绘。龙尾多用整木雕,上刻鳞甲。除龙头龙尾外,龙舟上还有锣鼓、旗帜或船体绘画等装饰,精美华丽的龙舟上,还挂着彩灯,在夜里的湖面上,点点明亮,十分好看。
万俟舞看得高兴,歪了歪头,“你们中原真奇怪。为何这些好玩的,好吃的东西,都是用来祭祀神灵和先人的?神灵在天,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有,先人已逝,既看不到,亦吃不到,有何意义呢?”
这倒是有意思。司徒云昭站在湖前,夜晚的湖风拂面,她眯起眼睛,“只是活着的人寄托情怀罢。”
万俟舞眨眨眼,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有。
司徒云昭鼻梁高挺,侧脸分外清俊。万俟舞歪着头看了看司徒云昭的侧脸,弯着眼睛笑得甜,“摄政王,你们大齐,喜欢你的女子应该很多吧?比如,昨日那位柔嘉公主。”
昨日宴席上,司徒清漾对她的敌意过于明显。回去时,她特意问了随从,在宴席上打断她的女子是何人,随从告诉她,是大齐的五公主,号柔嘉。
“大齐摄政王殿下,你们中原人那一套婉转的言辞我学不会,也不想学。我很喜欢你,我只问你,是否喜欢我?”
司徒云昭依旧淡然自若,直截了当地拒绝,“不好意思,万俟公主。”
司徒云昭在朝堂之上咄咄逼人,在私下里,亦是一个会把拒绝的言辞说得极为难听的人,不过万俟舞身份特别,她并不想与万俟舞交恶。
万俟舞一向骄纵任性,她自信道,“没关系,你现在不喜欢我,日后却不一定。”
司徒云昭第一次隐忍着,解释了,“可能要让公主失望了。本王已有中意之人。”
没想到司徒云昭退一步,万俟舞便进一步,“中意至什么地步?”
司徒云昭傲然明媚,眼中清明又坚定,“非她不可。”
万俟舞是聪慧之人,看得透彻,“呵。是你们大齐那位长公主殿下吧?”
“昨夜我在筵席之上,目光就从未离开过你,而你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她。”她语气不屑,“那位长公主,端庄成熟,一看便知是把家国天下放在情爱之前的,她真的喜欢你么?昨日那位内敛的柔嘉公主的喜欢都比她表现得要更加明显,你是性情中人,她是冷血之人,她如何配得上你?”
她是不想交恶,但司徒清潇是她的禁地。司徒云昭眼中冷冽,阴鸷又隐隐透出,“万俟公主,注意你的措辞。”
万俟舞灵动骄纵,并不惊慌,“没有关系。还是有可能的。总要给本公主个机会,公平竞争,不是么?”
司徒云昭摇了摇折扇,淡然道,“万俟公主,时候不早了,本王就先告辞了。本王自会差人送公主回驿馆,稍后礼物也会奉上,多谢公主的汗血宝马。”
万俟舞还欲再说什么,“摄政王——”
司徒云昭眯起了眼睛,将手负到身后,“来人,送公主回去。”
山瑾举着剑挡在万俟舞前面,不由分说,“万俟公主,请。”
司徒云昭语气并不强硬,却是丝毫不容抗拒的姿态。
司徒云昭是何人,万俟舞就算不甚了解,一路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桀骜又阴鸷的大齐摄政王,这天下从来无人能违背她。
万俟舞并非大齐人,也是草原上受尽宠爱的一国公主,也并不会因此便害怕。更何况,司徒云昭什么模样,落在她眼中,她都觉得吸引人。她见好就收,不再试探下去,也不生气,只是笑得更加人畜无害,“摄政王,那明日,牡丹宴上见。”
月色朦胧,公主府门前,停着一辆华贵的玉辇。香车玉盖,车中铺就着弹墨的软垫,连帷帐都是蜀锦绣成,奢华非常。司徒云昭端坐在车辇中,手中握着纸袋,里面包着温热的米粽,还散发着一丝清甜的糯香气。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纸袋,眼神温柔,今日是五月初五端午祭,阖家欢乐的日子,她,想和司徒清潇一起过。
街边的米粽,闻起来香甜,不知吃起来是不是可口。不知司徒清潇会否喜欢,会不会咬下一口,鼓鼓囊囊,像只小仓鼠一般咀嚼。
若是她不喜欢,也没关系,自己可以替她吃完余下的。
司徒云昭翘起唇角笑了笑,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煦。她开始有了希望,有了期望,有了盼望。也许平凡幸福的日子,也是她触手可及的。
公主府前的守卫不认得摄政王的玉辇,茯苓牵了汗血宝马回府,山瑾去送万俟公主,司徒云昭也未带贴身的侍卫,守卫见到门口的车辇停在那里片刻,过来问道,“来者何人?”
司徒云昭打起帷帘,又是淡然自若的模样,“本王。”
仙人玉姿,一如既往。只是仔细看去,她眉眼间含着柔意。特别一双桃花眼,多情似水。
守卫连忙跪下行礼,“参见摄政王,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谢摄政王。”守卫起身来,“摄政王,您是要见公主吗?”
司徒云昭握了握手中温热的纸袋,“嗯。通报一声吧。”
守卫陪笑道,“摄政王,不好意思。今日实在不巧,公主不在府上。”
司徒云昭蹙眉,“公主去了哪里?”
“回摄政王,今日是端午祭,公主去了宫里,和陛下一起用团圆膳。”
司徒云昭手里温热的米粽,像是突然间生出了刺,变得冰凉,凉气无孔不入,袭进她的四肢百骸,她眉目间冷淡下来,“是么?那公主何时回来?”
守卫为难道,“回摄政王,这,奴才也不知。每年端午祭晚上公主都会进宫跟陛下一起家宴团圆,宴罢得早便会回来得早一些。若是宴罢得晚,也常常会宿在宫中,第二日才回来。摄政王,您不妨明日再来。”
夜凉如水。帷帘放下,司徒云昭喉间泛酸,她没有打道回府,只是坐在玉辇中,握着纸袋的米粽,静静地等。
等着她的那一丝期望、希望,和盼望。
等着她以为她触手可及的平凡幸福。
她始终紧紧握着纸袋,温热的米粽在她的手中渐渐失去温度,变凉、变冷。
她与司徒清洛就像站在天平两端,等待着司徒清潇的选择,今夜的时间,就像是在宣告倒计时。
一刻又一刻,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夜色越来越深。
也越来越冷。
守卫不知司徒云昭有什么事,也许又是什么和公主关于朝政的争端,于是小心翼翼,“摄政王,您不要等了,您若是有事,可以去宫中寻公主,这会儿应当已经宴罢了,您有什么事情,奴才也可以替您转达,或是您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已近子时了。
还不死心么?她其实可以预料到的。
司徒云昭笑了笑,打开了一直捏攥在手里的纸袋,一只已经冰凉的米粽躺在手心,她揭开粽叶,咬了一小口莹白如玉的糯米。
糯米的香气还在,只是已经冰冷。
月光透过玉辇的帷帘,洒在她身上,陪伴她的,只有冰冷的米粽和她酸楚的笑意。
她小口小口,吃完了这只米粽。
特意选择的香甜的红豆粽,可是她却没有尝出一丝甜意。
食之无味。
她轻声自言,“端午祭快乐。”
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她听。
第86章 牡丹宴
牡丹宴, 是端午祭后一日,开在后宫御花园中的赏花宴会。更像是家宴,一般由皇后或是太后主持, 参加的皆是后宫嫔妃, 公主、宗亲郡主和世家女, 女官以及朝中重臣的家眷。除去皇帝,其余的皆是女子,没有男子。每到这一日, 不仅是御花园百花齐放,宴席间更是争奇斗艳。
五月花开,正巧北国可汗来访, 便邀万俟t舞一同参加, 共赏大齐后宫御花园美景。
先帝宾天后,后宫留下的嫔妃很多, 有些嫔妃甚至年纪比公主们还小, 不过二十几岁, 更小的甚至十八九岁, 便成为了太妃。
司徒文泰驾崩后, 司徒云昭便下令准许宫中妃嫔自行出宫, 不过大多妃嫔还是选择了留在宫中, 后宫无有太后, 新帝司徒清洛年纪小,性格懦弱,司徒云昭又从不伸手涉及后宫之事,宫中富贵安逸, 许多太妃便留在这里,还乐得自在。
按例牡丹宴这些太妃也可参加, 景王之母盈太妃,协理六宫多年,从前始终是她与另一位太妃一同主持牡丹宴,今非昔比,后宫一朝易主,无有太后与皇后,最尊贵的便是长公主,今年便是由大长公主司徒清潇主持。
御花园百花齐放,宴席上的女子们个个花枝招展,赏心悦目。
司徒清潇一身粉红色的宫裙,十分艳丽,但司徒清潇气质清冷,所以穿在她身上又不失端庄,美得不可方物,坐在尊位,不仅艳压群芳,连御花园中开得正盛的牡丹在她面前都失了颜色。
众人早已成习惯,司徒清潇自小便是美人坯子,自从她慢慢长大,容貌越发出众,每每出现,无论何时何地,皆是艳压群芳,是当之无愧的天姿国色,大齐之圣女。
然而最让人惊艳的,却是司徒云昭。
一向身在前朝,从不参加牡丹宴的司徒云昭,今日竟破天荒地来了。
她竟然未着王服,而是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裙装,金带束腰,腰间的玉佩和手上的扳指泛着光泽,干净利落,她生的白,白皙的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没有丝毫的瑕疵。下巴尖俏,鼻梁高挺,特别一双眼眸,难怪旁人说摄政王生了一双桃花眼,当真就如三月里盛开的桃花一般,眼尾上扬,似笑含情,自有千万种风流在其中。
平日里她穿着玄色的朝服,威严阴沉,让人不敢去直视,今日却全然不一样,张扬明艳到了极致,甚至让人移不开目光。
但还是依旧要行礼的。
除却尊位的皇上与长公主,众人皆站起身来福礼,“摄政王千岁。”
司徒云昭负着手,不似平日阴鸷淡然,眉目间柔和了不少,“平身吧。”
她眉目如画,气质矜贵明媚,又有着刻在骨子里的桀骜,在场的姑娘小姐,一时间迷了眼。
摄政王竟有这副模样。有不少女眷是头一次见司徒云昭,她们一时难以将眼前之人与传说中的摄政王联系起来。
司徒云昭入了座,席宴上谈笑间,她垂了垂眸,有一丝黯然,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她城府一向很深,心思少有外露,外人自是更难看出。
有几位年轻的郡主和世家女子,壮着胆子,与她搭讪几句,司徒云昭竟也不与难堪,甚至还与人笑言几句。
司徒云昭其实是善交际,懂话术之人,围绕在她身边的莺莺燕燕,红颜知己,从来都不少。
转过身去,与她谈笑过的世家女子还低下了头,笑得含羞带怯。
席间每人面前一张高几,桌上有干鲜果品十六道,诸如榛子、松子,龙眼、杏子等。
两巡酒后,再上正菜。
司徒云昭忍不住抬眼去看司徒清潇,司徒清潇正低头亲手剥松子,丝毫都未曾注意这边。
司徒云昭的心一落再落。
万俟舞看着那些世家女,怒火中烧,恨不得扯了司徒云昭的袍袖,立刻带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看了好几眼,可是最后只能酸溜溜道,“呵。摄政王好大的魅力,瞧把那些世家小姐迷得晕头转向。都说你们中原女子内敛,一个个上赶着的模样,我可没看出来。”
两人的高几挨着,万俟舞的话传入司徒云昭的耳中,她忽然忆起,那日国宴夜里,花前月下,她也酸意满满地在司徒清潇面前说类似的话语,可司徒清潇什么都没有说。
万俟舞像是得了什么,挑眉得意道,“是本公主说错了。看来,这要分人的,比如你们那位大长公主,就很是内敛,坐在那里八风不动,连瞧都未曾向这边瞧一眼。”
司徒云昭眼眸沉了又沉。
宴席正式开始之时,司徒清潇作为宴会之主和大长公主,端着青玉盏端庄沉稳致辞,行止有礼,进退有度,自是中原公主风范,司徒云昭却无心去听。
酒过了两巡,羊蒸卷,金银豆腐汤,鲜笋灯笼汤,三鲜汤,五软三下汤,鸡脆芙蓉汤,一一呈上,八珍玉食,精致鲜亮。
宴至高1潮,众人放松着,万俟舞突然站起身来,自请表演,“我准备了一支北国舞,不知可否在这宴上表演给大家看呢?”她语气纯善,目光却直直地投向司徒清潇,眼中是一种即将抢夺猎物的得意与自信。
那是作为情敌的女人与女人之间可以感受到的一种恶意的姿态。
万俟舞一向骄纵任性,不像中原的许多女子,绝不会是低眉柔顺的样子,司徒清洛也不奇怪,他觉察不到什么,笑着期待,“这自然好。朕听说这北国草原舞,独有其异域风情,万俟公主若要表演,再好不过了。公主请吧。”
万俟舞来到御花园的宴席中央,在众人瞩目的期待之下,她自腰间抽出一把小小的绸扇,打开来,挡住半张脸,犹抱琵琶半遮面。
北国人爱乐,万俟舞的随从拿出北国乐器演奏,万俟舞踩着节拍律动,舞动中,她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红衣翩跹,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万俟舞一副花容月貌,仿佛草原精灵从梦境中走来。
灵动美丽,高傲骄矜,不愧是受尽宠爱的草原公主。
众人欣赏感叹间,万俟舞移到高几前,向司徒云昭伸出纤纤玉手,眼神魅惑,邀请的意味明显。
“可以邀摄政王共舞一曲么?”
司徒云昭也没想到,蹙起眉,目光含着淡淡的拒绝,沿着她的手向上,看到她的面容。
万俟舞像是看不出她的拒绝一般,依旧笑着,向她勾了勾玉指,是志在必得的目光。
一位世家女出言,“万俟公主这不是强人所难么?我们摄政王又怎会懂你们北国的舞蹈?”
万俟舞闻言反而笑得更加得意与灿烂,“没关系。我知道摄政王精通音律,即便是中原舞,我也可以同摄政王一起跳。”
随后,她又循着方才的声源望过去,“你是何人?何时轮到你顶撞本公主了?”
她冷笑,“皇上,我到底也是远方来客,你们大齐就是如此的待客之道么?一个小小的臣女,也敢当众顶撞本公主?”
这位万俟公主骄纵任性,显然不是个软柿子。司徒清洛骑虎难下,不知如何应对。
未曾想,司徒清潇突然清冷地出言,“既然如此,摄政王就陪万俟公主共舞一曲罢。”
司徒云昭眼中其他的情绪都淡去,浮现了一种不可思议,她抬头去看她,企图能在她眼中捕捉到她想要的情绪。
一丝一毫她在乎的情绪。
可是没有,她没有找到。
司徒清潇一如既往地清冷,端庄,大国公主的姿态。
她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她想要看到的那种感情。
她忽然酸痛和委屈涌上心间,也涌上了喉咙。
司徒清洛看不懂场面,自以为地打着圆场,“那摄政王,既然万俟公主都这么说了,摄政王就陪万俟公主舞一曲吧,哈哈。”
“好,既然如此。”她看着万俟舞,露出了一个笑,看起来是由衷的笑,“那万俟公主,请吧。”
司徒云昭走了过来,两人面对面站着,司徒云昭目不斜视,手主动环上万俟舞的腰,万俟舞搭上她的肩,眼眸波光流转,唇角勾起的是得意的笑容。
司徒云昭精通音律,中原舞自然也不在话下。随从奏了一首中原舞,两人舞动间,亲密无间,鹅黄的衣裙和红色的衣裙飘动间勾扯呼应,映着满园的春色,格外的赏心悦目。
万俟舞眼中闪烁着光芒,含着笑意,舞动间,在司徒云昭看不到的地方,她眼神刻意对上司徒清潇,司徒清潇脸色已经泛白,指尖也陷入掌心,紧紧地捏着,端庄清冷的面庞下拼尽全力掩饰着难过和痛苦,万俟舞感受得出来。
她唇角勾起的笑意更加得意,被司徒云昭握着的腰肢更加柔软,更柔软地贴进了司徒云昭的怀里。
她如愿以偿地看着司徒清潇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微微抬眼看着司徒云昭,司徒云昭的笑意却不达眼底,表面的亲密下,司徒云昭其实全然没有投入感情,像是完成使命一样机械。
万俟舞依旧笑着,笑颜灿若星辰,自信又傲气。她想,她有的是时间与精力。她已经成功了第一步,不是么?
司徒云昭,只能是她的。
第87章 舞曲
一曲终了。
司徒云昭的手机械地放t下, 面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万俟舞抬着脸看着她,恋恋不舍地从她的怀中退出。
众人纷纷鼓掌, 交口称赞。
司徒清洛也跟着鼓掌, 眼中惊奇, “好啊,好啊,没想到摄政王处理朝政是一把好手, 这跳舞也是一等一,摄政王,你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万俟舞看了看司徒云昭, 越发得意,“如何?”
司徒清漾冷不丁出言, 仍旧柔顺清婉, “摄政王舞姿飘逸, 公主阿娜多姿, 配合得天衣无缝, 恰到好处, 你们当真是第一次一起跳舞么?”
司徒清洛附和道, “是啊, 朕也如此觉得。”
万俟舞笑得眉目灿然,“自然是第一次。也许这便是是与生俱来的默契吧。”
她轻轻挽住司徒云昭的臂膀,向着尊位赫然挑衅道,“长公主殿下觉得如何呢?”
司徒云昭负着手淡淡的, 却也并没有抽出臂膀来,任由万俟舞挽着, 俨然一对璧人。
其实万俟舞与她,真的很般配吧。万俟舞年轻貌美,骄纵,爱得张扬又勇敢,司徒云昭也是一样,桀骜不驯,高傲,爱得热烈的人。
司徒云昭表露心迹那日,她曾期望的,一个爱她的,快乐的,合适她的女子终于出现了,可是她为何还是心如刀绞。
众目睽睽之下,她能说什么呢?司徒清潇扯了个苍白又端庄的笑容出来,语气中有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自是极好的。”
却无人看到,司徒清潇右手指尖陷入的手掌上已经鲜血沥沥。
连手腕上那道旧伤疤都在隐隐作痛。
宴罢时,夜幕已然降临,公主,郡主和世家女子们各自拜别,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空荡荡的宴席间,唯有司徒清潇一人还坐在尊位上,她看着下首那个空荡荡的座位,方才,司徒云昭坐在那里的……
“长公主安好啊。”
万俟舞自身后走出来,路过尊位,径直坐到了方才司徒云昭的位子上,扬着得意的眉眼。
她拿起司徒云昭的酒盏,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端起来,在手中慢慢摇晃,皱起眉,困惑的样子,“长公主,你们大齐真是奇怪,连打招呼的言辞都如此奇怪。”
万俟舞说完,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眉目间满是挑衅。
司徒清潇握紧了手,一向清冷孤傲的眉眼间带上了一丝不悦,“万俟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万俟舞语气突然软下来,眉目间却依旧充满了恶意挑衅的姿态,“姐姐,离开摄政王,把她让给我吧。”
司徒清潇冷然地,“让?感情之事如何能让?”
司徒清潇毫无波澜的模样落在她眼中是无比的羞辱,就好像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能稳操胜券一样,司徒云昭永远没有机会属于自己。
万俟舞突然怒从中来,“司徒清潇,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她直直地盯着她,“若非你从中搅局,摄政王现在已经坐上皇位了,这大齐已经是摄政王的天下了!你从中陷害她,现下还要霸着她不放,安逸地享受着她的深情,你配么?!”
“你的父皇和弟弟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么?你和你父皇还有弟弟一样低劣,你们是一体的!你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身上的血脉是配不上摄政王的血脉!你怎么好意思坐在这里,毫无波澜?”
万俟舞额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一张花容月色都扭曲了起来,一个远来的草原公主都会这样为司徒云昭打抱不平,而她都做了些什么事伤害司徒云昭……
“司徒清潇,你在你弟弟和摄政王之间,会选哪个?”
她听不到自己是如何回答的了……
甚至忘记了自己有没有回答。
这些话语就像是吞噬她的恶魔,她一次一次午夜梦回的梦魇,一次一次,一句一句都在昭示着她配不上司徒云昭的事实。司徒清潇脸上血色尽褪,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
又过了不知多久,她一直坐在那里。万俟舞走了,夜风呼啸,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司徒清潇也将要摆驾回公主府。她整个人都沉沉的,路过御花园中的参天古树时,突然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长公主,请留步。”
司徒清潇淡淡吩咐,“你们先下去吧。”
苏木苏叶对视一眼,去了远处的皇辇旁等待。
司徒云昭靠在那棵参天古树下,浓密的枝叶挡住了为数不多的光线,她的面容隐在黑夜里。
夜色已经很深了。她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她缓缓抬起脸来,从树下走出来,斑驳的树影和着远处昏黄模糊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随着她的走动慢慢摇晃,半明半暗间,模糊又俊美,还有些骇人。
却也是司徒清潇眷恋的模样。司徒清潇身上的血液恢复了一些温热。这些年来,她手上沾满了鲜血,司徒清潇不是不知道,可是无论她如何阴鸷的模样,在她心里,始终都是小时候每年春日宴上那个和煦的少女。
鹅黄色的裙摆随着微风飞扬。
司徒清潇的心上泛起尖锐的痛意,随着心动一起翻滚,流向她的四肢百骸。
她忘了说,今日她真的很美。
哪怕她抱着别的女子跳舞,也依旧很美。
说不定,万俟公主是更适合她的人。她尽量忘却方才的事情,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不要给她造成困扰。
“平南王。”
“平南王?”
眼前的人,平静淡然地唤她的封号,平静淡然到没有一丝波澜,平静淡然到她甚至怀疑这几日的缠绵悱恻与温柔,都是她一个人的幻想。
她真的曾以为,司徒清潇真的喜欢她。
她真的曾以为,她触摸到了她的爱。
司徒云昭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失望,“温宁公主。你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究竟哪一个你才是真的你?”
为何我如此摸不透你。
她在她和司徒清洛之间,选了她的弟弟司徒清洛,她甚至不怪她。
一个冰冷孤独的端午祭,她没有等到她。她甚至不想告诉她昨夜的事情,她怕她会有一点点的自愧,她怕她会有一点点的难过,她怕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露出的小小的触角,又会因为犹豫缩回了壳里。
现在看来,是她想的太多了。她不会自愧,不会难过,因为她毫不在乎。司徒云昭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
她在她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爱与在乎,她所求的不多,可她还是不肯给她。
她步步逼近,眼中是失望的痛,淋漓尽致的痛,“司徒清潇,我对于你来说,是一个可以随意转交的礼物?还是一个可以随手丢弃的垃圾?还是你拿来讨好北国的工具?”
“我司徒云昭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你告诉我。”
司徒云昭的话字字句句都在刺痛她,和着方才万俟舞的话,像是一把把利剑。原来不止旁人,司徒云昭也是这样认为的。她又伤到她了么?司徒清潇眼中是不可置信的心疼,她哽下声音,有一丝沙哑,却毫无底气,“你怎么会这样想?”
当触到司徒云昭的眼神,她也被刺伤了,她到底该怎么办?她只能尽力的安抚,艰涩地道,“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这样想。”
这样的话对她来说,根本起不到安抚的作用。司徒云昭抬起一手抓住她的手腕,眼含期待,“那是怎么样的?你告诉我。”
这些日司徒清潇的态度真的刺痛她,她甚至怀疑,她的那些喜欢,都是假的。
都是为了利用她而假装出来的。是不是在司徒清潇心里,她只是一个辅佐司徒清洛的工具罢了。
“你喜欢我么?你真的喜欢我么?我只想要一句实话。”
司徒云昭红着眼眶,眼尾也泛着红色,很是熟悉的模样。当她委屈时,还有——对着自己,眼中泛起情1欲时,都是这样的。就近在咫尺,万俟舞的话像一把刀子反复折磨着她,是她配不上这样如海的深情。司徒清潇看着她,喉间酸涩,“我没有骗你。”
司徒云昭想去相信。可是她的喜欢,无头无尾,她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又为何喜欢她,她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她什么都不知道,让她如何去相信。
司徒云昭像是又捕捉到了一丝希望,“那你可否告诉我,你是从何时开始喜欢我,又为何喜欢我。”
司徒云昭软下声音,几乎是在商量的语气,轻轻地,“告诉我,好不好?”
司徒清潇偏了偏头,垂下眼来,“日后,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她的喜欢,也是她所珍视的,至少不是在这样难堪的场景下,说出那些话。
果然如此。
落在司徒云昭眼中就是逃避。为什么要给过她希望,又让她落进更深的深渊里。
司徒云昭脱力地放开了司徒清潇,垂下了手。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
她失魂落魄地走开,司徒清潇好想去挽留,但是没有缘由去挽留。也许万俟舞说得对,她是不是该t放过她了?她有何资格享受这样如海的深情?
只能在司徒云昭转身走后,望着她的背影,落下了一滴清浅的泪。
第88章 景王
笠日。
乾阳殿。
朝臣还未到, 大殿中唯有司徒清洛坐在龙椅之上。
“陛下早啊。”司徒云昭一身王服,头戴九旒冕,迎着朝阳进了大殿, 已经又是往日里的淡然清俊了。
她慢慢踱上金阶, 走到王座前, 不知是否是司徒清洛的错觉,司徒云昭今日里并不那么阴鸷沉静,眉目间柔和了一些, 对他也并不压迫。
竟然还主动与他打了招呼?司徒清洛愣了片刻,悻悻地,“摄政王, 早啊。”
司徒云昭甚至笑了笑, 而且往日里并不是阴暗的邪笑,反而让人觉得有一丝温和, “昨日的牡丹宴, 陛下觉得如何?”
仿佛是想要与他闲聊的样子?司徒清洛满头雾水, 但还是答着, “很好, ”他摸不清司徒云昭的心思, 但是恭维总是没错的, 他不忘夸赞司徒云昭, 笑着补充,“摄政王跳舞很好看。”
“呵,本王不是与你说这个。”司徒云昭坐在王座上,撑着头, 有些苦恼的模样,问道, “陛下觉不觉得,这后宫中太妃过多了?先帝在时,有七十二嫔妃,有些不过十八九岁,便荣养在宫中,最近国库不丰,先帝已逝,这些太妃留在宫中,实在花销过大。昨日牡丹宴上,陛下没有一个嫔妃,反而是先帝的太妃来了几十个,不是很奇怪么?”
司徒清洛皱眉,“的确有些说不过去,可是——这些太妃是先帝的妃嫔,先帝驾崩时,曾允许她们自行出宫寻找出路,她们不愿自行出宫,也只能留在宫中。总不能让朕强行送她们出宫去,这于理不合啊。”
司徒云昭理了理袍袖,淡然自若,满不在乎的模样,“本王这也是为了陛下着想,日后陛下必然会纳妃立后,这些太妃花着国库的金银,占着陛下后妃的位子,”她暗示道,“日后恐怕问题极多,还有一些人,陛下不觉得碍眼么?”
司徒清洛思索半晌,的确如此。他的父皇花心,他自小便在心里为母后抱不平,可是又不敢违抗司徒文泰,他父皇的那些妃嫔,他一直看不顺眼。
“那,依摄政王看,该如何呢?”
司徒云昭笑了笑,自然道,“陛下如今已是皇帝,几个小小太妃,还不是随陛下处置。”
司徒清洛受宠若惊。他的权力第一次得到司徒云昭的认可,“那,位份低的,朕就强行放她们出宫,位份高,又无子女的,朕就送她们去皇陵,为先帝守陵,如何?”
司徒云昭靠在王位上,“陛下思虑的周到。”
司徒清洛得了认可,几乎要飘飘欲仙。
司徒云昭提醒他,“陛下,可不要忘记——盈太妃。”
司徒清洛为难道,“这——盈太妃也要送走么?可她是景王和沐儿的母妃,从前还是帮助先帝掌管凤印协理六宫的妃嫔。”
司徒云昭眯起眼来,看着前方,“正因如此,陛下,这后宫之主,本应该是你与长公主的母后,先皇后白皇后,盈太妃鸠占鹊巢,手里拿着凤印,母家又有势力,日后仗着身份,在后宫作威作福,甚至私下给景王一些助力,可就不好了,陛下觉得呢?”
身为帝王,虽无实权,但仍旧对兄弟是最为猜忌的,他惧怕连这个虚名都保不住,慌乱地点头,“摄政王说得对。摄政王,可是,可是景王若要不同意该如何?”
司徒云昭面色淡了些,眼里透出阴鸷,“景王若是敢闹,你就杀了他。”
司徒清洛畏畏缩缩,“这,这怎么能行?景王他是朕的兄长啊……”
她眸光淡淡,“你既与本王共掌天下,就不要做缩头乌龟,你要想清楚,这乾阳宫的尊位,有多少人觊觎着。你我二人头上的旒冕,有多少人想抢夺。你最大的敌人不是本王,而是你的兄弟们,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若是一个小小庶出皇子都敢顶撞你,反驳你,你还有颜面坐在这里么?你不学会强势,难道真的不怕他日你的兄弟取而代之?”
司徒清洛皱着眉慢慢地思索,不得不说,她的话每一句都很有道理。景王母家有势力,的确是一个威胁。
司徒清洛依旧担心,“那,一会儿,朕就在朝堂上宣布此事,摄政王,你,你可要给朕撑腰……”
司徒云昭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朝堂上,按例上完了奏折,奏完了朝政国事,司徒清洛十二旒挡在眼前,她悄悄斜了一眼一旁王位上的司徒云昭,清了清嗓,“咳咳。朕有一事要宣布。”
“先帝宾天,宫中留下的太妃实在太多,自明日开始,所有的太妃,位份低的,通通放出宫去,位份高的,有子女的,送到皇陵为先帝守陵。”
“皇上,这不妥啊!这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先帝留下了多少妃嫔你们也知道,这些妃嫔荣养在宫中,需要多大的开销?现在国库不够充盈,国库的钱财是要用来制备粮草兵器,修建皇宫的,是要用在刀刃上的,不是拿去荣养一些无用的人。”
不得不承认,司徒清洛的话有三分道理在其中。“可是,这——”
“好了,此事不必再议,就按照朕所说的去做。还有盈太妃和张太妃,两位太妃昔日是手持凤印,协理六宫的贵妃,朕自然也不会亏待她们,即便到了皇陵,也要以太妃最高礼遇相待。”
可是一到遥远的皇陵,几乎就相当于打入了冷宫,与棺材陵墓相伴,那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差,宫室简陋,连侍候的下人都是寥寥。
景王一向孝顺,他坐不住了,“皇上,您怎么可以如此?昔日臣的母妃待陛下不薄,陛下怎能恩将仇报?”
“放肆!”司徒清洛拍案而起,“谁给你的胆量跟朕这样说话,景王,朕敬你是朕的皇兄,你不要蹬鼻子上脸!”
司徒清洛第一次现出强硬的姿态,众人有些诧异。
景王看着昔日软弱的堂弟,如今才真有了地位差异的实感,也感受到了权力的作用,“你——”
景王司徒清灏最终还是道,“臣知错。”但是低下头去,眼中恨恨。可被样样不如自己的堂弟踩在脚下的耻辱怎能忍受,连父皇都是相同的,为何待遇天差地别,只因为他是嫡子,有个好母后与好皇秭么?!
中书令刘大人是盈太妃的兄长,司徒清灏的舅父,“陛下,还请三思啊。”
“不必再说了,朕知道你是景王的舅父,你想为你们自家人说话。呵,朕已经三思过了,明日就请盈太妃将手中的凤印交出来,这后宫一朝易主,现在是朕的家,自然由朕来做主。”
“礼部尚书,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务必要办好,不能出差错,明白么?”
礼部尚书有些犹豫,但见司徒云昭没有说话,也就应下了,“是,陛下。臣遵旨。”
朝堂气氛一时有些浮躁低沉,司徒云昭眼眸淡淡地看着这一切,眼中透露出得逞后的阴鸷。
狗咬狗,才是最好看的戏码。
朝会后,司徒清洛越发得意,急着邀功,“摄政王,朕的表现如何?”
司徒云昭淡淡地评价,“尚且不错,亦可再强硬,何必顾及什么兄弟之情,不过是虚假。”
“摄政王说得对,不像太傅,总是让朕压抑着,事事都让朕退步,装作若无其事。”他忆起方才朝臣低眉顺目的模样,心中松快,长期被司徒云昭压迫的烦躁有了地方发泄。
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尝到权力的滋味,原来是如此之美妙。
司徒云昭挑眉,“哦?太傅私下都是这样教你的么?”
“是啊!”司徒清洛突然觉得自己失言了,变了变脸色,“嗯……摄政王,若是无事的话,朕就先走了。”
司徒清洛的背影几乎是落荒而逃,司徒云昭看着,慢慢眯起了眼睛。
司徒云昭站在大殿前,旁边站着孟太尉、大都护和镇南将军。
司徒云昭负着手,偏着头与孟太尉言语,几个人站在一起耳语着,像是司徒云昭在吩咐什么事情。
司徒清潇站在不远处看着,却迈不出去步子,心里有些忐忑。
司徒云昭见她来了,眼神变了变,淡然的目光里带了些冷冽,停下了话语,显然是在防备她。
孟太尉机灵,立刻给镇南将军和大都护使了个眼色,道,“主上吩咐的事尽管放心,那我们就先退下了。”
司徒云昭也不看她,直到孟太尉等人走远了,司徒清潇才斟酌着开口,“我……”
司徒云昭不去看她,只是负着手,眼眸淡淡地看着前方,她完全打断她,“你还来做什么?”
司徒清潇感受到她又竖起的刺,她隐隐知道她生气的缘由,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安抚,只能笨拙地解释,艰涩道,“我,有话想与你说t……”
司徒云昭干脆冷冽,“不必了。”
司徒清潇身后的苏木端着一只青玉盘子,盘中满满是剥过壳的松子,司徒云昭的旒冕挡在面前,轻轻晃动着,神情模糊不辨,居高临下的视线扫到盘子,却没有停留,语气冷淡,“本王先走了。”
她抬起金蟒黑靴,迈出去,从司徒清潇身边走过,连衣袂都不曾碰到一下。只留下司徒清潇留在原地,面对着空荡荡的乾阳殿,苦笑。
入夜。
花满楼。
台上莺歌燕舞,望月砂坐在对面,仍旧一身红衣,柔媚动人的样子,“那个北国小公主怎么样?好看么?”
司徒云昭一身锦袍,绣着青竹暗纹,青丝用绳绑着高高的马尾,颇有几分行走江湖的清俊味道。她眼眸淡淡,没有什么兴趣的模样,还有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低落,手里慢慢把玩着青花酒盏,全然心不在焉地答道,“还不错。”
望月砂瞬间来了兴趣,“哦?能得你一句不错,那必然是真的美人儿了,”她凑过去,悄声,“阿昭,与温宁公主相比如何?”
司徒云昭听到这个名字,眉间微动,才有了一丝反应,蹙起眉看着她。
望月砂本就是故意调笑,想看司徒云昭的反应,激起了司徒云昭的反应,她又立刻收起话来,飘去一个媚眼认输。
“不过我听说,那位草原公主,似乎喜欢你啊。你们那日在牡丹宴上之事,早就传开了,”望月砂长眉凤眸,挑眉,“你可知多少女子嫉妒万俟公主,能与你共舞一曲。”
司徒云昭依旧淡淡的,眼里一丝波澜也没有,似乎只有司徒清潇的名字才能激起她一点涟漪。
不过这次不止她们两个。坐在二人旁的还有一个女子,那女子约莫二十几岁,一身青衣,长相清秀,气质与望月砂全然相反,清丽雅致,人淡如菊,颇有几分女君子的味道。
她见状打趣望月砂,“望月砂,我走了两个月,回来你怎么毫无长进,还是如此八卦?”
望月砂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向司徒云昭告状,“阿昭,你看阿冉,一回来便说我。”
女子名祝书冉,是成元侯的长女。那日御书房中,给司徒清洛选妃的京城千金名折中有一位成元侯府祝小姐,便是祝书冉的妹妹,不过姐妹二人同父异母,其妹是嫡出千金,全然被家中按照柔顺温婉的后宫女子模样培养,有些无趣。成元侯府子女众多,祝书冉虽是长女,却因庶出不太受宠,但她年纪轻轻却饱读诗书,才华横溢,是都城中有名的女士子。
也是,司徒云昭的红颜知己之一。
祝书冉眉目担忧,转而问,“阿昭,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伤了?如何了?”
“已经没事了。”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只凭一只羽箭,还是在城郊的山谷里,如此阴险小人的偷袭手段,难以追查。此事仍旧是一筹莫展,司徒云昭淡然道,“还没有查出来,现下只知,景王府里的确用的兵器箭矢都是清风山庄所制,与那日本王中的箭是同一种类型。”
望月砂反而气愤道,“我看一定是他,这个景王阴险狡诈,跟那个清风山庄为伍的能有什么好人?更何况他还娶了清风山庄那个骄纵的女人。他与清风山庄往来密切,更何况,他现在还是清风山庄女婿,清风山庄私下为他提供兵器,没什么奇怪的。”
司徒云昭抬了抬眼,不太在意的模样,“只要有嫌疑的,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慢慢追查吧,总会水落石出的。”
第89章 皇陵
望月砂愤愤不平, “不是景王也与他脱不了干系,那个司徒皇族,没有什么好人!”
司徒云昭望过去。
望月砂立即改口, 笑嘻嘻地赔笑脸, “当然, 除了温宁公主。”她此话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温宁公主如花美眷,才貌双全, 骄傲金贵,说不准还很温柔,实在不像司徒皇族的后裔。”
却勾起了司徒云昭的记忆。
很温柔么?似乎是的。至少有些时候是的, 比如, 她在她怀里的时候,抱着她的时候, 垂着眼眸为她整理衣服的时候, 对着她脸红羞怯的时候, 还有——她闭着眼睛回应她的亲吻的时候, 那些模样, 都历历在目。
还有在她中箭受伤时, 焦急万分的模样, 那一针一线, 亲手所制的王服,全都是真真切切的。如何能装得出来?
司徒清潇是那么骄傲的人,若非真的喜欢,如何会屈尊降贵, 做这些事情,演这些戏呢?
这些画面, 全都是真真切切的。这些日子,她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她怎么能这样揣测怀疑她?
那个骄傲清冷的外壳下,实则包裹着一颗温柔之心的司徒清潇,是她爱着的,捧在心尖上的人啊。她怎么能舍得这样对待她?
可是她为何要一次次把自己推远?
司徒云昭的心又乱了。
她不想再去想这些,摇了摇头,转而问祝书冉,“阿冉,若是要你妹妹入宫为妃你觉得如何?”
以司徒清洛的模样,入宫为妃就是龙潭虎穴,祝书冉和她的嫡妹没有什么感情,耸了耸肩,“那很好啊,她和我父亲求之不得呢。”
她不像望月砂一样神经大条,思索了一下,又补充,“你放心吧,我二妹普普通通,不是什么聪慧的人。”
司徒云昭看了看她,一副“你比望月砂聪明太多了”的模样。祝书冉也回了她一个“收到”的眼神。
不明所以的望月砂什么都不知,一心八卦,“嗯?你那个木头妹妹?漂亮是漂亮,可是太无趣了。送进宫去当个花瓶,生个小皇子,接替他父皇做个小傀儡,世代荣华富贵,你父亲面上也有光,多好。”
不止是对她的妹妹,祝书冉对整个祝府都无有什么感情,她脸上不屑,“呵,倒是挺适合她的。”
望月砂又转而八卦司徒云昭,“阿昭,你说说嘛,你和温宁公主到底怎么样了?”
祝书冉闻言也抬起头来,两双眼睛看着她。司徒云昭顿了顿,答,“陷入僵局了。”
这位摄政王殿下为情所困的模样实在有些可爱,望月砂忍俊不禁,却不敢笑出来。
三人又酒过几杯,望月砂有些疑惑,“诶?这些日子为何没见到澜衣过来呢?”
司徒云昭低头斟酒,淡声,“她不会来了。”
就算是真的来了,恐怕这位昔日的花魁,她现在的可怖模样也无人敢认。
望月砂眨眨眼,刚想要说什么,目光便被台上的莺歌燕舞吸引走了,也没有多问。
她说,“对了,我过几天便要出发,和蕤儿一起下江南,去看武林大会了,顺便带她回一趟明月山庄。”
望月砂一年四季都在四处游走,两人都不以为意,望月砂突然开始倒苦水,“唉。你们不知道,白蕤她父亲有多难缠,就是温宁公主的舅父,老头子严肃的很,开始说什么都不同意白蕤去,还是我潜伏到白府去,日日陪着他老人家下棋品茗,千辛万苦才说服了他,我可是把我毕生所学的文学都用上了。”
祝书冉一脸好整以暇,“哟,这次是真转性了?为了一个姑娘花这么大心思?”
望月砂颇为得意,“那是自然。”
望月砂凑过来,指着台上,“阿昭,你看那个绿裙女子好不好看?”
司徒云昭看着她,点到即止,“望月砂,白蕤是温宁的妹妹,你最好少一点花花心思。”
望月砂轻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啦。我只是,只是喜欢看漂亮姑娘而已嘛,又没其他的心思,你放心吧。”
司徒云昭点到即止,也不会多说什么。“好了,时辰不早了,本王先走了,明日还有事。”
若只是有朝政要处理,司徒云昭不会说有事,司徒云昭随口一提,望月砂却很敏锐,笑问,“阿昭,明日有何事?”
司徒云昭看她一脸调笑的模样,沉了沉眉目,“陪那位草原公主逛御花园。”
“噗哈哈哈哈——”望月砂再忍不住,捧着肚子笑,“堂堂摄政王,哈哈哈——,陪北国的小公主逛花园——”
司徒云昭眉目越来越沉,她去看祝书冉,没想到祝书冉竟也掩着嘴在憋笑。
“本王走了。”
“诶——?阿昭!别走呀!”
笠日。
清晨,宫门前的甬道上,停着一辆马车,与普通富贵人家所用的相似,不过跟皇室所用的车辇相比,实在有些朴素。
盈太妃约莫四十几岁,看起来十分端庄,梳着一丝不茍的发髻,头上已经有了白发,站在马车下,披着斗篷,周围站着四个侍女。
景王司徒清灏站在面前,目光失落,“母妃,儿臣来送您。”
盈太妃目光慈爱地看着司徒清灏,“儿子,不必挂念母妃,只要你好好的,就够了。”
她眼里也含着难过,却极力压抑着,没有泪水落下来,“可是儿子,你自小就在母t妃身边长大,一日也不曾离开过母妃,你要母妃如何舍得……”
一旁的侍女入宫多年,侍候了盈太妃多年,也受不了这样母子分离的场面,为司徒清灏和盈太妃鸣不平,也为自己即将远行到那皇陵去鸣不平,“皇上他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白皇后去的早,小时候,娘娘有多照顾他,没想到一朝一夕之间,竟变成这样了。”
盈太妃眼含悲怆,打断她,“秋兰,不要说了,陛下如今身份不同,不要在背后说道陛下,抱怨陛下,我们既然身为臣子,后妃,就合该如此。”
高大俊朗的景王终是坚持不住,直直跪了下去,痛哭流涕,“母妃,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没用……”
盈太妃蹲下来,拉住他,“不,灏儿,不要这样。”她转了转头,向着后面说道,“秋兰,你们先到马车上去吧,让我们母子二人,好好谈一谈。”
后面的侍女们都动容了,“是,娘娘。”
侍女们上了马车后,盈太妃扶起他,司徒清灏用袖子擦了擦泪,“母妃,您暂且委屈几日,过些日子,儿臣一定想办法接您回宫。”
盈太妃变了变脸色,眼中的悲怆消失不见,只剩冷冽,“灏儿,既然皇上不仁,你也不必讲义了。”
司徒清灏眼神恨恨,“是,母妃。可是皇上他毕竟是皇上,儿臣该怎么办?”
“朝廷的权力都在摄政王手中,你不必怕,司徒清洛不过徒有空壳。你不去想一想,皇上一向软弱,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你是说有人在背后为他支招?让他借机树立威严?难道是陆太傅?”
“这个,母妃不清楚。皇上不足为惧,陆太傅也不足为惧。”盈太妃眯起眼睛,一字一句,“你最要小心的,是皇上的秭秭,那个司徒清潇。”
“三皇妹?”
盈太妃愤恨地咬着牙,“没错。就是那个女人,司徒清潇,我看到她,就想起她母后,白皇后那个贱人,她跟她母后长得一模一样,我每次看到她们两个相似的脸,就想要杀了她!这个女人,跟她母后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聪慧,甚至,她比她母后更加狠毒,不好好呆在后宫,偏偏要伸手去触碰朝政,若不是她,司徒清洛怎会坐上皇位?偏偏沐儿还与她走的如此之近,竟真把这个恶毒的女人当作姐姐了!”
司徒清灏听着,虽然白皇后在世的时候,他还小,但也已经有了记忆,白皇后和司徒清潇并没有一模一样,只是长得有五分相似,但是白皇后温婉优雅,只是不知为何,盈太妃对白皇后恨之入骨。
盈太妃表面温婉端庄,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司徒清灏怎能不被耳濡目染。
“你若不知如何下手,不如就从司徒清潇身上下手,死一个公主,总比死皇帝风浪小一些,司徒清洛没了主心骨,如何撑得下去?”她叮嘱道,“灏儿,你在宫中,万事要小心,一旦有什么事情,就去找你舅父,知道么?你有什么计划,他自会帮你的。”
司徒清灏眼中聚起恨意道,“儿子知道了,母妃。”
盈太妃点点头,眉目间总算放松了一些,“儿子,现在母妃已经连手中的凤印都交出去了,也要离开你了,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这些话,母妃是想单独与你说的,所以才不让沐儿来送的。”
她为司徒清灏理了理衣领,又是一副人前的温婉母亲的作派了,“灏儿,当年母妃也是如此,熬死了白皇后,就算后来没有坐上皇后的位子,那也是六宫之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要学会卧薪尝胆。”
“日后你做皇帝,母妃能名正言顺做太后的日子,你不向往么?”
司徒清灏的确被打动了,哪一个生在皇族的男子没有这样的想法呢?
“是,母妃。”
第90章 春色
御花园。
御花园中花开的满, 百花齐放,姹紫嫣红,还伴着清晨的晨露与鸟鸣, 分外安逸。
前些日子牡丹宴, 赏了花, 但那日都是女眷,朝臣与北国可汗都不便参加,今日散了朝, 便一同在御花园赏花。
司徒清洛,北国可汗与摄政王司徒云昭并肩走在首位,司徒清洛和司徒云昭还穿着上朝时的朝服, 戴着旒冕。身后是几十位朝臣随从侍卫, 一同在御花园漫步、闲聊,赏花。
“摄政王!”万俟舞远远地便见到了这边, 飞奔了过来, 红裙翩跹, 发丝飘逸, 到了司徒云昭身边, 挽住了司徒云昭的臂膀, 眼睛亮亮地, “摄政王。”
万俟言眼中慈爱, 带着笑,有理有节地对着司徒云昭致歉,“摄政王见谅,本汗这个小女儿一向任性, 没规矩得很,还请摄政王多多担待。”
司徒云昭既身为大齐摄政王, 这么多人在场,又当着人家父亲的面,她不好抽开手,也不好冷脸拒绝万俟舞,只能僵硬着手臂,笑了笑,“无碍,可汗言重了,万俟公主很可爱。”
万俟言几乎视这个小女儿为命根子的,见到女儿被大齐摄政王夸赞,眼中笑意更盛了。
万俟舞看着司徒云昭与万俟言对话,又见她没有抽开,得意洋洋,挽着司徒云昭的臂膀,她甜甜地,小声道,“摄政王,看到了么,你是大齐摄政王,我是北国公主,你我若是在一起,可以永远如此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不必躲藏,不必逃避,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不像那位长公主。”
司徒云昭也不出言,万俟舞转头能看到旒冕下她的面容,只是薄唇抿着,眉目间冷淡,比起那日宫宴上,显然不很开心的模样,万俟舞挽着她,轻轻地问,“怎么了?不开心么?是不是那个长公主又让你受委屈了?”
司徒云昭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却对着她笑了笑,“没什么。”云淡风轻地,掩去了失落。
六公主司徒清沐正与几个小公主在御花园踢蹴鞠,远远地隔着花丛,看到那边的大队人马,司徒清沐撇了撇嘴,眼含不屑。
司徒清沐与秭秭司徒清潇关系厚密,万俟舞那日在牡丹宴上对司徒清潇的恶意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自然司徒清沐不喜欢她。司徒清沐为秭秭打抱不平,转过头来叫,“五皇秭,你看那万俟舞,多嚣张的样子。”
司徒清漾坐在后面的石桌上,温婉柔顺地低着头刺绣,绣面上是一双鸳鸯戏水,她抚了抚那双戏水鸳鸯,似笑含羞。可是冷不丁闻言,她心中一沉,抬起头来,隔着花丛,蹙了蹙眉。
司徒清沐眼中一亮,心生计谋,翘起嘴角来,“等着,看我如何整治她!”
司徒清漾有些担忧,“沐儿,你可不要乱来。”
“放心吧。”司徒清沐口上答着,已经一溜烟儿,不见了踪影。
万俟舞眉目含笑,“摄政王,我可以叫你的名字么?”
“公主请便。”
万俟舞笑意更盛了些,“阿昭?”
司徒云昭负着手,几不可觉地蹙了蹙眉,对于这个称呼有些不适应,却也没有显现出来。
“阿昭,不如我嫁给你,做摄政王妃如何?”
司徒云昭眉目淡然,“公主说笑了。本王是女子,不能娶妻。”
就在此时,一只蹴鞠突然从高处飞过来,显然是对着万俟舞而来,万俟舞骑射一等一,却不懂中原武功,一时反应不过来。
司徒云昭拉住万俟舞的肩膀,向旁边一带,轻巧地帮她躲避开了飞来的蹴鞠,蹴鞠落在了地上。
万俟舞反应过来,连忙去看司徒云昭,“阿昭,你没事吧?”
“没事。”
在场之人统统吓了一跳,万俟舞一向骄纵,怒从中来,“是谁要暗算本公主?”
司徒清沐带着两个侍女出现在转角处,万俟舞冲到她面前兴师问罪。司徒清沐大摇大摆地,扬着脸,敷衍着福了一礼,“不好意思啊,万俟公主,本宫方才在玩蹴鞠,一时不慎,蹴鞠便不小心飞了过来,没伤着公主吧?”虽然在致歉,脸上却没有半分歉意。
万俟舞冷笑,“一时不慎?”突然间,她扬起手来,一巴掌落到了司徒清沐脸上,打偏了她的脸。
“公主!”两个侍女过来扶着司徒清沐,怒目而视万俟舞。司徒清沐行六,又活泼开朗,与兄弟姐妹皆关系厚密,也是受尽宠爱的公主,她捂着红肿的脸,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万俟舞,“你做什么?!”
万俟舞眼中不屑,阴阳怪气地挑衅道,“不好意思啊,本公主也是一时不慎,没伤着你吧?”
司徒云昭负着手,远远地,一副看戏的神态。
说罢万俟舞又扬起手来,突然一片白色的衣袂翩跹,她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抓住了手腕。
司徒云昭的桃花眼中起了一丝涟漪。
万俟舞抬头便对上了一张清冷精致的面容,不得不说,司徒清潇真的很美,美得令人嫉妒,令万俟舞生厌。
是她见过t的,除却司徒云昭之外最美的女子,她无论何时都是清冷的模样,单论外表,她们真的很般配,这样的人令万俟舞危机感十足,万俟舞怒目而视她。
司徒清潇身后跟着柔嘉公主司徒清漾,万俟舞被她捉住手,蹙起眉,用力想要甩开她的手,却全然挣脱不开。
“放开我啊!”万俟舞脸皱成一团,无能地奋力挣扎,张牙舞爪,而司徒清潇长身玉立,冷冷淡淡,纹丝不动。
身后的大队人马也赶了过来,万俟言快步走来,把万俟舞拉了过来,责备她,“舞儿!你怎么回事?”
场面一时混乱吵嚷,万俟舞在与万俟言吵架,司徒清沐在后面哭哭啼啼,司徒清漾揽着司徒清沐安抚。司徒清潇一身白衣,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颀长挺秀,如竹如兰,仿佛清冷的谪仙,处在喧嚣外的世界。
司徒云昭站在不远处,那道清浅美丽的身影落入她眼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失了焦。
“看来是我太宠你了,你当这里还是北国草原么?!还不快给六公主与长公主道歉?”万俟言一向对她太过宠溺,虽然严肃却也没有太大的怒气。
万俟舞跺了跺脚,不满道,“父汗!她的蹴鞠险些砸到我!”
她拉着司徒云昭的袍袖,紧张地去摸她的腰身反复查看,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阿昭,你真的没事么?你方才救我,那蹴鞠没有碰到你吧?”
司徒云昭拉住万俟舞的手腕,脸上是比春风还和煦些的笑容,“没事。”
万俟舞顺势挽住她的臂膀,“阿昭,我们走。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像疯子。你们中原的规矩我不管了,既然我不能留在这里,做摄政王妃,那你跟我回草原,做我们草原的驸马,好不好?”
在场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万俟舞带走了司徒云昭,司徒云昭没有应答,也没有拒绝,而是随着她一同离开了。
司徒清潇沉静的眼里是山雨欲来的阴霾。
儒雅平和的万俟言向司徒清洛赔礼,“不好意思,皇上,长公主,六公主,本汗这女儿,实在太过任性了,是本汗管教不得当,还望六公主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司徒清潇全然无心在此,也没有听进去。司徒清洛虽然也有些心疼司徒清沐所受的委屈,但还是退步打着圆场,“无碍,误会而已,误会而已。”
转过了司徒清潇看不到的地方,司徒云昭抽回了手,又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了。
“阿昭……”
她双手负到身后,“公主还是唤本王摄政王好了,本王封号平南,唤平南王亦可。”
万俟舞看着空荡荡的臂弯里,已经是她不知第多少次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次次都拒绝得不给人一丝希望。
她万俟舞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可是自从她来到大齐,遇到司徒云昭,感情似乎开始变得难以掌握,司徒云昭是她的例外。
她是阴鸷的大齐摄政王,在感情上也如同铜墙铁壁,她一心只有司徒清潇那个女人,丝毫没有缝隙可入。
万俟舞直勾勾地盯着她,“你真的非司徒清潇不可么?”
司徒云昭勾起唇角轻轻笑了笑,“那万俟公主就非本王不可么?”
其实很多人都是一样的,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
司徒云昭不想在方才很多人面前拒绝,将话说得难听,让万俟舞与北国可汗难堪。万俟舞一向骄纵,日后旁人或许只当她方才的一番话是玩笑话罢了。
“公主若是看上中原哪个公子或是姑娘,无论是谁,本王都必定替你保媒。”
“我不要。”万俟舞问,“如果是我早一步遇上你,你可会喜欢上我?”
司徒云昭没有犹豫,清清淡淡地回答,“不会。早也好,晚也罢。本王这颗心只会为她心动。”
“如若她不喜欢你呢?如若你们日后不能在一起呢?
司徒云昭笑得释然,“那本王孑然一身,独坐尊位,也不错。”
而这个释然的意思是,如果她喜欢她,却因司徒皇族而逃避,不想与她在一起,那她便了无牵挂了。她不介意杀光了司徒皇族,完成千秋大业。她至今尚未行动,也只是为了司徒清潇。
只是,不知没有司徒清潇在,天下独尊的位子,又该有多么冷寂。
司徒云昭是个很奇怪的人,长了一双桃花眼,生的白皙美艳,却是一朝摄政王,阴鸷狠毒,却又一往情深。
万俟舞心动不已,为了这样的司徒云昭心动不已。喜欢一个人不适应当坚持么?可是司徒云昭似乎不太喜欢,她是否应该继续坚持呢?万俟舞情窦初开,很是困惑。
第91章 迷梦
入夜, 朱漆大门顶端悬挂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公主府”三个字映在上面,门前白玉阶上满是令人心碎的落英, 彩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绚烂的光华, 转过门前屋后, 宽宏的院落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有致, 屋中和门前透过昏黄的烛光,飘着淡淡柔柔的雾霭。
夜凉如水,院落中有一片桃花林, 内里藏着一池碧水, 清澈见底,四周铺就大理石, 一轮圆月高挂。水面上星星点点细碎的光, 不时还有桃花瓣随风飘舞, 落在上面。
司徒清潇坐在池边, 光裸着小腿, 伸进池水里, 慢慢地晃, 搅动着池水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波澜, 小腿白皙细腻又纤细修长,清冷的月光映在她的腿上,白衣上,身上, 脸上,美丽得不似凡人, 像是月光下的圣女。她手里抱着一个深瓷酒坛,一反常态地并不清冷孤傲,而是香腮薄红,面上迷蒙,嘴角带着笑意,甚至已经有了七分醉意。
“公主——”身后的苏木从未见过清冷自持二十几年的司徒清潇做出过这种姿态,露出过这副模样,更不曾见过她醉酒。
连日来反复折磨着她的事情只有那么一件,今日,听到侍卫回报,司徒云昭这两日都与万俟舞在一起,她面上血色褪尽了,像是最后一丝稻草,压垮了她的冷静自持。
万俟舞的话,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身上流着司徒家的血脉,她没有资格与她在一起,她凭什么享受她的如海深情。
还有司徒云昭的冷漠,和她与万俟舞亲密舞动的画面,那样般配,亲密,她不敢去回想,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去刻意遗忘。可那些画面和语言就像一把钝刀,凌迟着她,反复切割着她的心。
割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直至最后,干涸到连泪水都流不出了。
酩酊大醉一场,也好。
苏木明白她所有不为人知的深爱,痛苦与纠结。心疼她难过,可是醉酒毕竟伤身。苏木试探着斟酌劝道,“公主,您不能再喝了。”
司徒清潇面上染着桃花,许是醉的太过厉害,也痛的太厉害了。她抱着酒坛,已经语不成句,“女儿红……是昭儿……昭儿最喜欢的。”
当断则断。苏木一向理智,公主为了这段感情付出了太多,也太不应该继续,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苏木劝慰,“公主,不要再想了。”
“昭儿……”司徒清潇像是被这句话刺痛了,她垂下了眼眸,长睫翳动。
她抬起头来,望着清冷的月亮,淡淡的月光洒下,落在她的娇颜上,她轻轻地,眨去了眼里一层薄薄的水雾。
又过了三刻,酒坛已经见底,司徒清潇闭着眼睛,身形摇晃,醉得更厉害了。不能再这样了,苏木拿着巾帕仔细侍候,接过了酒坛,叫道,“苏叶!去我房里拿醒酒药,在柜子里,你找一找。”
苏叶远远地看着,皱起了眉毛,“苏木,我觉得,公主现在需要的不是醒酒药。”
自从喜欢上了半夏,她感同身受,对情感一事,开始有了新的态度与感受。
苏木心中一沉,“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么?”
公主尚且不能控制的,她们能怎么做?
苏叶心中不忍,几乎未加思索,提起裙边,跑出了公主府。
苏木不能体会,可是她能。就让她替公主放手一搏吧。
夜里,司徒云昭还在批改奏折,听到消息,苏叶来寻,几乎是扔下了朱笔,赶到了这里。
她从来不知道公主府还有一片桃花林,直至她走进这片桃花林。司徒清潇背靠着池边的桃花树,伸展着长腿在池边,裙摆半撩着,露着光洁白皙的小腿和纤细白嫩的玉足,她闭着眼睛,脸上泛着绯红,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抖动着,长睫上湿漉漉的,像清晨的雾水。
就像是在司徒云昭的心里抖动一样。她看着她,脚步缓缓地,一步步上前。
苏木神情严肃防备,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苏叶给了苏木一个坚定的眼神,拉着她走。苏木蹙眉,想要上前去,却在触到司徒云昭眼中极尽温柔的心疼爱怜时,停下了脚步。她从未见过司徒云昭那样的模样,t更未见过那样的眼神出现在任何一个人眼中,原来一个人可以那样温柔又爱怜地对待另一个人。最后,她随着苏叶走了,也遣退了下人。
司徒云昭曲起一条腿,半蹲下了身来,与她平视,满是爱怜地,想要去抚一抚她的眼睛。
还没有触碰到,司徒清潇像是感应般睁开了眼睛,眼中蒙着薄薄一层水雾,迷离朦胧。
司徒云昭见她睁开眼,下意识地就想要收回手,她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司徒云昭的手,把她的手拢在手中,开口声音也带着迷蒙娇憨的醉意,眼中有难以掩盖的光芒闪烁着,“昭儿,是……是你么?”
又真实又明亮。看样子是醉得厉害了。
随后,她语气又立即低落下来,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下来,就像这没有星辰的深夜一样幽深静谧,“我是在做梦吧。你现在应当和那个万俟公主在一起。”
她轻声,“和她一起,跳舞。亲密无间地,跳舞……”她说罢,却是笑了起来,笑得眼眶都泛起了红。
司徒清潇从未露出过这样脆弱无助的模样,司徒云昭心中酸痛,明明她是在乎的,是特别在乎的。为何不说出来呢?
她眨了眨眼睛,司徒云昭并没有消失。
“你是真的昭儿,还是我梦里的昭儿?”
她试探着问,像是怕自己稍稍大声,眼前人就会离她而去,就会惊醒这一场镜花水月的迷梦。
司徒云昭的手被她捧在手中,没有回答,只是红起了桃花眼的眼尾,静静地听着。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在那里的模样,落在司徒清潇眼中,就是一场梦境,或是一处幻影。
她带着一丝失落,却又庆幸,“为何又是一场梦。”
轻轻触碰就会破灭的幻影。司徒清潇不敢用力,不敢大声言语,她害怕这梦境结束,害怕这幻影消失,像曾经无数次一样。她抬起一只手来,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眉眼,她迷蒙地看着,娇软地轻轻开口,“昭儿的桃花眼,真好看。”
是梦境也好。她可以放开一些胆量,去触碰司徒云昭,可以暂时忘却那些血脉仇恨,暂时忘却那些紧紧压迫着她的自愧和内疚。
是不是在梦里,流着司徒皇族血脉的她不会那样配不上她,她可以有一些资格,对着她诉说一点爱意。
她目光流连在她的面容上,露了个笑出来,一向清冷的面庞上的笑容竟然有些痴迷,“就是这双桃花眼,从我十四岁开始,就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我的梦里,缠绕着我。”
平地一声惊雷。
司徒云昭只觉得轰然一声,脑中有什么炸开了,她愣愣地,声音几乎失了真,“你……你说什么?”
司徒清潇自顾自地轻声说,“你又要笑我了,是不是?在梦里,你常常笑我的。昭儿,那时你才十二岁,我竟然就对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司徒清潇是皇室嫡出的公主,自小便冰雪聪慧,容貌出众,深得宠爱,白皇后出身书香名门,司徒清潇更是被当作代表司徒皇室的端庄高贵的公主培养,皇室兄弟姐妹间的亲情本就冷淡,司徒清潇性子更冷,日复一日,都是一样身在皇宫,众星捧月,贵不可言却平淡无趣的生活。
直到她八岁那年新岁宴,一个粉嫩的小团子闯入她的视线,咀嚼起食物来,就像是一只小仓鼠。她知道那是平南王府的小世女,司徒云昭。从那时开始,她闯进了她的生活,她开始盼望着下一次宫宴,盼望着宴上再次见到她。
后来,小小的司徒云昭自来熟,甜甜地,缠在她身边,一声声“潇儿姐姐”,虽然每年只有那么一次,可还是触动着她的心,拨动着她的心弦,她又慢慢盼望着靠近她。
每一年的新岁宴,会成为她的盼望,期望,会成为她这一年中最美好的回忆。
十四岁那年,司徒云昭开始出现在她的梦中,日复一日,来来回回地出现在她的梦里,那双桃花眼就像是给她下了蛊,让她难以忘却。
到后来,慢慢地,那些梦开始,越发亲密,变了颜色。她敏锐地意识到了自己覆水难收的感情。
那双桃花眼便成了她遥不可及的梦。
再后来,小仓鼠变成了虎,变成了狼,那双桃花眼却没有变过。
司徒云昭自小,粉嫩的小团子模样,又到后来,十二岁,青涩稚嫩的懵懂少女模样,直至现在,明艳动人,权倾天下的模样。都在她的脑中深深刻着。
“昭儿,你以为你十五岁那年,我递给摔倒的你青竹手帕,只是个偶然么?”
是因为我的目光缠绕着你,紧跟着你,离不开你。
后来,司徒云昭长大了一些,进宫的机会不多,却也不算少。她期望,盼望着见到司徒云昭,后来,她的期望,盼望,慢慢变成了隐秘的希望。
司徒云昭在慢慢地成长,每一次见到她,司徒清潇总会想,昭儿是不是比上次又长高了些呢?想着,就有轻柔的笑意浮上脸颊。
她远远地看着她长大,年少时,她也曾怀着甘甜,期待着,静待着她长大,静待着这朵花开。
第92章 女儿红
没有人知道, 她多少次,默默地,悄悄地, 偷偷地, 关注着平南王府, 只因为那里,有着她期待的一朵花。
司徒云昭眼前模糊,鼻尖泛酸, 喉头泛酸,心中翻江倒海,翻滚着巨大的震惊, 像有什么要漫溢出来, 又真真切切地钝痛。她紧紧地盯着司徒清潇,生怕错过她一个字或是一丝一毫的表情。
想来都觉得有些羞耻, 年少的爱恋, 充满着惊奇与期待的欢喜, 她也曾怀着明媚的期盼, 期待着她长大, 期待着她们的以后。
一个是独受宠爱的长公主, 一个是大齐英雄先平南王的世女, 本来, 是那样无比般配的二人。
可后来只剩了难与人言语的酸涩与痛楚。
司徒清潇艰涩地轻叹,“十年了……原来我爱你已经……已经这么久了。”
比她爱她,更久一些。
司徒云昭的唇在轻轻地抖动,喉间耸动, 桃花眼中含着水雾,眼尾已经泛起了深深的红, 像未被晕染开来的朱砂,楚楚动人。
她爱极了这双眼睛。
司徒清潇抚摸着那片朱红色,轻轻地,柔柔地,倾尽温柔,“昭儿,你看这片桃花林。”
“是我封府的时候种下的。我第一次见你的这双眼睛的时候,就觉得,好像是三月盛开的桃花一样。很美,很美。”
一株株的桃花树,阳春三月时桃花盛开,满园的娇艳粉嫩,幽香沁人。如今五月,桃花在凋零,片片的粉嫩落在地上,树根下,池水里。
司徒清潇这样清冷端庄的人,竟也会种满园桃花,只为了一个人。
在先平南王和王妃在世的时候,司徒云昭尚且稚嫩,和煦,就像这三月盛开的桃花,清美动人。
其实司徒云暻和司徒云晴都不像她,最像她小时候的,反而是司徒云晚。所以春雪那日在平南王府时,她对着司徒云晚格外的温和,又格外的感叹,是因为她想起了小时候的司徒云昭。
但也仅仅只有面容和性格上的几分,司徒云昭从年少开始,便已经展露出眉间的淡然英气和性格的强势,否则,司徒云暻只比她小三岁,怎会不立他为世子,反而立司徒云昭为世女。先平南王也是独具慧眼,勇敢果决的人,果然,他没有看错,司徒云昭不仅能守住平南王府,甚至没有人想到,她还有问鼎天下的勇气和能力。
这么多年来,司徒云昭慢慢地长大,司徒云昭身份变了,从一个宗室的小世女,变成了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她模样变了,从当初青涩的小姑娘变成了美艳动人的,女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在司徒清潇心里始终是一样的,每一个模样,她都是喜欢的,眷恋的。
可是造化弄人,却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一路,曲曲折折。
直到今日,竟然已经十年了。
司徒清潇低着头,喃喃自语,“本来,我们可以好好的,可是为何,会发生那样的事……”
她垂下眼眸,有一滴清泪划过,“从那之后,你连我的梦里都不愿再来了。”
“你偶尔来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神都是恨意,我只能求你,不要走,求你,不要恨我。”
那些梦反反复复,常常折磨得她夜不能寐,醒来回想着梦里司徒云昭带着恨意的眼神,任由自愧和负罪感淹没自己,然后狼狈地独自枯坐到天亮。
这样的日子,她不知过了有多少个。
司徒清潇的脆弱显露了出来,从来不曾有过的。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泪眼迷蒙,呢喃着,“求你……不要走……”
所有卑微的,哀求的话,她只敢在梦中告诉她。
这一滴滴泪就像是烧的滚烫的铁,烙印司徒云昭心上,又疼又烫,司徒云昭疼得魂t魄都像是在颤抖,握着她,似乎透过她的眼泪,真的感受到了那些日子。
“昭儿,我在梦里对你说了千遍万遍对不起……可是梦醒了,回到了现实里,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昭儿,不要恨我……”
她没有办法,她不能再爱她,可是她做不到。她便只能把自己的心冰封起来,把那些不可告人的,不能见天日的爱意深深压抑在了心底。
时间流逝,她们站到了两个对立面,司徒云昭与皇室的矛盾越来越深刻,司徒清潇作为皇室嫡出的公主,也被裹挟着,必须要站在司徒云昭的对面。
从那之后,每一次相见,都是冷冰冰地对峙。
可是爱意还是在与日俱增,还是总在不经意间破土而出。
“曾经,在发生那件事之前,我做梦都盼望着你也能爱我,可是后来,这成了真,我却已经再受不起了……”
“昭儿,我觉得我……配不上你,甚至,”她哽了哽,带着隐忍的啜泣,“玷污了你。”
她甚至开始为她的喜欢感到抱歉。那些责任如山压着她,宗室,血脉,血缘,责任之下,身为一国公主,有些事,她又不得不去做。
她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可是她是真真切切地伤害了司徒云昭。
这样脆弱不堪,吐露心声的司徒清潇她从未见过。司徒云昭的心又酸又疼,她靠近了些,张开手指,扣住了她的手,“不是的,潇儿。我没有怪你,更没有恨你。”
司徒清潇低着头,有些委屈,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醉意,声音涩涩的,语无伦次,“昭儿,对不起,昭儿……”
“昭儿,对不起……”
喜欢到你想象不到,我用了多少力气,才能把那些爱意埋在心底。
她和司徒云昭并不相同。司徒云昭爱得热烈,外放,而她的爱却内敛。
她今天就像是剖开了心,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把一颗心直白地,直接地暴露在她面前,没有后退。
司徒云昭抬头看着她,她低下头去,轻轻地亲吻她泛红的眼尾,微凉的唇触碰到的那一刻,司徒清潇心跳如擂鼓,她闭上了眼眸,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都在颤抖。
她终于做了她一直想做的事情。
每次,看到这泛红的眼尾,她都想要去亲吻。
在触碰到的那一刻,司徒云昭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轻轻地搂着她的腰肢,温柔地劝慰安抚,“我从来不曾怪你。”
她始终在尽力,把司徒家和司徒清潇分割得清楚。
司徒清潇轻轻吻去了那滴泪,极尽温柔。
这样真实的触感已让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无论是哪种,她都不想放手,她都不想放开。
今夜她的理智已经沉没了,十年了。她只想靠着本能去靠近她想靠近的,她眷恋着的。
司徒清潇勾着她的脖子,脸色绯红,她咬了咬唇,迷离又勾人,“昭儿……不要去找那个女人了好么?”
司徒云昭有些疑惑,“嗯?”
司徒清潇轻轻地笑着,难得一见的娇柔姿态,脸颊上,耳朵上,都泛着红意和热意,“就是那个北国小公主啊……”
“你们还一起跳舞……”
“还有你那些红颜知己,其实我都知道……”
“我真的很在意,很在意,也很难过。”她看着她,仿佛在撒娇地控诉着,“我不喜欢你与别的女子在一起……”
司徒清潇是清冷孤傲的人,有时也温和,但她难得地显露出自己霸道的心思。这些话,她等了多久,司徒云昭的心中翻滚起滔天巨浪,欣喜与感动压过了一切,她眼眶泛热。
前几日,司徒云昭很想问,那你为什么要推开我?为什么要把我推向别人?
她甚至曾怀疑过她的喜欢,因为她的不坦白。
可是如今她似乎知道了。她也是脆弱的,她总是用负罪感,把自己圈禁起来,她是在怕。
司徒云昭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愿意用以后的日子,多一点,给她安全感。
“昭儿,只要我好不好?”
她靠近了她一些,偏头附在她的耳边,媚眼如丝,吐气如兰,“昭儿,你最喜欢的女儿红,我喝了好多,你要不要尝一尝。”
一句一句,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司徒云昭耳间发烫,一阵热流涌过,眼神灼热,渴望翻涌,她沉腰打横抱起司徒清潇。
司徒清潇脸上染着桃花,一双眸子水光潋滟,勾着她的脖颈,顺从地靠在她的怀里,一双小腿和玉足裸露在外,随着司徒云昭的走动,轻轻地摇晃,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小女人姿态。
像是伸出了藤蔓,司徒云昭的心被这些藤蔓紧紧地缠绕着。
偏生司徒云昭抱着她的时候,她还不安分。
不知是黑夜还是女儿红,给了她勇气,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和自持。司徒清潇轻轻勾了勾唇角,附在她耳边,“找得到路么?”
司徒云昭几乎瞬间腿软。她看着她,眼里烈火燎原,手上却无比轻柔地抱着她。
她满眼都是笑意与爱意,对着司徒清潇温柔道,“找不到的话,那你教我么?”
司徒云昭一字一句,弦外之音,别样的暧昧。
第93章 缘起
司徒云昭的柔情, 直到她把司徒清潇压入床榻间为止。
灯烛摇曳,灯火昏黄模糊,床幔放下, 司徒清潇发丝散着, 铺在白色的锦褥上, 她眉目间染着桃花,面色绯红,眼神迷离, 鲜红的朱唇微启,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妖娆美丽。
司徒清潇平日里身上的栀子花冷香因醉酒变得有些甜腻撩人, 她眼里柔情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燎原烈火。
熟悉的温度和味道让她清醒了一点。司徒清潇偏了偏头,“昭儿。”
司徒云昭握着她的手腕, 声音低哑温柔, “我在。怎么了?”
司徒清潇有些羞涩地咬了咬唇, 认真地, 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
美艳又明媚。
她顺着她的眉眼抚摸下来, 捧着她的脸颊, 注视着她的面容, 爱恋地, 像是对待一件想得却不能的珍宝。眼中波光流转,闪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光芒,“我们在一起吧。”
司徒云昭心跳如擂鼓,她欣喜着, 又怕她醉了,明日只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她抱着她,“真的么?”
她轻轻地嗯,温柔着,怕司徒云昭觉得她醉酒,不肯答应,尽量让目光清明了一些,“真的。昭儿,我们在一起吧,好好地在一起,不要再彼此折磨了。”
司徒云昭终是忍不住心中的欣喜与酸涩。她轻轻地问,“若不是今日你醉了,我来了,你还要瞒多久才告诉我?”
似乎迈出第一步之后,后面的步伐就不那么难了,顺从本心是更为简单的事情。司徒清潇眼神中隐隐地坚定,“就算没有今日,我还是会说的,昭儿,我也想为自己,为这十年,为你,为我们的感情勇敢一次。”
司徒云昭满心的柔软和欣喜。“好。”
司徒清潇强忍着羞涩开口,“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好不好?”
“莫说一个,千百个都可以。”
司徒清潇咬了咬唇,绯红着脸颊,“以后,离那些女人远一点……”她有些嗔意,“你方才没有答应我,我其实真的很在乎。”
她知道她在介意前几日里,对待万俟公主她的反应。她想要告诉她,其实她是在意的,很在意的。
司徒云昭喉间突然泛上难言的酸涩。司徒清潇是在意她的,也是想要独占她的,是小心翼翼,在乎着她的情绪的。
司徒清潇眼里闪烁着隐约的光芒,期待着她的答案。
她求之不得,“你尽管放心。”
“我的心上只有你,一个人。”她抱着她呢喃。
司徒云昭的爱从来都不需怀疑,只为了她,她可以付出一切,可以放弃任何,七年来,从那个春日宴的夜晚开始,她是那样真切的爱着司徒清潇,热烈又外放。
司徒清潇轻轻笑了笑,放在她脖颈间的手慢慢向上,在她的耳间轻柔地抚,流连。司徒云昭也是个美艳动人的女子,她其实也无比地眷恋着她。
司徒云昭感觉电流在身上流过,流过心尖,流过四肢百骸,触感奇特,她声音慢慢喑哑了起来,“潇儿。”
司徒清潇像是没发现她特别的反应,纤细嫩白的玉手抚着她的耳朵,慢慢地撩.火。
她终于尝到了女儿红甘醇的味道,却少了些苦涩,比以往的更加甜腻。
司徒清潇温柔地回应着。
司徒清潇曾侵过寒,哪怕五月的天里,喝了许多的酒,白皙的雪肤骤然触到空气,仍旧冰凉一片。
她瓷白如玉,像是冰肌玉骨的圣女,无有半分瑕疵。
司徒云昭更像是喝了一坛女儿红的那个,带着她从司徒清潇口中裹挟而来的甘甜酒意,身上,手上,心尖都在发烫。
怎么会这么凉?她心疼到发颤,低哑着声音,“潇儿……怎么这么冰?t”明明苏叶对茯苓说过,没有这么严重的。
司徒清潇红着眼眶,怕冰到她,怕她嫌自己身子太凉,触电般缩回了抱着对方的手。
司徒云昭发现了她的意图,心底发软,把她抱得更紧了,让她无处可逃,把自己身上的热意一点一点传递给她。
司徒云昭心疼地问,“是因何侵了寒的?”
司徒清潇不知是委屈上心来,还是不满司徒云昭的分心,抑或是不想回答,她红着眼眶,圈上了司徒云昭的脖颈,主动送上朱唇。
窗外,桃花瓣从树上一片一片落下,被轻柔的风卷起,放下,风裹挟着桃花翻涌,时而温柔,时而急促。
尽管司徒云昭动作格外轻柔,但司徒清潇还是脆弱易碎地一遍遍呼司徒云昭的名字。
司徒云昭的手寻到她的手,十指相扣,极尽温柔地一遍遍安抚着她,“是我……是我。”
“是你的昭儿。”
到后来,司徒清潇全然受不住了,只能紧紧地抱着她。
像在漂泊的海上抱紧了一颗浮木。
司徒云昭在她的耳边不断温柔地低声诱.哄。
她喑哑地叹道,“潇儿……”
雪褥溅了桃花。今夜,她见到了最是曼妙的风景。
窗外的桃花落入风的怀里。
司徒清潇娇颜贴在司徒云昭的心口,紧紧圈着她的腰。阖着双眸,呼吸平顺,脸上带着过后的疲倦和未醒的酒意,沉沉地入了梦乡。
司徒云昭动容。她看着司徒清潇恬静的睡颜,满心都是爱恋与感动,被司徒清潇填满着,缠绕着。她终于,终于等到了司徒清潇表明心迹……
还是如此令她惊异的消息,她曾想过无数种可能,司徒清潇是如何喜欢上她,何时喜欢上她的,却从未想过这种可能。
她自十四岁开始,至今已经十年了。
她自十五岁开始,至今七年。
她的心被填得满满的,其实她们有七年,在这样对立的位子上,却远远地相爱吗?
她们注定要一生纠缠的。
司徒云昭侧躺着,搂着她,心软成一片,是从未有过的安定。轻轻拨了拨她贴在脸上的发丝,在她唇上留下一个爱怜的轻吻,“睡吧,潇儿……”
我会在你身边,以后的每一日,我都会在你身边。
几年来,她都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她想她如今找到了归途。
司徒云昭的手放在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间,轻柔地揉着。她看着司徒清潇恬静的睡颜,久久不能入眠,她还是在害怕,在慌乱,害怕这是一场迷梦,害怕明日的司徒清潇,会后悔,会收回这一切。
她受不了司徒清潇后悔的眼神的。
夜不能寐。
天色尚且暗着,司徒清潇身下传来些微的痛意,腰间酸软,蹙着眉醒了过来。
司徒云昭白皙的玉手仍旧放在她的腰间,不知昨夜为她揉按到了几时。
昨夜酒饮的实在太多。她扶着眉回忆,零星的片段闯入脑海,她有一瞬间的羞耻和呆愣,随即,她看见了一旁司徒云昭的睡颜,心中安定下来,眉间眼角漾了漾。
她不后悔。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司徒云昭立刻感应到,也跟着醒了过来。
她睡的并不踏实。
司徒云昭朦胧着睁开了眼睛,白皙明艳的脸,带着刚刚醒来的倦意,只一瞬,她便立即清明起来,眼中聚起了一丝慌乱,连忙去寻找司徒清潇。
司徒清潇看着,心尖上泛起尖锐的痛意,她到底在做什么?让司徒云昭如此傲然的女子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也是她放在心上的人儿啊。
司徒清潇敛眉浅笑,低柔地唤,“昭儿。”
在触到她这样的眼神和声音的时候,司徒云昭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也露出了一个笑。
她靠近了一些,把司徒清潇搂进怀里,白皙纤细的手掌再次覆上她纤柔的腰肢,轻轻地按揉。
温柔怜惜地问,“还疼么?”
司徒云昭尚且带着些低哑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温热的触感仿佛唤醒了昨日的记忆,提醒着她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绯红爬上了她的脸颊,她躲闪道,“还好。”
开口的声音竟有些嘶哑。
司徒清潇脸上烫意更甚了。
司徒云昭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一手仍旧轻轻地在她的腰上摁揉,另一手把她抱的更紧了些。
她声音低低地,再一次确认着,“潇儿,你会后悔么?”
司徒清潇心软又心疼。她睫毛颤动,眼里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环上司徒云昭的腰,一字一句,轻柔地承诺,“我不会后悔的,昭儿。昨夜,你也知晓了,我自十四岁开始,心里便只有你,我也只会与你在一起。”
“所以,不要怕好么?”
司徒云昭眼眶湿润。
她侧过脸,轻轻地吻了吻司徒云昭的脸颊,“还不到早朝的时候,再睡一会儿吧。”
她知道她昨夜一定忐忑不安着,不曾睡好。
司徒云昭带着鼻音,轻声地“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但仍旧紧紧地抱着她。
司徒清潇抚了抚她长长的青丝,一颗心安定了下来,曲曲折折,也终于是在一起了。
她昨夜太过疲累,也阖上双眸,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天刚蒙蒙亮,一声清浅的敲门声传来,伴随着苏木压低却有些急切的声音,“公主,出事了。”
第94章 盈太妃
司徒清潇听到声音先醒了过来, 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去看怀里的司徒云昭,确认她没有被吵醒, 才起身来打开帷帐, 忍着腰间轻微的酸痛, 穿好衣服。
她坐在床塌前,柔和地看了司徒云昭片刻,在司徒云昭额上留下一个轻吻, 走出去关好内室的门。
苏木苏叶在外室候着,连苏木脸上都挂着焦急的表情。她们知道昨夜司徒云昭留宿在这里,所以并没有贸然进来, 只在外室等候。
苏木是个木头, 苏叶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司徒清潇今日的不同,一向清冷白皙的面容上仿佛染上了桃色, 一夕之间眉目冰雪化开, 甚至有了一丝娇媚的姿态, 更迷人了。
看来她昨夜赌对了, 是么?
苏木只管报告消息, 她皱着眉, 也怕吵到了内室的司徒云昭, 压低声音, 却很焦急,“公主,出事了。”
“怎么了?”
“早朝前,陛下和几位大人在御书房陪伴可汗, 景王发了疯一般提着剑闯到了陛下的御书房,要找陛下算账。慌乱间, 景王拿砚台砸伤了陛下,陛下扬言要杀了他,现下,两边正对峙着,御书房里已经团成一团了。”
司徒清潇蹙起眉,“陛下伤势如何了?”
“公主放心,陛下伤势不重,御医已经为陛下包扎过了,只是陛下大发雷霆,您快过去看一看吧。”
司徒清潇疑惑,“景王为何要杀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木顿了顿,“前些日子,陛下将宫中的太妃都送出宫去,其中包括景王的母妃盈太妃,昨夜,在去往皇陵的路上,走到一处山谷时,盈太妃的车马路遇山贼,山贼强抢钱财,还——奸污了盈太妃,又杀了她,也杀光了马夫侍女,只有盈太妃贴身的那个侍女并未当场断气,拼着最后一口气,跑回了景王府报信。景王连夜带人赶到山谷,山贼早已不知所踪,盈太妃赤身1裸体,披头散发,满身血污,死相极差,景王受了刺激,无法接受,发了疯一般,怪陛下赶太妃出宫,又保护不力,甚至怀疑所谓的山贼歹人是陛下所派,这才——”
“什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司徒清潇心中一紧,抚了抚额,眉头蹙得更深了些,“沐儿知道了么?”
“还不敢告诉六公主。”苏木顿了顿,意有所指,“公主,此事是不是有些蹊跷——?”
司徒清潇心中一沉,她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看内室紧闭的门。
苏木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司徒清潇叹了口气,心中却不敢放松,吩咐道,“先进宫吧。”
“是。”
苏木去吩咐下人备车,苏叶看司徒清潇有些不似平常,过来搀扶住她,悄声关心道,“公主,您还好么?”
“没事。”
御书房中乱成了一团,满是朝臣侍从,司徒清洛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坐在龙案前,他手扶着额头,对着景王厉声斥责,“司徒清灏,你简直是个疯子!”
司徒清洛大吼,“你们愣着做什么?把他给朕抓起来啊!”
“我看谁敢动!”司徒清灏周围也带着侍卫,拿着刀剑对着皇宫的侍卫,护着他,侍卫也不敢贸然在御书房中打斗,只能僵持。
陆太傅守在司徒清洛旁边保护,呵斥道,“司徒清灏,私带武器面圣,还把皇上伤成这样,你要造反么?!”
霍乱间,传令官报:“长公主驾到。”
司徒清洛一见司徒清潇,顿生委屈,“皇秭。”
“皇秭,你看景王,他疯了,他疯了!”
司徒清灏猛然间忆起盈太妃离宫前的话,是司徒清潇,一定是司徒清潇!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方才t他的剑已经被陆子淮夺去,他赤红着双眼,立刻劈手就朝着司徒清潇的脸上而去。
司徒清潇转瞬间轻巧地侧身旋转,白衣翩跹,司徒清灏扑了个空,撞到了柜子上。
“司徒清潇,你这个贱人!”他怒骂着,眼中燃起更深刻的怒气,双目已经是猩红,他跌跌撞撞,像发了疯,想要掐死她,面容狰狞扭曲,双手就对着司徒清潇而来。
陆子淮反应过来,飞奔过来制止,“景王殿下,你要做什么?”
但还未到,司徒清灏的臂膀已经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抓住了。
电光火石间,他还不曾反应过来,那只手拽着他的臂膀向后一拉,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上,司徒清灏捂着肚子摔倒,一只金蟒黑靴紧紧地踩着他的胸口,用力地碾过。
司徒云昭的侍卫们黑衣长剑站在门口,没有抓人,但大殿中所有的朝臣,还有司徒清灏的侍卫仍旧屏住了呼吸,莫说上前,甚至都无有一人敢动,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连抬眼都不敢。
司徒清灏捂着肚子痛呼,胸口的疼痛压迫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但更令他害怕的是司徒云昭的眼神。
司徒云昭一张美艳绝伦却阴鸷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眯起眼睛来,眼神之中透露出的杀气几乎让人胆寒。
他的小腹已经太过疼痛,偏生司徒云昭还在用力地踩碾他的胸口,他放开了肚子,两手抓住司徒云昭的黑靴痛苦挣扎着。
司徒云昭脚下立刻稍稍松力,司徒清灏的手便也会跟着松力,司徒云昭便趁机踢开他的手,收回了脚。
没想到,下一瞬,司徒云昭抬起靴子踩上了他的脸,在他的脸上,在他的嘴上,重重地踩过,碾过。
最是能侮辱人的动作。
御书房里众多的朝臣太医,司徒清灏再过分,到底是皇族人,又造此巨大变故,一时接受不了也是常情,却被一个权臣如此欺辱,实在不妥。但他们也只是默默腹诽,不敢出声。
司徒云昭放开了司徒清灏,但似乎还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她弯下了身子来,阴鸷地觑着他,“你在说什么?”
司徒清灏躺在地上,只能大口地呼吸,说不出话来。
司徒云昭从怀中拿出一把青玉短刃,捏在手里,拔出的刀刃闪着银光。
刀刃缓缓擦过司徒清灏俊朗的面庞,只要再偏一分,就能划破他的脸。“司徒清灏,你可知祸从口出?”
刀刃向下滑动,抵着他的脖颈,司徒云昭眯了眯眼问,“那日的箭,是不是你放的?”
司徒清灏连摇头都不敢,他冷汗直冒,眼神躲避了一下,倒还是有骨气,“不是我,摄政王大可直接杀了我,不必如此凌辱我。”
司徒清潇于心不忍,走了过来,蹙了蹙眉,“摄政王,算了。”
他的闪躲没有逃过司徒云昭的眼睛,但短时候内,无法判别他是否在撒谎。她站起身来,仍旧居高临下看着司徒清灏,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司徒清潇顿了顿,轻拉了拉她的袍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昭儿,算了。”
声音里伴着丝丝点点的低哑,是昨夜喘.息的痕迹。
虽然只有一点点的哑,但她靠得近,听的真切。
司徒云昭心尖发颤,眼里突然弯起一丝笑意,从善如流地收起了手中的青玉短刃,如水的眼眸看了看司徒清潇,分外情深。随即她走到里面的太师椅上,撩了撩袍子坐下。
司徒清潇看着眼前淡声吩咐,“扶景王起来吧。”
司徒清灏的侍卫上前搀扶着他起来。
司徒清潇眉目清冷,不卑不亢地诚恳劝道,“三皇兄,太妃遭遇此祸,本宫也很遗憾。此事还是交由刑部处置,即日内便能将歹人绳之以法。本宫与陛下都要叫你一声皇兄,太妃也尚且是我们的长辈,此事与陛下无关,你如此伤害陛下,把事情闹大了,又有何益处呢?”
司徒清灏被侍卫搀扶着,不敢,也没有力气再轻举妄动。冷哼,“我母妃说的不错。皇妹果然是能言善辩,八面玲珑,冰雪聪慧。”
“陛下的一举一动,皇妹当真毫不知情么?如若是这样,那就是陛下一人所为,否则,陛下为何要突然赶我母妃出宫?陛下你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御书房中乱作一团,司徒云昭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慢慢品茶。
司徒清洛整个人飘飘欲仙,难以相信今日竟然连司徒云昭都在护着他,摄政王,师父,皇秭,所有人都站在他这边,替他对付司徒清灏,他看着如同丧家之犬的司徒清灏还在质问他,勃然大怒,“你有何资格质问朕?这皇宫如今是朕的家,太妃与朕毫无干系,就该滚出宫去,就算死了,又有何不可?”
“你——?司徒清洛!你还有无良心?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我问你,我母妃的死,与你有无干系?”
司徒清洛得意地扬着眉目,故意道,“皇兄何必在这里大呼小叫,听说太妃死得极其难看,披头散发,赤身1裸体地暴尸荒野,皇兄是想要全皇宫全都城都知道么?”他就是要极尽所能地羞辱司徒清灏。
司徒清灏赤红着双眼挣扎,“你!!司徒清洛!你不得好死!!此事一定是你做的!一定是你!”
“呵,就是朕做的又如何?你能拿朕怎么样?”
司徒云昭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她扬了扬桃花眼尾。继续不动声色。
“皇上!”司徒清潇呵斥他,“千百双眼睛看着,没做过的事不要承认。”
司徒清洛皱起眉,不满道,“皇秭,你这是什么意思?古来帝王者操生死大权,朕身为大齐皇帝,难道连一个小小的太妃都杀不得么?!”
司徒清潇冷声,“罢了。陛下被景王所伤,不甚清醒。方才陛下所说的,皆是气话,此事还是交由刑部侦查,才最为公平。待山贼绳之以法,便可水落石出。今日御书房中的事,各位大人还请不要外传,若要本宫知道今日之事,外面有一丝一毫的风声,各位大人后果自负。”
“谨遵长公主吩咐。”
第95章 真相
司徒清洛不满, “皇秭!”
“皇上受伤了,今日早朝便罢了,皇上, 早些回去养伤吧。景王也先回府吧, 相信刑部很快便能答复, 各位大人也散了吧。”
长公主出面主持大局,摄政王也没有说话,在场朝臣互换了眼色, 顺从道,“臣等告退。”
朝臣已经退散了,司徒清潇冷着脸斥责他, “皇上, 你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有何意义?”
朝堂斗争,在百姓眼里, 最忌讳的便是牵连妇孺, 盈太妃大小算是司徒清洛的长辈, 司徒清洛在世人眼里最大的长处便是良善单纯, 倘若外人都认为此事是他所做的, 那他便要失了臣心民心了。
司徒清洛满脸委屈, “皇秭, 你看朕的头!这个景王如此嚣张, 如今是罪有应得!”
司徒清潇打断他,“好了,不要再说了。林公公,送皇上回去休息。”
林公公低眉顺眼, 上前搀扶司徒清洛,“是, 长公主。”
今日若非司徒清潇和司徒云昭护着他,他恐怕也不那么好过。司徒清洛只好偃旗息鼓,“那皇秭,朕先回去了。”
其实朝臣们大多对早上发生的事情都一知半解,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司徒清洛说的明明白白,盈太妃身为先帝贵妃,遭人奸1污,暴尸荒野,去往皇陵一事还是由司徒清洛提议,景王一大早持剑来寻陛下,砸伤了他,司徒清洛口不择言,认下了此事。
若是今日没有司徒清潇及时阻拦住,这些便会立刻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司徒皇族又要落人口舌,沦为笑柄。
就算司徒清潇今日阻拦住了一时,也不知能到何时便会止不住传出风声。
还有六公主司徒清沐那边,司徒清潇与这个妹妹一向厚密,她的母妃暴毙的如此惨状,要如何与她交代?司徒清潇只觉得焦头烂额,无比疲累。
一双温柔的玉手从身后环了过来。
御书房中此时只剩她们二人,司徒清潇却不敢稍加放松。
司徒云昭环着她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在她耳边轻吻,“还疼么?”温柔得像春水一般,环绕着她。
“没事了。”司徒清潇苦笑一声,“你怎么来了?是我早上吵醒你了么?”
司徒云昭否认,“不是。我知道今早必定会出事。”
盈太妃嫉恨司徒清潇,司徒清灏受他母妃鼓动,说不准会对司徒清潇不利,她怕司徒清潇碍于血脉亲情和司徒清沐而心软。
像是印证了她的猜想。司徒清洛在前咋呼,吸引了全部火力,这看似全部都是景王与皇帝的矛盾。朝臣,百姓,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到司徒云昭身上来。
司徒清潇稳了稳心神,蹙着眉艰涩地开口问:“昭儿,是你做的么?”
她一向不会欺骗t司徒清潇。司徒云昭的吻没有停顿,吻过她的耳朵,像是回答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问题,“是我。”
“她早就该死了。”
“山贼,也不要去抓了,抓也抓不到了。”
司徒云昭抵在她的肩膀上,抬起眼来,“已经是几具尸体了。”眼中的寒意令人心惊,手下却是蚀骨的温柔。
司徒清潇感受着她手上的温柔,心底却是一片冰凉,冰凉的……惧意。
她早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稚嫩青涩的小姑娘了,而是一只野心四伏的虎狼。
司徒云昭轻声道,“你应当知道盈太妃,是个伪善的人吧。”
尽管盈太妃伪装得再好。她表面端庄,背地里作恶多端。她始终嫉恨白皇后与司徒清潇姐弟,自早年在后宫与白皇后斗争,而白皇后毕竟是一国皇后,出身高贵,是真正的世家小姐,不与她多加计较。
白皇后去世后,盈太妃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这些年更是变本加厉,始终没少在暗地里给司徒清潇下绊子,她一直在后宫作威作福,许多无辜妃子与宫女都受她折磨致死,妃子死亡好歹尚且有个名头,许多惨死在她手下的宫女连尸骨都无存。只是由来已久,司徒云昭又鲜少关注司徒文泰后宫之事,一直不甚清楚。
果不其然,司徒清潇眉间愁绪不散,“我知道,她作恶不少,但也不必杀了她,更不必用这种方式。”
司徒云昭轻抚她的腰,“我知道你心软。”
司徒云昭是面上可以似笑非笑,实则笑里藏刀,内里阴鸷狠戾的人。
而司徒清潇与她全然相反。她是外冷,内里却温和纯善的人。若非她有心放过,不愿多做计较,盈太妃的日子恐怕也没有那么好过。她清清冷冷,却柔软的样子像藤蔓一样紧紧缠住了司徒云昭的心。
那日在皇宫甬道上,盈太妃煽动景王,怂恿他对司徒清潇下手,恰好,被司徒云昭发现了。虽然司徒清潇武艺高强,又是长公主,一般人不能如何,但景王也是皇子,还是司徒清潇的兄长,就在司徒清潇身边,如若司徒清灏一心玉石俱焚,如若司徒清潇一时心软,不,不能有万一,她不能给司徒清潇留下任何的隐患。
但她不能说,她怕司徒清潇会因此内疚起来,又把这个背负到自己身上去。
司徒云昭轻柔地搂着她的腰,看着前面,眼神阴冷,“她口出狂言,勾结母家,煽动景王,该死。若不解决,必定引起朝纲霍乱,本王杀了她,斩断了景王与她母家的联系,下一个就是景王,谁也别想逃。“
她周身发冷,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司徒云昭的阴鸷狠戾。
从赵王,到景王,司徒家的人,与司徒家相关的人,再下一个,会是谁?
无愧于玉面阎王之称,像阴间的阎罗王一般,令人胆寒。
司徒云昭察觉出她一瞬间的僵硬,她温柔的目光黯了黯。
她在怕她么?
司徒云昭所言其实是极为有理的,盈太妃的确不是一个能改过的人,这么多年,她给过了她不知多少次机会了,从前她只是在后宫作威作福,如今竟又鼓动景王,妨碍朝政。她略略放松了一些,蹙着眉问,“你是如何发现的?”
“从前这皇宫里唯一没有本王眼线的地方,就是皇宫的甬道上,因为那里不好安插眼线。但是自从你在那里与陈都尉密谋,本王便在甬道高墙上都放了眼线。这皇宫甚至整个都城,每个角落都在本王的监视中,”她偏了偏头,目光眷恋缱绻地看着她,低柔道:“除却你的长乐宫,和你的公主府。”
她忆起几个月前,还对立的场面。“你当日和那个陈都尉,可是在商议着如何杀了本王?”
司徒清潇靠在她怀中,“不是。”
“那就是为了它。”司徒云昭只用左手箍着她的腰,右手从腰间拿出半块玄色的虎符,就是当初在致远将军手中抢夺来的那一块。
“你若想要的话,只要一句话,本王便能送给你。”
那只戴着碧玉扳指的纤细玉手出现在她眼前,半块虎符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中,板指上泛着的光泽有些刺眼。
司徒云昭轻笑一声,在她耳边吐气如兰,故意道,“想要么?”
像是挑.逗一样。
司徒清潇脸上突然染上了薄红,勾起了她昨夜的记忆。昨夜司徒云昭也是如此,在她耳边低言,挑得她浑身战.栗。
“你在怪我么?”司徒云昭一早看出了司徒清潇的愁绪,她轻轻地问,似乎还带着一丝浅浅淡淡的……委屈?
她是牙尖爪利、威风凛凛的虎狼,此刻却像是会窝在自己怀中撒娇呜咽的虎狼幼崽。她心软不止,彻底融化在其中,似叹了口气,“不,我没有怪你。但是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到此为止了,好么?昭儿。”
司徒云昭眼中浮现一丝戏谑,她下颌靠在她的肩膀上,温柔地仿佛在与她商议,又像是在调.情,“那你对本王好一点啊……”
虎符放在司徒云昭手中,司徒清潇的手缓缓抬起来,轻轻触摸着她手中的虎符。
又从虎符上,缓缓滑动至她白皙的玉手上。
就是这只白皙的玉手,掌握着大齐虎符,操生死大权。
也是这双手,对着自己倾尽温柔,常常轻轻抱着自己,曾经和着鲜血与自己十指紧扣。
昨夜,还曾温柔至极却又放肆地填满自己,让两人亲密地融为一体。
那一瞬间,是痛的,却能与她灵魂相依,心灵共颤,是从未有过的归宿感。
而后,司徒清潇没有去拿虎符,却是把手覆上去,扣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虎符还紧紧包裹在两人的手心中。
司徒云昭心中动容又满足。她轻吻她的鬓角,缱绻地叹道,“潇儿,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别无所求了。”
司徒清潇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逃离,不闪躲,慢慢地,温言吐露心声,“我的心里从未有过除你之外的人。既然决定了与你在一起,我就不会轻言放弃。”
她没有了昨夜的醉意朦胧,现在是清醒非常的。她第一次清醒着对她表露心迹,司徒云昭怎能不感动。司徒清潇只是几句话,便能让她心尖颤动。
“你在意什么,告诉我,我都可以改变,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有事,不要藏在心里,我们两个人一起解决,好不好?”
她知道司徒清潇在意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又总是一个人闷在心里。
她心中动容,“昭儿……”
“潇儿,你昨夜所说的,都是真的么?”
司徒清潇笑了笑,从她怀中出来,反过身去,正面与她相拥,与她心跳相贴,在她耳边道,“昨夜,虽然我醉了,但我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司徒云昭扬起一抹安心的笑,温暖和煦,是从前在她阴鸷淡然的面容上从未出现过的。她故意道,“哦?那昨夜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记得了?”
司徒云昭的声音就在她耳边流转,她的脸猛地涨红,她所说的,所做的,也包括那些,勾引司徒云昭的撩人之行。
太羞耻了。
司徒清潇顿时身子都有些僵硬,她笑着把她拢在怀中,抱的更紧了些,心疼地,低低柔柔地问,“还是不舒服么?”
其实,还是隐隐作痛。司徒清潇尽量放松了些紧绷着的身子,不想被司徒云昭察觉,清冷道:“已经好多了。”
实在太羞耻了,她要如何说还在痛。
司徒云昭一眼看出她强撑的模样,在她耳边低低地笑,温热柔软的呼吸铺洒在她的耳边,颈边。
那些痒意,轻轻柔柔,又勾起了她昨夜更多的记忆。
“好了,痛就不要硬撑了。”
司徒云昭沉下腰来打横抱起司徒清潇,就打算往外走。
白日里,皇宫里到处都是人,怎么可能就这样出去?!
司徒清潇惊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声音都有些不稳,“快放开我,司徒云昭。”
司徒云昭笑着把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边,“昨夜也未来得及沐浴,本王帮你沐浴,揉腰。”
司徒清潇涨红了一张玉颜,着急地挣扎着,娇柔又羞怯,“放开我!”
司徒云昭将她抱得更紧,笑意更深了。桃花眼眸弯弯地,如明珠一般,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璀璨,“晚了。本王不能放了你,谁让你已经是本王的人了。”
司徒清潇怔了片刻,忽然弯起了一个笑意,也靠近她的耳边,带着栀子花香,轻柔地吐息,“你日后,也会是本宫的人。”
司徒云昭闻言顿住了脚步,看着她有一丝带着点点惊喜的不可置信,对视间,司徒清潇还是先败下了阵,忍不住羞涩之意,微微咬唇,偏过了头。
明明是自己去撩人,却还害羞。司徒云昭心里热热的,眼神也跟着炙热起来。
司徒清潇皓白的贝齿轻轻地咬着红唇,太过惑人心神。
司t徒云昭去寻她的唇。
身体早已有了契合的默契,两唇相接。
许久之后才放开来。司徒清潇搂着她的脖颈,眼里含着水意,唇边殷红,娇柔地喘了喘,“昭儿,真的不能这样出去。”
哪怕被一个人看到,都会掀起意想不到的轩然大波。
司徒云昭挑了挑眉,“那又如何?本王是何人?这天下都在本王手中,谁若是敢乱嚼舌根,本王就挖了他的眼睛,割了他的舌头。”
司徒清潇眼波漾了漾,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耳朵,嗔她,“不要乱说了,快放我下来。”
“好了。”司徒云昭知她不好意思,也只是与她玩笑,故意逗弄她。而后轻轻地放她下来,柔柔地亲了亲她的鬓角,“走,去长乐宫。”
第96章 冰冷
长乐宫。
一进大殿, 司徒云昭就按捺不住,从背后温柔地抱上去。
司徒清潇不是看不出她的意图,却没有纵容她, 柔了柔眼神, 安抚安抚了她, “去内室等我吧。”
最后司徒清潇还是在侍女的侍候下沐浴了,沐浴过后的她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非常。
偏偏与司徒云昭在一起之后, 沾染过情.欲的她,眉间像是冰雪融化一般,染着桃色, 越发娇.媚动人。
她穿着白色的中衣, 上面有暗纹的兰花,步步生莲地走向她, 婀娜多姿, 风华正盛, 肤白如玉, 女人味十足。
司徒云昭眼眸亮了亮, 随即, 眸色深深的。她走上去, 搂住她的腰肢, 与她相贴,声音低哑,“潇儿……”
司徒清潇忍俊不禁,眼里含着笑意, “你比我小,还要叫我潇儿。”
这样的称呼, 总是含着宠溺的。
司徒云昭弯了弯那双桃花眼,露出皓白的贝齿,笑的人畜无害,明媚非常,“姐姐。”
司徒清潇怔住了,顿时心跳如擂鼓。
连呼吸都在随着她起伏。
司徒云昭这个模样,和这个称呼,是很多年在梦中曾缠绕着她的蛊。
她欺身上来,似有若无地吻她的耳朵,从耳廓到耳垂,故意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姐姐……”
司徒云昭明艳动人,就像是妖精一般。司徒清潇哪里受得住。
她推拒着司徒云昭,喘了喘,尽力平复自己,“昭儿。”
司徒清潇是第一次,昨夜,折腾得实在有些太狠了,司徒云昭也拿捏着分寸。
可是她实在太诱人了。
司徒云昭收回了撩人的模样,拉开了些距离,脸上单纯无害,抱着她的腰轻轻地揉。
司徒清潇发现自从昨晚,她如画的眉目间的笑意和眼中的爱意就不曾消失过。
除却今早,对着景王,在朝臣面前依旧一副阴鸷狠戾的模样,她发现自己似乎有真的有一点喜欢司徒云昭只对着她一个人如海深情的模样。
她心尖上泛起了甜意,似乎有点享受成为她的例外。
如若她能一直这样笑,该多好呢。
司徒清潇看着她,目光温柔,“昭儿,以后多笑一笑,好不好?”
“好。”她想也不想便应着,随后眼里泛起了一丝波澜,又补充道,“只要你不离开我。”
司徒清潇去亲吻她的眼尾。
她其实发现了,司徒清潇很喜欢吻她的眼睛,昨晚她也曾在她怀中慌张地去寻她的眼睛,而后吻她的眼尾。
司徒云昭嘴角带着笑意,低下头来,让她吻得更容易些。
司徒云昭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阴鸷狠毒,握生杀大权,在朝堂上,大殿前,面对着天下,群臣,帝王,永远是傲然挺立,咄咄逼人。
第一次低头,是为了长公主的吻。
司徒清潇的唇有些微凉。
司徒云昭摸了摸她的手,又有些冰凉,她蹙起眉,心疼道,“沐浴了那么久,怎么还是这么凉。”
昨夜,司徒云昭亲手为她褪下衣服,她的身子如玉如瓷般美丽,无有半分瑕疵,却冰凉得异常,像是冬日的冰雪一般。
到后来,才慢慢地,一点一点温热起来。
司徒清潇身子曾侵过寒,有时需要药浴。长乐宫的偏殿,有一方温泉池,里面有许多伺候的宫女,池中之水一年四季如一日的温热。
白皙的手交叠,她牵住她的手为她暖。
司徒云昭心疼地追问,“是为何如此?”
还是很凉么?司徒清潇特意沐浴久了一些,只怕冰到她。她微微笑了笑,还在安抚司徒云昭,解释道,“小时候冬日练武,不慎侵了寒,当时治疗不及,落下了一点病根,后来再吃药,便只能是缓解,无法根治了。其实不碍事的。”
司徒云昭眉间却丝毫不见舒展,“下午,我叫张寅来给你看一看,他医术高明,必定有办法的。”
司徒清潇不想她过于担忧,于是勾着她的脖颈,笑着打趣,“怎么?摄政王,是觉得本宫太冷了,冰到摄政王了么?”
她勾起了嘴角,“你是说昨夜么?”
虽然司徒清潇并非那个意思,她却止不住想到昨夜的场景。
这下换司徒清潇脸色不自然起来了,她耳朵上悄悄爬上了一点绯意,昨夜她就像一个小火炉,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
而后,她又想到,若是日后总是同塌而眠,自己身上总是太凉,会不会冰到司徒云昭呢?
她开始有些担忧。
司徒云昭还是满眼笑意地看着她,桃花眼中,有丝毫不加掩饰的一腔情意。
是年少的她,热烈的爱。
“昭儿,你也去沐浴吧。”
“好,你等等我。”她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便出去了。
司徒云昭正有此意,早晚都匆忙,她也未来得及沐浴休整。她格外珍惜时间,与司徒清潇相处的时辰,一时一刻都不想浪费,很快便沐浴完毕了。
她的中衣是浅浅绯色,眉目间带着点点柔意和笑意,衬得她明媚又干净。
司徒清潇站在书架前,抬起头来看见她,眼中有温柔的惊艳。
司徒云昭向着她伸出手来,司徒清潇没有多加犹豫,牵上了她的手。
司徒云昭把她拉到身边,抱紧在怀里,开口低柔,“我刚沐浴完,身上热,给你暖暖。”
司徒清潇心中有暖流涌过。司徒云昭为何如此贴心又温柔?温柔得她几乎要忘记她是拥千军万马,操生死大权的权臣。
温柔到她几乎忘了,司徒氏全族人的性命都捏在她手中。
拥抱了片刻,很是安宁,司徒清潇突然开口,“万俟公主的事怎么办?”
司徒云昭毫不在意,笑着答,“公事公办。”
司徒清潇突然姿态清冷,眉目有些寒气,“公事公办倒也是不必抱在一起跳舞。”
司徒云昭忍俊不禁,“那日不是你推我出去的么?”
她有些冷意,“我推你,你便出去么?为何不拒绝?”
“好了,我的不是。”司徒云昭笑着,抱紧了她的腰。
当初折磨着二人的事情,谁都放不下姿态。如今敞开心扉之后再说来,竟在玩笑中便能解决。
司徒云昭随口道,“侍女只拿了中衣来,一会儿再派人到昭阳殿去拿王服吧。”
这皇宫里到处是她的人,她想去到哪里,做什么都可以,也丝毫不必担心她留在长乐宫,或是在长乐宫沐浴会怎么样。
司徒清潇深邃的眼眸柔了柔,“等一下。”
“嗯?”司徒云昭眨着眼睛。
她从她怀中退出来,走到柜前,拿出一个金雕托盘,盘中是整齐叠放的一身摄政王常服。
跟从前她亲手绣给司徒云昭的那套一模一样。
司徒云昭显然也认出来了,看着她,有些疑惑,“怎么这里又有一件?”
“这个是真正的宫外十几位江南绣娘所制的,我送与你的那件,是比照这件绣出来的,差别大么?”
差别自然是有的。江南织绣业发达,江南绣娘技艺高超,虽不能比皇宫里尚宫局的绣娘,却也是闻名大齐,十几位江南绣娘织就而成的,必然也是无比精细,司徒清潇女红极好,但一个人短时间内绣成,自然不如绣娘所制。
司徒云昭依旧弯起眉眼,“还是你绣的好看,我最喜欢。”
司徒清潇含笑嗔她,轻轻抖开王服,为她更衣。这是她一直以来,在梦里方才会出现的场景。
本朝从未有过摄政王,摄政王服皆是为她重新设计,量身定做的。玄色的王服,穿在她身上,很是合身。是平日的常服,而非朝服,不必那么正式,所以不那么严肃低沉,又因着她明艳的面庞,格外漂亮。
她贴近她,整理完领口,又低头为她整理着腰带,温顺体贴,司徒云昭看着她,满目爱意,眼中含着的是万千的似水柔情。
待整理妥帖,她看司徒清潇有些倦容了,便让她休憩,等她上了床塌,把一个温热的手炉放在她旁边,而后放下了牡丹帷帘,遮住了外面透过来的丝丝点点的光亮。
司徒云昭坐在床榻边,叹道,“好在今日,不必上朝了,本王才偷得这浮生半日闲。每日被朝政缠绕着,唯有你这里才是栖息之地。”
司徒清潇眉目间闪过一t丝担忧,随即便掩盖过去,却没有逃过司徒云昭的眼睛。
“你若是不知道如何与六公主交代,尽管推到我身上来,别叫她怪你,这本就与你无关。”
司徒清潇蹙眉,“不可以。”
司徒云昭笑言,“无所谓,外面的人说本王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么。”她给她盖好了锦被,“睡吧,我还要去辰阅阁批改奏折。”
司徒清潇一张精致玉颜,斟酌着还是开了口,“我想去看看洛儿。”
司徒云昭眼眸沉下了一瞬间,便恢复如常,“你先好好休息。下午,待你睡醒之后,我让张寅过来为你号脉,看一看,你若是想去,等我忙完,陪你一同去也好。”
“嗯。”
司徒云昭在她额上留下一吻,为她拉好锦被,随后起身来,理好帷帐,方才出去。
一刻钟之后,她到了辰阅阁,方才受了里面在的朝臣跪拜,入了主座,山瑾便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上报:“主上,长公主到永阳宫去看陛下了。”
司徒云昭笑意有了片刻的僵硬,从脸上一点一点消失,眸色转冷。
第97章 密谈
司徒云昭一路上眉目间都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明媚非常,连路上的宫人见摄政王今日心情好,平日不敢多看, 今日都忍不住红着脸贪看了两眼。
今日司徒清洛受了伤, 取消了朝会, 辰阅阁中办公的朝臣比平日多,一进辰阅阁,朝臣跪拜一地, 呼摄政王千岁。司徒云昭弯了弯唇角,抬手让他们起身。
惯会察言观色的大臣们互换眼神,知道今日司徒云昭心情不错。
却没成想, 方才坐定, 还是收到了这样的消息。
她不是说了,晚上会陪她去么?
可她还是还是刻意避着她, 看来, 她们姐弟二人有私话要谈。
她眸光泛了冷, 分神间看了看身上的摄政王朝服, 想起了方才司徒清潇为她整理袍服的温顺姿态。
与这件一模一样的那件摄政王常服, 与从前的衣服不同, 是司徒清潇亲手所制, 缝制一件袍服, 少说也要一月有余,再加之绣娘要比她更加早,是提前所制,她究竟从何时便开始谋划, 塞给她这个摄政王之位?
自己都不曾想过当日会放弃皇位,她如何能这么确定, 确定到能提前缝制摄政王常服。
当夜她的献身,她依旧不能分清,那是因为喜欢,还是只是为了司徒皇族,只是为了司徒清洛的帝位。
当日她替司徒清洛争夺帝位对她兵刀相向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
她不能心软。
若非这个消息,她可能当真要融化在这温柔乡里了。
永阳宫。
司徒清潇一进永阳宫,便见司徒清洛靠在贵妃榻上,陆子淮与陆太傅都在旁侧,宫人们都不在房中。
司徒清潇没想到他们在这里,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柳眉。
司徒清洛正对着门前,一眼便看见了,眼睛晶亮地叫道,“皇秭!”
陆子淮背对着门前而立,闻言立即转过身来,他一身武将的紫袍黑靴,端的是青年俊朗挺拔的模样,见到司徒清潇,眼眸亮了亮,连忙行礼,带着些紧张。
陆太傅也行礼,“长公主殿下金安。”
陆太傅一家的确一直在保护与辅佐司徒清洛,尤其是陆太傅与他,两人师徒之情极为厚密,司徒清潇抬手,“太傅不必多礼。”
司徒清洛带着些促狭之意,看了看陆子淮紧张的模样,又看了看司徒清潇,笑着道,“皇秭来的可巧啊。”
陆太傅笑着,也示意他,陆子淮接收到了他们的目光,反应了过来,连忙行礼,“臣陆子淮参见长公主殿下。”
今早是陆子淮夺下了景王的刀,也算是救了司徒清洛,司徒清潇尽量让自己舒展了些眉目,点头致意道,“陆将军请起。”
司徒清洛与陆太傅对视一眼,故意抚了抚额头,笑得别有深意,“皇秭啊,今晨那司徒清灏发疯,是陆将军夺了他的刀救了朕,咱们可是要好好谢谢陆将军呢?”
司徒清潇不为所动,眉目清淡,面上是疏离的微笑,“陛下遇险,陆将军护驾有功,是该封赏。”
司徒清潇是天之骄女,从前只见她太过清冷,宛如谪仙,不可接近,如今竟然眉目间有了女子的娇意,像是入了凡间,沾染了红尘,更令人心动了。
尽管她还仍旧是清冷的模样,却掩盖不住那种别样的魅力,特别是笑起来,更是有些娇美。陆子淮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未见她,还是,只是他的错觉?
他爱慕司徒清潇已久,如今一见司徒清潇美丽模样,更是心动不已,他站在那里,过于紧张,有些手足无措。
司徒清洛看着二人,觉得甚为般配,笑的不怀好意,“是了,皇秭放心,皇秭放心。封赏自然是少不了的。不如,把其安侯的封号封还给陆将军如何?”
封侯之后,下一步便可以顺理成章地下旨联姻了。
他看着司徒清潇的脸色,意有所指,“父皇的心愿,总要完成的么。”
司徒清潇目光冷了冷,面上仍旧得体,“当日收回封号,也是父皇的旨意。不过封赏而已,但凭陛下做主。太傅,将军,本宫与陛下还有事要谈。”
“皇秭……”
陆太傅见情势如此,阻止了司徒清洛继续往下说,赔笑道,“陛下,长公主,那臣等就先告退了。”
走出永阳宫,陆子淮止不住地沮丧,陆太傅拍了拍他,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你瞧你,畏畏缩缩的,紧张成这样,像什么样子。你万不可着急,多向长公主献殷勤,要徐徐图之,懂不懂?”
陆子淮低着头,“是,父亲。”
永阳宫内,只余姐弟二人,司徒清洛嘟囔着抱怨,“皇秭!你方才也太不给面子了!”
司徒清潇抬眼看了看他,眉间又有了愁绪,“头上的伤如何了?”
司徒清洛无意识地抚了抚,轻嘶了一口气,脸皱到一起,“御医说还好是皮外伤,休养一些时日就好了,只是很痛。”
“皇秭啊,你觉得你与陆将军的婚事,如何啊?你先别急着拒绝,皇秭,陆将军忠君爱国,从前救过父皇,如今又救了朕,陆将军一表人材,皇城里,朝中文臣武将也难有可以匹敌的男子,而且他爱慕你已久了……”
他见司徒清潇没有反应,继续劝说道,“皇秭,你早晚也是要出阁的,总不能总是如此一个人啊,这样父皇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司徒清潇打断他,正色道,“我问你,你前几日为何突然要把宫中的太妃都送出宫去?”
“宫中的太妃太多了,朕看着碍眼。这皇宫如今是朕的家,朕还做不得了么?”
她冷下了眉目,肃声道,“你还在嘴硬。司徒清洛,你是怎么想的?你可知你如此不近人情,外面的人会如何说你?”
司徒清洛毫不在意,“任他们说便是了。又能如何?”
司徒云昭手握权势,她可以不在意别人的言语,因为任何的言语在绝对的权力面前皆是无用的。但司徒清洛不过徒有帝王之位的空壳,朝臣百姓的言论对他而言很重要。
“倘若没有出事,也就罢了,如今盈太妃的事情一出,你会引来多少猜测和怀疑?所有人皆会认为,盈太妃是死于你手。”
司徒清洛开始有些慌乱,“可是,皇秭,此事不是朕做的,盈太妃的死也与朕无关啊。”
“是与你无关,但你能管得住他人之思么?景王不就是第一个么?他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你,如今找不到证据,你认为景王会就此善罢甘休?今早阵仗如此之大,朝臣众目睽睽下,此事还能瞒过多久?”
他后知后觉,盈太妃毕竟是先帝掌管凤印的贵妃,生育了景王与六公主,也是他的长辈,弑杀父皇的贵妃,如此罪名若要落到他头上,该怎么办。
“皇秭,你要救救朕,真的不是朕做的,”他狗急跳墙,“是摄政王,是摄政王教朕的!说不定,太妃也是摄政王杀的!”
司徒清潇眉心一跳,果然如此。
司徒清洛总是如此,被煽动着,愚笨地被他人当替罪羊,司徒清潇蹙着眉,当日把他推上帝位是不是真的错了?
可他若是不登帝位,无论谁做这个皇帝,他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毕竟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
盈太妃威胁不到半分司徒云昭的地位,她知道司徒云昭这样做也是为了她,这的确为她们姐弟解决了一个麻烦,可是司徒云昭城府实在太深了,借着这一把刀,把司徒清洛推到台前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帝与景王翻了脸,无论结果如何,皆是司徒清洛的责任,而她自己全身而退,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到她身上。
“洛儿,你把盈太妃赶出宫去,可曾考虑过沐儿的感受?”
司徒清洛愣了愣,“皇秭,朕……”他说不出所以然,司徒清沐虽是他一起长大的皇妹,t但也只是后宫一个小公主而已,他怎会去考虑她一个小女子?
司徒清沐开朗外向,与她们姐弟俩一同长大,司徒清洛与司徒清沐年纪相仿,长在一处,其中也是有一些亲情在的。
至少从前她是如此觉得。
司徒清潇悉心教导,“你记得,日后行事必定要三思而后行,你如今是帝王,千万双眼睛看着,古来帝王不止杀伐,英明仁慈是更重要的。过几日,你就照我所说,当着众位朝臣,把此事处理清楚,与景王修复关系。”
司徒清洛低下头去,对着司徒清潇服软,“皇秭,朕知道了。有劳皇秭费心,朕年纪还小,多给朕一些时日好么?”
司徒清潇不禁想起小时候,两人在母后膝下,司徒清洛每当做错事时,就是这副模样,她又心软下来,蹙着眉,眉目沉沉的忧愁。
辰阅阁。
山瑾沉着脸,“主上。”
他抬眼看着司徒云昭,小心翼翼地如实汇报,“方才,长公主到永阳宫的时候,恰巧,陆将军也在里面。”
司徒云昭闻言眉目全然沉下来,抓紧了手中的奏折,指尖泛起了白,白皙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她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他们在里面待了多久?”
“回主上,不到一刻钟,陆太傅和小皇帝都在,没有多久,太傅和陆子淮就一同出来了,只余长公主和小皇帝在宫里密谈,宫人都在外面侍候,已经两个时辰了,还没有出来。”
山瑾汇报完毕,转身要走,司徒云昭叫住了他,紧紧握着奏折的手松了力,她叹道,“下午,传张寅去长乐宫给公主号一号脉,公主她体寒。”
第98章 香囊
今日是请脉的日子, 黄昏时,司徒云昭批改奏折结束之后,出了辰阅阁, 准备回王府去等张汶, 路过御花园时, 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柔嘉公主司徒清漾带着九皇子司徒清淙在御花园的秋千上摇晃,司徒清漾温婉柔顺地福身行礼,“摄政王金安。”
司徒清漾低头福身时, 司徒云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待她行礼后,对视间, 司徒云昭目光复又淡淡的, 点头致意。
司徒清漾温婉柔顺地笑着,“摄政王公务繁忙, 是方才批改完奏折么?摄政王近日可好?”
司徒云昭不咸不淡地回答, “本王很好。”
司徒清漾招呼司徒清淙, 九皇子便立刻自秋千上跳了下来, 走到她身边, 司徒清漾摸了摸他的头, 笑言:“快与摄政王请安。”
司徒清淙很是听话, 奶声奶气的恭敬请安, “平南王金安。”
不称摄政王,反而知晓她的封号,显然是有人教过的。
看得出宫中的师傅和司徒清漾将他教育的很好,很有礼貌。司徒清淙转过了年下, 不过才四岁,一身小小的锦衣, 模样周正可爱,两颗眼睛玻璃珠一般透亮,面庞里也是司徒皇族的相似模样。倒是比头一次见面时长大了不少。
司徒云昭目光淡淡的,负着手,“小皇子长高了。”
司徒清淙却转了转亮亮的眼睛,很是纯真,“平南王从前见过我么?”
司徒清漾觉得好笑,对着弟弟道,“淙儿忘记了么?第一次见摄政王的时候,你就跑上去抱着摄政王的腿。”
她目光柔婉,“淙儿,你荣王的封号,也是摄政王给的,可要记得摄政王的好。”
司徒清淙不知能否听得明白,只是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司徒云昭,还是乖乖道,“是,秭秭。谢谢摄政王。”
司徒云昭已有些不耐烦了,她对司徒皇族的人,有种抵触情绪,尽管对方再无辜。“柔嘉公主若是无事,本王就先走了。”
除却,司徒清潇是个例外,非但无有抵触情绪,还只想靠近。
她在心底轻笑一声。
如今,司徒清潇已经是她的了啊。她们是实实在在,心心相印,相爱着的。
而且,还已经肌肤相亲,做尽了亲密之事。
司徒云昭突然眼里泛起温柔的涟漪。
司徒清漾愣了愣,眉目有些难以察觉的沉郁,但依旧维持着温柔婉约的模样,拿出了一个香囊,温和道:“这个送给摄政王,是我亲手绣的。”
一个宝蓝色的香囊,上面绣着兰花暗纹,绣工很是精致。
她似乎看出了司徒云昭眼中冷冽的拒绝之意,连忙道,“我绣了梅兰竹菊,有四只,分别给了淙儿和陛下,一只兰花的送给摄政王,这里还有一只梅花的,想送给三皇秭,能不能烦请摄政王,替我把这只带给三皇秭。”
司徒清漾显然话中有话。司徒云昭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鸷,“长公主是你的皇秭,如何要让本王替你带?”
司徒清漾歉然道,“不,是因为皇秭这几日都宿在公主府,没有进宫来,我不方便出宫,便想着摄政王现下要出宫,可否替我带过去,是我唐突了。”她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摄政王今日,见不到皇秭么?”
司徒云昭突然间转念一想,扬了扬眉目,眼中含着一点笑意,“见得到。本王可以替你带。”
司徒清漾把绣着兰花和梅花的两只香囊双手送出去,看着司徒云昭明艳张扬的眉眼,心中沉郁涩然。
长乐宫。
司徒清潇在内室看书,门外传来苏叶的声音,“公主,张御医来了,在殿外候着呢。”
司徒云昭国事繁忙如此,也是时时记挂着,司徒清潇眉间泛起一丝柔和,“传他进来吧。”
司徒清潇出了内室,坐在外室的主椅上,张寅提着医箱进来,躬身跪拜道:“参见长公主。”
司徒清潇端坐着,点头致意,高贵冷艳。
张寅起身来,放下了医箱,面上挂着笑,拿出脉枕,“长公主可需悬丝?”大齐虽然民风开放,但后宫有些娘娘公主还是甚为封建保守,或是有些矫情,禁止外人的触碰,有时就算对方是女御医也不可以,不过张寅是御医院统领,只需为司徒云昭请脉。
司徒清潇伸出皓白的手腕,放在上面,温和道:“不必了,本宫没有这个习惯。”
司徒清潇虽然清冷,但端庄温和,一向不与人为难,与咄咄逼人阴鸷如斯的司徒云昭全然是相反的人。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张寅躬身请脉。张寅医术高明,只奉司徒云昭之命,哪怕是皇帝,都不能支使他的。既是司徒云昭亲自交代的,他必定要尽心尽力。
片刻之后,张寅皱着眉头,收起了脉枕,如实回报,“回公主,脉搏迟缓,脉气鼓动于外,脉位浅显。寒则凝滞,气血运行缓慢,阳气虚损,的确是为寒气入侵之症。”
司徒清潇收回皓白的手腕,这不难诊断,御医所说皆是如此。
“长公主恕臣无礼,臣可否问下其缘由?”
司徒清潇清浅道,“本宫小时冬日练武,一时不慎,治疗不及。”
医者仁心,张寅皱着眉道,“果然如此,不知当日是哪个庸碌的御医给公主治疗的。寒气入侵必定要及时治疗,倘若治疗不及时,或是用药不到位,必定会留下病根儿的。如今之法,无论何种药方和药材,皆是缓解之用,时间太久了,寒气已经入骨,再难根治了。”
张寅低着头,一边写药方,一边道,“当日,先平南王与王妃去世时,摄政王也是如此,在雪中一夜,寒气入侵,连膝盖都红肿发黑了。”
司徒云昭今日亲自吩咐他来给长公主号脉,除却司徒云昭的弟妹,还未有人得此关照。他是爽朗之人,也知道二人一定关系匪浅,才敢放开了胆子聊几句。
回忆随着这句话袭来,司徒清潇心上像是被千百根银针一齐扎着一般,泛起了细细密密的刺痛,痛得她清冷无痕的面容上都控制不住地蹙起了眉心。
直到她闭上了眼睛,慢慢呼出一口气,平复了呼吸,才缓和了一丝心中的痛意。
她想询问司徒云昭如今身体如何,却哽在喉中,问不出口。
张寅始终低着头专心书写药方,一无所觉,还在继续道,“幸亏后来,臣给摄政王看伤,用药及时,丝毫病根儿都未落下,您看摄政王如今生龙活虎的模样,若要换了御医院任何一个御医,都做不到的。长公主尽管相信臣的医术。”
她的心随着这句生龙活虎放下一些心来,但仍旧脸色苍白,扯出一抹苦笑,“那,多谢你了。”
张寅写完了,抬起头来,“嗯?”他看了看手中的药方反应过来,把药方交给身旁的苏叶,他笑言,“长公主太过客气了,臣受不起的。药材,用量用法都写在上面了。寒气入侵需缓慢治疗,一时一会急不来的。如此,臣先告退了。”
平南王府。
司徒云昭坐在檀木书桌前,手中拿着书卷,却无心在看。她拿出那两个香囊,在灯烛下看了看,眼神审视。
门外传来少女的声音,“主上t!”张汶打开门,探出头来,清秀的眉眼染着喜意,“主上,我来啦。”
与第一次见面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已然不同了。司徒云昭也不怪她失礼,只是淡淡的,“进来吧。”
例行为司徒云昭诊脉完毕,她玉体一向康健,张汶收起脉枕,拿过医箱,掏出一些青花瓷的小瓶瓶罐罐,“主上的箭伤完全好了么?这些是一些祛疤痕的药,主上,我给您涂上吧。”
“不必了,晚上沐浴之后再说吧。”
张汶生出丝丝点点的失落,还是提醒道,“哦,好。主上可莫要忘记,到时让晴小姐或是茯苓姐给您上药。”
司徒云昭是善于洞察人心的人,却没有发现张汶的反常,她拿起一个小瓷瓶,在灯烛下泛着光,司徒云昭桃花眼眸如水,轻轻勾了勾嘴角,心里有了想法。
主上高高在上,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愿与人亲近的,她在心里默默想。片刻之后,张汶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恢复如常了,笑着问,“主上今日寻我有何事啊?”爽朗活泼,与她师父倒是一脉相承。
她把那个柔嘉公主要送给司徒清潇的绣着梅花的香囊递给张汶,“这个香囊,你替本王辨别一下里面是什么?”
香囊都是缝制的,对于医者来说,只需闻一闻便知其中药物。张汶闻过,如实道,“里面有苍术,辛荑,细辛,白芷,艾叶,都是普遍的香囊药材。能祛风散寒,芳香理气,温中降逆,还能安神,对人是很有益的,没有什么害处,主上尽管放心。”
司徒云昭不在意地接了过去,问她,“你的摄魂术学习的如何了?”
张汶再一次纠正她,有些嗔意,“主上,是催眠术!”
司徒云昭淡淡的,“本王知道,只是,这次不是催眠而是摄魂了,你的用武之地来了。”
张汶期待着,她一直想在朝堂争斗中帮助到司徒云昭,却苦于从前无处施展,如今终于机会来临了。
门外传来通报声:“主上,长公主来了。”
司徒云昭眉眼瞬间被点亮,桃花眼中盛满了由衷的笑意,眼尾也上扬起来,不是她平日的似笑非笑,也不是邪气的坏笑,是从未有过的喜出望外的神色。
第99章 伤痕
已经入了夜, 司徒清潇方才进了府门,半夏在一旁引路,笑言, “长公主, 主上在书房与张汶御医交谈, 您先在外室稍候。”
黑夜里,辨不清神情,司徒清潇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悦耳的像月光一般清灵皎洁,“张寅御医的徒弟?”
“是啊,长公主。”
张汶识相地禀了告退, 走出门之前, 语气有些低落,“主上近日夜里是否还会噩梦呢?”
司徒云昭不在意道, “偶尔会。”她眼眸弯弯, 话锋一转, 语气柔和了起来, “不过, 日后应当不会了。”
是, 因为长公主么?
张汶出了门, 恰好迎面遇上司徒清潇, 她高贵冷艳,貌美的几乎不似凡人,倾国倾城。
可是她们司徒皇族做过那样的事,她如何能与主上在一起?
“长公主安好。”张汶闷闷地, 目光带着些探究。
虽然张汶的目光并不带丝毫恶意,也不像万俟舞那样充满了强势, 但这样的目光,她太过熟悉了。她仍旧温和地点头致意,但是难免心中生出一丝别扭的醋意。
司徒清潇一进书房,便撞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
司徒云昭避开她右手手腕从前的伤,拉过她的左手手腕,把她圈在了自己与檀木书桌之间,眉眼染着笑意,“你怎么来了?”
司徒清潇被她的和煦感染,清冷的眉眼也柔和下来,“来陪你用膳。”
司徒云昭喜欢吃甜的小食,用膳很少,也很挑剔,上次一起用膳时,司徒清潇便发现了。
司徒云昭眼眸泛着光芒,像是万千星辰落入其中,泛起桃花般温柔的涟漪。她柔声,“只陪本王用膳么?”
司徒清潇轻笑一声,抚了抚她的眼尾,“那你还想如何呢?”
司徒云昭却没有回应,而是突然问道:“中午睡得好么?”
她眼眸亮亮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好似只是随口一问,司徒清潇轻声地嗯,应了应。
司徒云昭眼眸的光芒暗了暗。她想开口问一问,你今日下午去了哪里,可是她怕司徒清潇的否认,怕她的欺骗。
她也怕司徒清潇的承认,怕司徒清潇表露出理所当然的样子,也怕看到司徒清潇面对她的质问内疚自愧的模样。
进退两难,她还是选择掠过了此事。
司徒云昭寻到她的唇,想要惩罚她一下,却在触到她唇的那一刻就止不住放轻了力道,热情又不失温柔地深吻她。
就让这一点难以言说的涩然融化在这个吻里吧。
她眉梢皆是情意,眼尾泛着情.潮的红。
司徒清潇被迷得心神荡漾。她只知年少时,远远地迷恋着这个人,迷恋着这双桃花眼,却不知当她真的被这个人拥入怀中,看着她偏着头闭上眼睛亲吻自己,泛红的桃花眼尾就近在眼前,是一种如何的感觉。
她被缠得心痒难耐,也闭上了眼睛,长睫颤了颤,专心地回应着。
一吻结束,司徒云昭靠在她耳边,还带着方才的低哑,“才半日不见,本王就好想你。”
司徒清潇心软的一塌糊涂,平复了喘.息,圈上了她的腰,安抚她,“昭儿……”
她还未说完,司徒云昭的吻又缠了上来,很是磨人,司徒清潇心里一片甜蜜,生不出半分推开她的想法。
两人温存了片刻,便传了晚膳来。
主菜不多,甜食倒是满满一桌,桂花糖藕,如意糕,莲叶羹,七巧点心,阳春白雪糕,珍珠玫瑰汤圆等等。
檀木桌铺着锦布,两人坐在桌旁。司徒清潇在一旁为司徒云昭盛汤,放在她面前,司徒云昭的玉箸先去夹甜食,司徒清潇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却很温柔。司徒云昭停住了玉箸,乖巧的放下玉箸,拿起银汤匙来听话地喝汤,心里却泛起了甜意。
司徒云昭放下汤匙,问:“张寅看过了么?说了什么?”
司徒清潇自然道:“寒气入侵的老毛病了,开了药,没什么。这些日子,可能是天气热了,似乎要比从前好多了。”
报喜不报忧。张寅看过之后,立刻便通过暗卫汇报过了。他说寒气入侵过于严重,也太久了,体寒已经入了骨,早已无法根治了,便是再高明的医术,也只能慢慢缓解,徐徐图之。
司徒云昭心疼不已。“日后本王会照顾好你的。”
她也不曾食言,司徒清潇想要的,每次她都给了,什么她都做了。
司徒清潇心软。明明她更小一些,更像个小孩子,更不会照顾自己。
“还是我来照顾你。”
司徒清潇看着司徒云昭的侧脸,深邃的眼神有些黯然,含着丝丝点点的心疼。
司徒云昭笑眼弯弯,“我们互相照顾。”
她从身后拿出那两个香囊,递给司徒清潇。
司徒清潇接过来仔细端详,觉得绣工有些眼熟,眼神带着询问。
司徒云昭淡淡的,“你皇妹送的。兰花的是给我的,梅花的是你的。”
司徒云昭没说是哪个公主,她随即也猜到了,“柔嘉?”
五公主司徒清漾长相柔美,性格内敛,温婉娴静,不会武功,但好读诗书,女红更是不在话下,是几个妹妹中最好的,也常常送自己绣的香囊荷包之类的,送给兄弟姐妹们。
柔嘉为何要送香囊给昭儿?司徒清潇捏着那只兰花的香囊,无意识地蹙起了眉心。
司徒清潇静静地收下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她打眼间又看到了司徒云昭腰上挂着的香囊,状似随口地问,“你的香囊是谁送的?”
一只棕色的香囊,上用金线绣着游龙戏凤,普天之下,能用这样图案的除却皇帝只有她了。
她注意到了,这只是司徒云昭前几日才换上的。
司徒云昭勾了勾嘴角,“望月砂。”
不过自然不是望月砂亲手绣的,她哪里会女红。她们两个一人一只,材质一样,出自同一个绣娘之手,但绣纹不一样。
司徒云昭身边的莺莺燕燕实在太多了,她回忆了一下,“是上次在醉仙楼的那个女子?”
望月砂她曾见过两次,她应当也在司徒云昭身边好几年了。尤其是第一次见到时,她等在平南王府门外,司徒云昭对自己避而不见,却见了那个望月砂。
说到底,她其实有些耿耿于怀的。
司徒清潇一向是个温和的人,只有在司徒云昭这里,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斤斤计较。
可是经过万俟公主之事,她知道,有什么事情,应当说出来,既然在一起,便要坦诚相待。
司徒清潇难以启齿,“你和她……”她觉得自己太过小气了。
“朋友。”司徒云昭却很受用,她答得很快,会意地挑了挑眉,戏谑道,“你应当看得出来,她现下一心在你t妹妹身上吧?”
“是么?”司徒清潇回想起了白蕤从前曾告诉她的,遇到了一个姑娘,原来就是那个望月砂么?真是特别的缘分。
在昏黄的灯烛下,她坐在一起同司徒云昭用膳,看着司徒云昭拿着玉箸用膳的模样,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那么真实且动人。
她一张娇颜上满是柔和的笑意。原来和司徒云昭在一起,可以消融掉几乎所有的愁绪,她从前从来不知道,也从来不敢想。
用膳之后,司徒云昭便去沐浴了,偏殿的白玉浴池旁,燃着焚香的香炉,司徒云昭把那个司徒清漾送给她的兰花香囊扔进了焚香的香炉中,她眯着眼睛淡淡地看着,绣工精致的兰花香囊被火焰一点点吞噬燃尽了。
直至全部消失在其中,她才出了这方偏殿。
进了房间,她手里拿着一个青花瓷瓶,司徒清潇眼含疑惑,她自然地递给她,面色无虞,“祛疤痕的药,帮本王上药吧。”
她蹙眉紧张起来,“是背后的箭伤么?”
司徒云昭却是不在意,淡淡地,“嗯。”
司徒云昭坐在檀木椅上,转过身去,她撩了撩发,慢慢松开中衣领口,露出背部一小片白皙细腻的雪肤,在昏黄模糊的灯烛下,更加迷人。只是中间有一个小小的伤疤,恢复得很好,泛着粉嫩,却仍旧像是整片白玉上的一点模糊的瑕疵,在她白皙光滑的肌肤上显得突兀。
她心痛不已,当日鲜血淋漓的画面再一次出现在眼前,自愧内疚又袭来,如若当日不是昭儿挡下那一箭,这合该是出现在她身上的。
倘若射偏一寸,就会要了司徒云昭的命啊。
她的父皇,亲手杀了司徒云昭的父王,逼死了司徒云昭的母妃,害的平南王府家破人亡,司徒云昭为了自己,又险些丢了命,她为自己一步步退让,没有将司徒皇族任何人怎么样,又为自己将生死都置之度外。
是司徒家欠了她。
她轻徭薄赋,锐意革新,任人唯贤,从来都是一个英明之主,但她每杀一个人,别人便会抹杀她的一分功劳,朝野上下,天下之口痛骂她狼子野心,骂她是谋朝篡位的奸佞之臣。
司徒清潇不想她处在皇权的漩涡中,她一日身在其中,一日便要杀伐,而她厌恶极了那些人那样说她。
她的一方肩膀,也是如此单薄柔弱,她也是个女子啊。司徒清潇看着她,心疼到无以复加,眼前一片水雾迷蒙,许久未有动作。司徒云昭微微偏头,低柔又磁性的语调传来:“怎么了?”
她尽力压抑着干哑艰涩的声音:“没什么。”而后把白色的药粉倒在手指上,颤抖着抬起手来,抚向那块疤痕。
第100章 化解
触手滑腻, 她纤细如玉的手指在那块小小的伤疤上轻轻涂抹,司徒云昭捏着桌子的边,轻轻地抖了抖, 司徒清潇看着这一小片美背, 感受着手下的触感, 喉间变得有些干涩。
她似乎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司徒清潇虽清心寡欲,但自她小时懂了情爱,便只为司徒云昭一人尝过酸甜苦辣, 自然而然,也发生过欲.望。更何况司徒云昭明艳动人,时时都惑人心魄。
她那里, 也有自己深层的渴.望。
不过片刻时间, 却像是万分漫长,涂完了药, 直至她收起了瓷瓶, 呼吸还有些不稳。
司徒云昭背对着她, 眼尾上扬, 轻轻勾了勾嘴角。
她理好了中衣, 转过身来, 轻柔地抱着她, “潇儿, 今夜留下吧。”
司徒云昭只着单薄的中衣,紧紧贴着她,温度和气息都那么真切又贴近。
她鼻尖泛酸,无力拒绝, 也不想拒绝,只想纵容她, “好。我留下。”
待司徒清潇沐浴出来之后,司徒云昭靠在床塌边,伸展着长腿,手中还拿着奏折,已经睡着了。从可汗到访,她便没有好好休息过,显然是这几日累极了。
司徒清潇坐在床塌边,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柔和的目光描绘过她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薄唇,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似水。她轻柔地卷起她的中衣裤,露出了司徒云昭白皙的膝盖,好在那里光洁如初,丝毫看不出曾受过伤。
她这才松下了一口气,可仍旧眼眸黯然,心中钝钝地疼,司徒云昭身上的每一处伤,都是因了司徒家才留下的。
她弯下了身子去,在她白皙光洁的膝盖上留下了一个爱怜的轻吻,像羽毛轻拂过,留不下任何痕迹。
她拿开了奏折,把司徒云昭抱进床塌中,盖好锦被,吹灭了灯烛,躺进了她的身边,却仍旧尽力保持着一丝距离,她怕自己身上的寒气会冰到司徒云昭。
司徒云昭好似能感受到爱人就在不远处,却与她隔着一丝距离。她半醒了过来,意识模糊间,把她拉到怀里,丝毫不害怕那寒气,环着她,握住她的手,把自己身上的温热慢慢传递过去。
她终于安下了心。半梦半醒间吻了吻她的发丝,低哑道:“潇儿,晚安。”敌不过困意,她这次安心地沉沉入了梦乡。
司徒清潇窝在她怀中,鼻尖泛起酸意,几欲落泪,只得闭上了眼睛,阻隔这片水雾。
为了这样的幸福。
晚安。她轻轻地启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盈太妃遇害一事,朝臣已经耳闻,那日司徒清灏闯入御书房砸伤司徒清洛的事,也有了一些风声传出。连日来猜测不断,有人觉得,司徒清洛与景王矛盾重重,便拿盈太妃一个妇人开刀,先是驱逐出宫,又派刺客袭击,有不少人觉得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也有部分大臣认为司徒清洛一向纯良,决计不会如此恶毒。
笠日,乾阳殿。
方才下了早朝,司徒云昭已然走了,朝臣还将散未散,司徒清潇身着大长公主袍服,进了大殿,神色清冷淡然。
司徒清潇从未出现在早朝上,众臣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纷纷下拜行礼道:“臣等参见大长公主。”
她端庄地轻轻抬手示意,“众位大人平身。”
司徒清潇登上金阶,站在龙椅旁,一旁身着龙袍,头戴平天冠的司徒清洛仍旧坐着,他看上去兴致不高,还有些闷闷不乐。
司徒清潇微微蹙眉,司徒清洛见状才站起身来,很是不愿。
姐弟二人并肩而立,面对着群臣。司徒清洛借由平天冠的冕旒遮挡,看了看司徒清潇不容抗拒的神色,按照司徒清潇所教的,一字一句开口,“前几日呢,发生了一些事。各位爱卿想必也有所耳闻,盈太妃在前往皇陵为先帝守灵的路上,遭遇了不测,朕将此事交由了刑部处理,现下刺客已经捉拿归案,是流窜在都城郊外的一小股土匪山贼所为,已经关入了刑部大牢。朕想此事兹事体大,所以朕一定将此事调查清楚,给各位爱卿一个交代,更要给景王一个交代。”
司徒清灏站在文臣列,低着头,不吱声,只有手上的骨节暗自捏的咔嚓作响。
朝臣暗自点头,皇上毕竟年少,是有些冲动,但他绝不恶毒,此事并非他所为,只当是盈太妃倒霉,路遇山贼。
盈太妃的兄长,景王的舅父,中书令刘大人还沉浸在失妹之痛中,痛心疾首道:“陛下,臣当日便阻止过您,可您仍旧一意孤行,您当日为何执意要送盈太妃出宫去往皇陵?”
司徒清洛状似悲伤,“刘爱卿,前些日子,父皇托梦与朕,梦里,父皇说如今的日子太过孤独,朕想,盈太妃是父皇爱妃,若能前往皇陵,陪伴父皇一段日子,让父皇不再那么孤独也好。如今看来,是朕唐突了,都是朕不好。”
刘大人无话可说。司徒清洛当太子时便对先帝极为顺从孝顺,不少朝臣都为此动容,一位朝臣见状附和道:“陛下也是一片孝心,如此不测,乃是人祸,不可避免,陛下也无从预测,陛下无需太过自责了。”
钦天监一位女官抬头,对上了司徒清潇的眼色,她接收到了,心领神会,道,“陛下,先帝托这样的梦于您,说不定是先帝未卜先知,算准了太妃命有此劫,会遭此横祸,如今盈太妃与陛下亦算是团圆了,也算是无憾了。”
钦天监的官员皆是研究玄学之人,有不少神论的大臣都暗自点头,交头接耳,觉得甚为有理。
司徒清洛对景王真诚道:“皇兄,太妃是父皇掌管凤印的贵妃,自小待朕如亲子,突然遭此劫难,朕亦痛心疾首,朕知无可补偿,只能以太后之尊,为太妃下葬,聊表朕的一点孝心。”
他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摘下平天冠,将额头上的伤给朝臣看,“那日景王兄砸伤了朕,朕也自知有错,送太妃去往皇陵,路途保护不力,是朕的责任,朕年纪小,登基时间不长,还请各位大人多多包涵朕一时失察之错,日后还要仰仗各t位大人辅佐。”
话说得圆满又漂亮。朝臣交头接耳,早已无人再提起从前对司徒清洛恶毒的猜测,都被他感动,甚至有的怒责司徒清灏,“景王你怎能对陛下动手?你哪怕再怒也要等此事来龙去脉调查清楚,陛下是天子,你身为臣下怎能伤害圣上?”
司徒清洛生的一副良善的俊秀少年模样,他阻道,“方爱卿莫怪皇兄了,此事是朕失察,盈太妃是皇兄亲母,皇兄骤闻此恶讯,一时气愤,做出不理智之事,也情有可原,朕不会怪他。”
这位方大人冷哼,“景王,你可听见了?皇上宽宏大量,不治你罪,已是天恩浩荡,你怎能责怪陛下?还不谢恩?”
陆太傅叹了口气道:“陛下送走太妃,是为了先帝,这是大孝,太妃偶遭灾祸,陛下立即交由刑部调查此事,这是果决,抓到刺客还要给景王与群臣交代,这是担当,陛下不计较景王伤人之过,这是宽容,陛下良善孝顺,知错能改,在文武百官前,自认错误的君主古往今来能有几人?这份勇气与谦恭令臣佩服!我朝有此君主是为幸事啊!”
不少朝臣皆暗自点头,互换眼神,还有人道:“陛下良善谦恭,有勇气,有担当,实在是我大齐的好皇帝。”
“没错,假以时日,陛下长大之后,一定能有所作为的!”
司徒清灏对山贼论是半信半疑,但情势如此,司徒清洛解释澄清得清清楚楚,又放低了姿态认了错误,给了封赏,朝臣非但不再怀疑他,反而对他是赞不绝口,只有他一人的怀疑还有何意义?
他跪了下来,“臣谢主隆恩,但臣有个请求。请求陛下将那几个山贼交给臣亲手处置。”
不过是几只替罪羊罢了。司徒清洛赶快应了下来,“这虽于理不合,但谅景王一片孝心,朕答应你。”
“多谢陛下。”
孟太尉看着站在金阶上的摄政王位旁,一脸清冷孤傲的司徒清潇,皱起了眉,与文臣列的许都督对视一眼,抓紧了手中的玉笏。
司徒清洛在心中暗笑,他回头看了看司徒清潇,今日一字一句,全部都是他的皇秭手把手教的,果然,效果显著。
乾阳殿外,司徒云昭站在白玉桥边,茯苓道:“主上,计划恐怕要落空了。”
司徒云昭用计离间司徒清洛与司徒清灏,打算一石二鸟。司徒清洛早年失母,一直不喜司徒文泰的其他妃子,他懦弱却冲动,急于立威,司徒云昭便利用司徒清洛赶盈太妃出宫,又杀了盈太妃,盈太妃之死,必定使司徒清洛遭人怀疑。
景王愚孝,极听其母之言,受此欺辱,必定会找司徒清洛算账,伤了司徒清洛,日后司徒清灏一死,旁人会更加怀疑是司徒清洛怀恨在心而为之。
景王一家一死,司徒清洛的名声也会一跌再跌,这皇位自然也会风雨飘摇,却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到司徒云昭身上来。
如今,却被司徒清潇清风细雨地化解了,甚至还替司徒清洛拉了个好名声。
河里的游鱼来去戏水,司徒云昭看着,额前的王冠旒冕还在轻轻地晃,她的语气中竟然透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潇儿多高明的手段。昨夜还躺在本王身边,今日教圣上三言两语,就将本王的计划打乱了。”
却非讽刺与嘲弄,而是真的由衷的温柔笑意,她道:“随她去吧。”
茯苓蹙眉,“可是主上,这样一来,没有了小皇帝这个替罪羊,来日景王出事,您会遭怀疑的。”
司徒云昭淡然道:“不要紧,替罪羊而已,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