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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闭嘴

    见梁昭暂时不再闹了, 黎砚知从床边的抽屉里找出来一罐药膏扔到?他身上。

    “擦一下。”她扬着下巴示意,视线点在他的胸口。

    梁昭昨天被折腾半晚,身上哪哪都?不舒坦, 眼见着黎砚知没有丝毫始作俑者的自觉,反而还让他自己涂药, 心里难免又生出点怨气。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的一塌糊涂, 嘟嘟囔囔:“都?不知道心疼人的。”

    “给我搞成这个样子, 药还让我自己涂, 真没风度。”

    黎砚知正立在床侧扣着襟前的纽扣,听他这么说,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看过来,随后,朝他弯了弯手指,“拿来, 我给你涂。”

    她的目色淡淡瞧着他, 梁昭耳朵却一下就红了。

    就是这种没有任何所?谓的眼神,昨天黎砚知把他压在下面?的时候也是这样看他。

    而此刻黎砚知朝他伸出的手,纤长而有力量,骨节分明。昨天她就是用这只手, 将他拧的嗷嗷叫。

    现?在想想依旧隐隐作痛。

    而且如?果要黎砚知给他涂药的话,那岂不是又要光着胸脯被她摸来摸去, 不行?不行?,太有伤风化。

    想到?这, 梁昭讪讪, “你下手没轻重的, 我还是自己擦吧。”

    “随你。”黎砚知侧过去头?,默不作声地?巡视着四周, 她的记忆很好,这房间里的东西都?还在原位,而梁昭的行?李就放在楼梯两侧,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打开。

    眼下情势已?然明朗,显然,梁昭就是Kari送给她的那份礼物?。

    昨晚她还以为梁昭是在欲拒还迎,现?下看来,当时他手脚瘫软整个人烂泥一样,显然是受了什么影响,保不齐还被人下了药。

    梁昭和船舱里的那些不同,他的家庭关系和社会?关系都?很稳固,让他消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保不齐还会?牵扯出更多的麻烦。

    想要让他闭嘴,要想其它的办法。

    她斜靠在衣柜上即刻有了主意,转身过来,“你是怎么拿到?船票上船的。”

    像是审犯人一样,她居高临下,“还是说你很缺钱,所?以上船来卖。”

    梁昭懵了,“卖,卖什么?”

    黎砚知侧瞥,“卖你昨天晚上做的那些。”

    梁昭纵然再不通情事,但经历昨夜那一遭,很多平时生活中的禁词的意思也倏然明朗起来,他又气又急,“我没卖,无凭无据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你把我当什么了!”

    黎砚知丝毫不理?会?,继续加强攻势,“这艘船并不允许携带男伴,船上的男人只有应侍一种职业,显然我的猜测合情合理?。”

    “当然,如?果这是你第?一次出来卖,不想被我揭穿也是情理?之中。”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梁昭一下疯了,“你夺走我的第?一次就算了,怎么还能这样羞辱我,我真的不是出来卖的。”

    黎砚知笑了,“我不和你计较,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梁昭差点吐血,奄奄一息地?扶了扶额头?。

    什么叫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梁昭缓了缓,刚要继续开口为自己辩解,就看见黎砚知朝他宽容地?笑了笑,转身就要下楼。

    她就要这样云淡风轻地?带着对他的误解离开。

    梁昭心里只觉得完了,他是什么破抹布吗,用一次就扔了?他火速从床上跳下来,“我知道有个人能给我证明。”

    “Kari,她是我姐姐,我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上了船,你不信可?以去问问她。”

    “亲弟弟?”黎砚知皱眉。

    梁昭也顾不上什么忌讳,相比于被姐姐知道自己贞洁不保,显然是被当成人人都?能骑他脸的鸭子对他来说更难以接受。

    黎砚知骤然停住脚步,梁昭没刹住步子一下撞上来。

    身体贴上去的瞬间,被黎砚知下意识的肘击杵出两米远。胳膊肘上的骨头?尖锐,一下戳到?他的胸口,梁昭瞬间眼含热泪。

    好痛。梁昭心里重重浮现?这两个大字。

    “你在这待着,我出去一趟。”黎砚知通知他。

    “还有,把你衣服穿好。”黎砚知冷冷瞥他,“比那些卖的还骚。”

    说完便利落推门出去。梁昭抹了抹眼上的泪,又气又窝囊,“又不是我不想穿的,刚才还夸我不穿好看,要出门了又说我骚。”

    “精神分裂。”

    刚推门出去,就看到?倚靠着墙壁歪着头?看她的Kari,果然和她想的一样,Kari一直在外面?等她出来。

    黎砚知并不急着质问,反而慢条斯理地朝着Kari走过去。

    反而是Kari等不及开口,带着满腔的笑意,“怎么样,合不合你心意。”

    可?是那面?具遮盖住她的脸颊,甚至是一部分的眼睛,将所?有真切的情绪隐没在那虚虚实实的笑声里。

    黎砚知没有立刻回答她,反而是精准地?从她的口袋里摸出打火机。

    白金色的机身是一个毒药水瓶的形状,已?经绝版。

    这里是太阳的背向,光线并不是直直照射过来,暗角笼罩在角落。黎砚知熟练地?把玩着这个不属于她的打火机,橙黄的火苗很有规律地?跳跃在她的指尖。

    “你玩的开心吗?”黎砚知反问,“把自己的亲弟弟送到?我的床上,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她对Kari一向有耐心,现?在也一样。

    Kari看着她,短促的火光映在她的面具上,映出她的睫毛闪烁,阴影像不规则的琴键。

    “我说过,会?送最高级的货色给你,只是我挑来选去,都?不如?自家人用着放心。”

    “到?底怎么样,你满意吗?”

    Kari似乎急需她的一个答案。

    黎砚知时常不如?人所?愿,她只是又将打火机耐心放回Kari的身上,油盐不进,“所?以呢,这样多此一举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经常见到?你,pearl小姐。”

    “下了船就是陌生人,你定的规矩,不要忘了。”

    Kari轻轻笑了一声,“人生嘛,总有例外。”下一秒,她的面?具没入暗处,语调变得生硬又奇怪,“就像你从来不和女人上.床,当初不也是”

    第62章 负责

    梁昭现?在脑子里很乱。看着黎砚知关上?门, 过了一会他才慢吞吞上?前握了握门把手,纹丝不?动,门果然反锁了。

    不?知道黎砚知是真的去找Kari核实他的身世, 还是干脆就是不?想负责,拍拍屁股走人了。

    事已至此, 他也?只好从?行李中?找了件宽松的上?衣套上?。

    昨晚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中?循环轮转, 黎砚知温热的体温, 澎湃的气息, 以及他从?唇舌紧闭,到无师自通地舔舐与吸吮。

    起初他只是想将滴落下来?的水迹清理干净, 可是水确是越舔越多,甚至他每舔一下,黎砚知的笑声便越快意一分。

    他并不?傻,很快也?就明白过来?, 他的舌头与黎砚知的快愉息息相关。

    鬼使?神?差地, 他更加卖力,直到那水彻底灌入他的鼻腔,短暂的窒息。

    现?在想来?,黎砚知好像真的没有强迫他, 可他却什么都做了,难道真的像他妈妈说的那样?, 男人都是天生的下贱。

    想到妈妈,他又是一阵瑟缩, 他现?在身体已经不?洁, 犯了不?止一条的忌讳, 如果黎砚知不?打算要他,他就真的完了。他想到教会里对?不?洁男人的诅咒, 以及他妈妈之前的男友被赶出家门的雨夜,那个?男人的死讯是在一周之后传回来?的,被车撞死的,听说死状极惨,身体碎了一地。

    回忆刚才黎砚知的各种表情,也?没有表现?出对?他很满意的样?子,甚至还怀疑他是出来?卖的。他不?禁悲催地想,黎砚知肯定是不?喜欢他,不?想负责。

    梁昭只觉得焦头烂额,指甲不?自觉地抠进肉里,叹着气来?回踱步。

    刚转了两圈,楼下的门“咣当”一下被推开,难道是黎砚知回心转意?他够头扶着栏杆往楼下一探,不?过来?的人不?是黎砚知,而是他许久没见的亲姐,Kari。梁昭面上?一喜,只觉得是靠山来?了。

    他大?步跑下去,差点喜极而泣,“Kari,你?终于来?救我了。”

    听Cloe说过,这里的大?多客人和Kari都有不?少往来?,利益之间牵扯良多。这样?说来?,Kari的话和他相比肯定是更加有分量的,如果是黎砚知不?愿意负责,就算是看在家族的脸面上?,Kari也?一定会帮他的摆平的,“你?有没有见到刚才从?这里”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巴掌就干脆利落地甩到他脸上?。

    那一巴掌极重,直接将他的头扇到侧过去,脑袋里嗡嗡作响,像在里面开了个?养蜂场。

    抬脸,只看见Kari面色阴鸷地看着他。

    见他缓过来?,Kari再次扬手,又是一巴掌,将他直接扇到沙发上?,能看出来?这一巴掌使?的力气更加荡气回肠,闷头撞到沙发上?的时候,他听到Kari自己?都疼的轻嘶一声。

    何必呢,伤人一千,自损两百。可能是脑子已经被揍傻了,他又对?比起黎砚知,看来?还是黎砚知经验丰富啊,知道扇人手疼,昨晚都用拧的。

    “不?要脸的狗东西。”Kari语调冰冷,居高临下走过来?看他。

    她的视线落在他脖子上?漏出的青紫上?,眼神?里多了几分他看不?懂的情绪,“真是个?赔钱的废物?,送上?床人家都看不?上?。”

    看来?她已经知道昨晚的事情了,梁昭缓了缓解释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说我。”

    “这房间是你?安排给我的,是她走错房间,还把我当成你?们?船上?出来?卖的,要算账你?也?应该去找她,我能怎么办?”

    Kari看他像看傻子,“算账?找谁算账?你?可别忘了菲尔是怎么死的,梁昭,我看你?也?是不?太想活了。”

    菲尔就是他妈妈那个?死于诅咒的男友。

    在众目睽睽中?横死街头,最后成了一滩烂肉,为了入殓,身体被重新缝合起来?。菲尔入殓时穿的衣服是他和表哥给他换的,葬礼结束之后,他连连做了半年的噩梦,夜夜梦见自己?站在棺材边上?给菲尔穿衣服,刚套上?袖子,菲尔的手臂断了,套上?裤腿,菲尔的腿又掉了,他要一边帮他捡胳膊捡腿,一边得看管着菲尔的头不?让它滚的太远。

    从?那之后,他连给自己?穿衣服都变得艰难,他的手指只要一碰到衣服,仿佛就能看见菲尔的脑袋在地上?骨碌碌滚动着,时不?时被力道震得弹起来?些,他那双唯一完好的右睛死死盯着他,不?停地诘问:“为什么不?给我穿衣服,为什么不?给我穿衣服,为什么不?给我穿衣服”

    “看来都是你在害我,都是你?在害我啊,都是你?在害我啊!”

    如果他还是继续穿,那脑袋甚至会“咚咚咚”朝他弹过来,边弹边掉眼珠子,“去犯错吧,去犯错吧,来?陪我来陪我来陪我。”

    他甚至休学一年去看心理医生,直到这几年这场梦魇才逐渐消失。现?下被Kari冷不?丁提起,梁昭控制不?住地手抖起来?。

    “姐姐,你?救救我,我不?想变成菲尔那样。”

    Kari闻言大?笑,“你?求我有什么用,你要去求Pearl啊,除了讨好她让她接纳你?,你没有别的活路。”

    “进来?。”Kari开口朝门外命令道。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走进来?两个?穿着风骚的年轻人,他们?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一刻不?停歇,仿佛已经成为他们?脸上?的面具。

    那两个?男人在她们?面前站定,温顺地低下头去,“船长。”

    Kari浑不?在意地坐到沙发上?,抬脚将梁昭蹬下去,“你?们?两个?要好好教教他取悦女人的本领,”说着,她捏住梁昭的下巴,撑开他的嘴巴。

    这个?动作的轻蔑与粗鲁是显而易见的。

    下一秒,两个?应侍会意地扯出他的舌头,呈现?给Kari打量。Kari倚在沙发上?,姿态悠闲,“在他舌根上?刺上?一个?名字,Pearl。”

    梁昭早前就知道Kari凉薄狠厉的性格,只是他没有想到,Kari会这样?对?他。

    他激烈地反抗起来?,嘴巴开合起伏,Kari不?悦地啧了一声,利落地将他的下巴卸掉。

    看着梁昭疼的泪眼朦胧,她佯装苦恼地轻笑,“真是的,今天怎么就看你?这么不?顺眼呢。”

    *

    达里安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合眼了,只知道附近还能醒着的人越来?越少,整个?空间里被一股恶臭盈满,除此之外,只剩头顶暗蓝色的光线一如往初。

    之前几个?情绪崩溃发狂地撞击笼子的人大?概也?是体力告竭,现?在他们?的笼子已经恢复平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达里安悲哀地想。

    他真的很想念黎砚知,想念他和黎砚知一起居住的那所公寓,他每天起得很早将公寓打扫的一尘不?染,将洗好的衣服烘干重新挂回柜子里。

    那些衣服在衣柜里摇摇荡荡,散发出好闻的皂感气味。

    才不?像这个?黑乎乎的船舱,这么臭不?可闻。

    他强撑着坐起来?,将辛苦省下来?的饮用水小心倒在毛巾上?,这毛巾他一直没用,保持着干燥,就是等着现?在。他低头嗅了嗅,如他所想的那样?没有什么异味。

    达里安侧了侧身,就着头顶的冷光,拿着毛巾慢慢擦拭起来?。

    他估摸着快到时间,想让自己?在面对?黎砚知的时候不?那么狼狈。至少,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一些,黎砚知最喜欢干净的人,为此他还在皮肤管理中?心办理了脱毛的年卡,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发霉的食物?。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达里安感觉到船停了。

    周围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都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来?,斜靠在身后的铁架上?。果不?其然,没等一会就有看守他们?的船员推门进来?,她们?穿着统一的工作服,神?色严肃地将他们?的笼子一一打开。

    达里安行动迟缓地从?里面钻出来?,看向?周围。

    那是一排排麻木的面庞,明明船已经停了,可他们?脸上?丝毫没有轻 松之色。

    他们?都知道,这趟旅途真正的环节才要开始。

    他们?要在无尽的惶恐里静默、反省、期盼上?面的人来?接他。

    达里安走在队伍中?间,这几天从?其他人那里听来?不?少事例,他也?不?由地反思许多。

    其他人犯的那些错误在他身上?都没有发生,可他自己?心里知道,那只是时机未到,是他运气好。

    他反思自己?的小肚鸡肠,平日连黎砚知身边飞个?公苍蝇他都要拿着电蝇拍将那苍蝇烤焦为止才算完,要真是黎砚知有天带回来?个?年轻漂亮的情人,难保他不?会闹得家宅不?宁。

    现?下他是完全想明白了,小不?小三的无所谓,守住他和黎砚知之间的那些情分才是最要紧的。

    想着,他不?禁脑中?模拟起来?,从?那小三进门挑衅的嚣张模样?,到他忍气吞声的委曲求全,小三又挣又抢,他便更要人淡如菊,直到有一天黎砚知终于会发现?小三的丑陋蛮横,那时一定会欣赏他的宽容,体贴他的委屈。

    这么一番彻彻底底的反思过后,达里安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宽容到可怕。

    他想,就算此刻黎砚知真的将小三带到他面前,他也?不?会多说一句话的,一定能微笑待之。

    第63章 靠山

    走出那?扇门, 他?们被安置在一条冗长的走廊里。

    一撮人前前后后挤在一起,几个人试探着席地坐下,船员扫了一眼又将视线轻飘移走, 见没?人阻拦,一伙人呜呜泱泱或蹲或坐在地上。

    走廊里的灯光不算明亮, 光线稀薄苛责地落在每一个人脸上, 达里安一侧头才?发现金发男就坐在他?身边, 到这时他?才?看清金发男的长相, 那?是一张大众脸,看着人山人海的, 唯一有些值得琢磨的,便是他?那?双眼睛。

    达里安往下瞧瞧往上看看,那?金发男察觉他?的窥视,瞪他?一眼, “看什么?。”

    “没?什么?。”达里安摇头, 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又热又胀,一定是肿了。

    他?心里有些惊奇,那?金发男的眼睛只是稍显疲态, 可是他?日日夜夜哭闹搞得人心惶惶,到他?自己身上竟然连眼睛都没?有肿吗?难道?是眼下打针了?达里安低头下去, 想了一圈确信医美没?有这方面的技术。

    那?这人肯定是有表演型人格,也难怪他?女朋友不待见他?。

    这种时候能想到表演型人格这个名词连达里安自己都挺惊讶, 他?没?认真?读过几天书, 高中上完就在小?镇里的超市上班了, 脑子?里整天除了街区拐角的酒吧里的特价啤酒再?也装不了别的东西。

    后来就遇见Molly,再?后来, 他?就被Molly送给了黎砚知。

    那?之后,他?又开始研究新?的东西,比如?怎么?洗衣服又快又干净,怎么?煮面能劲道?但不夹生,哪个医美项目能让他?的皮肤摸起来顺滑看起来透亮。而他?脑子?里能够脱离这些范畴的其她?认知,大概都和黎砚知有关。

    黎砚知在家里不是很爱和他?说话,有时候她?说话他?也听不懂,但是他?爱听,听不懂他?就反复念叨着记下来,等黎砚知睡了,他?再?去网上查。

    达里安叹气,又想起黎砚知了,真?是想念她?。

    也不知道?这几天她?过的如?何,吃的好吗,睡的好吗,船底风大浪大,他?睡得一点也不好,不知道?黎砚知铁打一样的睡眠,会不会被这样频繁的晃动影响。还有,他?回忆刚才?从玻璃反光上看到的自己,灰头土脸,整个人看着就一股发酵的酸气。

    也不知道?,船上的那?些小?贱人是不是真?的像黎砚知说的那?样,温柔可人,年轻貌美。

    等待总是显得漫长,达里安已经习惯等待黎砚知,黎砚知很忙,除了他?,黎砚知身边还有很多人,连续很多天不着家是经常的事,那?时候,他?也害怕,害怕黎砚知在外面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睛,再?也不回来了。他?最喜欢每个月续费的时候,从前是因为钱,后来,就慢慢成为了一种承诺。

    一种,至少这个月黎砚知不会丢弃他?的承诺。

    陆续有人下到船舱里来认人,舱底空间?密闭,味道?多少不太好闻,那?些身世显赫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大抵一辈子?不会踏足这种地方,这样大费周章地来接人,想想还有点感动。

    达里安抬头往上看着,仔细又认真?地盯着出现在舱门的各色面庞,一遍又一遍,心情像海上无常的波浪般起伏。

    直到,一张疏离平静的脸慢慢出现在框中来,黎砚知还是穿着平常的休闲装,傲然平直的身姿依靠在门边,她?没?有下楼梯,只是站在那?里修长的手指轻轻往下一指,看到达里安眼里却似万钧。

    站在她?身边的船员对她?的态度格外不同,迎来送往好一阵子?,船员们的态度多少松懈了些,可黎砚知一来,达里安觉得那?些船员肩膀都打开不少,一个桩子?一根钉似的站着,翅根都夹紧了。

    这下连带着他?也跟着沾光,明显能感觉到引他?出去的船员态度的变化,达里安眼眶一酸,喉咙发紧起来。

    他?的大靠山来了!谁还敢欺负他?!

    达里安昂首阔步,相当扬眉吐气地从人堆里走出去。

    船舱下面的楼梯很窄,达里安几乎手脚并用往上爬,他?有太多话想和黎砚知说,迫不及待,爬到最后一层楼梯的时候,看着黎砚知的裤脚,他?就着自己类似于下跪的姿势一下抱上去。

    众目睽睽之下,黎砚知也不恼他?,任他?抱着,在她?腿间?嗅来嗅去。

    闻到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味,达里安留恋着站起来,面前的黎砚知目色幽幽,她?似乎总是这样,云淡风轻的模样,什么?都不在乎,特别迷人,达里安想。

    黎砚知视线落在他?身上,脸上,只是看他?,不带有任何情感色彩,但达里安还是不自在地躲了躲,他?现在一定不好看,“我们快点回家吧。”

    他?催促着,悄悄将脸侧过去,手腕上却精准地被攥住,黎砚知的掌心温热,覆盖在他?的血管之上,能够感受到他?的脉搏。

    达里安瞬间感觉一阵酥麻从手腕一路蔓延到心脏,平时除了在床上,黎砚知不太碰他?,两个人之间?甚少有这样纯情的接触,“达里安,”黎砚知叫他?,她?的声线稳健,从来让人安心。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看见黎砚知了,只是这样摸摸他?,他?就想朝他?摇尾巴。

    “我们回家说吧,我特别想你,但是我现在丑丑的也没?有打扮,至少要洗个澡才能伺候你。”达里安装模作样迂回一下,可是心却早就飞起来了,他?热热闹闹转过脸来,视线却被黎砚知身边一个瘦高的人影遮挡。

    这人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钻出来的,达里安打量了一眼,腿长肤白年轻貌美,标准的小?贱人模样。

    达里安下意识就去拉黎砚知的手,想拉着她?赶紧走,这小?贱人长得就是一副不安分的样子?,睫毛那?么?长,一看就是出来勾引人的,可不能让黎砚知看见。

    还不等达里安行动,黎砚知的另一只手便握住那?个他?口中的贱人的掌心,她?自然地牵着他?,将他?签到达里安面前,动作中是令他?心悸的熟稔。

    那?人站定之后,黎砚知转头看向达里安,开口对他?就是命令,“达里安,叫人。”

    叫什么??这贱人是谁?这贱人和黎砚知是什么?关系?达里安满腔疑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不敢表露忮忌之色,只能强挤出一个微笑。

    他?要宽容,他?要宽容,他?要宽容!

    “先生。”达里安没?哭没?闹,反而笑容满满,黎砚知眉毛一挑,倒是有点意外。

    先生嘛,先生就先死,这是达里安最近才?从互联网上学到的知识点。

    梁昭看着面前黎砚知这个对他?点头哈腰的情人,心里也不怎么?自在,虽说这人是黎砚知包养的,但到底是他?插入其中心有不轨,听他?这样叫他?,梁昭没?忍住轻咳一声,“叫我梁昭就行。”

    黎砚知甚有兴味地围观着,并不插手。

    达里安看了一眼黎砚知的脸色,转回头来继续开口,姿态放得很低,“梁昭先生。”

    好的,更精准了,梁昭先生先死,达里安心里冒着黑气,忍不住加注,早点死,明天就死。

    “好了,你们也认识了,”黎砚知的态度暧昧,再?次牵上梁昭的手,还不忘着提点达里安,“回去把公寓那?间?空着的屋子?去给收拾出来,给他?住。”

    她?不偏不倚,说完又捏了捏梁昭的掌心,“你也不要闲着,到了地方给达里安打打下手,他?很能干做事也利落,你跟着他?多学着点,没?坏处。”

    梁昭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声应着,“知道?了。”

    听见自己被夸能干,达里安瞬间?浑身的力气,也不顾自己虚浮的脚步,蹲下就扛起黎砚知梁昭两个人的行李,甩开能干的胳膊能干的腿,利落地一路往前走了。

    黎砚知抬腿也要走,梁昭却迫切地拉住她?的衣袖。

    黎砚知转头,对上一双织满红血丝的眼睛,梁昭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我们的事情。”从将达里安领出来到现在,黎砚知的态度一直是暧昧的,这让梁昭十?分没?有安全感。

    她?既没?有点破她?们在船上发生的事情,言语里也没?有和达里安结束的意思?,甚至,梁昭觉得,黎砚知话里话外,大有三个人一起过的意思?。

    他?被这个猜想吓了一跳,忍不住诘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他?船上发生的事情。”

    他?的语速又快又急,标准的质问。

    黎砚知不喜欢这个态度。

    阳光跃到甲板之上,轻盈飘逸,却带着有重量的温度。刺眼的光线压住黎砚知的眼皮,她?轻轻眯起,“我有承诺过你什么?吗?”

    “梁昭啊,”她?手背轻轻拍在他?胸前的伤口上,和前两夜相比,姿态可以算得上轻柔,外人看来也不过是情侣间?的亲昵。可这其中的意味只有他?才?能够知晓,这是足以压垮他?的威胁与轻视。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对了,这种表情才?应该常常挂在他?这张漂亮的脸蛋上。

    战栗,难堪,惴惴不安。

    黎砚知满意地收回手,瞳色黑沉,格外有耐心地给面前的人分析,“现在是你在求我。”

    “求我选择你。”

    第64章 饭局

    落地?加州已经是一天后了。

    黎砚知从来不会让自己在时间面前失态, 她安排的刚刚好,落地?后在黎秀产业下的一个spa馆休整了一个上?午,才去了片场。

    为一家近几年风头正劲的香氛品牌拍摄广告用于后续的投放。

    甲方的要求不少, 条条框框各种累加在一起,留给能够自由创作的空间很?少, 黎砚知拿多少钱办多少事, 她的创作欲望丰盈但也不会调度在这种地?方。

    钟飞云到达拍摄地?的时候, 黎砚知正坐在监视器面前, 筛选着用于切入视角的空镜。

    正是日落,灿金色的霞光落在黎砚知平整的肩背上?, 染上?醇熟的小麦色。白色浴巾松垮地?搭在一边,头发湿漉漉的,但已经不再滴水。钟飞云瞅准她脚边的冲浪板,顺势坐下, “行啊你, 又公费旅游。”

    黎砚知没扭头,很?自然地?将浴巾往后一递,“你迟到了。”

    “给我擦擦头发。”

    钟飞云接过去,很?习惯似的, 用浴巾将黎砚知的发尾包住,顺势搓了搓, “怎么样?,在外面玩了几天心?情好点没有?”

    黎砚知喝了口水, 钟飞云继续往下说, “别着急, 慢慢来吧,你起点已经很?高了。”

    这几天一直是钟飞云在跟进黎砚知这几天的采访稿和报道, 包括电影节期间的各种营销和投流。说实在的,其实对于这个结果,钟飞云已经是相当惊喜了,华语电影往回数几十年,那么多代导演里,也找不出黎砚知这一例出来。

    钟飞云有时候总会设想,即便是没有她的各种运作,黎砚知的声量早晚也会迅速生长起来的。她的狂悖、淡漠、不俗的家世?,以及年龄不匹配的能力与天赋,这种种都注定,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有了解讨论的欲望。

    这种关注,无论赞美与诋毁。

    可是即便如此,钟飞云依旧隐隐能感?觉到,黎砚知不满足。

    片刻,黎砚知淡淡,“拍完这个广告跟我回趟国?。”

    钟飞云下意识“嗯”了一声,黎砚知每年都会回去两三趟,算算时间,黎书的忌日就快到了,每年这个时候,黎砚知都会推掉找来的合作,留出将近半个月的空档期。

    但反应过来,钟飞云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我也要跟着你回去吗?”只是半个月,工作上?的对接完全?可以发邮件搞定。

    黎砚知从监视器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有一个新剧本,要回国?和龙文的人聊一下,后续拉来投资就要在国?内开机了。国?外的发行还是你们公司,如果你想跟进这个项目我可以和你们老板要人。”

    “看你的选择。”

    钟飞云彻底停了手?里的活,把浴巾顺手?搭在椅子?上?,“这么突然?”黎砚知这几年的工作重心?都在这里,突然说要回去,钟飞云的确是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她倒是不意外,黎砚知如果没有回去发展的打算,之前的许多预算也就不会放在国?内的媒体上?了。

    她不假思索,“我当然是跟你走啊。”她看了看黎砚知,又补充一句,“选择你。”

    听到钟飞云的回复,黎砚知嘴角翘了翘,心?情明朗几分,钟飞云和她合作多年,能力和视野都是行业内拔尖的,她有想过如果钟飞云不愿意怎么办,也许她会想些很?好的办法?将她要过去。

    想到这,她扳过钟飞云的肩,让她正面朝向自己,“你愿意选择我,我很?开心?。”

    可不知道怎么了,钟飞云好像不怎么想直面她,飞快侧过脸去,口中含含糊糊,“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剧组的生活短平快,黎砚知指挥这种小型摄制组已经相当熟练,为期一周的拍摄提前到五天便结束,最后一天整个组都收工很?早,派了一辆车去送钟飞云回酒店,黎砚知看着黎秀派来接她的商务车,也没换衣服就坐了上?去。

    她和黎秀算算也有少说半年不见,这四年来,她们没有因为这迟来的团聚变得温情,敞开心?扉对于她们来说,换来的更多是心?照不宣的相互疏离冷落。

    也许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也算是她们母女的一种默契。

    只是偶尔,黎秀会这样?将她叫到住处,两个人吃顿饭,有空闲的话,黎秀会给她汇报一下自己的资产近况。

    她毫不掩饰,“总有一天,我能留给你的钱会超过静优给你的。”黎砚知不意外,她在黎秀这里的用处似乎只有这一样?,成?为她怀念李静优的工具。即便如此,黎秀也笃定她一定会来。

    黎砚知的确从不缺席。

    每每面对面坐下的时候,从对方的眼睛里,她们看见不一样?的亡魂。

    到了地?方,黎秀还没回来,黎砚知不等她,脱下罩在泳衣外面的长背心?便跳进负一层的恒温泳池里,吐出一口气她缓缓潜下去,伸手?就能触摸到清凉的池壁,在水底,一池蓝水静寂。

    下水的时候她没有准备的浴巾,就这样?从水里钻出来,浑身湿漉漉的上?楼,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从她身上滚落下来的水渍,佣人大多知道她和黎秀的关系,不敢拦她,由着她径直走进黎秀的卧室洗澡。

    她和黎秀身形相近,洗完澡光着身子从浴室出来,从黎秀的衣帽间里挑了件顺眼的穿上?,这才慢悠悠下去吃饭。

    黎秀是很?好的款待她的,西式的餐桌各种菜式摆得满满当当。

    见她下来,黎秀抬眼看她一眼,视线在她身上?晃悠的白t上?停顿了一下。她没像之前那样?,反而是选了个黎秀旁边的座椅拉开坐下了。

    刚落座,黎秀就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到她面前来,“你手?机,落在泳池旁边了。”

    她的手?机不贴膜也不用手?机壳,被黎秀这么一扔,在桌子?上?滑了半天才慢吞吞停下来,临了,还被消息提示音往前拱了拱,她的屏幕躺着就这样?直挺挺映入视野。

    屏幕上?方弹出好几条,都是达里安的消息。

    他不敢刷屏,一天最多只敢发五条,只是她这几天没怎么看手?机,消息堆积在一起,看着是人山人海的热闹。

    第?一条是他到家后的报备,【砚知,房间都收拾好了,地?板也擦干净啦】,这条消息还附赠一张照片,照片的主体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是被擦干净的地?板,只是照片的角落相当耐人寻味。

    右下角是达里安搭在抹布上?模糊的手?指,边缘铺垫着他最常穿的那条粉色围裙的木耳边。

    而照片的左上?角,照进了客厅的一部分,清晰能看到一双规矩的裤管,裤子?的主人安定地?坐在沙发上?。

    一动一静,意味鲜明。

    第?二条是晚上?发的,【砚知,是不是我们给梁召准备的房间太小了,他住不惯呀,他看起来好像不太满意。】

    后面跟着一张梁昭出门的背影,【他说他出去住一晚,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他了】

    黎砚知看着达里安拙劣的小把戏,总是忍不住想捉弄他,她慢悠悠打过去几个字,【嗯,肯定是你得罪他了,回去我就惩罚你。】

    她退出和达里安的聊天框,页面又弹出来一条陌生短信,三天前的消息,梁昭发的,【我没办法?和您的情人共处一室,这很?奇怪,也不正确,请您告诉我,怎么样?我才可以取代他留在您身边。】

    他应该很?着急,见她不回复,前天又给她发了几条消息,【求求您给我一个机会】

    也许是病急乱投医,他连连发送了很?多张照片,用了很?好的拍摄设备,画质清晰,精准地?对焦在男人清瘦有型的□□上?,他似乎很?有精力捯饬这些,每张照片都穿着不同?的衣服。

    不过无一例外,每张照片的主题都是标准的艳照。

    这也许并不能怪罪于他搔首弄姿,卖弄风骚。只是那些覆盖在他身上?的衣物设计太精巧,色情的意图太明显了。

    【您说过我的身体很?漂亮,我穿达里安的衣服是不是也好看,比他好看吗?如果我穿着比他好看,您是不是可以选择我。】

    黎砚知就这样?旁若无人地?翻阅着梁昭的艳照。

    她莫名觉得梁昭这人相当地?行为艺术,一副道德感?超然的模样?,不愿意和她的情人一室共处,却能干出穿着她情人的衣服勾引她的举动,真是骚得腼腆、骚得迂回,骚出风格骚出风采了。

    她从心?评价:【你比他骚。】

    大概是捧着手?机等她的消息,那边光速秒回,很?惊喜的样?子?,【真的吗?谢谢】

    【您喜欢我这样?吗?】

    【不客气】

    她没有回复最关键的问?题,随口乱答一句,放下手?机。

    视线又回到餐桌之上?,黎秀并没有在意她在餐桌上?自顾自地?玩手?机的行为,她井然有序地?夹菜、盛饭然后进食,丝毫不受影响。

    梁昭的消息让她不免又想起Kari,想起Kari信誓旦旦,“梁昭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听话的玩具,他现在把你当做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他都会最大限度对你言听计从毕恭毕敬,就算哪天你烦了也没关系,我会为你善后。”

    她的视线飘忽起来,又想起Kari的另一句话,那句含糊其辞的质问?。

    Kari问?她那件事时,她遭遇了甚少存在于她身上?的迷茫情绪,她不记得Kari口中的那件事情,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和打发几个一夜情的男人不同?,黎书的存在,黎书的养育,都注定让她在面对女人时怀有温度。

    黎砚知看了黎秀一眼,又看了一眼,还看了一眼。

    她反手?用筷子?戳了戳黎秀的胳膊,用一种交代的语气,“有个事情要告诉你。”

    “我可能,和一个女孩睡觉了。”

    黎秀正夹了一筷子?排骨,听她说着回神看了她一眼,然后了然地?搁下筷子?。

    “哦——那我下个月开掉达里安,给你换个女孩,怎么样?。”

    黎秀这话说的是相当地?胸有成?竹,她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虽然与这个女儿不算亲密,可她是很?了解她,连送人都能送她心?坎上?。她自信抬头往黎砚知那边看,却看到黎砚知难以言喻地?盯着她看了一眼,又难以言喻地?转回头去。

    最后难以言喻地?拿起筷子?,“没事了,你吃饭吧。”

    第65章 幽灵

    吃完饭已?经?太晚, 黎秀让佣人给她收拾一间客房出来,暂作休整。

    黎砚知没?有拒绝,换了件睡衣就睡下了。

    次日醒来, 佣人就已?经?备好早餐,等她下来吃饭的时候, 黎秀已?经?出门。这里本来就是落脚, 她本意也无打算多待, 吃完饭便从车库里选了辆趁手的车开着回她的住处。

    车子启动前, 她点开梁昭的头像,单手发了条消息给他, 【我工作忙完了,回去?等我】

    梁昭好像很清闲,大概一直盯着手机,她的消息刚发过去?那边就回复过来, 急不可耐, 【您是不是已?经?把达里安赶走了?】

    她的目色深深,落在这条消息上,这个梁昭不老?实。

    她不是个敏感的人,但?是她的意识足够敏锐。梁昭自从第二晚亲自被?Kari送过来之后, 无论是言语或者行为上的确极尽卑微。

    但?他太急着催她选择了。他的服从流于表面,私心倒是呼之欲出。

    返回主界面, 达里安的对话框分外活跃,话里话外试探着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顺手息屏, 一脚油门开着车向南。

    到了地方已?经?是中午, 她没?有告诉达里安自己会回来,门口自然也就没?有人像往常那样俯首迎接她。

    这个点达里安应该在厨房备餐, 黎砚知推门进去?,利落地脱鞋换鞋。当时装修时,玄关便做了简化,她甚至不用转头,单单余光便轻而易举能扫到客厅。

    梁昭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两腿曲在中间,紧紧并拢着。

    他也看见她回来了,急着就要站起来,“您回来了。”

    “坐下。”黎砚知只看他一眼,打断他。她的视线落在他扣在一起的膝盖上,神色稍缓。

    她对梁昭没?什么印象,只这一点还算让她满意,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场合,梁昭坐下时都是这样规矩,不像外头一些不知检点的男人,成天敞着大腿根,腿都合不拢的男人。

    这的确像Kari说?的那样,“至少他从小被?教养着,是个自尊自爱知廉耻的好男孩。”

    只是,黎砚知目色上移,逡巡到梁昭俊俏的脸上,他的眉眼向下耷拉着,心情不佳的样子,看着不甚讨喜。

    她想,刚才他在聊天软件上问的问题也许已?经?亲身体?会到答案。

    她施施然坐下,将腿毫不客气地往梁昭膝盖上一搭,“会按摩吗?”

    梁昭似乎依旧没?有习惯与她相处,回话回得磕磕绊绊,全?然不见给她发艳照时的游刃有余,“会,会一点,不算精通。”

    她黑沉的眼眸盯着,命令言简意赅,“按给我看。”

    梁昭瞬间低下头去?,勤勤恳恳循着手法在她腿上揉捏起来。黎砚知的气息就在他的耳边,不知道为什么,被?这样盯着看着,梁昭只觉得心里发毛,手臂上激起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

    可是时间紧迫,想起那个邪门的诅咒,梁昭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还可以吗和达里安比怎么样?”

    黎砚知早猜到他会这么问,她顺着后背的方向躺到在靠枕上,“你和他比,差太远。”

    “不要再问这样让你难堪的问题。”

    她实话实说?,饶有兴致地看着梁昭垂下眼睫,随后抿着唇不再言语。

    片刻,似乎是不甘心,梁昭抬头往楼下的方向看了一眼,几?乎咬牙切齿,“你真的喜欢那样的庸脂俗粉吗?我不相信。”

    “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对着这种?男人挖空心思地去?模仿。”

    他深呼一口气,将后半截话草草咽回去?,好让自己不那么的面目可憎。

    他一向说?三分留七分。在他看来,那个串串何止庸脂俗粉可以概括,简直是不学无术、浅薄无知、毫无见识,再回想他那些艳俗的衣服,可以说?是不知廉耻,伤风败俗!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家世、学历、事业、名声?我哪一点不比他更拿得出手,”他眼睛里浮出巨大的茫然,“我真的想不明白。”

    黎砚知毫不留情地将腿收回来,“想不明白就继续想,总有能想明白的那天。”

    她的语气太平淡了,梁昭心脏缩了一下,竟然胆大包天的对她生出一丝恨意。

    既然没?有想好接纳他,既然放不下前缘往事,为什么要和他上床,抢走他的清白,让他后半辈子都只能维系在她摇摆不定的情意上。

    他强撑着抬起头来,视线在触及黎砚知的一瞬间,又心虚地低下头去?。

    早早猜到梁昭会沉不住气,不过梁昭比她预想的还要不中用,她这才刚回来,就吵吵嚷嚷地冲她要身份,这种?情况下,就连达里安那个白痴都懂得以退为进。

    不过,就是这样才好玩,既然梁昭首先?当了恶人,那她就成全?达里安,给他施展识大体顾全局的机会。

    梁昭被?她冷落,脸色更加沉闷下去?,了无生趣的一张脸,看着只会让人心情不好。黎砚知转身回了房间。

    房间一看就被?人精心收拾过,地板还没?有落尘,走在上面几?乎可以照出人影,像是刚刚擦拭过的。

    换了件干净衣服,她摸出手机点开达里安的聊天框。

    【忙什么呢,我回家这么久了还没发现。】

    消息刚发出去?,就听见楼下传来叮铃咣当手忙脚乱一顿响,随后就是咚咚咚的上楼声?响,打鼓一样,喜气洋洋。

    达里安像个失控的鞭炮炸进来。

    他甚至连围裙都没?脱,不知分寸地朝她扑过来,手上甚至还腻着黄油的香气。

    黎砚知手向后撑了一下,撑在书桌上,稳稳接住他。

    达里安脑袋埋在她的肩上,语无伦次,像个急切的小狗。

    “好想你,想你想的都哭了。”

    “你看看,是不是?我想你想得都瘦了。”

    他话里的确带了哭腔,显得格外真情实意。

    黎砚知捏了捏他的脸颊,她满意地看了一圈,的确是下巴都尖了。

    “少来,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在减肥。”

    达里安破涕而笑,扭扭捏捏从她身上起来,“可是,也有非常多想念你的原因嘛。”

    更深的一层他没?说?,那就是害怕。前几?天梁昭推门而去?,他就再也睡不好了,日日担心两个人是不是在外面过起日子来了。

    但?眼下看来,局面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他刚才路过客厅时看到,梁昭还是拘谨地坐在沙发上,脸上一副受伤的模样。

    如果这几?天他真是和黎砚知在一起,表现?绝对会和现?在大相径庭。

    倒不是说?他一定会小人得志,达里安想,但?是梁昭的的确确一脸十分擅长小人得志的面相。

    见达里安视线飘忽向着门外,黎砚知状似无意开口,“你这几?天没?有为难他吧?”

    她没?有指名道姓,话里的指向却分外清晰。

    这下轮到达里安受伤了,“我怎么会呢?他是你带回来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为难他的。”

    他试探着开口,“是他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可能是他初来乍到,不太有安全?感,所以对我有些敌意吧,没?关系,就算他真的和你说?了些有的没?的,我也不怪他。”

    达里安不是个聪明人,不过,这种?时候,他倒是有些灵光乍现?的机敏。

    大概骨子里就不是敦厚的性格,直觉一样就开始搬弄是非。

    黎砚知没?否认达里安的猜测,也没?有回答,“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你倒是懂事不少。”

    “他应该是还不太习惯这种?生活,”黎砚知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让着他一点,教教他,让他早点适应。”

    她的话语焉不详,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达里安点头应着,心里却张牙舞爪地操练起来,他都还没?出手呢,这个小贱人倒先?跑去?告他黑状去?了。

    可还真是嚣张跋扈的小三,委屈求全?的他!还好砚知眼明心净,没?有听信谗言,不然他可真吃了哑巴亏了。

    想着,他又感激地看了黎砚知一眼。

    神探!先?知!

    后面的事情,达里安觉得像做梦一样。黎砚知似乎是真的看清了梁昭的丑恶面孔,一连许多天都在有意疏远他。

    在这家里,梁昭本就是初来乍到,他的生疏是在方方面面的,这里连属于他的浴巾 都没?有,整套房子里的家具都和他太不熟了,对他并不好,没?有一样东西?属于他,亲近他。

    只有他住的房间,关上门的时候也许能让他自在几?分。

    但?他不能像个青春期的少男那样将自己关起来。

    这是黎砚知的地盘,他也是黎砚知带回来的,可是黎砚知不理?他,他就变成了家里的幽灵,透明的。

    想到这,达里安畅快地放下手里的抹布,口中哼着自在小曲。“别开我就是一只羊,羊儿的冲明难以想象!天空一样变得很蓝,每天都晒晒太阳——”

    “知道这是什么歌吗你就唱。”幽灵发话了。

    达里安笑眯眯抬头,“不知道又怎样,砚知说?这个歌适合我,我就喜欢唱不行吗?”

    梁昭嗤笑一声?,很轻蔑。

    一连多日被?冷落的烦闷,此刻终于被?消解一番。他终于确定这个混血脑子不怎么好使,好赖话都听不懂。

    他站起身来,轻易做了决定。

    无论是忍辱负重还是什么卧薪尝胆,都无所谓,他一定要上位成功,就算是不为自己,黎砚知身边也不能是这样的人陪着,太不上档次。

    这要是传出去?,下家粉又得猖狂。

    梁昭想明白了,他对黎砚知的要求太高了,高到要她泯灭人性。想想也是,黎砚知搞创作都那么累了,在家里放个会做家务能逗闷的傻子也很正常。

    他快步走向达里安,“你教我怎么伺候黎砚知。”

    当然,想起黎砚知前几?天冷落他的模样,他心里也暗暗发狠,等他把达里安从黎砚知身边挤走,他就要腾出手来向黎砚知复仇。

    等着吧,到那时候他一定要狠狠把她的衣服搓到起球!

    第66章 走神

    这几?天他逐渐摸清了达里安在这个家里的?用途, 看着黎砚知对达里安不遮掩的?偏爱,梁昭心里着急,却还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将黎砚知那天和他说的?话翻来覆去地感悟, 总算有了些头绪。

    智商、家世、学历、见识这些的?确是他的?优势,但是这些对于黎砚知来说, 这些属性并不具备强利她性, 除了带出去时能给她附加一些社交属性上的?增益之外, 可以说是毫无价值。

    所以, 即便他的?那些光环再耀眼,也比不上达里安做几?道?菜、洗几?件衣服实?在。

    他想通了, 也不纠结了。

    “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想教给我??”

    梁昭见达里安不搭茬,下意识就要用激将法,“看得出来你对自己太没有信心, 你也觉得砚知会喜欢我?的?吧, 所以害怕我?把这些学会之后,砚知就不需要你了。”

    达里安瞳孔都?大了一圈,被惊吓到的?表情,但仍旧笑咪咪:“你说的?太有道?理了, 那我?可千万不能教给你!”说完达里安长?舒一口气?,他也太聪明了, 一下识破小三的?心机。

    想着,达里安上下扫他一眼, 不过这小三也太沉不住气?了吧, 这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好?, 那我?就去找黎砚知告状。”梁昭没有纠缠,转身就要走?。

    这副很有底气?的?样子相当唬人。

    达里安一下就急了, “你干什么,你要给砚知说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冲他大叫一声,“我?怎么你了!”

    梁昭故意放慢语气?,有恃无恐的?样子,“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你现在就说,我?怎么你了,你快说。”达里安理直气?不壮,他自认这几?天招待地足够妥帖,他不喜欢梁昭也只是在心里骂骂他,都?没有表现在脸上。

    甚至在梁昭说要告状的?前一秒,他还在以笑待之。

    这还不够大度吗?这小三野心到底是有多大,难道?还想让他伏低做小吗!

    梁昭其实?心里也没底,这个环境对他很陌生,和黎砚知的?关系更是没有进?展,让他焦灼,可是达里安傻得直白,简直让他心生鄙夷。

    “那我?给你一个机会,”梁昭大言不惭。

    “黎砚知应该不会经常带人回家吧,我?猜我?是第一个。”

    达里安没说话,但不太安虞的?表情已经回答。

    “她已经接纳我?进?入这段关系,你没有退出,那就证明至少你在黎砚知面前已经默许我?的?存在,甚至应该是支持我?加入进?来的?。”

    “可是你并不欢迎我?,我?只是想向你学习一些为黎砚知服务的?技能,你都?不愿意教给我?,你当面一套背地一套,承不承认?”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

    达里安还在嘴硬,可心里已经害怕了。黎砚知的?确说过让他教教他来着,虽然没具体说让他教什么。

    “我?教你还不行吗,这点小事?还犯得着打扰砚知,小肚鸡肠。”

    “不过我?等一下要给砚知做饭,你的?事?情就等到下午吧。”说完,达里安挺高傲地扬了扬头。

    给黎砚知做饭,一听就是件让人羡艳的?差事?。

    黎砚知中午的?时候回来了一趟,她不怎么在家里待,像一只不怎么歇脚的?雨燕,奔波不停。

    她吃饭很安静,达里安其实?不是十分?清楚黎砚知的?家庭背景,她太神秘了,让人摸不清。可是看她吃饭的?样子,不徐不疾,像达里安看的?奈飞剧里的?贵族。

    电视剧里是演出来的?,黎砚知确是真的?。

    她不会真的?是哪个国家的?公主吧,就像他看的?电影那样,达里安胡思乱想着,或者是什么国王之类的?。

    如果?黎砚知是国王,那他是什么呢,国王是不是可以有好?几?个伴侣,达里安有些痛恨自己的?不学无术,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他突然很想知道?,偷偷摸摸瞟了黎砚知几?眼。

    黎砚知夹了一筷子菜,没看他,“有什么事?,说。”

    达里安有些不好?意思,“砚知,假如说,只是假如,如果?你是个国王,可以有很多伴侣的?话,我?在你身边能够排第几?呀。”

    他眉眼之间多了期待,巴巴看着她。

    黎砚知有些无奈,“你每天就想这些。”

    “也没有每天,”达里安耳朵红了,他好?像经常问出一些没有见识的?问题,“隔两三天才会想一想。”他还是很执着,“告诉我?嘛,我?心里好?奇。”

    黎砚知真是这个世界上顶好?的?人,见他真心想知道?,面上也认真起来。

    想了想,她缓缓开口,“如果?我?是国王,你们应该都?不会出现在我?身边。”

    “国王的?权力很大,拥有所有臣民的?绝对服从,能够控制的人与事物太多了,我?就不需要你们了。”

    她的语气丝毫没有玩笑意味,笃定又认真。

    达里安脸上瞬间如临大敌起来,阳光透过落地窗扒在他身上,他却觉得从毛孔里钻出来的?冷,不合时宜打个寒颤。

    黎砚知说完又全心全意去吃饭。

    达里安后知后觉,只能把苦往嘴里咽,满心祈祷着,黎砚知家里可千万不要有王位继承啊。

    黎砚知吃完饭就走?了,家里又安静下来。

    梁昭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出来,黎砚知问起时,达里安心虚,只是说他也许是身体不舒服。

    达里安从储物间里将干活的?东西?重新配齐一套,往梁昭门?前一扔,不太耐烦地敲着门?。

    “不是要上课吗?快出来!”

    门?里传来一阵慢吞吞的?脚步声,门?被打开,出来一张憔悴焦虑的?脸,眼神飘忽,似乎有些晃神。

    达里安视而不见,将脚边的?蓝色水桶往他身前一踢,“提着,跟我?走?。”

    梁昭的?房间在二楼,达里安边走?边说,“首先是这个地板,砚知喜欢光脚在上面走?来走?去,所以地板必须要干净,每天早晨要用吸尘器仔细清理一遍,用一次性拖地毛巾擦洗两次,早晨一次,下午一次。”

    达里安推开楼梯一侧的?原木雕花门?,“砚知的?书架两天掸一次灰,进?去的?时候不要随便乱动她的?东西?,否则后果?自负。”

    “摇椅下面的?地毯,每天吸尘一次,一周用刮毛器清理一次。”

    “砚知喜酸不喜甜,水果?不要挑熟透的?软的?不新鲜的?。”

    “洗手台用完随手用消毒湿巾擦干,不要搞得汤汤水水的?,不利落。”

    “还有厕所,特别是马桶,也是每天都?要刷,这个是最后做,用这瓶消毒洗剂仔细刷洗。”

    “刷完把垃圾扔出去,回来把身上洗干净,收拾收拾打扮打扮就可以等着砚知回来了。”

    达里安喋喋不休一路,总算结尾,“好?了,差不多就是这些。”

    梁昭将垃圾袋打上结,“你就只教些简单的?家务活?”

    “那你还想学什么。”达里安说。

    梁昭直言不讳,“我?要学黎砚知回来之后的?事?情。”

    黎砚知并不纵欲,甚至为了保重身体,这几?年在床事?上非常规律,他是知晓黎砚知的?喜好?的?,见识过,他的?姐姐也让人教过他。

    但那些花样都?是通用的?,可以取悦任何一个人。

    梁昭只想取悦黎砚知。就像考试一样,要查漏补缺,就要刷专题。

    他继续说,“在床上,她喜欢什么样的?,我?要知道?。”

    达里安是发现了,这个梁昭特别擅长?蹬鼻子上脸,越给脸越不要脸,他也不笑了,牙尖嘴利地将话撂回去,“我?刚才教你的?你全都?做得特别好?了?”

    “事?情没做多少,想的?还挺多,家务还没上手呢,没做出什么模样呢就想着一步登天。”

    “你怎么这么自信呢!”

    lvy惊呼出声,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将手里的?制作预算表放下。

    随即看向对面笑看着她的?黎砚知,似乎是觉得她的?反应有趣,黎砚知那双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8亿的?成?本预算,这么高的?成?本肯定要上大档期,算上宣发票房至少要20亿才能回本。”

    “最近国内的?影视行业不景气?,电影市场更是不乐观,你作品太少又都?是文艺片,没经历过市场检验,我?说实?话,成?本这么高这电影很难拉到投资。”

    黎砚知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你觉得剧本怎么样?”

    “很好?,从商业片角度来说,很有爆点。”lvy实?话实?说,黎砚知这个剧本写的?非常扎实?,lvy做制片人这么多年,跟过大大小小的?项目,看过无数剧本。

    对爆款有着绝对敏锐的?嗅觉。

    她有些心烦意乱地弹着打火机的?盖子,“我?再考虑考虑吧。”

    黎砚知了然,她原本也没想着这匆匆一见就能把事?情谈成?,“等回国之后,如果?有意向可以再来找我?。”

    这句话意味着工作的?事?情可以往旁边放一放了。

    lvy将各种?报表和资料合起来放好?,往后一倚,整个人自然流露出不靠谱气?息,“两年没见了吧。”

    “上次在戛纳本来想找你聚一聚,看你太忙就没打扰你。”

    黎砚知眼皮都?没掀,懒得应付lvy的?客套话,lvy这样的?人,最不怕给别人添麻烦,如果?真的?想找她,就算是她每天从睁眼到闭眼一直在接受采访,保不齐lvy也会扮成?麦克风和她说几?句。

    见她不搭腔,lvy笑着直起身,“我?就害怕和你打交道?,太不好?糊弄。”

    “那聊点实?在的?,黎秀最近怎么样。”

    lvy的?话题转变的?一点也不丝滑,黎砚知转眼,“你认识她。”

    她问着,眼睛里却没有一点探究欲,让人觉得这个问题无关紧要。

    lvy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黎砚知的?走?神,兴致勃勃,“当然了,她还是我?大学的?直系学长?呢,当年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想不认识都?难。”

    “说起来,那时候真是年轻,横冲直撞的?,手里捏着两千块,都?敢跟着你妈妈去和房地产商谈合作。”

    黎砚知眉心微动,终于有些好?奇,“黎秀她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lvy皱眉,这个问题太笼统了,她好?像很难找到简短又契合的?形容,她的?视线投掷过来,触及到黎砚知的?瞬间,灵光一现。

    “就像你这样,”说完,她点头,重复一遍,“对,像你这样。”

    原来年轻的?时候就与她水平相当。

    所以,那时候应该也是让黎书很风光的?孩子吧。

    只是后来

    黎砚知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一针见血,“看你和黎秀很熟的?样子,她就在洛杉矶,你想知道?她的?近况,为什么不自己联系她。”

    lvy卡壳一瞬,竟然流露出一丝尴尬。

    lvy竟然也会尴尬,不可思议。

    “就是因为从前太熟,才不好?再联系。就像很多年没有打理的?书,都?蒙尘生虫了,再有价值,翻阅起来也让人心里不舒服。”

    这个话题似乎让lvy很有感触,她顿了顿,重新说起从前那些往事?。

    只是这次,她不再讲自己,像是从回忆里旁观起来,真的?讲故事?一样,说些面目模糊的?小事?。

    黎砚知听着听着,又走?起神来。

    她手下倒扣着的?手机嗡的?一声,往前匍匐微末。

    拿起来,是一条言简意赅的?短信。

    【还是不知道?您喜欢什么,但是,愿意为您献上我?的?一切,等您来。】

    后面是一张电子房卡。

    消息来自梁昭。

    第67章 香蕉[有新增]

    她的动作并不大, lvy却如?梦初醒般静置,开口道:“你?等会有事啊?”

    显然,lvy是个?很有眼色的人, 刚才对她的不感兴趣视而不见,只是在假装而已。

    “不是重要的事情。”

    黎砚知?将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 随即慢条斯理将剩下的半句补全, “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些对我来说, 也不重要。”

    她干净利落地将话题结尾, “陪我去打网球吧。”说完,她扫一眼lvy身上的很有商务风格的套装, “你?可以吗。”

    lvy已经习惯黎砚知?直白到略微冒犯的做派,丝毫没有不快的神情,“当然,等我上去换身衣服。”

    她站起身来又扭回来看她, 指着手表朝她示意, “10分钟。”

    黎砚知?点头,淡淡地将手机重新?拿出?来,在屏幕上划了划,精准地打开了秒表计时-

    撕破脸的结果, 总归不太好看。

    梁昭从达里安那里没得到什么有用?情报,还被达里安各种粗俗的指责污染了一番。

    家庭、学校、包括他自己, 对他的为人处世从来严苛,母亲要求他成为一个?知?情达理的绅士, 他在教会下的男校长大, 受到的各种教育足够优良, 能够支撑他成长出?理想人格。

    他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在原有的人生轨迹里, 他理应遇到能够真心爱护他的伴侣,她们情投意合,顺利地组建家庭,度过平淡但?安全的一生。

    梁昭深呼出?一口气,看向?眼前,达里安扔出?的一次性抹布正?在滴水,灰褐色的液体顺着他的额头蜿蜒直下,梁昭生平第一次知?道。

    水原来会有腥味。

    上天对他并不青睐,理想和现实也总是隔着一层钢化玻璃。

    现实就是,他正?没名没分的插入到一段感情里,守着一个?小房间,连上桌吃饭都不被允许。

    他梦游一样将额头上的抹布摘下来,潮湿的触感让人心生恶意。

    现在就连一个?给钱就能上的鸭子都敢欺负他。

    达里安也没想到自己准头这么好,随随便便一扔就把用?过的抹布砸到了梁昭脸上,虽然挺爽的,但?是想起来梁昭喜欢告状的性格,他心里还是有点怵。

    他下意识就想打圆场,大发善心地打开了水龙头,“没事,洗洗就干净了。”

    梁昭的脸色更难看了,要说没事也应该是他来说,他还没表态呢,动手的人就自己原谅自己了?

    他就着流动的清水,将脸上顺带着头发一块冲洗了一遍,他洗得很快,很警惕地直起身来,随手拿了个?一次性毛巾简单擦着。

    “你?在外面被人包养你?家里人知?道吗?”

    梁昭很不友善地看向?嬉皮笑脸的达里安,释放出?刚才构思良久的刻薄与?恶意。

    被包养并不光彩,可被黎砚知?包养却很风光。达里安很大方地回忆起来,“当然知?道了,全家人一起送我上的飞机,夸我可有出?息了。”

    就知?道,一家子蛇鼠一窝,生出?来这么一个?奇葩。

    梁昭不想说那么没素质的话,但?是事实就是这样,达里安是一个?奇葩。

    一个?不见光的情人,竟然敢以男主人的身份自居,还不自量力?地流露出?不满。

    梁昭语气比脸色更差,是更加明显的恶意。

    “你?到底知?不知?道包养的概念,你?不过是黎砚知?花钱买来的一个?产品、物件,就像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一副家具一样,绝对不会因为你?待在这里久,就从物件变成人了,你?明白吗?”

    “你?不明白没关系,我明白就行,我不会因为你?刚才的种种行为和黎砚知?置气,你?看不惯我,我无?所?谓,我也不喜欢你?,只是一点,你?真的很没规矩,没有一点做情人该有的安分守己。”

    “在我们家里,我妈妈那些情人见了我也要恭恭敬敬地问候一声。”

    达里安纵使是只狗的智商,也知?道梁昭是在骂他了,直觉比他的脑子敏捷得多,他几乎脱口而出?,“你?也知?道那是你?妈妈的情人,你?和砚知?什么关系?我凭什么恭敬你??”

    “还有,我谢谢你?夸奖我,这房子里的家具全是名牌,不像有些人呢,下贱起来,两美刀都不值。”

    “告诉你?,砚知?就喜欢我这样的,豁得出?去,玩得开。砚知?妈妈也满意我这样的,砚知?没告诉你?吧,当初可是她妈妈亲自挑选我送到她身边的,”达里安想了想,继续加码,“还有砚知?的哥哥,也非常支持我们。”

    说到这,达里安有些心虚,他和砚知?那个?哥哥只见过一面,还是在病房里。

    那人好像得了很重很重的病,一直昏迷着。

    不过,既然当时没有开口反对,那应该就算作支持吧!

    他更加有底气,胸脯往前一挺,“这些人你别说见一面了,恐怕听都没听说过吧,我是情人怎么了?那也是比你名正言顺。”

    梁昭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下去。

    肩膀一下就塌了。

    名正?言顺。

    他的确一点也不名正言顺。

    这么些天,黎砚知?一次也没碰过他,他在她面前是个透明人。梁昭突然感到一阵无?言的羞耻,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较劲。

    以黎砚知?对他的态度来看,他连做小三都不够格。

    除了这傻老外看不清形势,还把他当盘菜似的如?临大敌,他在这里,存在感比不上空气。

    “你?走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回来!”

    达里安叉着腰在后面喊,一副得饶人处就不饶人的架势。直到梁昭沉默的走进他的小房间,甩上门?隔绝掉一切声音。

    坐在床边,梁昭的脑袋支撑不住的垂落下去。四四方方的小房间,只放得下一张单人床,佣人房的格局。

    视线迁移到脚边,小腿被光线剥离掉形状投射到地板,黑色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床底的暗处。

    黑色的边界分外清晰。

    梁昭盯着看着,沉默片刻,躬身下去,从床底拖出?来一个?满当当的箱子。

    打开盖子,琳琅满目。

    梁昭嘴唇没有了血色,却又像下定决心一般,掏出?了手机。

    订酒店、编辑消息,发送。

    汗雨如?下。

    网球场在室内,温度还算适宜,场馆不对外开放,人不多,冷气开得很足,体感上甚至有些寒凉。

    即使运动出?汗,也不会湿热难耐。

    不过,即使如?此,也架不住黎砚知?精准又刁钻的打法,lvy被溜得几乎没了脾气,从来没那么想念过她那些不争气的下属。

    这时候但?凡她们给她来个?电话会议,她一定不会怪罪她们难当大局。

    “累不累?”黎砚知?灌了口电解质饮料,偏头看她。

    Lvy缓了缓,双手扶在膝盖上,“不行了要。”说完她抬起头,黎砚知?长了几岁,体格大了些,精力?看着更加旺盛了,不气不喘的模样让人相当眼红。

    从换衣室里洗完澡出?来,已经不见lvy的行踪。

    黎砚知?继续吹头发,将场馆提供的吹风机调到凉风,耐心地等着手心的触感从濡湿变得干燥。

    掏出?手机,各种消息一瞬间奔涌出?来。

    都是无?关紧要的细节。黎砚知?的睫毛扫在眼睑上,节奏悠扬。

    她的视线定在和梁昭的消息框上。

    电子房卡的连接只显示出?一半,倏然断掉的字符,滚落着一串暧昧的省略,藕断丝连。

    时间已经是两个?半小时之前。

    是时候暂时摘下这颗果子。

    一颗生长于羞愧、忮忌、惶恐的养料里的果实,病色蔓延,生了虫孔,枝干上摇摇欲坠,它没有病死,却也没有起色。

    让它没有任何头绪的处境,只能祈求天恩庇佑。

    就是这样一颗果子,到了采摘的时机。

    黎砚知?将手机扔进副驾,踩下油门?朝着房卡信息上的酒店开去。

    电子的开锁声音响起的时候,黎砚知?听到和它重叠的脚步声。她慢条斯理的关上门?,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慌张跑过来的姿态不甚美观,梁昭收了收脚,不自然地停顿下来。

    回神过来,梁昭缓缓跪下去,学着达里安的样子,给她换鞋。

    “我以为您不会来了。”

    黎砚知?低头,梁昭的头很圆,发尾恭顺地趴在额头上,是软化过的发质。

    他的头发长的很快,粗黑的发根又冒了出?来。

    黎砚知?顺着玄关往里走,“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梁昭跟着她转回身来,亦步亦趋,“如?果您不来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只好留在这里,祈祷您来。”

    她坐到床上,看过去,眼前的梁昭穿了一身很有意思的衣服。

    酒店的床品是白色,极致的颜色,遮光窗帘紧紧遮住一整块的落地窗。

    是个?适合苟合的场所?。

    这样充满情欲的氛围里,□□最合理的情况下,梁昭穿了一身高定。

    真是出?人意料,穿着高定来给她口,挺有仪式感。

    这种情况下,黎砚知?倒不急着收成了,她瞧着梁昭温吞的背影,收割的兴头无?限延后。

    地上的牛皮纸收纳盒相当扎眼。

    黎砚知?看着梁昭蹲下又站起,怀抱着一堆七零八落,献宝一样一股脑倾倒在她的腿边,雪白的床单上。

    琳琅满目的惩.戒道具。

    类型五花八门?,打眼一看,至少都能分出?20多样。

    梁昭抿了抿唇,语气倒是十?分大方,“这些,都可以对我用?。”

    “不知?道你?喜欢玩什么,就都买了些,挑您趁手的用?吧。”

    黎砚知?用?手在上面拨了拨,上面的一层滚落到一边,这一堆道具顺势向?周围摊开,触目可及的丰盛。

    她的唇角是不易被察觉的笑意。

    她的爱好似乎已经不是秘密,一个?无?伤大雅的癖好甚至算不上什么瑕疵,她不避讳,也从来不否认。

    这是规则。

    她明白做到什么程度,伏在她身下的人会甘心为她脱罪。

    黎砚知?随手拿起来一样,“全部用?在你?身上,”她说着,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我还什么都没做,你?倒是盼着我把你?玩烂。”

    不说别?的,只这十?来种鞭子抽下去,能不能在身上留一块好肉,全凭她的良心。

    玩烂梁昭被这个?词惊得脑袋发昏,直白的粗俗,此刻却格外有催.情的效果。

    他感觉到一阵羞耻的发胀。

    “过来。”黎砚知?自上而下看他。

    她从里面挑出?来一对小巧的夹子,轻易扒掉他襟前的衣服。

    整个?流程一气呵成,梁昭觉得,自己是香蕉一样,一下被剥开了。

    冰凉的夹子倏然咬住他,他没忍住躲了一下。

    黎砚知?手掌按住他,没有分毫不悦,气度斐然,“别?动。”

    “疼痛会让你?保持专注。”

    没有人说话,时间更加难过起来,黎砚知?继续挑选着下一个?取乐的道具,窸窸窣窣,不知?道为什么,那声音落到梁昭的后背上,一阵阵发痒。

    他很难受,寂静让袒胸露背的羞耻更加隆重了。

    黎砚知?终于挑好下一个?,她坐起身来,从后背拥过来,炙热的温度很快透过梁昭单薄的皮肉,他身体一抖。

    “你?可以叫痛、哭泣或者求饶。”她体贴他的生疏、初来乍到。

    她笑,声音喷薄在他的耳边,像水雾,“你?有叫停的自由,梁昭。”

    “只是我不一定会停下。”

    在她的床上,没有安全词。

    天色终于暗下来,梁昭躺在床上,身体散架一样。

    他抻了抻胳膊,还能动,只是使不上力?气,摇摇欲坠。这让他想起来他那4岁表妹的玩具,小孩子精力?旺盛,玩具堆了两个?房间,兴头也冷落地快,玩具总是不爱惜。

    头拆掉,胳膊卸掉,即使双腿完好,也绝对不能让它歇着,必须上强度掰成一字马才算满意。

    不过,这样的待遇也算是用?心了,梁昭撑着身子坐起来,觉得自己的情况更糟糕些。

    他更像是被扔到角落的淘汰品,不起眼,可能还会碍事。

    所?以路过时被一脚踩碎了。

    浴室里的水声不停,人影晃动。梁昭缓了缓从床上下来,从洗手台上拿了瓶漱口水,灌进嘴里,仔细清理着。

    黎砚知?洗完澡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所?有的东西,等着给她吹头。

    她只穿件浴袍,纯白的领子松松垮垮,发尾滴着水,从脖颈滚落下去。梁昭拿出?毛巾,刚要将头发包住,她却很快地转回头来。

    不说话,只是凑近他安静地嗅了嗅。

    “你?漱过口了。”

    梁昭不置可否,惨淡的笑了笑,“有点黏,我不太适应。”

    和达里安游刃有余的风情不同,梁昭的笑容,带着一种求人办事的讨好。

    黎砚知?当然看得出?来,梁昭在等,等她的态度,等她的评价,等一个?悬而未决的答案。

    她回想梁昭生涩但?勤勉的唇舌,以及舌尖上忽隐忽现的黑色纹身,专属于她的印记,仿佛从上面滴落下的涎水都属她私有。

    不得不说,梁昭求人办事,还是有些诚意在的。

    梁昭用?毛巾拧干了她发尾的滴水,冷气盘桓在侧,颈间湿凉。

    黎砚知?漫不经心开口,“等下去给这间房办一下续住,可以谈谈包月。”

    梁昭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我们,”他话讲得磕绊,“我们我们以后,是不是,都在这里约会。”

    他脱口而出?,又潜意识地将情况包装美化。

    黎砚知?却回头,视线定定看着他,“不是约会。”

    她慢慢开口,“这叫偷情,从你?住进来的第一天起,你?做的每一件事情,目的都是想和我偷情,你?不是都知?道吗。”

    她的语气是平淡的,丝毫没有讥讽的口吻,冷静几近冷漠地陈述着事实。

    没有人能责怪她的诚恳与?认真。

    毕竟,她一向?如?此。

    第68章 蘑菇

    达里安这几天总觉得黎砚知?有些不对劲, 但?是真要他具体说说,他又说不出来门道?。

    总之,就是一种感觉。

    他抬眼, 黎砚知?正坐在书桌前处理工作?,他将手下的动作?放得更加轻柔, 直到几乎没有声音, 把自己伪装成空气一般。

    黎砚知?鼻梁上架着银色边框的近视眼镜, 暖黄色的护眼阅读灯的波光打在她?的侧脸上。

    达里安最?喜欢黎砚知?戴眼镜的样子, 眼周的银色光泽冷厉又严谨,社会精英的气质简直突破天际。明明已经坐在书桌前超过三个小时, 可?脸上毫无疲色,平薄的皮肉依旧散发着崭新的气息。

    达里安放下手里用来拂尘的鸡毛掸,移开视线,觉得也不怪自己整日?胡思乱想, 这绝对不是对黎砚知?的不信任, 只是他身在其?中,太清楚黎砚知?的条件了?。

    任何人靠近她?,接踵而来的就是微弱的顿痛,而后眩晕。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他猜想大概是黎砚知?的爱慕者群体目标过于庞大, 丘比特?为了?开源节流,将手上的箭矢换成了?细针, 抓一把然后撒出去?。

    收拾好?通顶的书架,达里安默默推门出去?, 将书房的门轻轻掩上。

    梁昭最?近也开始给他打些下手, 黎砚知?虽然没明面上表示过, 但?他能看出来,黎砚知?对梁昭的态度有些缓和。

    偶尔还当着他的面轻飘飘夸赞几句, “到底比你年轻,学习能力还算可?以?。”

    想到这,达里安站在楼梯旁,没忍住刻薄地往楼下打量了?一眼,梁昭正面朝向他,正在擦桌子。

    视线落在梁昭紧致的脸蛋和清瘦的身形上,身上看不出明显的打理感,更让人生气。

    不就是比他年轻两岁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指不定晚上偷偷做有氧和普拉提到半夜呢,早晚得猝死。

    好?在,黎砚知?贴身的一些家务还是交给他来做,达里安心里总算宽慰几分,洋洋得意地进了?洗衣房,黎砚知?换下来的衣服总是随手扔进脏衣服管道?里,他打开管道?口 ,从里面抱出来要洗的衣服分类。

    他哼着歌,曲调随着手上的动作?慢慢停顿下来。

    达里安看着眼前比之前多出快一倍的衣服,心里的那份不安总算有了?头绪。

    黎砚知?最?近的衣服换得太勤了?,很不对劲。

    她?不是个过分讲究的性格,平时如果?没有运动安排,也就是寻常的一日?一换。

    他迟疑地将头埋下去?,纷杂的气味瞬间像一张巨网,将他束缚起来,他在其?中,嗅到了?一缕不属于黎砚知?的,香气。

    达里安瞬间警铃四作?。

    后面的几天,黎砚知?依旧不怎么着家,她?从前也很忙,连床事都得掐表。可?是心里有了?怀疑,猜忌就像放了?酵母的面团,顺理成章地膨胀了?。

    黎砚知?今天回来很早,浴室淅淅沥沥,往外滚着雾蒙蒙的热气,达里安挑了?件让人动情的装扮,他低下头,跪在浴室门口,像一朵等待被采撷的花朵,乖巧又放荡。

    黎砚知?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显而易见的。

    她?单手擦着头发,往下滴着水,砸下去?,滴到达里安的脸上,滑到他的胸脯。

    像是在下雨。

    她?站得离他很近,近大远小,达里安有时候觉得黎砚知?简直高耸入云。

    或者是浓夜里,靠近城市的山脉。总之让人在畏惧里又心生敬仰。

    “跪在这干什么呢。”黎砚知?问他,她?甩了?甩头发,水珠旋转出去?,将达里安浸入濡湿。

    达里安往前一倾,抱住她?的腿,“最?近你工作?太忙了?,我心疼你,给你发泄发泄。”

    他实在过于温顺,简直像地面上滋养出来的一颗小蘑菇,冷褐色的冠,润白色的柄,笑声是孢子。

    黎砚知?从一旁拿过手机,将腿前的小蘑菇拍下来,她?笑了?,声音和达里安自以?为是的风骚交叠在一起,显得整个房间更加空荡。

    “不需要,达里安,我没有压力,也不需要发泄。”

    达里安的反应很大,“可?是你之前”

    他想说很多,他想说她?之前最?喜欢他温软的嘴巴,喜欢按住他的脑袋,床事规律,更想说,她?之前对他那么好?,那么纵容与呵护,可?他什么都没说出口。

    因为他顺着黎砚知?身后看去?,黎砚知?的内裤与她?换下来的衣服堆叠在一起,和早上出门时穿的那条,花色不同。

    黎砚知视线从达里安身上收回,点开梁昭的头像。

    冷静地通知?,“达里安发现了。”

    第69章 替代品

    lvy那边来了消息, 包括龙文新上任的执行ceo也对?她的发?布的故事梗概很感兴趣,只是《魔女游戏》的题材有?些敏感,更多的投资商都处在观望状态, 等待立项的结果?。

    黎书的忌日越来越近,黎砚知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 很快订了回国的机票。

    钟飞云先飞海市和?龙文影业的人见面, 梁昭和?她一起落地江城后, 转坐高铁去到绿安, 南方的一个四线小城。

    黎书就长眠在这里。

    黎砚知从下了高铁就开始睡觉,她讨厌这里。

    到了市里的时候, 已经是傍晚。车一直往前开,道路周围没有?过?于?高大的建筑,稀疏的写字楼聚拢在一起,路过?一片期房小区, 天色一下从这里暗下去, 昏沉包围着?昏沉,一排排竖在尘土里,像密集的路碑。

    梁昭坐在副驾帮司机导航。

    对?于?黎砚知在这里有?一套独栋别墅他还是稍微有?些意?外的,这样的四线城市, 买房并没有?什么投资价值,自住的话, 她常年在国外,似乎也不太合乎常理。

    黎砚知的房子在近郊, 那里原先是有?名的别墅区, 后来旁边本来打?算承建高尔夫球场的开发?商跑了, 那片烂尾的工程被接手,改成了墓园。

    从此房价大跌, 业主联合闹了几波,没闹出结果?,最后不了了之。

    黎砚知是在墓园建成后的第三年,在这里买了套房子。

    她不经常来住,却请了专人为她打?理。

    梁昭没有?往深处琢磨,心中因为赶走达里安积攒的喜悦依旧充盈,占据主位。他反复刷新着?社交软件,简直想将这件事昭告天下。

    他现在是黎砚知身边唯一的情人。

    黎砚知默许他以最正当的身份,去安排达里安的去留。将达里安的行李拖出去扔掉的时候,距离黎砚知给他发?的那条消息之间?,不过?24小时。

    梁昭自己也不会想到,他就这样以这个一个出其不意?的契机,解决了心头大患。

    他总算明白,这世?间?千好万好,什么都不如?黎砚知的偏爱来的可靠。

    梁昭经历过?了,十分虔诚地将这份心得化作经验。

    他克制不住澎湃,转回头去,可是他的视线并没有?被接住,没有?人理他,他有?些无?所适从。

    黎砚知微微往后躺着?,眼睛已经闭上了,侧脸朝向车窗外。她的双臂抱着?,停在胸前。

    不知道为什么,梁昭觉得,到了这里之后黎砚知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的眉眼冷淡,整个人的气场刀锉一样锐利,窗外,黑夜浓的像血。完全陌生?的黎砚知,紧绷,仿佛一触即发?。

    察觉到他的视线,黎砚知眉头皱了一下,梁昭讪讪地转回身去。

    到了住处,夜更深。管家将她们的行李搬到客厅,黎砚知每年只来这么一次,管家将别墅内外打?理得分外合宜。

    管家不住在这里,在离这个楼盘不远的地方租了房子,放下东西,匆匆赶回去。

    这栋别墅在装修的时候,加装了更多类型的灯具,客厅的进门处,甚至有?摄影棚专用灯。黎砚知给自己倒了杯水,倚在餐桌的边缘。

    回到国内,她换回了之前的手机号码,电话卡刚插上去,即刻被滞后的消息填满。

    开机时,消息栏里的汇款信息划不到尽头。来自不同的汇款人与?银行。

    微信里只有?钟飞云的消息,半个小时之前发?的,【你绝对?猜不到孙总约我去了哪里聊工作。】

    【就知道你不猜,我俩去玩密室了!组队的人有?点少,我想着?她和?邱莹也认识,就叫了邱莹过?来,邱莹又叫了祝梨,现在我们二十多个人进密室了】

    【那咋了.jpg】

    想象了一下画面,黎砚知慢悠悠给钟飞云回复,【拍一下】

    钟飞云回复很快,迅速给她传过?来一张照片,是一群年轻人的合照,中间?几个人拿着?手电照明,大伙挤在一起对?着?镜头比反v,人数太多,多数人都只塞进去边边角角。

    【人真的太多了,npc都不敢贴脸,只敢离我们很远地叫三两声,一点也不吓人】

    钟飞云好像是真情实感在抱怨,黎砚知也很无?聊,很快为她出谋划策。

    【你们合照的地方后面的走廊很好,预估不到一米二宽,你挂上去,可以吓到人。】

    【我试试】

    黎砚知喝了口水,没等太久,钟飞云便兴高采烈地反馈了结果?。

    【非常成功,不过?她们发?现我了,现在走廊奇形怪状挂了一排人】

    【等一下,npc好像被我们吓哭了。】

    黎砚知淡定回复,【拍一下。】

    这次钟飞云不秒回了,大概是挂在墙壁上哄人实在分身乏术。黎砚知放下手机,再度无?聊起来,索性盯着?房间?里唯一的活物?,打?转,扫量。

    梁昭被她看得不知所措,他立在待客的沙发?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充足的光线往往可以补充更多细节,黎砚知将腿收起来,梁昭来到她身边将近一个月,她第一次看清他的长相。

    大部分人在她眼睛里面目模糊,像市场里供人采买的生?肉一样,鲜红、统一。

    她一向对?无?关紧要的事物?漠不关心。

    就像达里安,在她这里,只是一双潭绿色的眼睛;路原,是一颗优质的喉咙;而夏侯眠,是一只沉默的右手。

    还有?李铮。

    想起这个名字,黎砚知真切的笑了,真是一个亲切的名字。

    李铮,她的哥哥,散发?着?伤心的气味。

    她的笑声很轻,纯白的幽灵一样,梁昭觉得后颈发?冷,为她不知缘由?的开心,这些天已经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黎砚知的开心总有?代价。

    他像一个看主家脸色的下人,强行咧开嘴角陪衬着?笑脸。

    黎砚知走过?来,突发?奇想,“你以后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姐姐。”

    梁昭大骇,在他心里,姐姐和?黎砚知一样,都是可怕的女人。他的日子已经足够艰难了,不需要刷新强度了。

    “您,您说什么?”

    话音刚落,黎砚知已经走到他面前来,直直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瞳一动不动。

    她忽然失望起来,越发?看清了梁昭的脸。

    镶在梁昭眼眶里的,是发?黄的劣质塑料珠。

    她面上的执念倏然平淡下来,揽过?梁昭的脖子,亲了亲他的眼睛,“没什么,早点睡。”

    其实一夜未眠。

    失眠对?于?黎砚知来说,不是常事。只是她的精力很好,可以将通宵带来的影响忽略。

    到了墓园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墓碑的台子上已经放了一束花,纯白的香雪兰,枝蕊繁盛,似乎是过?了夜,枝干上裹了层霜寒气。

    这样的花年年都有?,各年种类不同,只是开两三天就败。

    黎砚知蹲下去,将花捧到怀里来,仔细地捏死花瓣上贪食的飞虫。

    石碑上的黎书,是黑白色的,笑意?慈爱,似乎是十分包容地注视着?她的杀生?之举。她最喜欢黎书这张照片的神态。

    黎秀来得比她稍晚些,她带了助理,放下成捆成排的祭品与?纸钱。

    黎砚知没有?回头,反而是黎秀蹲下来,一样蹲到黎书的视线里,黎秀难得地关心她,鬼上身一样,“来这么早,你吃早饭了吗?”

    黎砚知没有?回答她,就地坐下来,“你刚出狱的时候,姥姥去找过?你,是不是。”

    黎秀沉默了一会才说话,“你知道。”

    那时候她很不体面,是黎书无?法忍受的失败者,她来找她,一定会悄无?声息。

    黎砚知笑了,“我知道,我不明白她,却很了解她,她既然希望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一定会去亲自确认。”

    黎秀转过?脸去,墓园在半山腰,霜寒露重的地方,她透过?稀薄的雾气看过?去,看着?黎砚知冷漠的侧脸。

    黎书和?她说过?,黎砚知是个聪明绝顶的好孩子。

    说这话的时候,黎书穿着?溜光水滑的裘皮大衣,那衣服的下摆宽大,铺在她矮小的沙发?上,像是突发?的洪水。

    茶几上摆满了黎砚知的各项奖状,黎书如?数家珍,为她一样一样介绍。

    “你见多识广,来看看,这些奖项有?没有?含金量,这边还有?一沓,数都数不清。”

    她扫一眼,很有?耐心,“都是很权威的奖项。”

    黎书兴致更高,讲起来黎砚知笑意?收拢不住,“小丫头比你还聪明,学什么都快,之前老师还建议她去读什么少年班。”

    “和?同学相处的也好,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朋友可不少,小小年纪还特别有?志向。”

    黎书喋喋不休,唯独说到志向,明显滞涩了几分,显得底气不足的模样。

    她心不在焉地听,只觉得这真是她这位年迈的母亲心中理想的孩子。

    “妈,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她说这话时,黎书显现出释怀的表情,像是冗长的厕纸文学终于?进入正题,“秀秀,你和?妈妈的缘分浅,其实说到底,我们之间?也说不上谁对?不起谁,以后你愿意?为别人做什么我都不会再阻拦你。”

    “但是,砚知的人生?是完美的,她现在还小,你既然从里面出来了,好好洗心革面,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以后,就不要和?砚知见面了。”

    黎秀回忆里的黎书依旧温和?,笑意?盈盈,连放起狠话来都那么彬彬有?礼。她回神过?来,黎砚知依旧在捉着?花瓣上的虫子。

    并且乐此不疲。

    她也坐下来,坐在墓碑前的台子上,后背对?着?黎书的脉脉温情。

    “你姥姥,对?你很在意?,她不希望你的方向因为我的影响而出现偏差。”

    对?于?她的话,黎砚知的反应很冷淡。

    黎秀顺手从黎砚知手中的花束里抽出来一朵,闲聊似的,“听说你最近在拉投资,我看了简介,主角60多岁,原型是黎书吧。”

    “未来战争题材,近几年这个题材能赚钱的不多,为什么不选温情家庭片,至少保本简单”

    黎砚知眼皮抬起来,黎秀的话停在很微妙的茬口,她很轻易地帮她将后半句填补齐全——更何况,黎书的病情和?离世?本来就具备悲情色彩,是非常标准的煽情结局。

    黎砚知摇头,“你真的不了解她。”

    黎书不会愿意?将生?命尽头的胆怯、痛苦、孱弱与?人分享,被病情折磨得毫无?尊严的时刻,她只想静悄悄的枯萎。

    “她喜欢炫耀、喜欢张罗、喜欢得到关注。生?病之前,她很喜欢拍抖音,每天看很多直播,很羡慕的告诉我,这些人有?多少多少粉丝,赚了多少套房子。”

    “她的账号有?5231个粉丝,她的关注就有?5000个,她会因为视频点赞多了一些就开始以为要出名了。”

    “后来生?病了,她随手录了个看病的视频,那个视频却出人意?料的火了,几十万的点赞,单视频涨了三万粉,她真的要出名了,却拜托护士给她注销了账号。”

    黎砚知直直看过?去,“有?些事情对?她来说很重要。”

    黎秀也不再说话了。

    清早的土地,含着?一口土腥气,等地面稍微干燥了些,黎秀开始焚烧带来的纸钱。

    燃尽的灰烬在空气里弯曲滚落,秋意?微凉,被香火烧的暖烘烘。

    黎砚知盯着?舞动的灰烬,想念起黎书离开的那个下午。

    黎书是看着?海离开的。

    海风咸湿,黎书的身后事没有?她离开人世?时那么浪漫,她没有?要求将骨灰撒进弥留之际注视着?的海浪里,她已经很老了。

    她要落叶归根。

    在一个黎砚知从来没有?去过?的城市。

    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她推着?黎书已经发?冷的尸体,火化,装盒,次日早晨便坐上了到达绿安的大巴车。

    她冷静、沉默、眼睛像干枯的河床。

    只是晚上躺在床上,缩进被子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冷,一点也不暖和?。

    黎书总说她有?着?火炉一样的身体,好像也短暂的熄火了,她将头埋在被窝里,鼻尖仿佛探进苦涩的灰烬里。

    香灰呛鼻,黎秀被热气扑脸,她咳了两声,用手向外扇着?。

    黎砚知没有?帮忙,只是看着?她烧纸。

    剩余的纸钱很快燃尽,黎秀站起身来,离开的姿态。

    “黎秀,”黎砚知突然出声叫她。

    “你不觉得,黎书的生?命太短暂了吗?”

    黎秀站定,却没有?转回身来,随后,她听到身后一声低低的笑,黎砚知的声音突然变了,好像回到她第一次见黎砚知的时候,高考完的暑假,她去临安接她。

    黎砚知离她很远看着?她,小声的喊她,“妈妈。”

    “妈妈。”她现在也这样叫她,“其实,我一开始的目标是你。”

    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成为黎书的延续。

    黎砚知低下头去,埋进手心的花丛里,露水的湿润和?花瓣的味道融化在一起,伤心的气味。

    “只是你走了,我也找到了更合适的替代品。”

    一个继承黎书对?她的溺爱,承载黎书余命痛苦的美丽瓶子。

    这些话,很多年了,黎砚知从来没对?黎秀提起过?,她们之间?,不过?是被另外两个女人以死结的形式捆绑在一起。

    黎秀开口,却像在提醒她,“那个孩子醒来之后去见了江泽西,你做的那些,他应该都知道了,也许”

    “他会脱离你的掌控。”

    黎砚知唇角勾起来,“不会的。”

    她看向眼前的花束,纯净,孱弱,被她握在手心里,所以唯命是从。

    第70章 葬花

    黎砚知这?几?天又是行踪难寻, 梁昭在绿安无亲无故,别墅又在城郊,外卖都很?少能送到。

    梁昭浇了会花, 外面起风了,秋意怅然, 平白让人心情?也?失落起来。

    真是非常无聊的日子?。

    浇花, 择菜, 做饭, 以及等黎砚知回来。

    好在,明天就要离开了。

    梁昭在这?里没有卧室, 晚上就将下?沉式沙发?区整理一下?,当做暂时休整的床榻。别墅平日没有人住,进场的家具不多,显得更加空旷。

    进了屋里, 没了外头晴朗的日光, 只好默默给自己添了件外套。不知道是不是这?里靠近坟场的缘故,即使青天白日,偶尔也?是阴风阵阵。

    浇花的水还剩下?一些,梁昭推开黎砚知的卧室门, 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边的花瓶抱出来,里头的花朵枯萎了大半, 叶子?已经败了,花冠病恹恹地垂着, 只有香气如故, 扑人满鼻。

    他没有忘记要给它晒太阳的任务, 将花瓶归置到靠近窗边的矮脚桌,调整了一下?角度, 让开得更好的那一面朝向日光。

    随后才从包里掏出他平时码字用的便携电脑,微博和公?众号的更新已经发?出去了,他挪动?着鼠标,非常丝滑地切换到小号。

    他在黎砚知超话发?布的同人文陆陆续续有了十?来个评论,粗略扫了一眼,又将电脑架到腿上,仔细翻阅起来。

    【太太写的太好味了,完全不ooc】

    【天呐,完全的主人级别】

    【还有这?种类型的梦向文吗,好好吃,第一个给黎砚知立dom人设的老师简直是天才!!!】

    他刚转变风格不久,创了新号,关注他的人不多,评论区还算清净。

    只是这?周开始,私信里一直有人不停地给他发?辱骂信息,被他拉黑了,就重新换一个号继续骂他,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蟑螂一样?,踩死一只,爆开一地蟑螂卵。

    这?是某种意义上,无敌的一个物种。

    梁昭感觉到一种黏腻的恶心,索性直接关机。

    傍晚,黎砚知还是没有回来,他简单煮了碗面,对付了几?口。吃饱喝足,又到了该给自己找点事情?干的时候。

    他将自己的行李倒出来,叠了拆,拆了又叠。

    他从小就闲不住,天生劳碌命,就算是他不堪回首的小三时期,他也?可以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只花了一下?午,就将达里安那个骚货的衣橱穿了一遍,还拍了各种款式的艳照发?给黎砚知交差。

    想?着,他又忍不住埋怨起黎砚知,整日早出晚归,竟然是一丁点眼神都不愿意分给他。哪怕是每天揍他几?顿也?好呀,最好是用鞭子?,抽得他像陀螺一样?转起来。

    起码这?样?,不会让他看?起来无所事事。

    他搁下?手中的衣服,视线随着思绪飘起来,荡出去。回神过来的时候,视线恰恰定格在二楼深处。

    走?廊尽头,有几?个用黑布蒙着的房间?。

    他这?几?日,将别墅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唯独那几?个房间?上了锁,神神秘秘。

    整个室内亮如白昼,那几?块墨黑色的窗户,像是深渊巨口,将四周的光线吞下?。

    他周围看?了看?,窗外天色稍稍暗沉下?来,不是黎砚知回家的时间?。他蹑手蹑脚爬上楼,窗口上的黑布是顺滑的材质,厚度惊人,他将眼睛贴上去,视野里只有一团死气沉沉的黑。

    外面几?近刺眼的灯光,竟然一点也?无法透露进去。

    将房间?的窗口封的这?样?严实,无论是在那种风格的装潢里,都显得那么?可疑。

    梁昭什么?都没看?见,依旧不死心,他太闲了,这?种情?况下?,有点事情?让他琢磨简直是巨大的诱惑,他绕到一边,用手小心地拨着黑布的边缘,低下?头,将眼睛探进窄小的缝隙里。

    “你在干什么?。”

    熟悉的冷漠声线从他的耳侧响起。

    和声音一起打断他思路的,还有耳后浮动?过来的温度。

    他瞬间?反应过来,黎砚知,在他耳边。

    心脏轰的一声,后背开始发?麻。

    她这?样?突然出现,他没有蹦起来也?没有大叫,已经很?稳重了。

    他强装镇定,“我?我?我?我?看?这?块黑布脏了,想?着,想?着将它拆下?来洗洗。”

    说着,他转过脸来,嘴角硬挤出来一个微笑。

    却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黎砚知的脸就贴在他的耳边,即便做了心理准备,依旧猝不及防。

    这?样?的距离,梁昭几?乎是像刚才埋进黑布里一样,这?次,他的眼睛贴在黎砚知的眼睛上。

    奇特的眼睛,他从没有见过如此纯粹的黑色,瞳仁很?大,不停地挤压着眼白的空间?。

    一动不动盯着人看的时候,即便是笑着,也?不像是包含善意。

    这?是一个处处透露着诡异的人,梁昭想?。

    倒是黎砚知先开口,亲在他微凉的鼻尖上,“怎么?这?样?看?我?,我?有那么?可怕吗?”

    梁昭飞快否认,“没有没有,我?只是感官过载,容易受惊,您突然出现在身后,我?还没没有缓过来。”

    黎砚知直起腰来,牵着他的手下?楼,路过楼梯旁的工具间?时,她推开门,顺手拿了件铁锹:“今天在家里做了什么?。”

    “浇花,松土,打扫卫生,收拾行李,你的还有我?的。”

    “不问我?在外面忙了什么?吗?”

    梁昭下?意识收拢掌心,“我?想?知道,可以和我?说说吗?”

    他一直对黎砚知有诸多好奇,只是不敢问,也?不敢探寻。

    黎砚知笑了,心情?不错的样?子?,“我?把姥姥墓地旁边的位置也?签了下?来,姥姥喜欢安静,等我?的哥哥死了,也?可以葬在那里,他性格温顺又话少,她们一定很?投缘。”

    这?个他知道,听达里安提起过,黎砚知有个重病的哥哥。

    话毕,她坐到沙发?上,大发?慈悲一样?,“你也?可以死在那里,半山腰,那是风景很?美的地方。”

    梁昭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脸。

    死在哪里对于?他的年纪来说,实在是为时过早的安排。

    可能是习俗不同吧,他家那边,不用这?么?早购置墓地,也?不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

    虽说,黎砚知的意思也?许只是许诺他也?可以葬入她的祖坟,只是这?份邀请来得太突然了,他还是希望她们之间?可以水到渠成。

    这?样?惊骇的进展,他实在有些吃不消。

    他讪笑着回应,“谢谢您的美意。”

    不过,黎砚知似乎对他的回应并不感兴趣,他话音未落,黎砚知已经拎着铁锹,抱着他放在桌上的花瓶出门了。

    他默默去洗菜做饭,透过厨房的玻璃看?过去。

    黎砚知在后院的松树下?,正埋着什么?东西。

    她的动?作大开大合。

    如同挥着镰刀的死神。

    窗户反射着室内的灯光,他的脸映在上面,和松树的影子?交缠在一起。

    光影交错间?,他好像又看?见菲尔那张扭曲的丑脸对他大笑。

    那张脸都碎得拼不成个了,还是那么?猖狂。

    从眼眶里蹦出来的眼球朝他弹过来。

    他瞬间?松了口气,吓死了,还以为黎砚知有病呢,原来是他自己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