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婚礼？婚礼。
洒上了琉璃花瓣的浅色长地毯从庭院的门前一直铺到花墙前琉璃花和妖精纱扎成的拱门下。
琉璃花维克利相当熟悉, 是他最喜欢的花，被朋友们装饰在庭院里的效果也相当完美。浅绿色的妖精纱就更眼熟了, 大概是他们从仓库里找出来的装饰品。只是看着摆放好一排排的椅子之后，整个庭院装饰的效果就更像是一种特殊的主题——婚礼。
维克利觉得有什么关键问题遗漏了。雷蒙德面朝着庭院里的客人们，悄悄靠近维克利耳畔。
“他们是按照威廉和阿曼的婚礼来装饰的吗？”
“我也觉得很像。”维克利微微仰头，嘴角轻轻吐出一句回应。
庭院里的客人们纷纷朝两人致意，维克利和雷蒙德虽然还不太清楚状况，但还是微笑着走上了地毯。
维克利从一旁的餐桌上取下两只盛着水果茶的酒杯，递给雷蒙德一只，走上柔软的地毯, 回应所有举杯的朋友们。
“女士们, 先生们！雷蒙德·奥利尔先生和维克利先生的婚礼即将开始。”庭院的门合上，威廉回过头对客厅里的宾客们说，“各位, 请移步庭院！”
“……维克利教授, 能收到您的邀请真是太令人激动了，这位是我最优秀的弟子，凯厄斯·罗德尼, 冒昧带他同来，我实在是需要一位同行者的照料。”
迪尤尔坐在场地里罩着白色椅罩、装饰着浅绿色堆纱的椅子上，他已经苍老得很难站起来和维克利打招呼了。
迪尤尔是维克利曾经在帝国的学院当魔法教授时的学生，他毕业后在东部群山停留了许多年，有着相当丰富的冒险者经验，因此和维克利的朋友们都很熟悉。年纪渐长就回到了故乡，在曾经就读的学院担任导师。
“您好, 维克利先生。”凯厄斯从迪尤尔身侧向前半步，与维克利和雷蒙德握手, “您好，奥利尔先生。”
迪尤尔坐在来宾席位的最后排，维克利还没和迪尤尔暂时道别，雷蒙德就已经被曾经的战友揽过去。
雷蒙德和老战友们娴熟地碰拳，“欢迎光临。”
“胸针不错哦~”一位位还穿着神殿骑士团制服的圣骑士朝雷蒙德眨眨眼，他瞧见雷蒙德衣领上的紫罗兰胸针，又瞅了瞅维克利敛着神光的眼睛，意味深长地揶揄他。
“谢谢……夸奖？”雷蒙德没忘记他为什么会想起这枚胸针，只是在二楼起居室的时候被罗兰打断，现在又要与客人们打招呼，他暂时没能和维克利稍微私下交流。
“维克利先生！”穿着时兴的简约礼服套装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瘦削的年轻人朝维克利招呼。
“海登？”维克利看过去，叫出了中年男人的名字，“最近生意怎么样？”
“托您的福，嘿，挺好的。”海登说，“下一批的柑橘和灵魂之茶的质量上佳，我给您八折做贺礼！”
“海登你这是难得大方一次了啊！”海登身旁的青年刚要挤到维克利面前，一旁的派翠丝用手上的骨料折扇拍打着手心说，她揶揄过海登，上下打量了一下维克利的衣着，瞧见维克利小指上戴着一枚黑曜石魔法戒指，“复古风格的礼服，你们筹备得挺早啊？”
就是首饰不太搭。
维克利戒指上镶嵌着一枚看起来和黑曜石很相似的石头。不过那并不是黑曜石，而是由维克利本人的魔力凝实产生的结晶，迎着光就能看出黑色宝石中会折射出紫色的荧光。
在维克利很早，要早到他还没成为一名精灵冒险者的时候，他时而在乡村游荡，时而又以长生精灵的身份混迹在贵族们的宴会之中。为了搭配礼服，维克利自己用魔力制作了这枚戒指，和贵族们的纹章戒指一样戴在了小指上。
鉴于维克利本人暗紫色又透亮的魔力痕迹，但凡知道这颗黑得深沉的宝石是他的魔力结晶，没人会怀疑这枚戒指的威力。
只是维克利的礼服颜色很浅，古金色的戒托和礼服上浅金色的装饰都不甚相称。
但派翠丝的目光转向走到维克利身边的雷蒙德时，脸上就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
“没有筹备很久，我们的宴会算是很仓促了。至于礼服，”维克利无奈道，“几十年前定制的，我和雷蒙德都没穿过，也没有必要再做新的。”
派翠丝冲雷蒙德衣领上的胸针挑了挑眉。原来不是首饰不够相称，而是首饰衬得是别人啊！
被客人们包围的维克利和雷蒙德渐渐走到了花墙前的拱门下，轻盈的妖精纱随风微微飘拂，琉璃花瓣也发出簌簌的碰击声。
“刚刚在起居室我就想说了，我想起来这枚胸针和你今天的衣服很搭配，适合做个配饰，没来得及给你戴上——”
“咳！咳——”威廉站在拱门的一侧，身边站着穿着整齐衣袍的克莱门特神父。
克莱门特神父为婚礼的场合特地佩戴了爱与战争女神的神像吊坠，但实际上，这样私人的活动，克莱门特神父完全被允许卸下神职，穿一身普通礼服来参加朋友的宴会。
“克莱门特……神父。”面对穿着神父长袍的克莱门特，维克利称呼这位朋友的时候顺便带上了职位。
威廉为两位朋友和神父安排好了位置，自己微微侧身站在了旁边。
“女士们！先生们！”威廉洪亮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所有在场宾客的耳朵里，“欢迎来到我们尊敬的朋友维克利和雷蒙德·奥利尔的宅第，请各位朋友入座 ！”
人群中的欢呼声此起彼伏，随着所有人落座，又很快安静下来。
罗兰在角落里把两束捧花分别塞给小梅格和艾萨克，“交给你们了，千万别出岔子。”
筹备婚礼时，在场的年轻人里居然就是小梅格和艾萨克最年轻，被安排去送捧花。
“你说的流程到底是什么？”克莱门特神父站在拱门上垂下的花朵和轻纱之间，朗诵着女神的赞美诗，雷蒙德压低声音问威廉。
“我和宾客名单一起交给你们的流程啊！”威廉头都没回，压低声音回答。
“我没有拿到，你给我的只有宾客名单。”维克利十分确定。
糟糕！威廉回过头，看见两位好友无辜又坦然的神情，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出了点差错。
“没，没关系。”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大家这些年也没少参加婚礼，“只需要跟着神父宣誓就好了。是我的失误，晚点给你们赔罪。”
虽然不知道威廉到底为他们的乔迁宴会准备了什么节目，但克莱门特神父连佩戴的吊坠都选择了爱与战争女神而不是大地女神，维克利觉得这场仪式更不对劲了。
克莱门特神父对女神的赞美结束，示意维克利和雷蒙德站到他面前去。
“爱与战争女神见证！来自精灵之森的长生精灵，维克利；来自神殿的荣耀的骑士，雷蒙德·劳伦斯·奥利尔。”克莱门特神父叫道两人的全名，威廉听着点名的顺序把两人依次推到神父面前。
“等等，怎么是爱与战争女神？”维克利虽然顺着威廉的提示走到了克莱门特面前，还是对神父发出疑问。
“都这个时候了维克利，”克莱门特低声说，“婚礼当然要以爱与战争女神的名义见证。”
他再次拉高声音，没管面前石化的维克利和雷蒙德。
“女神为有情人赐福，赐予爱情、勇气、信任；”
“什么时候变成婚礼了？”雷蒙德愕然转向威廉，“我和维克利只是想庆祝新房子落成！”身在仪式当中，雷蒙德下意识收敛了声音，朝威廉无声呐喊。
“为新婚的伴侣赐予忠诚、信念和永恒；”克莱门特神父继续朗诵女神的证婚词。
威廉比划着：“我问了！新房子建好后我就问你宴会的事情！”
“来自精灵之森的维克利，来自神殿的雷蒙德·劳伦斯·奥利尔，你们是否愿意在女神的赐福下，结成真挚、诚实、牢不可分的伴侣？”
“不是乔迁宴会吗？”维克利和雷蒙德齐齐看向威廉站着的侧边位置，侧头的幅度和雷蒙德如出一辙，“你问的我们什么时候搬家！”
克莱门特神父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咳咳，维克利？雷蒙德？”
“是！”两人齐齐正过脑袋，看向捧着爱与战争女神像的克莱门特。
询问的短句刚到嘴边，克莱门特神父就继续说到，“那么，在女神的见证下，我宣布，接受了女神赐福，来自精灵之森和维克利与来自神殿的雷蒙德·劳伦斯·奥利尔，从此成为一对正式的、荣耀的伴侣。请交换信物。”
克莱门特神父朝两人摊开手。
“交换信物！”威廉用力地用口型说。
哪有信物！他们根本不会举办婚礼，又怎么会准备信物！
左边是威廉在比划，右边端着捧花的小梅格和艾萨克马上就要走过来，面前的克莱门特神父摊开的手臂招呼得快要抽筋……
维克利闭了闭眼，把手上积累了相当久远的魔力结晶戒指摘了下来。
雷蒙德倒是把衣领上的紫罗兰胸针取了下来，别在了维克利的礼服领口。那枚胸针他原本就是想借给维克利当做礼服的装饰，现在真的戴上去，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合适。
维克利托着雷蒙德的左手，把戒指戴进雷蒙德的无名指。戒托是维克利自己的小指尺寸，但毕竟是一枚魔力戒指，戒托魔法材料即时修改起来也毫不费劲，严丝合缝地戴进了雷蒙德的无名指上。
“为新人献上祝福！”克莱门特神父说完了他最后一句话。
小梅格和艾萨克端着捧花走到两人面前。宾客们纷纷起身，等着他们拿起捧花，好上去摘下一片祝福的花瓣。
客人们排着队说着祝福的话语，说完还要摘下维克利或者雷蒙德手里的捧花上的一片花瓣。人们相信新人的捧花同样会在仪式上得到女神赐福，摘走花瓣是用自己对新人的祝福来获得女神赐福的品格。
完成仪式后，时间是真的不早了。宾客们要么在室内或者室外休息聊天，或者从餐桌上取一些冷餐。
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还会有一场更正式的宴会。雷蒙德和维克利原定是自己下厨招待客人们的晚宴，而威廉实际上还是请了一位厨师来。
他想得很简单，仪式结束，还要和朋友们寒暄，再让两人去做饭也太不人道了！还是去北城雇了厨师。
“你们看见维克利和雷蒙德了吗？”没能赶早摘到捧花花瓣的派翠丝路过罗兰和安吉莉娅身边，停下来问她们。
此时的维克利和雷蒙德正倚靠着仓库里通顶宽阔的置物架相对无言。
他们趁人群哄乱，钻进了大门开在室外的仓库里，把两束被摘得七零八落的捧花随手放在置物架上。
第23章 从仓库到森林
仓库里相当安静, 光线昏暗。
维克利靠着置物架，双臂反手撑在置物架的层板边沿上, 视线落在对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雷蒙德左手捂着眼睛，抹了把脸，低声道，语气里三分无奈三分疑惑，和四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和尴尬。
维克利的目光随着雷蒙德手上的戒指，从雷蒙德的脸上划到了身侧，他有些走神：“我们……好像办了一场婚礼？”
和仓库一门之隔的室外传来派翠丝询问他们下落的声音，雷蒙德落下的指尖触及捧花上的装饰叶子, 无不在向他们证明着事实。
扑棱棱——
一只乌鸦从仓库门上方的气窗钻了进来。
“维——”克利先生。乌鸦大声开口, 被雷蒙德眼疾手快地攥住了鸟喙。“唔唔！”
“小点声儿。”维克利对落在一堆麻袋上的乌鸦说。
乌鸦试图在雷蒙德的钳制下点点头，可惜实在动弹不得。好在雷蒙德很快就松开了乌鸦，小乌鸦抖抖脖子, 示意维克利看它带来的信件。
一只长着靛色与棕色相间的羽毛的夜鸮静静地站在气窗沿上, 看着雷蒙德松开小乌鸦，才飞了下来，在工具台边的木料堆里捡了一条形状适中的木条落脚, 身上背着的邮包里也装满了信件。
这些信件送到乌鸦们那里，已经接过“维克利先生的信使”工作的小乌鸦收集了整整两只邮包。正好夜鸮来为雷蒙德送一封特殊的信，小乌鸦把那封信塞进了邮包，艰难地给自己的脖子上挂上了两只邮包。
夜鸮看着年轻的乌鸦被背包带子缠得羽毛直竖，轻巧地衔过去一只邮包，陪着年轻的小乌鸦飞了这一趟。
两只邮包中混在一起的所有信封上都特地写着两人的名字，维克利分了一半给雷蒙德, 两人就着雷蒙德从置物架上取下来的灯盏拆封信件。
“……新婚快乐。”维克利看着手上拆出来的贺卡，默默地放在了置物架上。雷蒙德和维克利并排站着, 点亮的灯盏放在他们之间。
他们拆开的每一封信件里都装着新婚贺卡，很快贺卡就在工具桌台上摞了一叠。
“‘致雷蒙德·奥利尔’，”维克利在一份贺卡下面拆到了额外的信，递给雷蒙德，“你的信。”
信纸被一枚火漆印章封住，雷蒙德打开信。
“……很高兴得知你与来自精灵之森的维克利先生即将组成圆满的家庭，如果你准备好了，请随时与我们联系，以担负起作为圣灵的责任和义务，引领和教导我们的后辈，神殿教育所目前正有几名适龄的新生圣子，可以作为你的学生前往翡纳公国……”
落款正是神殿教育所。
雷蒙德看完信件，不知道想了什么，抬头看向维克利。
维克利在贺卡后面又拆到了一封点名给自己的信。
干燥的阔叶纸上用精灵的文字写着：“亲爱的维克利，非常高兴得知你与那个大个子终于结婚了。精灵树下又出生了几位新生的小可爱，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从那些侄子侄女中挑选一位带出森林，当做学生或者后辈都没有问题。当然，我还是觉得可惜，毕竟如果你再保持二十年未婚，就能回来精灵之森参与王座的竞争了，我实在是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维克利缓缓放下信纸，侧过头，和雷蒙德的目光交汇。
“哦，你收到了什么信？”雷蒙德抖了下手上的信纸，“是神殿教育所的来信，告知我已经满足了成为圣灵导师的条件……虽然没有强制性的用词，但按照惯例，可能很快就要给我分配学生了。”
维克利用阔叶信纸缓缓盖住脸：“彼此彼此……”
说来两人都不是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
维克利在最早的游历生涯里，他担任学院的魔法教授时照顾过年幼但天赋异禀的学生；在最近几十年经营药店时，偶尔也会收留很年少的小店员，看顾、教导到他们长大。不说别的，这些学生们甚至此时都在维克利老师的庭院里。
而雷蒙德，弥尔顿实在是一位合格的圣灵导师，在他的家里，雷蒙德不仅有兄长，还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弟弟，这导致他在进入神殿骑士团之前，经常要照看年幼的弟弟们……
维克利和雷蒙德都知道，之所以会收到来自神殿、精灵王的来信，正是因为他们对外举办了这么一场婚礼。
婚礼……
雷蒙德也挪开了看着用信纸盖脸的维克利的视线，他别过脸去，左手拇指不停地摩挲着无名指根上的戒托。
无论如何，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讨论关于“婚礼”的话题。但克莱门特捧着爱与女神的塑像为他们宣读过了誓言，他们已经在女神赐福下交换了信物。
维克利左手按着盖在脸上的信纸，环在胸前的右手悄悄抚摸上了那颗雷蒙德亲手为他戴上的紫罗兰胸针，看不出信纸下了脸色究竟有没有变化。
“嘎！你们在难为情什么！”小乌鸦看着他们把贺卡拆完，各自拿着一封信发呆，偏着头叫道。
维克利重新看向小乌鸦，“小点声。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在等你们回信啊！不知道你们回不回信我怎么能离开！”小乌鸦昂头抖了抖脖颈，它虽然年轻，也是只敬业的好乌鸦。
维克利和雷蒙德对视一眼，雷蒙德点点头。不回信怕是没多久就要把人打包送来翡纳公国了。
“回信，当然得回信。”雷蒙德说。
文具都放在室内的储藏室里，和这间仓库只有一墙之隔。维克利走向仓库尽头的储物架，把手臂伸进麻袋和木箱之间，直到手掌贴上墙壁。
手掌穿过墙面，然后是手臂、肩膀，最后维克利整个人都走进了隔墙的另外一边。没过多久，维克利就带着纸笔和墨水回到了这里。
“是时候再次出门冒险了！”
维克利和雷蒙德展开信纸，并排在仓库的工具台上写起了回复给精灵王和神殿的信，表明自己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要离开翡纳了，去处不定，归期不定。
等到维克利和雷蒙德各自把回信封好，从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的夜鸮才终于开口，“雷蒙德先生，如果是给神殿的回信，可以直接交给我带回去。”
“啊哈，那可真是太好了。”雷蒙德拿着信，往夜鸮身上印着神殿标志的背包里装。
把信件放进小乌鸦的邮包里，再把另外一只空掉的邮包也给小乌鸦背好，维克利拍了拍它的背羽，“好了，走吧！”
“再见维克利先生，再见奥利尔先生！”
小乌鸦扭头看了看自己飞来时的气窗，展开翅膀，夜鸮回头向维克利和雷蒙德微微低头致意，才跟在小乌鸦后面离开。
透过气窗可以看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庭院里点好了漂亮的庭灯，客厅和餐厅里也点燃了蜡烛吊灯和壁灯。
雷蒙德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威廉请了厨师，晚宴已经准备好了……室内和室外的餐桌都坐满了人……还有人在客厅里说话。”
雷蒙德说完，看向维克利继续说道，“就算我们穿过墙壁从储藏室出去也会被看到。”
储藏室的门在楼梯下面，而房子的楼梯间就在厨房旁边。
“不过，”雷蒙德环顾四周，“我们在仓库里。”
他从置物架顶上拿下来两只崭新的皮背包，递了一只给维克利。两人在仓库和储藏室里收拾了一些工具和食物，甚至还去地下室挑选了几个魔法物品。
雷蒙德把自己的长剑和盾牌背在身上，维克利也拿好了自己的长弓，两人并肩面对着一边墙壁。仓库门和室内通向庭院的门朝一样朝东，南墙朝庭院，西墙通向储藏室，这面墙正对着北院墙，两面墙之间只有一人宽的狭窄小道，院墙外面就是隔壁的邻居。
“准备好了吗？”维克利问。
“没人在过道里。”雷蒙德汇报自己听到的情况，“我准备好了。”
“走！”
维克利拉着雷蒙德穿过墙壁进入过道，两人贴着院墙往大门前移动，悄无声息地翻出院门，利落地右转，躲开了客厅朝西的窗户。
“前面路口右转，我们绕去店里打包一些药剂。”维克利说。
礼拜天，小梅格和艾萨克也都在维克利和雷蒙德家的晚宴上，店里安静又昏暗。
雷蒙德一个响指，店里的壁灯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照亮了柜台后面一排一排的柜架。
维克利一边取药剂，一边登记着，把装满了药剂瓶的浅口箱子放到柜台上，“我们去哪？”
雷蒙德没走进去，他坐在外面的高脚凳上，侧身伏在柜台上，一只手臂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维克利挑拣出来的药剂分装在两只腰包里，“维卡、贝卡南、阿维莱斯，还有更北方的埃斯顿……”
“再远一点儿呢？”维克利拿过一只腰包扣在腰间。
“那就继续北上，直接前往帝国的疆域，去哈罗德山。”
药剂店里的灯光熄灭，维克利和雷蒙德习惯地向城东走。即使礼拜天街上来往的人少了许多，路过公会附近的街区时，还是能看见不少冒险者的身影。
“老大！我们再去集市上买些巨蟒牛肉吧！”
特里萨给马杰里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每磅都快要八十个铜币了，拿什么买，空气吗？”
“巨蟒牛肉我们不能买，”艾琳翻着自己的万用笔记本，“但是我们可以买晴鹿肉，我问过酒馆的侍应生了，最近的晴鹿肉大概只要十五个铜币一磅，是晴夜森林的特产，很适合我们准备一些肉干。
“而且，就是碰上了魔化晴鹿的肉，价格也不会超过四十铜币，做成的肉干还能当作魔力引线。”艾琳说完，收起了她的笔记本。
“好吧。”马杰里的手在口袋里不停地点着自己能支配的零花钱，心里盘算着能在夜晚的集市上买些什么消遣啊零食啊。
贝亚小队正要出城去城外的冒险者集市，路过一个路口时，旁边有两个人拐上了大路。
艾琳看着两个穿着古典礼服，却装配了一身冒险装备的身影，觉得相当熟悉。
“维克利先生，雷蒙德先生？”
听见打招呼的声音不属于知晓他们婚礼的人时，维克利和雷蒙德在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晚上好！”看见两人转过身，艾琳确认是他们之后，忙向他们问好。
在翡纳城里见到贝亚小队，维克利和雷蒙德还有些惊讶，“晚上好，真巧，你们什么时候来到翡纳的？”维克利问。
“今天早上。”特里萨说，“我们正准备去城外的冒险者集市采购物资呢！艾琳上午还说希望能去拜访您。”
艾琳点点头，“是的！维克利先生，不知道方不方便我去拜访您？”
背着行囊装备着弓箭，维克利说，“真抱歉，我和雷蒙德正准备出门，大概要花费不少时间。”
“是冒险的旅行吗！”马杰里从特里萨身后探出头问。
“是的。”雷蒙德答。
艾琳张张嘴，又抿了抿唇。
“怎么了？”维克利问她。
“你们要穿着古典礼服出门旅行吗？”艾琳咬着唇，从缝隙里小心地问维克利。
集市的角落里，维克利和雷蒙德躲在临时撑起来的三角帐里。
集市上点着许多火把、火堆和特殊材料的油灯，简易的三角帐里只能站的下两个人，两面透风还透光。
“那是卖香料的珀丽，我们不熟，但她绝对认识我们，也知道婚礼的消息。”维克利拉着雷蒙德转了个身，悄悄对他说刚刚路过的一位红发女士的身份。
“等等，”珀丽走过，维克利要转回去时，被蹲下的雷蒙德也拉了下去，“是都林山小队的杰奎琳，她这周有三天都留在城里，八成也知道消息。”
杰奎琳和珀丽碰面后站在了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珀丽才跟着杰奎琳离开。
终于等到贝亚小队带着在集市上搜罗的衣物回到三角帐的位置，借着贝亚小队往三角帐上额外搭上的篷布，维克利和雷蒙德可算把身上的礼服换了下来。
古典礼服整齐叠放进袋子里，紫罗兰胸针还躺在维克利的手心里。余光瞥见换好衣服的雷蒙德把左手上的戒指转了跟方向，宝石朝向手心，外面只露出了古金色的戒托，维克利默默把胸针反着别在了衣领下，衣领外露出一截浅金色的别针。
“维克利先生，这是剩下的钱。”等两人换好衣服，罗琳走过来把钱袋还给了维克利。
维克利掂了掂，钱袋上的法阵很快告知了维克利这次的花销。“谢谢你们。”维克利从腰包里取了一支药剂，“送你们一个小礼物。”
“太谢谢您了维克利先生！”艾琳珍重地将药剂收进包里，“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尽管吩咐！”
抢眼的礼服换了下去，维克利和雷蒙德和特地请艾登帮忙多买了兜帽和披风，两人遮得严严实实地和贝亚小队一起逛起了集市。在冒险者的人群里，遮掩面孔不要太常见，这样的打扮集市上还有很多，维克利和雷蒙德走在贝亚小队中间，并不起眼。
“你们准备采购哪一类的物资？”雷蒙德问眼神流连在猎人、农场主的摊位上的马杰里。
“买一些干粮、新鲜的肉或者肉干……”马杰里随口答。
“新鲜的肉也要？”雷蒙德问道。
“是啊，有什么都可以，只要价格合适。我们还是比较缺钱的。”马杰里的目光遗憾地从一只被分解成块儿的巨蟒牛上移开。
“既然新鲜的肉也可以，为什么不自己去打猎？”
“因为我们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对啊！”马杰里顿住，“老大！反正鲜肉也可以，我们自己去打猎吧！我们去找巨蟒牛！”
巨蟒牛生活在晴夜森林的水系里，从它们巨大的体型就能看出来，探索晴夜森林里的河流、湖泊并不是简单的挑战。
不过贝亚小队现在有两位熟悉环境又强大得未知的向导。
“我们也很久没有猎过巨蟒牛了，一起去吧？”维克利这样和特里萨说。
如果成功，不但能补充到物资，没准还有多余的可以拿来卖。就算最后的收获没有能拿来出售的部分了，对贝亚小队来说都是既省钱，又能丰富经验的行动。
于是贝亚小队和维克利、雷蒙德一行人走进了落日后的晴夜森林。
第24章 旅行去哪里
夜暮降临后的晴夜森林, 很容易就能发现冒险者、猎人们的踪迹。既然是为了获取猎物而来，贝亚小队就得稍微避开别的猎手, 也不能太过激进冒险。
和特里萨一同走在贝亚小队的队伍前面，雷蒙德对循着水源踪迹前进的特里萨说：“巨蟒牛体型巨大，越深的水域，就越有可能遇见更多、或者更强的巨蟒牛。它们是一种水牛，皮肤上覆盖了一层如同蟒皮一样的鳞片，因此才被叫做巨蟒牛。巨蟒牛皮是很畅销的皮料，因此集市上的巨蟒牛肉的价格不算贵。”
“八十铜币一磅都不算贵吗？”马杰里小声吐槽。
维克利和马杰里走在队伍前锋的后面，听见马杰里的疑问, 维克利解释道：“会出现在集市上的巨蟒牛肉基本上都来自魔化的巨蟒牛, 八十铜币的报价并不算贵，一整张巨蟒牛皮才是最值钱的。”
维克利想了想，拿城外的农场养殖最兴盛的种类举例, “但晴鹿就不一样了, 普通晴鹿肉和魔化晴鹿肉集市上都有人卖。那些普通晴鹿来自城外的农场，价格相当合算，魔化的晴鹿依然要从森林里狩猎得到, 和普通的晴鹿相比，价格就要翻个番还多。”
马杰里听完维克利的话，脸色瞬间沮丧起来，“艾琳，我们好像把魔化猎物的肉直接吃掉了……”
走在后面的艾琳当然也听见了，她欲哭无泪地说：“我听见了。”
“怎么了？”维克利见马杰里神色微妙，询问他。
马杰里说：“为了完成任务, 我们这次是连夜到达翡纳城的。我们半夜就到了城门口，只是我们第一次来翡纳公国, 想要进城就要等到天亮才能核验身份，所以就在城外的夜间集市逛了逛。
“我们在集市上看到了巨蟒牛肉，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牛排，实在是太好奇了，所以虽然摊主开价八十铜币一磅，我们还是买了一块回来，当作夜宵和早餐吃掉了。”
马杰里说完，艾琳补充道：“我们分辨不出来那些肉是不是来自魔化的猎物。但一般售卖食物的摊主都会说明哪些是普通的肉，哪些来自魔化的猎物，我们会把那些肉做成肉干留下来，充当恢复魔力时的‘引线’来食用的。”
所有被狩猎的巨蟒牛都是魔化个体，在这里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果摊主没发现这群人是头一次来晴夜森林的地域，确实不会特别说明。
别看贝亚小队实力不弱，但鉴定材料是否来自魔化猎物需要相当细致的魔力感知。如果商品出现争议，集市上售卖材料的摊主们和采购的冒险者们大都是用能够感知魔力痕迹的特制物品来鉴定的。
这样的魔法物品很多魔法师、锻造师都能制作，对常常出摊的商人们来说几乎是必备的物品，很多冒险者队伍也会为了采购物资而准备上。但贝亚小队肉眼可见的潦倒，显然没准备把钱花在一个鉴定道具上。
来自魔化猎物的肉确实是很好的辅助食物，带有魔力留下的痕迹，如果在大量消耗魔力之后食用，能让食用者本身的魔力恢复更加顺畅和舒适。这一类的食物在冒险者之中常常被称为“魔力引线”，恢复魔力的引线。
“只要我们能猎到一头魔化巨蟒牛，不管是食物还是收益，就都有了。”特里萨沉声说，“所以，我们一定要全力以赴。”
一条河流出现在众人面前。维克利几乎记得晴夜森林里的所有河流，顺着这条河的上游去，正有一处很深的湖泊。不出意外，那里一定会有规模不小的牛群生活，能找到魔化巨蟒牛的概率也很高。
加上是和贝亚小队一起行动。维克利看见特里萨的脖子上依然戴着他的女神审判像吊坠。那么就算有什么意外，贝亚小队应该也能找到一头魔化巨蟒牛。
特里萨还在犹豫顺流而下还是逆流而上时，维克利开口道：“上游有一处大湖泊。”
当所有人按照维克利的话朝河流上游继续前进时，他继续向年轻人们解释：“晴夜森林的水系来自群山北部的高峰，从风语平原流向这里。巨蟒牛群会沿着这些水源，在风语平原和晴夜森林之间来回巡游。”
“我们去过风语平原！”艾琳说，“但是并没有在那里的市场上见到巨蟒牛？”
他们也没有在风语平原上特地去寻找水位更深、更宽阔的河流湖泊，很难在那里见到这些庞大的水牛。
“可能是受不同的魔力气息的影响，巨蟒牛在晴夜森林的区域里更容易魔化。”维克利耐心地解说，“巨蟒牛不算种群相当庞大的动物。如果是普通的巨蟒牛，捕猎的付出和收益完全不合算，所以非必要的情况下，只猎取魔化的巨蟒牛已经是停留在翡纳的冒险者们的共识了。”
听完维克利老师的课程，众人又恢复了安静。他们已经很接近那片湖泊了，保持安静很有必要。
隔着郁郁葱葱的灌木，可以看见森林深处的湖泊里，有一群巨蟒牛。
牛身遍布蛇鳞，尾巴粗壮有力，乍一看像极了巨蟒的下半身，尤其是埋在水里的那些巨蟒牛，脊骨浮在水面上，尾巴在水中摆动，时不时露出水面，更像逡巡在水中的蟒蛇了。
岸上的巨蟒牛大多都是些幼崽，就算隐隐有魔化的气息，也不在他们的狩猎范围内。
特里萨很快就看上了一头在水中不停踱步的巨蟒牛。那头牛看起来相当暴躁，呼吸间吞吐着魔力气息，离牛群远远的，对不小心靠近它的同伴也要哼鼻子。标准的魔化野兽。
想到队伍里的两位前辈，特里萨试图回头用眼神请教一下，是否能够将那头巨蟒牛当做这次狩猎的目标。
但特里萨回头时，只看见了维克利和马杰里一样悄无声息地攀上了精挑细选出来的乔木树枝，雷蒙德则把手放在了长剑上，冲着牛群做好了战斗准备，两位前辈都完全把自己放在了贝亚小队的战斗队形中间。
“……”
选定猎物，特里萨硬着头皮像往常一样示意伙伴们开始围猎。
落在最后方的艾登跨过艾琳为他凌空描绘出的法阵，准确地降落在对岸的一棵乔木树杈上。见伙伴们已经就位，特里萨架好自己的盾牌和长剑，向马杰里发出信号。
马杰里从高处瞄准了那头巨蟒牛的眼睛，全力发射出一支箭矢。
那支箭矢被巨蟒牛的眼睑挡住了，也激怒了巨蟒牛。巨蟒牛抬起头，喉咙里传出怒音，朝贝亚小队的方向游过来。
雷蒙德混在贝亚小队的近战们身边，既不妨碍他们的进攻，也躲过了巨蟒牛的行动，安然看着特里萨和乔恩轮流招架巨牛的进攻。
几次进攻驱赶，面前的人类依然纠缠不休，远处还有暗箭，让自己负了伤，巨蟒牛觉得这群人十分难缠，朝特里萨和乔恩扑起大片水花，就要回头离开战场，被守在后面的艾登一柄飞刀麻痹了数息。
再度被困，巨蟒牛怒意上涨，水面之下暗流涌动，卷起无数漩涡，碰撞吞噬，留下的漩涡渐渐变大。
“躲开漩涡！”雷蒙德终于把手放在了长剑上，朝湖水中间的两名近战喊道。
水龙卷破水而出，袭向巨蟒牛视线之中能看到的所有人。艾登没有下水，连连后撤，躲开得还算轻松，特里萨和乔恩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水龙卷击穿了艾琳的魔力屏障，支撑特里萨和乔恩踩在水面上的屏障很快就出现了一个个漏洞。
艾琳补上漏洞需要时间，特里萨和乔恩只能尽力躲避水龙卷，以免被击落水中，掉进漩涡里。原本还站得略近的雷蒙德按着剑鞘反而后退了退，离开了艾琳的魔力屏障范围，自己站在了水面上。
马杰里把箭瞄准了疯狂舞动的水龙卷，试图击碎这些巨蟒牛制造出来的武器。但马杰里击碎一个，就又有新生的水龙卷破开水面。
维克利把长弓抱在怀里，和雷蒙德一样只是在观战，偶尔纠正一下马杰里的攻击目标。巨蟒牛的攻击力不低，不过在他俩眼里，贝亚小队完全能够狩猎巨蟒牛，不必插手太多。
事实也的确如此，雷蒙德只需要略微提示一下，好让贝亚小队避免一些无伤大雅但很能节省时间的失误。
小队的所有人一起拖着拴在倒在水里的巨蟒牛脖子上的绳索，费力地把巨大的猎物拖上岸。
“从水里把它拖上来好费力啊！”艾琳解下泡透了湖水的绳索，拧了好几转，才带回营地，摊开放在篝火堆边晾着。
“其实你们选择在水里制服它是非常正确的做法。”维克利说，“虽然巨蟒牛的魔化能力与水有关，但放任它上岸只会换来更难对付的冲撞，还很容易让它逃脱。”
这里离他们猎得巨蟒牛的湖畔还有段路程，是个不错的露营地，带回来都已经是处理过的牛皮和肉块了，整齐地堆放在一边。所有人都在忙碌地切割一小堆巨蟒牛肉，艾琳整理好营地，也加入了制作肉干的行列。
维克利看了一会儿，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制作肉干？肉干都需要晒制吧？”
“是的。”艾琳点头。她没有抽出小刀切割肉条，而是带着自己的法杖整理出一圈空地，在地上画起了法阵。
“不过我们有排走肉条里的水分的法阵。”她冲维克利露出一张傻笑着的脸，“虽然口感不如风干的肉条，但足够我们在旅途中消耗了。”
听到口感不算好，维克利和雷蒙德双双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转而问起另外的疑问来。
“你们这一堆准备用来制作肉干，那么剩下的巨蟒牛肉准备怎么处理？”
贝亚小队动作飞快，已经切完了一堆牛肉，俨然是相当熟练了，正在流水线式地腌制、烘干肉条。
“当然是带去集市上卖掉了！”
“卖掉！”
五个人的回答此起彼伏，但都表达了一个意思：他们会开心地卖掉剩下的收获。
“这头牛这——么大，我们这次能卖上好几个银币吧！”艾琳又掏出了她的笔记本，在泥地上划拉了几下，把牛皮、牛角等等产物悉数记到笔记本上去。
“你们很缺钱吗？”作为冒险者，尤其是组成了一支结构合理的小队，雷蒙德可是还记得这支小队游历大陆时的，以及在东部群山里的战绩，他们应该完成了不少报酬丰厚的任务，也狩猎到了价值不菲的魔法物品。
特里萨抿了抿嘴。他也算是明白了两位前辈跟着自己和伙伴们无非是为了找些乐子，观摩观摩年轻人的冒险旅途，于是开口说道。
“我们是很缺钱。
“‘贝亚’是我们家乡小镇的名字，所以我们在冒险者公会登记的时候，为我们的小队也起名为‘贝亚’。
“贝亚曾经是帝国东部地区一个富庶的小镇。有很多年轻人会选择成为冒险者，离开家乡出门游历，等到年纪渐长，再带着积蓄回到故乡，开荒耕种、经营产业。能让贝亚镇的年轻人们都愿意冒险，都是因为这枚女神审判像吊坠。”
所有的肉条都腌制完成，堆进了脱水烘干的法阵上，贝亚小队的年轻人们围在篝火边讲述贝亚镇的往事。
“我的家族的长辈曾经担任过贝亚镇的镇长。那一任镇长不喜欢冒险和游历，于是将吊坠秘密地安放进了镇子中心广场上的喷泉池下面。”特里萨摩挲着胸前戴着的吊坠，“因为这枚吊坠上机遇和挑战的赐福属性，如果长期持有它却不去接受挑战，只会为主人带来危险，所以，镇长把它放在了所有人都能接触到的地方，让贝亚镇出门冒险和游历的年轻人们共享这份赐福。
“尽管每个人分到的赐福力量不会有那么强大，但足够很多人通过冒险攒下一份小小的家底，安全回到镇上。贝亚镇就这样越来越富庶，冒险者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镇上的教学水平也越来越高，冒险者们的实力也越来越强。”艾琳补充。
整个贝亚小队的能力都是从家乡的老师那里学来的。
“但从五年前开始，吊坠的赐福开始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开始有贝亚的冒险者接二连三地遭遇完全超出合理估计的意外事件。
“如果只是偶然，这没什么；但那段时间里，几乎所有遭遇意外的冒险者都来自贝亚，这就不太寻常了。”艾琳跟随老师学习魔法，她对吊坠的了解实际上比特里萨还要深。
艾琳继续说着，“吊坠就在那个时候产生了异变，原本均匀、稳定的‘机遇与挑战’赐福变得阴晴不定，很多时候还会影响到整个镇子，包括天气、时节，影响了土地的收成，还常常有野兽误入居民区。”
“那个时候，放置吊坠的镇长早已离世，新任的镇长和特里萨的家族对这枚吊坠的认识就仅限于‘来自老镇长的奉献，属于家族的私产’，当我的老师在记录里发现那枚吊坠作为高阶魔法物品，拥有相当出众的魔法特性时，大家已经被各种意外包围了好几年。”
艾琳说完，特里萨继续讲述了整个故事的结尾。“一年前，镇长、镇上的魔法师和我的家族决定取出这枚吊坠，由吊坠的拥有者带着它暂时离开贝亚镇，让吊坠专心地为一队冒险者赐福，尝试能否改变镇子的现状。就在那个时候，我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旱灾和野兽袭击。”
“或许还有瘟疫，总之，贝亚镇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迅速沦为了一片废墟，从富庶的冒险者小镇变成了艰难维生的穷困地带。”特里萨苦笑着说，“可就在那群魔化野兽袭击镇子的前一天，我们五个人已经取到了吊坠，整装待发，准备第二天就离开小镇，开启我们的冒险者生涯。
“魔化野兽太多了，所有人只能尽力求生。我们几个在同大家一起击退魔化野兽后，为了带走吊坠只能匆匆上路，原本准备的行李也缩水了很多，路上的日子也难过了一些。
“我们努力攒钱，也是希望能够送回镇上，好让大家能更快地把镇子重建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已经带走了吊坠，镇子的重建也一直被不知名的原因阻挠着，进度十分缓慢。”
特里萨说完，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贝亚小队的其他人也一样，一时间，营地里的叹气声此起彼伏。
“高阶魔法物品的占星效果异常啊——”维克利回忆了一下，发现是相当少见的意外事件，“好像不是常见的意外？”他看向身旁烤着巨蟒牛肉的雷蒙德。
雷蒙德看懂了维克利的眼神，他朝维克利点点头。“确实很罕见。”
维克利和雷蒙德直接和贝亚小队买下了一块巨蟒牛肉。
“天快亮了，你们还是早点离开晴夜森林比较好。”雷蒙德对吃饱喝足后又开始努力制作肉干的贝亚小队说。
“好的！”他们迅速、熟练地打包好所有的肉条、拔起营帐，又扛又拽地朝翡纳城的方向出发。
和贝亚小队的前进方向完全不同，维克利和雷蒙德送了他们一段路才道别。“我们要去另外的方向旅行，祝你们接下来的冒险旅途顺利！”
“谢谢您，雷蒙德先生和维克利先生！”艾琳还朝他们挥了挥手，但眨个眼的功夫，维克利和雷蒙德就都消失在晴夜森林的夜色之中了。
“贝亚小镇在哪个方向上来着？”雷蒙德问。
“帝国东部的小镇，总之我们先往北，进入帝国再问问路吧！”维克利说。
第25章 原野，蜂蜜和车队
精灵历3157年10月22日帝国历213年12月1日礼拜天
还好出门前我从储藏室拿了一个空白的新笔记本, 这让我能继续写我的日记。
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一天，但是, 很奇妙。我和雷蒙德在神学意义上，接受了爱与战争女神的赐福，成为了，伴侣。
老实说，这并不是什么很难以接受的事情，只是我和雷蒙德都完全没有预计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而且，或许我们之间并没有成为伴侣的感情基础, 那应该是更加独特和深刻的情感。
但这件事在威廉的安排下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等我们回去, 威廉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我相信他会准备好的。
我和雷蒙德也有失误的地方，不该没有和威廉仔细核对宴会的所有流程！往常不管是我和雷蒙德临时出门, 还是威廉和阿曼忽然要出差, 把手上的事务交给彼此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偏偏这一次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连精灵之森和神殿都知道了。不管是精灵们从母树的果实里诞生，还是圣子们在人类中觉醒, 没有生育的过程，新生的族人就需要年长者养育。我和雷蒙德因为（婚礼被划掉）这件事，都已经成为了族里符合条件的养育者，如果不赶紧找到不稳定的理由，那些家伙肯定要在半个月内给我们打包至少两个孩子送来。
还好雷蒙德和我一样果断，只要我们还在冒险的旅途上，就完全不适合抚养孩子们。
在我们还不知道前往哪里的时候, 我们在城外又遇见了那支年轻的冒险者小队。感谢他们的提醒，不然我和雷蒙德要是穿着礼服上路, 那可真够怪异的。
我和雷蒙德跟他们在晴夜森林里狩猎，也听到了关于贝亚小队家乡的故事。虽然很多年前我们应该曾经听说过这个小镇——特里萨的某位先祖戴着那枚女神审判吊坠在公会登记魔法物品的时候，可能提到过吧。
不管怎样，贝亚小镇的异变足够吸引我们，选择贝亚镇作为这次旅行的第一个目的地。当然，稍后我们还是得跟公会和神殿通信，毕竟东部群山正处于特殊时期，得保证无论出现什么事务，公会和神殿都能联系到我们。
…
“在干嘛呢？”雷蒙德把简单处理过的巨蟒牛皮和牛肉拖到自己和维克利暂时歇脚的营地，看见维克利捧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
“写日记。”维克利合上笔记本，走到处理得七七八八的巨蟒牛旁，“我叫乌鸦们来取吧，直接把牛肉送到大家手上。”
巨蟒牛的整张牛皮十分完整，维克利的箭从它的喉咙里射穿了脑袋，一击毙命。对付巨蟒牛，反倒不适合瞄准它带着高防御力眼睑的眼睛。
送走贝亚小队，维克利和雷蒙德又去找了一头魔化巨蟒牛，他们准备把这只巨牛作为礼物分给来家里帮忙的朋友们。当然，他们是不会带着猎物回去的，维克利绘制了召唤悲喜乌鸦的法阵，很快，一大群背着货筐的巨型乌鸦穿过夜色飞向这里。
“托恩、蒙德里安、沃德……这张牛皮委托威廉帮我们拿去处理，存进仓库。”装好货物的乌鸦一个接一个的飞走，最后留下了小乌鸦。
小乌鸦背着邮包乖巧地站在一边的矮树枝上。
“小乌鸦，你要帮我和雷蒙德送信，保持我们和公会以及神殿的联系。”维克利从笔记本后面撕下两页纸张，凑合当作了信纸，分给雷蒙德一页。
两人在信里向威廉和克莱门特简单陈述了通过小乌鸦联系自己的方式，维克利给小乌鸦编织了一条魔力脚环，“好了，这样你就能一直找到我。”
目送小乌鸦也飞走了，雷蒙德和维克利并肩站着。
“我们到平原搭车去帝国怎么样？”雷蒙德问。
“好主意。”维克利赞同。
穿过整片森林前往风语平原，不需要沿着翡纳公国和巴特莱公国之间繁华的大道绕过晴夜森林，这段路程花费的时间就能省下不少。
当然，只有有信心在白天也能穿过晴夜森林的人才敢这么做，这段路程是一个夜晚走不完的。
“上次买回来的琉璃花蜂蜜是不是快吃完了？”
“还剩最后一瓶。”躲在仓库里、穿过墙壁前往储物间拿取物品时，维克利在储物间的架子上看到了那瓶孤零零的蜂蜜。
“那正好买一些送回去。”雷蒙德说，“要去琉璃花农场采购琉璃花原料吗？”
“……不了吧，罗兰和巴特利特他们不是订购了一批装饰琉璃花吗？现在去琉璃花农场大概要被围住接受祝福。”
雷蒙德想到那些在仓库里拆看的贺卡，确实有来自忙于照看琉璃花农场、为不能到场而致歉的花农女士的信。
好在蜂蜜还是需要和蜂群们做交易换来的。越过做蜂蜜生意的商人们，直接找到蜂巢购买蜂蜜，就能躲过大家的问候和祝福。
太阳升起来之后，连盘踞在晴夜森林水系周围的巨蟒牛们都要彻底下水躲避森林里诡异的捕食者，这个时候，就算雷蒙德蹲在岸边朝水中的巨蟒牛扔石头挑衅，它们都不会有任何想要追击的动作。
相比于所有动物都活跃起来的夜晚，晴夜森林的白天才更容易捕捉到猎物，只不过，白天的晴夜森林更难以求生罢了。
这次雷蒙德调动魔力威慑更仔细了些。
他和维克利走过的地方，所有树藤都蠢蠢欲动，探起试探的枝条，在触及雷蒙德的魔力气息后不甘地停留在原地。
沿着河流北上，挺拔的森林逐渐稀疏，一望无际的原野终于出现在维克利和雷蒙德的面前。
“啊——太好了，午饭前能到原野市集了！”雷蒙德朝着前方狠狠地伸了个懒腰。
“来点原野烤兔配卷心菜？”
维克利报上市集里一间老饭馆的招牌菜，立马得到了雷蒙德的强烈回应：“加上双倍的奶酪蘑菇！”
生长在原野上的奶酪蘑菇和从森林里采摘的蘑菇完全是不同的风味。维克利和雷蒙德端着从老饭馆打包的食物，躲进镇子上一间新开的旅馆房间里用午餐。
繁华的集市早就发展成了村庄、小镇，会有沿着固定路线来往的车队路过这里，掏上一些路费就能搭上顺风的马车，凭借运气和金钱决定是和货物挤在一起还是坐进专门载客的马车。
不过最倒霉的时候，掏出来再多的钱，可能都得扒着成堆的货箱，忍受颠簸和露天的风风雨雨——货物们还有防水的篷布盖着。
维克利和雷蒙德到镇上的时候，上一支车队刚离开恰佩镇不久。
“哦，不用担心，这个季节几乎每天都有车队经过恰佩镇，今天晚些时候就会有车队在镇上歇脚。”小镇外围看守马棚的中年人说，“你们要是等不及的话，去马场买两匹马也可以赶路。”
遮掩容貌的冒险者他见得不少，一般都是又有钱又有急事，于是贴心地给维克利和雷蒙德指了指附近马场的方向。
然而单纯不想被原野上的熟人认出来的维克利和雷蒙德只是找了一间从来没住过的新旅店，等待下一支车队到来。
“希望来的是巴特莱的车队。”
两人在旅店的房间里用完餐，通过房间的窗户招呼了蹲在街边的小孩儿上楼来跑腿。
“来个跑腿儿的！”雷蒙德冲着扎成堆在街头等活儿的小孩们喊了一声，一个套着只破麻布拼布帽子的小孩率先找到他们住着的旅店大门，头一个蹿了上来，第一个敲响了房间门。
盛着烤兔、蘑菇和豆子饭的餐盘吃得干干净净摞在一起。
维克利指了指茶几上的四只餐盘，“送去三个路口外的波利亚饭馆。”他把一把铜币放进小孩胸前的布袋子里。
餐盘之间夹着一张波利亚饭馆的纸条，小孩倒是认得那是饭馆外送餐具的价签。
“好的先生！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抢到活儿的小孩端着餐盘走出旅店，门口一群脚步慢了些的小孩还跟着他走了几步，才各自散开蹲守跑腿活儿去了。
“最近的蜂巢在哪来着？”雷蒙德把行李里带着的地图挂在床头的墙上，盯着风语平原的区域回忆。
“这里。”维克利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位置，“正好我们现在去找蜂巢交换些蜂蜜。”
两人把行囊腾空了，带着空空的皮袋去街上采购。
杂货店的大妈怪异地看着两个遮掩面容的冒险者用黄油、奶酪和糖把皮袋装得满满当当，又购买了一串，不，一堆小巧的蜂蜜罐子，用绳子捆成一串提在手上。
行囊里装着不同种类的糖，糖罐子碰撞在一起叮叮咣咣框框当当地响。维克利和雷蒙德把附近杂货铺扫荡了一圈，估计着这些糖也换不了多少蜂蜜，从魔药储备里选了几支药剂也加进交易物品里。
看见那两支品质完美的药剂，这间蜂巢的女王才点点头，示意工蜂们收下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糖罐、黄油和奶酪，给维克利和雷蒙德带来的蜂蜜罐子里装上最纯正的琉璃花蜜。
平原上的风把穿成串的蜂蜜罐子吹得叮叮当当地响。田间小路一边是垂着花头的琉璃花田，一边是青绿色的麦田，随风泛起一阵阵的涟漪。
维克利一只手提着那些蜂蜜罐子，一只手高高地伸出来迎着风，头上的兜帽被风刮了下来，浅金色的头发在风里纠结。
“翡纳要下雪了！”维克利朝雷蒙德喊。
雷蒙德臂弯里挂着两只空皮袋，按着佩在腰间的长剑，右手空出来按着随风舞动的披风，“今年的雪会很大吗？”
维克利走回雷蒙德身边，两人继续往恰佩镇的方向走着，“和往年一样。但如果是旧房子的话，肯定支撑不下去了。”
雷蒙德提起维克利掉到身后的兜帽，兜着风给他扣了回去，维克利及时拽住帽檐，才没让它又被风刮掉。
他们在恰佩镇上找到一只送货的乌鸦。维克利雇佣的乌鸦们在送货路上经过一些城镇时，也会停下来休息，维克利找到这只乌鸦时，它正在小镇另一头的鸟池里洗澡。
货筐已经空掉了，里面只有一张签收单，放在本地鸟儿看守的寄存处。体型巨大的乌鸦站在地上，一边啄着维克利后背一边叫：“加班费！加班费！”，然后被雷蒙德一把抓住鸟喙。
维克利把蜂蜜罐子在货筐里放好，写了一张便笺给小梅格，“给给给，现在就给你。”
封好货筐，维克利把乌鸦嘴从雷蒙德手里解救下来，掏了钱放进乌鸦的挎包里。
维克利把留下来的一小罐蜂蜜递给雷蒙德，“我留了一些在路上吃。”
鸟群忽然躁动起来。维克利和雷蒙德看向嘈杂声的方向，是一群要歇脚的守卫鸟背着夕阳和晚霞落在了鸟池边。
“有商队到恰佩了。”寄存处的本地鸟说，“嘿，是个有钱的商队，还雇佣了守卫鸟。”
车队来自巴特莱公国，但就算他们自称商队，维克利也觉得他们不太像正经商队。不过这不影响只要车队里有位置，就能带上维克利和雷蒙德一起走。他们买了车队最后一辆马车上的两个位置，明天一早就能随车队出发。
第26章 第 26 章
车队簇拥着中间的那辆普通马车, 当然，马车的主人费了相当多的心思, 才让这辆马车看起来低调又普通，为了更像普通的商队，他们也接受过路搭车的乘客。
实际上，为了搭车，维克利和雷蒙德付了三个车厢内位置的钱。
维克利和雷蒙德在租给过路人的马棚那里找到的车队管事。管事举着提灯上下打量了好几遍面前这两个高大的冒险者，终于招手让侍从把可以拉客的车夫叫了过来。
车夫是巴特莱公国的小商人，往常他们带着货物上路的时候，有拉货的马车, 也有自己和同伴们轮流乘坐休息的马车, 那些马车上的空位置就会被他们卖给搭车的冒险者们，只要价钱出得够高，把整辆马车让给乘客, 他们自己去货车上颠簸都可以。
这一趟原本就不是为了卖货, 小商人的马车宽敞得多了，虽然收过了商队主人的佣金，但车夫看着两个大个子, 职业习惯还是让他皱了皱眉，“到哪儿的？你们两个这么大个子，得掏三个人的钱。”
…
回到旅店，看门的服务生叫住了他们。
“维克利先生！”服务生从柜台后面拿出几枚铜币，“街上跑腿的小孩交过来几枚铜币，说是中午跑腿时饭馆退的餐盘钱。”
几个铜子躺在柜台上，大概也就中午维克利塞给小孩的跑腿费那么多。
小孩大概是记住了他们的房间, 跑完腿回来送钱。维克利和雷蒙德那个时候已经出门准备去蜂巢换蜂蜜了，自然是找不到他们的, 就把这几个铜币放在了旅店柜台上。
街上的店铺早就习惯了这些不上学、没得学上或者放学了的小孩混迹在街上，给人跑腿赚些零花或者维生，服务生留下了铜币，答应帮小孩儿转交过来。
随手把铜币揣进口袋里，两人走回房间。
“今天早点休息，前一晚都没睡。”雷蒙德跟在后面轻轻合上房门，对走在前面进了屋，拉开窗帘的维克利说。
窗外的街道两旁点着稀疏的路灯，天色已晚，这条街道上却因为经营着诸如酒馆旅店之类的，尚有来往的行人。
维克利站在窗边捧着自己刚写了一篇日记的新笔记本，把墨水和笔从包里拿出来放在了窗台上。
“唔，好的，等我写完今天的日记。”
…
多花了二分之一的钱换来的马车还是比坐在露天的货车上舒服多了。
“从昨天开始，北风里就都夹杂着雪的气味。”维克利如是说。
车厢挡住了几乎是迎面吹过的寒风，经验丰富的车夫们早早将皮头套裹在头上，戴上了皮手套。
“是吗？还好我买到了马车厢里的位置。”坐在维克利和雷蒙德对面的中年人朝外探着头张望，听见维克利这样说，终于放下了车窗上的布帘，在位置上坐好，裹了裹身上厚重的衣服。
马车里只坐着维克利、雷蒙德，这个中年人，以及一个正在休息的马车夫。前面的车上还有几个年轻人坐在货箱后面，他们从巴特莱公国就跟着车队了。那样搭车便宜实惠，摞起来的货箱多少也能挡住些迎面而来的寒风。
“是啊，整个大陆的冬天都降临了。”维克利说。
坐在马车里比扒着货车无聊多了，维克利向后靠着车厢板，合上眼睛补眠。
马车夫更是从上车就在睡觉。中年男人十分想找人搭话，但已经有两人在休息，正对面的雷蒙德更是抱着一柄长剑端坐着，看起来相当威严。
中年男人闭了嘴，跟着马车晃悠晃悠，竟然也昏昏欲睡起来。
雷蒙德坐得是端正，只不过无聊到在听车队前进的声音，用加强过的听觉在数车队里人员和车马的数量，时不时再扭头看看维克利睡得怎么样了。
咯噔——
本就有些颠簸的路上大概是有个不大不小的坑，整支车队只有几辆马车稍稍让了让躲了过去，大多数的马车直接碾了过去，就不大不小地更颠簸了一下。
中年男人的头磕上车厢板，睁开眼清醒了片刻，正好看见雷蒙德伸出胳膊给维克利垫了一下，然后揽着人歪倒在自己腿上。
“……真无聊……”中年男人窝了窝环抱在胸前的手臂，又倚着车厢继续睡了。
不过没继续睡多久，车队就停了下来。
车队行驶在平原上大片农田和村庄的区域，午休时停在了一个村庄外围。能从村民那里买上一些食物，比单纯消耗干粮好多了。维克利跟着车夫一起去从村里买食物，雷蒙德在车队支起的土灶边也收拾了一个自己的火堆。
没有哪支商队会把时间、人力花在途中支起土灶、筹备精致的餐食上。但巴特莱公爵的继承人，卢卡斯·巴特莱，这位精致了十几年的小少爷已经最大限度地放宽了自己的标准。
“不像商队就不像，那么多守卫和少得可怜的货物就够离谱的了，不差这么几顿饭。”卢卡斯嫌弃地推开管家放到他面前的烤面包，“不是在村庄外面停留吗？去买食材，去垒狩猎时搭建的那种土灶做饭。”
土灶边点起的火堆上很快就传出简单、粗糙却很悠扬的香味。车夫和小公爵的侍从们、年轻的冒险者们，还有往烤土豆和面包上撒海藻调味料的维克利和雷蒙德，都已经吃上了午饭，小公爵却还在等着土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桌的烘烤肉排。
“虽然停下来休息的时间会有些长，不过前进的速度也很快，看来不会耽误时间。”维克利盛出一碗锅里煮着的萝卜汤，递给雷蒙德。
雷蒙德把手上沾着海藻碎和黄油的干面包泡进汤里，看起来不太妙，但融合在一起的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的。
“大概明天就能进入荒原的无人区。”雷蒙德用叉子按了按汤里的面包，“又可以捕猎了！”
风语荒原和晴夜森林一样，有着丰沛的魔力气息，会从野生的生物群中养育出魔化的动植物。这里的植被没有森林里那样密不透风，也安全得多，大多数结伴的过路人都能安全穿过去。
还能捕猎那些魔化的动物，改善一下旅途中的伙食。
车厢里休息的马车夫换了人，维克利在车顶上坐了一会儿。他和雷蒙德的行李也堆在车顶上，长弓和两只袖珍的小盾摆放在一起，维克利随手敲了敲其中那只圆形的手盾，铛铛的响声组成了十分简单的旋律。
不休息的时候，维克利是不太喜欢总待在车厢里的，但一起风，他还是干脆利落地从车顶翻了下来。
“荒原在下雨。”他说。
中年男人听维克利这样说，担心起自己放在车顶上的行李，就要探出头去喊车夫。用不着中年男人去提醒，车队前方已经停了下来。
车夫和同伴扯着遮雨的篷布，往车厢后面拉着货的板车上盖，两匹拉车的马也穿上了雨衣。
“真的要下雨了啊！”中年男人从车厢往外探出了半个身子，问收拾好板车，正拽着另外一块篷布往车厢顶上罩的车夫。
维克利在另外一侧帮车夫扎篷布，雷蒙德下车站在那边看着维克利从车顶上递东西下来。
“不是要下雨了！前面荒原正在下雨，管事的让我们做好准备，就在这里扎营了，早点吃晚饭早点休息，尽量避免在荒原里渡过雨夜。”车夫回答。
中年男人听见前面真的在下雨，慌忙从车厢里爬出来，踩着踏板去够车顶上的行李。
维克利见他在另一侧伸着胳膊艰难地捞着皮箱，随手就将中年男人的皮箱提了下来，放进了两侧车门都大开着的车厢里。
都是踩着车门下登车的踏板，维克利直起身比车顶还要高上不少，拿取车顶上的东西相当轻松，中年男人却像炸了毛似的扑回车厢里。
“谢……谢谢。”他把皮箱放到自己的座位下面，才一步三回头地朝车队支起来的篝火边走去。
雷蒙德提着维克利递给他的锅子和餐厨具，“奇怪的人。”他点评道。
“奇怪的人哪里都有。”维克利搭好锅架，把几颗土豆埋进柴堆里，“夜间雨就会下到这里，待会儿要在帐篷下面垫一垫干草。”
雷蒙德点燃了火堆，架上锅子，倒上一锅底的水，从腰间抽出匕首，往锅里切着萝卜和肉干。
他们的行李里装了从储藏室取的香料，加进简单的食物里味道也会好上很多，雷蒙德从调料包里摸出一小把扔进锅里，再盖上锅盖。
干草不够用，车队有人扛了耙子在原野上耙了一堆，没有彻底干燥也没有那么舒适，但垫一垫帐篷还是能用的。
坐在草堆上吃完晚饭，雷蒙德和维克利并排躺在帐篷外，低低刮过的风里带着雷蒙德都能嗅到的水汽。
天空飘着阴翳的云层，看不见平原上的日落，只有缓缓落下的日光将天空染成由淡至浓的泛黄玫瑰色和由浓至淡的深丁香紫色。
不远处，车队又废力搭起了土灶，最后一抹晚霞都消失了的时候，才给他们的小公爵送去晚饭。
车队雇佣的守卫鸟从荒野的方向飞回来，停在围成一圈的马车沿上，立马就有侍者带着食物和布巾凑过去。没等侍者把布巾披到身上，一只眼神犀利，体型魁梧的灰雕抖落身上的水珠，朝维克利和雷蒙德的方向看去。
一只背着邮包的小乌鸦像只梭子一样越过躺在地上的两人，一头扎进雷蒙德饭前扎好的帐篷上。好在他俩的帐篷用的不是普通材料，硬是抗住了亚成年体悲喜乌鸦的全力冲撞。
小乌鸦摇头晃脑地站起来，扑腾两下翅膀站到了帐篷顶上。“维，维克利先生，奥利尔先生。”
灰雕已经落到了小乌鸦身后，眯着眼睛，“悲喜乌鸦？”
“哦，哦，您好女士，我确实是一只悲喜乌鸦。”小乌鸦埋头在身上背着的邮包里翻找，听见灰雕的声音探出头，将喙里啄着的一封信交给维克利，才回头看向灰雕，整只鸟被吓得一跳，与灰雕拉开了好几寸的距离。
“它是我的信使。”维克利接过信，对灰雕说。
灰雕一身铁灰色的羽毛泛着金属光泽，又歪头打量了一下小乌鸦，飞回守卫鸟们站着的马车上。
“飞得很快啊小乌鸦。”维克利顺了顺小乌鸦的背羽，拆开了阿曼的信。
“那当然。”小乌鸦昂着头。
信是给他们两个人的。阿曼说威廉还在因为误解了他们举办宴会的意图感到抱歉，在准备道歉的事情而不好意思回复他们。关于东部群山的公事会有罗兰和他们联系，并且一切情况都很稳定，让他们放心。
“玩的开心。”阿曼在信的结尾写道。
“罗兰女士送了口信。”小乌鸦想了想，对维克利说，“她让我托您向尤菲小姐问好。”
“唔，那你就去帮我们向尤菲问好吧！”维克利看完信，从行囊里给小乌鸦拿了根肉干，“这两天荒野会下雨，你要跟着我们休息两天再出发吗？”
“好的维克利先生！”小乌鸦开心地钻进维克利和雷蒙德的帐篷里，蹲在两人的头边睡了一觉。
第27章 第 27 章
夜里果然就下起了雨。天还没亮, 车队就醒了，整装准备进入无人的荒野。
前面是魔力丰沛的地带, 雷蒙德和维克利习惯性地将武器和皮甲整装好，坐进车厢里就显得更拥挤了。小乌鸦也钻进了车厢里，轮流蹲在维克利和雷蒙德的膝盖上。
这将是风语平原下一个雨季之前的最后一场雨，雨不大，但足够让荒野上的动物们躁动起来。“中午之前会停，”维克利从车厢里伸出手接到几滴细细的雨水，“到了晚上还会再下起来。”
“要断断续续地下两天吗？”雷蒙德给维克利递了块手帕。
维克利擦干手上的雨水，翻开摊在膝盖上的笔记本。小乌鸦跳到雷蒙德腿上蹲着, 昂着头看向车窗外跟着车队冒雨盘旋的守卫鸟。
“对, 明天上午就会停。”
雨停了，天还没有放晴。车队在一处无人的营地停下来休整，这里是供所有过路人使用的营地, 有平整的扎营地和休息的石条凳, 甚至还有简易的灶台。小公爵的侍者们终于省了现搭土灶的功夫。
“巴特莱公爵为什么要去帝国？”小乌鸦好奇灰雕为什么会跟着车队来到平原上，跟着维克利和雷蒙德出来狩猎的时候问。
维克利和它讲述了老巴特莱公爵去世、新任的年轻的巴特莱公爵要前往帝国，因此雇佣了一队名声在外的猛禽护卫。
“巴特莱公爵的爵位来自皇帝的授予, 所以他要前往帝国觐见，以保证自己的正统地位。”
小乌鸦蹲在维克利的肩膀上听他说话，“我知道了，那他肯定什么仇家对手，还要把车队伪装成商队。”
雷蒙德静静听着荒原上的动静，忽然停了下来，朝维克利和小乌鸦招了招手。
维克利朝雷蒙德示意的方向看去, 是一群长着长角的羊。“去看看有没有魔化的羊。”维克利对小乌鸦说。
小乌鸦拍拍翅膀，拉起高度, 朝羊群的方向盘旋了几圈。羊群抬头看见天上飞过的是一只乌鸦，又都低下头继续啃食草皮。只有一只羊似乎是察觉到了小乌鸦身上的魔力气息，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开始焦虑地观察环境，准备逃跑。
只是小乌鸦来得快，走得也快，魔化长角羊失去小乌鸦的踪迹后踟蹰了一会儿，还是低头继续吃起了草。
维克利得到了小乌鸦的视野，和雷蒙德一起又前进了一段距离，直到能够远远地看见那群长角羊。
他抽出一支箭矢搭在长弓上，朝那只魔化的长角羊瞄准。
这里是一片有水源的湿地。
维克利把带来的水囊在浅浅的水道里装满，雷蒙德抓着长角羊的蹄子往边上拖了拖，远离了羊群和水源才抽出腰间的刀处理起来。
维克利和雷蒙德带着灌满了的水囊和猎物回去，车队的的管事问他们，“你们在哪里打的水？这只羊可以卖我们一半吗？”
维克利跟管事指了方向。管事道了谢，带着一只守卫鸟和拉水的侍从就往营地外走。
维克利看着侍从推着的独轮车上放着的大水桶提醒道，“水很浅，打水的时候耐心些，别带上了水底沉淀的泥沙。”
“感谢您的提醒，先生，我会记住的。”管事朝他微微鞠躬，态度比在恰佩镇刚见面时好了不少。
雷蒙德把剩下四分之三的长角羊放在他们的火堆边，很快就把猎物架到了火上烤着。管事虽然想买下更多的长角羊，但雷蒙德和维克利都拒绝了，只让小公爵的厨师割走了四分之一。
他们的小锅挨着火堆放在地上，维克利削了几块羊油放进去煎，煎出油后往里面扔了几株干香草，迷迭香和罗勒的香气很快就飘了出来。雷蒙德从火堆上的烤羊上割下几片半生不熟、厚度适中的肉排，放进锅里。
维克利用小刀伸进锅里翻转肉片，把火候差不多的肉排盛出来，雷蒙德则是削着熟了的烤肉片，也放进盛肉的盘子里。盘子里放了些调味品和盐，蘸起来正好。
雷蒙德也没忘了蹲在边上的小乌鸦。
“要生一些的还是熟一些的？”他问小乌鸦。
“生……熟一些的！”小乌鸦蹲在两人的夹缝之间，得到了烤熟的羊肉条的投喂。
猛禽守卫鸟吃饱喝足后飞向天际，朝路线的前方巡视一段距离后飞了回来，朝车队发出信号。最前面的马车听到信号后就动了起来，整支车队很快就离开了这一处公共营地。
车队出发没多久，雨又下了起来，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停下。
“不扎营休息吗？”车厢里的中年男人问身边休息的车夫。
车夫中午才和外面赶车的那位车夫换了班，闭着眼睛说：“下着雨呢……我们要冒着雨走夜路，等雨停了再休息，晚上就凑合吃些干粮。”
有守卫鸟侦察和带路，车队不用反复确认方向就能避开荒野里的动物群和湿地沼泽，走夜路也比滞留在雨天的荒野里安全的多。
下着雨，天气也更冷了些，中年男人又裹紧了自己的衣服。整个夜里，只有车夫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换过两次班。
太阳悄无声息地升起，雨还没停，视线里雾蒙蒙的一片。但总归天亮了，车队挑了一片平整的草地停下来休息。下着雨，点不起火堆，早餐还是只能吃些干粮，雷蒙德从车顶的篷布下面拉出背包，翻了两块梆硬的干面包出来。
“雨停了你就出发，我不写信，你只需要跟尤菲问个好。”维克利给小乌鸦掰了几块面包，“尤菲那里有什么事情的话，先回去转告罗兰，再来找我们。”
小乌鸦衔着面包点头，抬起一只脚让维克利把用来寻找尤菲的小法术施放在脚环上。
车队前方的那些人终于放弃了堆砌土灶，休息时间都省下了许多，车队前进的速度更快了。
“还要多久才能进入帝国？”卢卡斯·巴特莱面前摆着他的午餐，不太耐烦地问他的管家。
“还要三天，我的主人。”
屈服在长途路上的卢卡斯接受了侍从为他准备的干粮和不太精致的火腿片，“饭后我能下车骑一会儿马吗？”他问管家。
头发全白了的老管家为卢卡斯倒了一杯茶，“不行，阁下，等我们离开荒原，在前方的原野和农场上您可以自己骑马。”
天晴着，维克利和雷蒙德偶尔也会离开车厢，坐在车厢顶上或者躺在后面的板车上放松放松。
“有守卫鸟的行程真平和啊！”前面一辆货车上坐着一队年轻的冒险者，看起来不是头一次穿越荒原了，雷蒙德听见他们在感叹车队的顺利。
巴特莱公爵花了大价钱雇佣的可是大陆西南最负盛名的护卫鸟群，他们有好几种猛禽成员，一个比一个能打，只是穿越荒原这样的任务，对它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雷蒙德想起上一次和猛禽们打交道的时候，成为猛禽目标的那只大恶魔，几乎被撕成了碎片……
车队再一次进入繁华的城镇前，先见到的是大片的农田和村庄。巴特莱公爵如愿以偿地能够下车骑马，雷蒙德看向顶着斗篷和兜帽的卢卡斯，问坐在一旁的维克利：“那是哪个巴特莱？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儿。”
“老巴特莱的孙子。”维克利正在看手上的帝国地图，他想了想店里前阵子收到的，来自巴特莱公爵府的药剂订单，“老巴特莱去世了，爵位留给了他的孙子继承。”
雷蒙德放下手上擦拭过的袖珍手盾，“臂盾。”他朝维克利伸出手。
维克利把左臂上佩戴着的长条小盾摘下来递给他，“下一个村庄应该能买到新鲜的食物，晚上吃什么？”
…
进入村庄和城镇，维克利和雷蒙德卸下了穿越荒原时装备在身上的武器和盾牌。他们趁着车队休整的时间，在镇上的一家酒馆里问路。
“贝亚镇？听倒是听说过，不过我可不知道它在哪。”年轻的酒保给两人端来啤酒和烤肉，“劳森大叔！”他回头叫来一个有些年纪的酒保，“这两个人想问那个叫贝亚的小镇。”
劳森走过来靠在吧台上，“酒怎么样？”
“还不错。”维克利放下刚尝过一口的啤酒，“你知道贝亚镇往哪个方向走吗？我们准备去看看。”
“哪个贝亚镇？这个名字不少见，很多领主的领地里没准都有一个。”中年发福的酒保回头从吧台后面端出来两摞啤酒杯，立马就有侍应接过去，送到大厅里的客人手上。
“据说出了很多冒险者的那个贝亚镇。”维克利说。
“都说有个贝亚镇出了不少厉害的冒险者，但谁知道是哪个贝亚镇？没有冒险者真的这么傻把自己的老家交代得清清楚楚。”劳森说，“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去总结帝国各地的‘贝亚镇’。我只知道三个贝亚镇的位置。”劳森敲了敲吧台面。
维克利往台面上放了一把铜币。
“不过你们要是有地图的话，我能给你们指出来那几个贝亚镇的大概位置。”
和雷蒙德对视一眼，维克利从放在脚边的行囊里抽出地图来。
“这里，梅瑞狄斯侯爵领的贝亚镇，那儿，利顿伯爵领的贝亚镇，还有这儿，下属霍奇森城的贝亚镇。”劳森指了几个位置，“别的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
驴车的车轮轧在平整的土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维克利拿的地图上用铅笔在劳森昨天指过的几个位置上打了标记。
“这几个小镇离群山都很远，离附近的魔力脉络也挺远的。”维克利列出了它们附近那些魔力气息十分丰沛的区域，“灰藤沼泽、巴格那森林、卡洛斯城堡，没有哪段魔力脉络是和贝亚镇挨着的。”
“等一下，巴格那森林，好像之前听说过一些关于巴格那森林的消息。”雷蒙德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了几年前自己或许从神殿还是冒险者公会的文件里看见过的标题。“《关于巴格那森林魔力脉络异常生长的报告》。”
雷蒙德贴近维克利，探头去看他手里的地图，“那份报告里也没提到巴格那森林魔力脉络的异常生长影响到了附近的人类聚居地。这个距离能影响到贝亚镇？”
车队前往帝国的首都要向西北方继续前进，维克利和雷蒙德去找贝亚镇则要往东北方向走。他们离开了车队，在风语平原边界的小镇上搭了一段只到下一座城镇的短途驴车他们坐在拉满货物的驴车车尾。
“我们可以去最近神殿查一查当初的文件。”维克利说，“再核实一下地图。”
接近下一座城镇的时候，他们在城外就远远地看见城里有神殿建筑的标志。比较重要的文件都会传递给所有规模足够的神殿，这里看起来能够收到。
“什么？查询文件？”神殿里的神父拧着眉毛抬着头打量面前的雷蒙德和维克利，“今天太晚了，来不及核实身份，你们明天再来吧！”
“冲动了。”站在神殿大门外，雷蒙德一手提行李，一手捂着脸。
天已经黑了一半，除了商业街和夜行种族们居住的街区，很多街道都已经安静了下来。
大晚上的，除非雷蒙德有切实的紧急情况，就是现任的神殿骑士团团长都得等明天天亮之后来验证身份，才能查阅资料。
维克利站在一旁抿着唇。
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一进城就和雷蒙德直奔神殿而来，现在身上背着行囊，手里提着装备。
“咳……”雷蒙德听见维克利的嘴角溢出忍不住的笑声，幽幽地偏过头看他。
他不去看维克利不打紧，两人一对视，同时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我们赶快去找间旅店住下吧！”
第28章 异常的魔力脉络
维克利说着, 一只手搭上雷蒙德的肩膀拍了拍。
“走吧，确实很晚了。”雷蒙德说, “之前路过的两条街上是不是就有旅店？”
“好像是，离神殿也挺近的。”
他们朝来时的方向走回去。
旅店的侍者翻着店里的记录本，“一个房间？”
“是的，两张床。”维克利说。
侍者抬起头看向面前散落着金色长发的英俊青年，和他身后留着黑色短发的贵族青年，“呃，非常抱歉，先生, 我们只剩只有一张床的套间了。”
“您需要两个房间吗？或者还是一间房就足够了？”
维克利和雷蒙德选择到下一间旅店问一问, 但没过多久，他们还是不得不回到这间旅店，这片街区的其他旅店连空房都没有了。
前台没有人, 维克利摇了摇桌上的铃铛。
“嗨, 两位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侍者刚刚带着客人去了房间，听见铃声从楼上下来, “真不好意思，刚刚我在招待其他客人。”
“两个房间。”
侍者脸上露出一些为难，“对不起，先生，刚刚的客人住下之后我们就剩最后一间房了。一间套房，您还需要吗？”
旅店所在的地段看起来价值不菲，装潢也很精致, 这一晚要花掉维克利好几枚银币。
侍者带着他们来到房间外，“房间里有一间起居室、卧室和盥洗室。”他用钥匙打开门, 里面是一间摆着沙发和茶几的起居室，“请这边来。”
侍者带着两人越过起居室里的酒柜，推开卧室的房门，“盥洗室在里面，祝两位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卧室里的床铺看起来很宽敞，就是维克利和雷蒙德两个大个子也能睡得下。
这不算什么，从前和冒险者小队的伙伴们四处游历时，通铺、马棚也都睡过。
放下行囊，维克利脱下斗篷和兜帽挂到衣帽架上，解开外套的时候，摸到了衣领下反扣着的胸针。
别针在衣领下面若隐若现，紫罗兰宝石贴着衬衣，在衣服内侧染上了体温，触感里带着一些温暖。
“不休息吗？”在盥洗室洗漱过的雷蒙德出来看见早就洗漱好的维克利还坐在套房起居室的书桌后面，问他。
“……马上就去休息，我在写日记。”
摊开的笔记本上早就写完了一页，维克利写了他们还没到达目的地也许就已经发现了贝亚镇的真相，写了他们一时冲动不顾时间直奔神殿，也写了客满的旅店，现在他在纠结要不要把另一件事情也写进去。
“……无论如何，我和雷蒙德也已经接受了女神对伴侣和爱人的赐福，这对一段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来说，已经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很遗憾，到了今晚我才在触碰到我们的信物时才意识到这一点，也许是因为不得不面对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即使这段时间以来，我认为我们的关系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但在女神承认的合法的，婚姻，关系里，这样的境况总有一些特殊的意味……”
放下笔，维克利不再看自己难得措辞奇怪的日记，他收好物品，走进安静的卧室。
写在日记上是一回事，在床尾凳上看见端坐着的雷蒙德就是另一回事了。
雷蒙德左手攥着拳，拇指被压在其他的手指下面。
不是维克利特地去看，只是他写日记的时候，还在想着他们在虽然轻率，但切实生效了的婚礼上交换的信物，他那枚魔法戒指就戴在雷蒙德的左手上，并且为了不显眼，雷蒙德一直把魔法黑曜石戴在手心的方向。
“你还没睡吗？”维克利停在床边。
“等你……”话音消失在雷蒙德抬起右手摸鼻子的动作里。
雷蒙德确实在等维克利，但话一出口他就觉得并不适合这样说，于是雷蒙德继续道，“我该熄灭房间里的灯了。”
他轻轻搓了搓手指，默念着简单的咒语，卧室里的灯火瞬间全部消失。
黑暗更衬得房间里相当安静。
“抱歉，我稍微亮一点。”
墙壁上盛着魔药灯油的壁灯缓缓亮起一点点，昏暗，但很适合夜晚即将入睡，然后在两人分别在床的两侧躺下之后，才再次熄灭。
“晚安。”维克利说。
“晚安。”
…
“早上好先生们。”神父一早打开神殿后院的侧门，就看见昨晚来敲过门的维克利和雷蒙德。
“我是艾伯特·达内尔，叫我艾伯特就好。”神父带他们直接登上神殿建筑一侧的高塔，这里通向一个存放文件的档案室，“请说明你们要查询的文件，并且验证身份。”艾伯特神父停在档案室隔壁的小房间前，向两位访客做出邀请的手势。
“谢谢你，艾伯特神父。”走进面积不大的办公室里，雷蒙德说，“我们要查一份关于巴格那森林魔力脉络异常的报告，作为处理一件魔法物品异常事件的参考。那份文件发布的范围很广，应该会通知到这里。”
已经从书架上搬了几本人员档案清单放到桌上的艾伯特神父停下动作，把人员档案清单放回书架上。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神父。”艾伯特认真地看向雷蒙德和维克利，“你们要找的文件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了，埋在大堆每个月都会定期送来的魔法事务文件里。并且负责提顿城神殿魔法事务的是埃斯特女神官，文件档案的清单在她的办公室里。
“她最近不在提顿城，我没办法在没有清单的情况下帮你们找文件，神殿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当然，你们要是能有亲自查阅资料的权力，我可以为你们打开档案室的大门。”
艾伯特收起书桌上常用的，用来检验访客的普通身份或者低阶授权的小卷轴，取出一卷更宽大的魔法卷轴，在书桌上展开。那也是一幅能够验证神殿标志级别的魔法阵，验证的等级比那副小的要高得多。
“那个卷轴只能验证神父和女神官们的身份和授权，你们得用这个法阵检验一下。”
雷蒙德解下腰间的长剑，把剑格的部分放在魔法阵中心。法阵沉默数息，魔力光芒渐渐从中央向外一圈一圈蔓延，直到填满整个法阵。
“非常感谢，阁下。请在这里签名。”艾伯特神父取出登记本放在雷蒙德面前，递上一支笔。
看着雷蒙德在那本查阅记录上签了名，艾伯特神父说，“请随我来。”
档案室里堆积了许多纸卷和装帧成册的档案。“魔法事务相关的文件都是纸卷，只有本地的记录装成了文册。”艾伯特神父带着他们走到堆着纸卷的书柜前，“虽然有一部分纸卷外有归档的标记，但这里都是埃斯特女神官负责整理，很多文件还是使用的魔法标记，文件的魔法序号记录在她的清单里，没有埃斯特，找起来会非常麻烦。
“祝你们好运，圣骑士阁下。”
神殿的钟声响起，艾伯特神父要去礼堂，为雷蒙德和维克利留下了一盏灯。
“注意灯火。”
然后离开了这里。
档案室里一半是艾伯特神父负责的人员档案，放着在这里受洗或者缔结婚姻的信徒们的资料和在这片教区教职人员们的档案，都已经装订成册，有艾伯特神父整理的目录索引。
另一半就是埃斯特女神官负责的魔法事务的文件和存档，这部分的很多文件因为或多或少都带着魔法的痕迹，都使用的是古典的纸卷，堆叠在一起很难翻找，所以使用的是魔法标记索引，用魔法画出索引里的序号，就能根据文件上发光的标记找到它。
只是从侧面看过去，一排排的书架上装满了文件。
走近第一个书架，维克利随手拿起几卷文件，透紫色的魔力轻轻浸入纸卷，埃斯特女神官刻在纸卷上的魔法标记发起光。
“年，月，日……文件类别？”维克利翻阅了几份，大概能看出来埃斯特女神官的魔法标记的规律。
“雷蒙德，你能想起来那份文件是哪一年的吗？”
雷蒙德正翻着书架不同层上的文件年份，“不太能……翡纳神殿的这些文件已经是克莱门特在管理了，不过至少可以确定最近十年的，分类在魔法脉络监视报告里的文件。”
“找几份魔法脉络监视报告给我。”维克利一边翻着面前的书架，对书架另一边的雷蒙德说。
“好的。”
雷蒙德挑了几份相关的文件出来，抱到维克利面前。
加上维克利自己找出来的几份魔法脉络监视报告，维克利把面前的同类文件上的魔法标记全部激活，找到了代表它们的文件类别的标记。
“魔法脉络监视报告。”维克利画出文件类别的标记，档案室里的纸卷有一半都亮了起来。
“204年至213年份。”加上年份的标记，只剩下了两个书架上一部分的文件还亮着。
“要都抽出来翻看吗？”维克利问。
发着魔力光芒的纸卷从书架中抽出来，漂浮到雷蒙德和维克利脚边，堆成了一座小山。
“十年里就有这么多？”维克利有些惊讶。
“为了确保信息的互通，全大陆的消息都会分发到级别够高的神殿。”雷蒙德说，他有些时间里也会在翡纳城的神殿担任职务，“冗余的信息对大家来说也是不太好处理的麻烦。”
维克利看向档案室的尽头，那里的书架贴着书架，塞得满满当当，大概都是太久之前的文件。
“好吧，但是我们现在得从这一堆文件里找到我们要的那一份。对了，五年前贝亚镇的异变神殿会记录在案吗？”维克利说着，又用魔力描绘了一个筛选标记，“魔法物品异常事件报告，207年至213年份。”
又有一小堆纸卷飞过来。
维克利和雷蒙德席地坐在档案室的窗户下面，这里有些阳光，可以不用上艾伯特神父留下来的灯。
“沼泽、沼泽、城堡、森林……”
翻了几份，维克利又找到一个魔法标记，他对面前这一堆文件又做了一次筛选，把和巴格那森林的相关的信息挑了出来。
雷蒙德揽过最终剩下的这一堆文件，没翻多久就看见了《关于巴格那森林魔力脉络异常生长的报告》的标题。
“找到了！”
“这里还有一些魔法物品异常事件的报告，也找一找。”
雷蒙德把翻出来的文件递给维克利，又埋进了另一堆文件里。
维克利一边操控着翻过的文件按照时间顺序飞回书架上，一边坐在雷蒙德身边看那份报告。等到雷蒙德把贝亚镇的那份报告也翻找出来，维克利已经看完了一遍。
“这里的文件你可以复制吗？”维克利问雷蒙德。
雷蒙德手里拿着贝亚镇的魔法物品异常报告在看，里面确实交代了那枚吊坠作为所有权明晰的物品，由所有者带离贝亚镇。
“可以。”雷蒙德说。
他们带着复制到维克利的笔记本上的两份文件离开了神殿。
“没想到这次还没到目的地就已经找到了答案。”
雷蒙德把他们带着的地图挂在旅店房间的起居室墙壁上，根据神殿文件里的位置标记出了贝亚镇和巴格那森林异常的魔力脉络。
深渊泄露的魔力气息凝聚在东部群山中，但东部群山并不是铜墙铁壁，总会有魔力沿着地下的一些缝隙蔓延开来，像植物的根茎一样，在大陆上的某个角落生长到土地的浅层，再滋养出散落在各处，魔力丰沛的区域。
这些魔力蔓延生长的路径和轨迹被称作“魔力脉络”。
巴格那森林的魔力脉络在数年前发生了一次变化，原本已经生长到土地浅层的魔力脉络突然消失了一个分支，在另外一个方向上又突然生长出一个分支。
这导致巴格那森林的范围需要重新划分，因此主神殿向各地都发布了这份报告。
“贝亚镇就在巴格那森林突然消失的魔力脉络分支的方向上。”维克利根据神殿的文件精确了贝亚镇的位置，还画出了那条消失的魔力脉络，“但是这个距离很远，远到很难相信那条魔力脉络的分支会影响到贝亚镇的魔法物品。
“如果这条魔力脉络分支重新深入地下生长，在贝亚镇附近再次接近地面，确实会影响到埋在喷泉池下面的魔法物品。”
“涉及到魔力脉络啊……”雷蒙德看着维克利把根据报告里的数据推测出的魔力脉络生长方向和程度标在地图上，“先去贝亚镇确定了情况再选择处理方案好了。”
第29章 森林，探查魔力脉络
“吁——”
维克利和雷蒙德在提顿城买了两匹马, 踏上了骑行前往贝亚镇的路途。
雷蒙德和他的新朋友相处得还不错，驾着枣红色的骏马在大路上奔驰了几个来回, 然后才回到维克利身边。
浅栗色的马儿平静、稳定地载着维克利沿着路边前进，“晚上应该会路过村庄，也许不需要露营。”
“还是在相对繁华一些的地区旅行舒服~”放开马缰，雷蒙德伸了个懒腰。
“是啊。”维克利答。
精灵历3157年10月31日帝国历213年12月10日礼拜二
我们前往贝亚镇的路上几乎没什么荒郊野岭，这将是一段会经过很多城镇和村庄的路程。
这也是我们选择了骑马的原因。在繁华的地方遇到的车队，他们的目的地五花八门，有很多的不确定性，搭车总是不太方便。
值得一提的是, 我们在路过的村庄里遇见一名新生的圣灵族人, 那个孩子和他的家人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这是一个子爵的领地，我们进入村庄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好在遇见了晚归的农夫, 在这里租了半间马棚留宿。我们在马棚里收拾帐篷和准备晚饭的时候, 发现有微弱的魔力气息像一个漩涡向一个角落里汇聚。
房主见我们朝那个方向看去，告诉我那一户人家有一个小婴儿，可能会很吵。
出生即为圣灵相当罕见, 这个孩子大概很快就会被发现，以后会进入神殿的教育所接受所有少年时期以及成年之后的教育，然后为神殿骑士团或者各地的神殿效力。
晚饭是从居民那里买来的燕麦和牛奶煮的粥，加了点蜂蜜，不得不说，能在冬天买到粮食也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
“前面就是巴格达森林。”维克利收起手里的地图。
平整的大路在这里拐了个弯，绕过了魔力丰沛的森林地带。维克利和雷蒙德要是想穿过森林, 就要偏离大路，两匹马儿都不太理解, 在路沿上踢踏了几步才乖乖朝森林走去。
他们计划先在森林里考察一遍，穿过森林后正好到达贝亚镇所在的霍奇森城。
“魔力丰富度的分布很有规律，符合这里魔力脉络的走向。”维克利对照着从神殿拿来的巴格那森林魔力脉络的记录。
“那就直接去脉络结点找那条异常生长的分支。”雷蒙德凑过去看维克利手上的地图，确认了下巴格那森林里脉络结点的位置。
两匹马是不太能跟着他们一直走到森林中心的。维克利找了一条不太难走的小道，带着马儿穿过了大半个巴格那森林，更靠近森林另一边的霍奇森城了。
雷蒙德挑了一片冬草生长的地方放马，留下了一圈又一圈的防护法阵和阻止马儿逃跑的法阵。
“走吧。”他满意地对维克利说。
从某些意义上来说，如果雷蒙德和维克利愿意全力赶路，普通的马儿都是追不上的。他们很快就赶到了巴格那森林中的一个地洞前。
“这里就是那个地下入口？”雷蒙德探了半个身子进去。
魔力的气息不算活跃，和晴夜森林里探查魔力脉络使用的地下入口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进去吧。”
向下的洞穴里，魔力丰富度明显高于地面上。雷蒙德走在前面提着灯，维克利一边记录着这里的魔力数据，一边观察石壁上生长的地域性苔藓和真菌。
“我都快忘了上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维克利说。他轻轻从石壁上取下一块样本，装进雷蒙德为他撑起来的样本袋里。
“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来过了。”雷蒙德随口说，“哦，是从前在冒险小队里的时候吧？”
“对。”收集完样本，维克利拍了拍雷蒙德的后背，“我好了，走吧。”
越往深处走，洞穴就越狭窄，魔力气息也越浓厚。
“这里就可以感知到魔力脉络了。”维克利停下脚步，把手放在石壁上，“这条分支从这里向上生长。”
前方的洞穴也开始出现分支，奇形怪状的路径和洞口无规则地分布着。但若是能感知到地下的魔力脉络和分支，就能发现那些洞口是为了躲开通过这里的脉络分支而挖开的，那些分支就藏在石块和土壁中。
接下来他们要踏足的区域就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的了。魔力脉络的分支就在每一处石壁之中，这里的魔力丰富度会急剧升高，带有很强的进攻性，只有对魔力掌控程度相当深刻的魔法师才能安然无恙地在里面停留，否则很容易反被魔力掌控。
维克利和雷蒙德分头钻进错综复杂的狭窄洞穴里，对照着记录在案的数据一个个排除在这里能感知到的分支。
“记录完了？”绕了一圈，维克利和雷蒙德各记了一半还在这里的脉络分支的魔力流向，此时正站在前往结点的洞口前。
“没问题。”雷蒙德点点头。
那些分支的魔力流向他们各记了一半，向下探查的时候为了不出差错，他们得将流向结点探查的魔力融合在一起，共享感知。
融合魔力探查的事情他们不是第一次做了。雷蒙德熟练地伸出左手，握住了维克利的左手。
这样的合作他们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可这次与熟悉的人十指相握，维克利的手却微妙地颤抖了一下。
雷蒙德手上的黑曜石戒指戴在内侧，那枚来自于维克利的魔力宝石此刻正贴着维克利的指间，再次提醒着他们。
维克利闭上眼，他不太明白，自己在在意什么？思绪转瞬即逝，维克利还是专心控制自己放出的魔力与雷蒙德的魔力相融，也自然没有看见雷蒙德的脸上从耳后渐渐蔓延出的薄红。
暗紫色和浅金色的魔力熟练地纠缠在一起，一头扎进魔力凝练的结点之中，仔细辨认着其中的魔力流向，很快就找到一条不在记录之中的流向。
紫金色的融合魔力追踪着陌生的魔力流向，从魔力交织的结点之中找到了它的出口——那条异常的魔力脉络分支。
融合魔力进入脉络分支后，每经过一段距离就分出一缕，离开分支，留在土地之下成为一道道标记。
握在一起的手分开，雷蒙德沉默了一息才说，“收工，我们离开地下吧。”
平常若是想要追踪被魔力脉络影响的定位信息并不容易，但雷蒙德出行前在仓库里拿了一枚指南针，它是个有魔法特性物品。放一缕维克利和雷蒙德的融合魔力进去，立马就变成了表盘上的一枚指针，指向了他们留在可疑的脉络分支旁的那些魔力标记。
从洞穴最深处的魔力结点边回到地面上，连雷蒙德都要长舒一口气，维克利随便靠向一棵树，看向已经蒙蒙亮的天空。
“又是这样。”维克利无奈，“不知不觉就用掉了一整夜的时间。
“穿过森林就离霍奇森城不远了，希望晚上能睡个好觉。”
在草地边睡了一晚的两匹马任由新主人往自己身上放好行囊，朝霍奇森城的方向离开森林。
第30章 贝亚镇
霍奇森城依靠巴格那森林, 尽管大多数冒险者都在深渊异动期涌向了群山下的各个城市和营地，这里的居民对看起来像冒险者的人做出的奇怪举动也没有大惊小怪。
雷蒙德捧着指南针跃上市政厅的房顶, 那枚融合魔力化作的指针才终于竖直地指向正下方。
记录下这处标记的位置，他晃了晃指南针。悬浮着的紫金色指针悠悠地转动，又指向了下一处标记。
他们在来霍奇森城的一路上确定了不少标记点，已经在地图上将这条魔力脉络分支的走向绘制得差不多了。
“城里的标记位置已经全部记录完毕。”雷蒙德从房顶上一跃而下，把地图交给定好旅店房间之后找过来的维克利，“和你预计的情况几乎一样。”
藏在地下深处的魔力脉络逸散出的魔力气息扩散到地面上时，具有特殊性的魔力流向早就变得无法识别，和所有无意识无属性的魔力混为一体。几年前来调查巴格那森林的冒险者也就没能发现这条背道而驰的魔力脉络。
如果这条魔力脉络潜伏在地下, 到达了贝亚镇附近再转变生长方向, 朝地面延申，就会导致贝亚镇附近的魔力异常丰富，影响附近山林中的动物们和埋在喷泉池下的魔法物品。
还没能在贝亚镇实地考察, 光看着收集到的数据, 维克利大概就能推测出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如果放着不管，等这条魔力脉络的分支在贝亚镇下方形成结点，那里就会成为一处新的探险地。”雷蒙德微微皱眉, “这次深渊的异动又会为遍布大陆的魔力脉络提供强度更大的魔力输送，形成新结点可能性很大。
“虽然处理方式不是把这片区域的居民迁走，就是找人把这条魔力分支截断，但神殿、公会和帝国各方都得告知，确定怎么处理。”
“我叫小乌鸦来吧。”维克利收起地图，凌空打了一个小小的传讯魔法，“等小乌鸦找过来, 拜托它送信。”
传讯魔法会将信息送到小乌鸦的脚环里，等小乌鸦看过了脚环里的消息, 就会飞来维克利身边。
“走吧，我已经找好了旅店，在城里休息一晚，明天出发去贝亚镇。”
维克利的地图上没有十分精确的城镇标记，但对地形的描绘十分准确，上面暂时标记了雷蒙德测量的魔力脉络分支的信息，维克利已经大致推算出了魔力脉络接下来的走势。
走在前往贝亚镇的路上，他们在路边的田野里还能看见零零星星的，啃着草根的羊。
“我们在下个路过的村子里买些食物吧！”
差不多快到午餐的时间，维克利对骑在马上冲着路边的羊发呆的雷蒙德说。
“哦，当然。”雷蒙德回过神，提了提马缰，跟上已经从后面越过自己的维克利，“这里的村庄看起来很富庶，能买到不错的食物。”
雷蒙德的马后很快就放上了一只处理干净的全羊，不仅如此，他们还在村里买了一些洋葱、土豆和香料。
“你们去村那头找妮娜，她可以给你们做一顿丰盛且美味的午饭。她一向为过路人提供食物赚钱，带着食材去找她，她也做。”
卖羊的村民原本只想将家里保存的四分之一的羊肉卖给他们，但维克利坚持要一整只，于是他热心地为维克利和雷蒙德推荐了一间少见地开在乡间的小饭馆。
能有地方好好烹饪这么一只新鲜的羊，当然比支起篝火简单烧烤要合适多了。维克利和雷蒙德照着村民指的方向找到了一间村头的茅屋。
茅屋很小，但栅栏围起的小院很宽敞，还有客人坐在院子里用餐。
维克利和雷蒙德刚下马，就有个十几岁的少年飞快奔过来，把背上的柴捆往墙角一甩，“先生们是要用餐吗？把马交给我就行，请进去坐。”院外有简易的马棚，少年把马栓了上去。
“我们带了一只羊来，可以和这些食材一起烹饪吗？”维克利开口。
“当然可以！”少年趁雷蒙德还没把马后放着的羊肉提起来，忙把羊肉拖下来扛在肩上，“请放心把马放在这里，我们有人看管的！”他指向坐在树下抱着个铁皮娃娃在玩耍的小孩，大约六七岁的模样，看不出是男孩女孩，小孩听见少年说的话，咧开嘴冲这边笑着猛猛点头。
雷蒙德和维克利于是把马背上驮着的行囊卸下来，堆在马槽边。他们跟着少年进了院子，在木桌旁坐下，少年扛着羊进了屋，又很快小跑着出来给维克利和雷蒙德倒了茶。
“两位客人的羊想怎么吃？”少年的脸上带着开朗阳光的傻笑，“妮娜姐姐什么都能做！”
“介意我去你们的厨房看看吗？也许我可以亲自和妮娜小姐说一说。”维克利问。
客人的语气很温和，少年挠挠头，“可以，请跟我来。”
维克利跟着少年走进茅屋，他和雷蒙德的羊肉放在案板上，一位年轻姑娘正熟练地分割着。
妮娜听小巴尼说带来这一整只羊的是两个客人时，是准备把大部分的羊肉临时腌制起来的，这样就算吃不完，他们还能让剩下的羊肉在旅途中风干。
“你好，妮娜小姐？”
维克利在室内放下了兜帽，浅色的长发在光线略微昏暗的房间里有些显眼。妮娜敢说自己见过不少精灵，可这位客人的容貌在精灵里也算十分突出。
“啊！客人您好，您的午餐想要些什么？”妮娜回过神来，她侧开身，让维克利可以看见案板上分割到一半、一块肉都没少的羊。
维克利看见妮娜放在羊肉旁边打开的盐罐，“不用担心，请把这些羊肉全部烹饪。一部分煎烤，再留一部分做成炖肉。按照你擅长的处理方式来就行。”
“好……好的！您放心，我的手艺很好！……我们还有土豆和面包……您想要土豆泥还是烤土豆？”
维克利说话时带着他一贯的微笑，妮娜自然而然顺从地取了腌制烤羊腿和羊排、炖肉的调料，忽然发现这位客人还站在门边，忙问他还需要什么。
“我觉得配烤土豆就很完美。”维克利说。
小巴尼忙着收拾柴火，还要招呼屋外那几位喝酒的客人，已经从厨房离开了。维克利看妮娜姑娘麻利地收拾羊肉，回到了屋外的桌子旁边。
一整只羊的烹饪花了妮娜不少时间，小巴尼来回为两人上了满满一桌的菜。
“我们还有啤酒，两位客人需要吗？”小巴尼把最后一锅炖羊排放在桌子中央，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从镇上带来的几桶啤酒，不太专业地问道。
“不用了。”
尽管这一顿午餐要花掉不少时间，但他们午餐之后还是会继续赶路，于是维克利拒绝了酒水。小巴尼就又端着那只倒茶的大花茶壶，给维克利和雷蒙德倒了里面泡着的花茶。
小院里就剩下维克利和雷蒙德两位正在用餐的客人，妮娜准备了自己和小巴尼、艾丽卡的午饭，端来外面。
小巴尼扶着小院的栅栏门，探头向树下坐着的小孩说，“艾丽卡，快进来吃饭！”
两匹马正低头嚼着马槽里的干草，听见声音朝巴尼瞥了一眼。小巴尼扯开一边嘴角，“快去吃饭吧！”然后拉开栅栏门，自己靠在了门边上，算是守着马棚。
艾丽卡身边放着一只藤编篮子，零零碎碎放了一堆她的玩具。她把手里的木雕小马放进篮子里，站起来拍了拍衣角，相当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路过小巴尼的时候，被小巴尼抓住揉了一把头发。装成小大人的艾丽卡皱着脸把他的手抓下来，没直接朝妮娜摆在桌子上的午饭走去，被维克利的浅色头发吸引，悄悄地探头去看。
他们来的时候盖着严严实实的兜帽，艾丽卡又挨着栅栏坐着，走进来才看见脱下兜帽的维克利和雷蒙德。
这里离附近的城镇不远不近，平时会在小饭馆见到的冒险者大多都忙于赶路，他们停下来吃顿饭时，要么板着严肃的脸，要么兴致高昂，小艾丽卡是不太敢凑过去的，可要是碰见了好说话的冒险者，她是一定要去搭几句话。
脱下兜帽的维克利和雷蒙德和别人都不一样，他们看起来很悠闲，也很好相处。尤其是维克利，过分出众的容貌即使带来了距离感，仍然在引诱着人亲近。艾丽卡小心凑近看起来能搭上话的两位客人。
“中午好，两位先生，你们是冒险者吗？”
“艾丽卡，快去吃饭！”小巴尼喊着。
艾丽卡撇嘴，脚下慢吞吞地蹭着地。
“是的，我们是冒险者哦！”维克利回过头，伸手顺了顺艾丽卡被巴尼揉乱的发梢。
雷蒙德抬起手，指尖搓出一束金色的魔力火焰，他对守在门口的小巴尼说：“你不用帮我们守着行囊，没人能偷走我们的东西。快去吃饭吧！”
艾丽卡看着雷蒙德指尖的魔力火焰张着嘴感叹。
“哇！好厉害！客人是会魔法的冒险者吗？”
“艾丽卡！冒险者当然得学习魔法！”只有巴尼站在外面看见客人的行囊上随着雷蒙德点亮一小束魔力火焰而亮起一片法阵，他走过来，想要把艾丽卡一起拉回餐桌边。
艾丽卡乖乖回到餐桌边，但眼睛总是飘到一旁的维克利身上。没过多久，吃完饭的艾丽卡又凑到维克利和雷蒙德的旁边。
她趴在长条凳上，“冒险者哥哥，魔法要在哪里才能学到啊？我也想成为会魔法的冒险者。”
小巴尼已经在餐桌旁边收拾维克利和雷蒙德用过的餐具，“都告诉过你我们镇上就有基础学校，很快你就能学到，不要这样烦客人啦！”他越过桌子朝对面的艾丽卡喊话。
艾丽卡的脸上挂着倔强，瘪着嘴嘟囔，“可是镇上的学校都不怎么上课，老师总是很忙。”
“你很喜欢学魔法吗？”
漂亮的哥哥端着茶杯问自己，艾丽卡鼓了鼓脸颊。“也没有很喜欢……但我要成为贝亚镇最厉害的冒险家！当然还是要把魔法学好叭……”
维克利有些意外，“你们来自贝亚镇？这里离贝亚镇很近了吗？”
“是啊。你知道我们贝亚镇？”小巴尼抱起摞在一起的餐具，准备送回屋里。
“我们有冒险者朋友就来自贝亚镇。”维克利低头和艾丽卡说，“他们的队长叫做特里萨，有弓箭手和见习药剂师……”
“特里萨哥哥！”艾丽卡听见熟悉的名字，立马叫了出来。
“你们真的认识特里萨他们吗？”妮娜只在突然见到维克利时被精灵的容貌短暂地冲击到，她给他们的杯子里添上茶，轻轻地问。
“当然，我们是在东部群山遇见的。听他说了贝亚镇的事情，一时好奇，就想来看一看。兴许能解决这里魔力异常的问题。”维克利端着茶杯，脸上带着他一贯的笑容。
“这个时节，冒险者都会往群山聚集吧？你们反而从群山往这里跑，会有收益吗？”妮娜尚有疑问。
雷蒙德放下茶杯解释道：“我们在过去的冒险经历里已经积攒了很多财富，现在踏上旅途也算是怀念过去，倒无所谓冒险的收益，只要旅程有意思就行。你们知道特里萨的家传魔法物品吗？”
妮娜微微蹙眉，但雷蒙德继续说着，“我的同伴认识那件魔法物品。你应该知道，魔法物品都是要在冒险者公会或者神殿登记之后才能明确所有权，所以获得一件魔法物品之后，去登记是一件必做的事情。那枚吊坠在冒险者公会总部登记的时候，我们曾经见过。”
“别开玩笑了，那枚吊坠在几十年前就是特里萨大哥家的东西，你们怎么会在它登记的时候见过。”小巴尼抢在妮娜前面质疑。
妮娜看向维克利的时间有些久，雷蒙德忍不住出声，“妮娜小姐？我的同伴是精灵，你应该可以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