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小猫,你可以吃辣油泼面,哈呜——!
那天傍晚, 虞帜接到放学的张小茂。
彼时,虞帜的溺爱初见端倪,把张小茂高高地顶在脖子上。张小茂抱着他的脑袋,下巴搁在他头顶, 一脸怅然。
老师已经通知了虞帜, 虞帜知道怎么回事, 但他等着张小茂亲口跟他说。
回家后, 张小茂坐在书房写作业, 练大字。
他握笔的习惯是五只手指用尽全力攥着一只铅笔, 好似全身全力以赴,连小嘴巴都紧紧地绷着。但今天, 虞帜发现他的手指似乎使不上力。
虞帜捏捏他的手指,不让他写了,把人带去院子里玩。
张小茂玩了一会儿小汽车, 跳下来,走到虞帜面前。
“不要低头。”
张小茂把脸仰起来, “是他先骂我的。”
他的肩膀紧绷着, 两只小拳头攥紧。这时候, 尽管虞帜已经开始向他展现耐心和温柔, 可他的戒心似乎天然比别人高了一大截。
所以这时候他虽然住在虞帜的家里,但虞帜不在他的快乐王国里。
他还是一只独行的野猫。
“我知道。”虞帜把他抱到腿上。
小茂这个孩子,有一点与别的孩子与众不同,他喜欢自己玩,仿佛自己就有个快乐王国,跟别人一起反而是敷衍的, 不尽兴的。
所以虞帜最清楚,张小茂不会惹事生非。
“跟我讲讲, ”虞帜捏捏他的肩膀,张小茂慢慢放松下来。
虞帜听完他讲来龙去脉,抱着张小茂来到院中的一块景观石面前。
“如果这块石头欺负你,你要怎么办?”
张小茂举起自己的小拳头:“我就揍它!”
“好。”虞帜把他放下来,张小茂对着比自己整个身体都大的石头,邦邦邦邦打了几下。
虞帜在一旁看着。
石头坚硬,且纹丝不动,张小茂的手已经很痛了,但他不想让虞帜看扁他,于是又打了十几拳,手背破了皮,流出鲜血。
虞帜握住他的手,叫了暂停。
“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虞帜半蹲下来,轻轻擦去张小茂手背上的血:“如果他们明天来了四个人,五个人,怎么办?”
手好痛,张小茂皱起小眉头,尽管他不想认输,但痛得眼泪已经在眼眶中积蓄,看着大石头一动不动,也没有碎开,张小茂说不出把他们都揍趴下的话了。
“可是我只有一个人……”
小孩可怜巴巴地说,大眼睛里盈盈水光。
“再想想别的办法。”虞帜把人抱起来,擦擦滚下来的两滴眼泪。
张小茂瘪着嘴巴摇头,他想不出来。
虞帜无奈,小茂孩子的倔性很强。这点,直到他长大,都没有变过。
虞帜把他的伤口消毒,包扎。
“不可以请我帮忙吗?”虞帜问,“我可以当你的好朋友。”
虞帜再次来到景观石面前,举起张小茂受伤的爪子,晃了晃:“打人你的手也会痛,不是所有问题都可以用拳头解决。现在有更轻松的办法。”
张小茂想了想,把缠着绷带的小爪按到虞帜的脸上。
“你帮我。”
虞帜笑了笑,抬腿,一脚将大石头踢出池塘,滚出好远。
过了几日,张小茂的手好了,虞帜让他写检讨书,第一段写交代事情,第二段写反思。
张小茂写到第二段,忽然抬起脑袋,眼睛亮灿灿的。
“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虞帜从电脑中抬起头。
就听张小茂挥舞着小手,兴奋地说:“我揍完他,让他不要告诉别人是我揍的!”
虞帜:……
虞帜:“不可以。”
张小茂失落地垂下脑袋,一笔一画地写:“但是打人我的手会冬(划掉)疼。下一次,我会告诉鱼只,让鱼只帮助我,他可以易(划掉)踢飞大石头,有很大的力气。”
从这之后,张小茂开始慢慢依赖虞帜。而虞帜,面对小孩的亲近和请求,甘之如饴得过了头,很快就将一只独来独往的小野猫养成了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大懒猫。
有虞帜在的时候,张小茂就会很放松地窝在沙发里晒太阳……
听虞帜念完,张小茂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趴在虞帜胸膛上碎碎念:“快点撕掉,我的字写得好丑……”
“很可爱。”虞帜一点不觉得丑。
“都怪你。”张小茂气鼓鼓地说,把这个责任推到虞帜身上去,“都怪你小时候老是帮我写作业,所以我的字才不好看。”
虞帜的笑声从胸腔中传来,震得张小茂的耳朵都有点麻。
忽然,虞帜说:“宝宝,你不是一个人,你忘记了吗?”
张小茂没有回答他。
虞帜搂着他,晃了晃,张小茂这时候变得很安静,像一只乖顺的小羊羔。
虞帜知道,从小茂搬出来之后,小茂便不赞同这句话了。不合时宜地,虞帜想到了那个怀表。
“……还记得你的父母吗?”虞帜轻柔地拍着张小茂的后背。
张小茂揉了揉眼睛:“记得一点点。”
“嗯。记得爸爸妈妈的样子吗?”
“……不知道。”张小茂说,“爸爸的牙齿是缺的,妈妈……一直躺在床上。”
他一个小孩子,还记得这些属实不易,虞帜奖励似的揉揉他后颈:“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不动了,我就走了。”
“走到了孤儿院吗?”
“不是。我走了好远,肚子好饿,有一个石狮子。”
“石狮子?”
“嗯,谢家的门口有一个石狮子。他们给我饭吃。”
虞帜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谢尘?”张小茂说:“他就是那家的小孩儿。”
虞帜蹙眉。
“但是那里很危险。”张小茂紧接着说。虞帜问:“为什么?”搂住张小茂胳膊的手不自觉收紧,“他们伤害你了?”
张小茂摇摇头:“我觉得,他们不喜欢别人家的孩子,”停了停,张小茂回忆那时候模糊的感觉,“他们很讨厌女孩。”
这是什么意思?虞帜不解,将张小茂的胳膊抓得更紧了。
“我就跑走了。”张小茂自己也无法解释,他只知道结果。
“自己跑去了孤儿院?”
张小茂说:“我看到一群小孩在一块玩,我就跟着他们了。”
虞帜“嗯”一声,抱紧张小茂,在他头顶落下亲吻。
“宝宝,给我倒杯水。”他忽然说。?
张小茂抬起脑袋来,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都好心没让虞帜起来给他炒两个菜呢。
虞帜笑道:“辛苦小茂少爷。”
张小茂撅了撅嘴巴,好吧,虞帜不知道他家里的水放在哪里。于是跳下沙发,往厨房去。
在他走后,虞帜抬手捂住眼睛,颤抖着深深吸了两口气。
指缝间湿润。
……过去的不幸有什么可沉湎怀念的?
小茂嘴上轻描淡写,但那些往事难道不会在他心上留下伤疤吗?而他现在,居然动了揭开那些伤疤的念头。
不值得。
难道有比小茂现在的幸福快乐还要重要的事吗?
虞帜将手中的怀表放进更深处的兜中-
半个月过去,张小茂来来回回跑了许多趟楚彩的工作室,连实习都请了好几次假。
终于,在这一天,他们的成果发布了。
《世界之外》,一首群星演唱的公益歌曲,同时公布本次向各地福利院、救助世界孤儿工程、残障儿童等捐款共计200亿元。
这首公益歌曲迅速登顶各大音乐应用排行榜,并在微博热搜保持第一。
“世界之外,一定有这样一个地方,没有饥饿的孩童,没有无助的母亲……”
旋律磅礴优美,楚彩一人包揽作曲编曲,作词、演唱按照姓氏首字母排列,“张小茂”的名字赫然在列。
发布当天,张小茂打开直播。
“这是100万粉丝福利,”张小茂做出一个侧耳倾听的小动作,“大家都有听吗?”
弹幕安静了足足有半分钟,而后满屏幕的大哭崩溃表情。
【原来宝宝说的惊喜,是这个呀(呆滞)】
【猫宝宝,你干了票大的……(呆滞)】
【宝宝你最近忙得起飞,直播请假,原来是去录歌了……(呆滞)】
【真的是好大一个惊喜……完全没有想象到主播能参与到这么大的工程里面去……】
张小茂在直播间里播放这首歌,他很骄傲,面颊透出健康润泽的粉晕:“没错!我觉得这件事很有意义,所以就去做了。”
【呜呜呜宝宝,你真的是个善良乖巧的宝贝】
【本来以为猫猫捐款,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猫猫还有更大的作为】
【什么猫猫呀,主播这波是大老虎!!!】
【通过主播,第一次了解到这方面的捐款,已尽绵薄之力】
【已知主播会把赚到的钱投到公益里,所以我给主播刷一辆宇宙飞艇,兄弟们,我做的对吗?】
【我们煮啵这格局(摊手)(后仰)】
【唯猫猫殿下,马首是瞻!】
……
谢故卿阖眼静静躺在床上,放在枕头边的手机里,传出孩童齐声合唱。
正是这首《世界之外》。
当放到那句“愿我们不再无家可归,愿我们有能力撑起我们自己”时,谢故卿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枕头上。
这是小茂的声音。
尽管她知道张小茂不是她的孩子,可她喜欢这孩子的声音,清清亮亮的,仿佛是甘甜的泉水,饮下便有解渴滋润心田的功效。
这几日,她甚至需要反复听着这首歌,才能睡着。
手机嗡地震了一下,是连叶发来的语音消息。
“故卿,我回国了,明天陪我去看时装秀噻。”
上次从宠物医院出来后,谢故卿的情况就不太好,虽然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她保持优雅温和的笑,但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凄苦。
花容劝慰,谢故卿勉强笑道:“没事,这么多年了,我们还不习惯这种事吗?只是有点气闷。”
花容心中一阵阵发苦。
不,他知道,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习惯。
连他都失眠了整整一周。可他要撑着,做妻子的依靠。
花容担心妻子持续精神憔悴下去,会惹出大病,便请花启的母亲带上她出门,两个人找些事情做。
花启的母亲叫李连叶,家中几代经营高奢珠宝生意。她前段时间去了国外拜祭已故的朋友,这几日刚巧回国。
她是个散漫随性的性子,花启那有些吊儿郎当的性格便是遗传了她。
没等谢故卿回复,她又发来一条。
“故卿你可一定要陪我,花启那小子天天埋头工作,不如养块叉烧包。你不知道,这个设计师最近红的,我在国外都听到了风声。我太喜欢他的风格了。”
“谁能想到我还没回国,他已经是最后一场秀了。故卿你听听,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年纪轻轻放着自己的才华不去施展,转头要退圈了,真是恨死人!”
“等我见了他啊,我一定跟他谈谈。”
第52章 小猫,你可以吃油炸香蕉,哈呜——!
张小茂对时装秀的印象停留在, 一群高高瘦瘦的电线杆子披着奇怪的衣服,像外星人一样面无表情,在台子上走来走去。
超无聊。
小时候虞帜抱着张小茂去看过,又是跟什么大人物见面, 张小茂看一会儿就闹着要出去玩。
“稍等一会, 宝宝乖。”虞帜一边安抚他, 一边跟人家讲话。
张小茂两只手拽着虞帜的衣角, 整个小身体扭成180度, 蹬着地, 拼命要将虞帜拖走。
虞帜还真叫他拽动了,隔着半米远跟人家告别。
这时候, 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谈话结束,虞帜大概要教训一下小孩子了。
没想到,虞帜转身把脸蛋粉粉的小孩儿抱起来, 饱含歉意地亲亲眉毛和鼻子,说:“宝宝等急了。”
所以张小茂宁愿被别人打一顿, 也不想坐在那里受刑。
他压根不打算去谢尘的时装秀。
偏偏楚彩联系了他, 说要跟他商量再出一版《世界之外》的清唱版, 但他只有时装秀那晚算有空。
不得已, 张小茂只好捏着鼻子来了。
秀场外,张小茂刚下车,谢尘就到了跟前。他扶住张小茂的手肘,张小茂不习惯跟他接触,推开了。
“小茂,你能来, 我万分荣幸。”
谢尘今天的眼神黏腻得仿佛蜜糖。
张小茂自顾自转了转手指上的宝石戒指,用卷翘的眼尾瞥他一下:“嗯, 好好在心里感恩戴德。”
还没等谢尘将他引去秀场内,穿得五颜六色、丁零当啷的男人冲了上来,直接将谢尘挤到一旁。
“你是来看秀还是来走秀的?”楚彩直白地打量张小茂。
张小茂穿了一件紧身黑色无袖毛衣,卡其色浅外套披在肩上,他身材本就高挑纤细,雪白的胳膊在外套下时隐时现,滑腻细长仿佛白蛇一样,有种隐秘的诱惑感。
更别说纤长洁白的手指上戴着一枚宝石戒指,衬得整个人内敛华贵。
好似处于云端之上,高不可攀。
他矜贵漂亮的少爷一样被虞帜养大,基本的礼仪服饰概念还是有的。
重要场合打扮得漂漂亮亮是习惯,毕竟他从小到大,连珠宝首饰都有整整一个房间,衣着更不用说了。
张小茂不答,而是直锐地扫视了回去。
“乞丐也能放进来?”张小茂看向谢尘。
楚彩的表情空白一秒,气成个大红脸:“这叫时尚!风潮!懂不懂?”
“不懂。”
张小茂无视他,楚彩气得跺脚,然而身体诚实地紧紧跟上张小茂的步伐。内场的工作人员来喊谢尘,谢尘将二人带去秀场,先去忙了。
坐下后,楚彩扯着自己的衣裳挂饰,聒噪地跟张小茂解释这是概念,是潮!
张小茂把手举起,盖到耳边。楚彩磨着后槽牙,目光停留在那枚蓝宝石戒指上。
这个体积,至少八位数起。
“没想到你还挺有钱。”楚彩嘟哝,“我有个九位数的,下次送给你。这总能排名上升点了……”
他嘀嘀咕咕,张小茂压根没听清。
“小茂?”
有人叫,张小茂抬眼去看,女人已经走了过来,第一反应伸出手,而后似乎想起什么,动作停滞一秒。
张小茂握住她想要收回的手指。
谢故卿笑了,跟他柔软的手心握了握。两人聊了几句。
谢故卿对张小茂的出现并不显得意外。
她从花启那里听说,那个电视上的小主播,也就是张小茂,其实是虞家的小公子。
虞家的小公子,他们这个阶级的人就没有没听过的,千娇万宠,掌上明珠一样。
谢故卿知道的那一刻,露出了释怀的笑。
幸好。
幸好这个孩子是被爱着长大的。
无论张小茂是不是自己的孩子,谢故卿都希望这个曾经遭遇过苦难的孩子幸福。
李连叶从谢故卿的身后走过来,看到张小茂的一瞬间,她怔怔地在两人之间看了几个来回。
谢故卿向他介绍张小茂:“这是小茂医生,小咪就是去他们医院看的。”
谢故卿说完,悄悄盯着张小茂。
果然,张小茂的脸上出现了骄傲的神情,连小下巴都稍稍抬起来一些。
她能感觉到,每次她叫“小茂医生”,这孩子眼睛就亮闪闪的,尤其高兴,单纯又可爱。
打完招呼,两人回到原本的位置。
李连叶握着谢故卿的手:“那孩子的眼睛跟你挺像的。”谢故卿惨淡地笑一声。
“这世间相像的人太多了。”-
后台,准备房间。
Simon跪在谢尘脚边,流着眼泪:“我想不出你要退出的理由!为什么?你这么年轻,这么聪明,所有人都看好你!”
“别退,谢老师,求你了,求你了!”
“你是天才,是我的伯乐!”
如果不是谢尘将那套血色装给自己穿,让他一战成名,那他至今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底层模特。
更不用说后来一路高升,甚至得以与大明星楚彩合作,参与公益歌曲。
“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Simon用额头抵住谢尘的鞋尖,“你走了我怎么办?”
谢尘把自己的裤腿从他手中挣脱:“别说得这么恶心。”
他一脚踩到Simon的后脑上,压下去:“现在是谁都敢进我的房间了。”
Simon鼻梁扭曲,脸贴在地板上:“对不起,对不起……”他知道,他现在再红,在谢尘的眼里,也只是团队里一个不起眼的模特。
可……难道真的没有一点不一样吗?
明明他对谢尘作品的演绎,得到了大家广泛的认可。这至少能证明他对谢尘是有用的。
Simon含糊不清地说:“老师你留下来,我一定能穿着你的作品到更高的地方去。”
谢尘像是无语了,视线转开,恶劣地说:“你以为你是谁?当初那套衣服,只是我随手丢掉不要的弃款。”
“我去路边随便拉一个人来穿,都是一样的效果。”
Simon浑身霎时绷紧。
“别他妈演了。”谢尘一脚将Simon踢翻,点上一支烟:“到你上场的时间了。”
Simon攥拳站起来,转身。
前面的模特一个接一个上场,Simon将改动后的项链戴到自己的脖子上。他摸了摸。
是的,谢尘没有说错,他有演的成分,他不舍得谢尘,也不舍得谢尘背后的人脉和资源,利益金钱。
可崇拜也是真的,他的一切都是谢尘给的。
既然谢尘一定要走,那他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他要戴着谢尘的东西,走完他的最后一场秀。
李连叶指了指T台,偏头对谢故卿说:“这套我也喜欢,最近外国很流行这种特殊布料。”
李连叶是个活泼的性格,谢故卿被她感染,专注地盯着台上。
忽然,她看到最后一位模特出场,非常突兀地,那人脖子上戴了一条红绳。
不仅是不搭配,而且红绳磨旧,毛毛躁躁的质感,很廉价,因而显眼。
“这是什么思路?”李连叶也注意到了,“编织国潮?”
模特越走越近,最后在两人面前微微俯身,摆了个定型pose,而后转身。
“等……”
李连叶注意到身旁的谢故卿双手在颤抖,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她伸出手去。
“等,等一下……”
谢故卿恍惚地站起身,失控一般,她朝前跑去,t台绊住了她,跌在台子上。
Simon扭头来看她,他是最后一个,秀基本算走完了,他弯身去扶这位女士。
却见这位优雅的女士,攥住他颈上的项链,将他整个人猛拽了下来。
Simon几乎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东西?”可她出声,却是沉静且有条理的。
Simon有一刹那的心虚,可他还是说:“是我自己的。”
谢故卿风情的猫眼睛瞠大,用力地凝视他的面容。
李连叶来扶谢故卿,她近距离地看到了那条红绳。
再普通不过的一条红绳,上面有一只小猫的钩织图案,两只一大一小的耳朵,一条尾巴。
太多年过去了,她应该记不清的。
可偏偏那时候谢故卿为了钩这只小猫,将手扎破了好几回,钩出来后,一个内敛温柔性格的女人,在她面前秀了又秀。
那时候李连叶笑她:“耳朵都不一般大,瞧你高兴的。”
谢故卿握着小娃娃戴着手环的小拳头,蹭着小娃娃雪白柔软的脸颊肉,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幸福光芒。
她点点小宝宝的粉鼻子,“等宝宝长大了,妈咪再给你钩一个更漂亮的。”
可是没有以后了……
往后,谢故卿依旧在钩那只小猫,每年一条,她不知道两岁、三岁、四岁的孩子的手腕是多少,便去公园丈量别的小孩子的手。
第二年,她已经进步了许多,那只小猫两只耳朵的大小一模一样,可谓完美。
可再也没有一条白白软软的小手臂等着戴上。
顷刻之间,谢故卿已是泪流满面,她捧住Simon的脸,哽咽着问他:“孩子,是你吗?”
她颤抖着跟Simon确认年龄,家庭。
听到她的问题,看到她的反应,Simon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面前这位女士,丢过一个孩子。在场的人非富即贵。
Simon心跳如擂鼓,他还做不到冷静地将眼前的财富地位拒之门外。他看到自己的嘴一张一合,第一反应把所有的事情都认了下来。甚至无师自通地,他流着眼泪说他也忘了,记不清了。
女人将他搂进怀里,仿佛肝肠寸断,哭得几乎断气。
Simon一边流泪,一边想,她的孩子是谢老师?
不,不对,年龄对不上。
看着这感人至深的一幕,在场许多人都哭了。
楚彩惊掉下巴:“哈?这么巧?真假?”
张小茂坐在那里没有动,目光有点呆呆的。
秀场出现变动,谢尘很快走了过来。
Simon忽然瞥到他的身影,猝然从砸下来的这一巨大惊喜中反应过来,骇得脸色苍白。
对啊,他怎么忘了,这东西是谢尘的……
可Simon看到谢尘的视线冷冷地扫过来,扫过他脖子上的红绳,扫过女人哭泣的面容,最后,直到他被女人扶着离开,谢尘都仿佛置身事外一般,什么也没有阻止。
谢尘走到舞台中央,笑着向大家告别,说这是他最后一场秀,感谢大家来捧场。
最后,他放出重磅消息:“之所以选择退出,是因为我要结婚了。”
谢尘的目光投到台下,甜蜜得仿佛要流出蜜汁来:“我们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
在场的人无不站起身,热烈地鼓掌。
“切,”楚彩一脸不乐意,“这个怪人也能有对象。”他瞥瞥张小茂,张小茂从刚才起,似乎就没说过一句话。
楚彩把头发往后一甩:“你今天很幸运,我打算赏脸请你吃顿饭。”
“呃呜——!”楚彩发出一声怪叫,张小茂在他脚上狠狠跺了一下!
楚彩单脚跳了跳,这时候谢尘下台,面色凝重,跟张小茂说有件事需要跟他商量一下,张小茂跟他走了。
楚彩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最后,收拾打扫的人进来清场。楚彩看到谢尘一个人走出来。
“小茂呢?”
谢尘今天心情仿佛特别好,连这时候都是带着笑的:“他有事先走了。”
楚彩忿忿地踢了脚凳子。
“他怎么比我这个大明星还忙!”
第53章 小猫,你可以吃酸菜肉包,哈呜——!
花季和花启两兄弟, 驱车赶往花容家。
早上,李连叶来电话,让他们中午来大伯父家里吃饭。
“……你们伯母丢失的孩子似乎找到了。”李连叶在电话里说。
兄弟两人都注意到,她用了“似乎”这个词。但找回孩子这件事无论如何是家族中的大事, 花启不敢耽搁, 推了手上的工作, 接到弟弟, 即刻来到了伯父伯母家中。
家里的人聚在二楼卧房。
花季、花启后脚抵达, 看到床上被围着的男生的脸时, 他们彼此对望一眼。
谢故卿和花容坐在床边,两人的手紧紧握着Simon的手, 脸上皆有种近乡情怯的情态。
“孩、孩子,你受苦了……”
谢故卿很慌张,肩颈颤颤巍巍, 不断抚摸Simon的脸。花容捏住Simon的肩膀,忍泪, “太瘦了……”
一家三口似乎被一个巨大的泡泡包裹在内, 谁都插不进去。
李连叶这时候问道:“小西, ……你从小是被领养了吗?有养父母吗?”
Simon摇头, 这一会儿,不管身边的人问什么,他都做出头疼的表情,继而抗拒地摇头。
“说这个还太早了。”谢故卿抹了抹眼泪:“让他休息会儿吧。”说着,她带着众人退出房间。
花启走到一楼的露台,点了支烟。
花季立在他身侧。两人久久无言, 却同步蹙眉,心中古怪地回荡着同一个念头。
不像。
兄弟两人的脑海中有一副清晰的画像, 白净净的一张小脸,一对大大的上挑猫眼睛。
……起码也得达到那个标准,才算合格吧。
花启最先开口:“过几天就验DNA,这东西可骗不了人。”花季沉默片刻,问:“怎么确定就是他了?”
“哦?”花启一挑眉,用夹烟的手指点了点花季的肩头:“弟弟你以前对这种东西可都不感兴趣的。”
“最近怎么都不见你提到你那小男朋友了?”花启磕掉烟灰。
花季推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自从上次假户籍事件之后,小茂似乎已经做出了选择。
也许正如虞帜所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是一家人。而他,是个浪漫童话故事看多了的人,小茂不是落魄的公主,也并不需要他的拯救……
“听妈妈说,”花启说,“是因为他戴着伯母在孩子小时候编的一条红绳。”
花季微微点头。
花启望着天,吐出一口烟,默念道:“好奇怪啊……”
不止是他,花季也一样。仿佛心中酝酿着一个念头,悬置半空,一直没有落地的感觉。
午饭时,谢故卿悄声从二楼下来,笑着说:“他睡着了。我们吃饭吧。”
与此同时,二楼卧房,躺在床上的Simon悄然睁开眼睛。
他不聪明,昨晚鬼迷心窍,平白捡了一个大便宜,直到晚上入睡,还一直做着享受荣华富贵的美梦。
可到了今天白天,一群打扮讲究的人将他团团围住,他的头脑才稍稍从狂热的梦境中脱离出来。
完了,Simon想。
他这个冒牌货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答不上来。
连他自己十秒之内都能说出一堆漏洞来,更何况这些衣冠楚楚的聪明人。
今天还能装装糊涂,糊弄过去,明天呢,后天呢,诸多细节他怎么会知道?
更何况,一定会做DNA检测,到那时候,他怎么能骗过去?
撒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Simon顿时面目扭曲,狠狠在自己脑袋上锤了一下。如果他们发现自己撒谎,会不会打击报复?
Simon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可是等等……
谢尘呢?谢尘的年龄对不上,但既然红绳在他手中,说明他知道这东西的来历……说不定,谢尘清楚一切。
如果他能跟谢尘联手,还能有后续。
Simon眼中重新闪烁出贪婪的光,与昨晚如出一辙。
他还是放不掉唾手可得的利益。
这可是花家,即使有风险,还可以再拼一拼,不是吗?
Simon拨打谢尘的电话。
楼下,谢故卿招呼大家入座,这个平日里总是含蓄内秀的女人,此时脸颊酡红,热情得有些慌乱。
她不停地说着话,好似这样才能让她感到稍稍安心。
她握着丈夫的手,总是冷静理智,充当保障的花容,在这一刻,也跟随妻子陷入一场迷梦之中,脸上洋溢出幸福的色彩。
或许他们也意识到什么,一旦停下来细思便会发觉。
夫妻两个的表情,甚至是有点仓皇的,说着说着话,总让人觉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所以即使在场的所有人都隐约能瞧出来,这件事可能并不那么靠谱,也许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但没有人会开口,像一根针,在这一秒钟,残酷地戳破一个飘起来的美丽泡泡。
“连叶知道,当年那个小耳朵,我怎么也钩不好。”谢故卿笑着看向李连叶,“她当时还取笑我。”
花容看着妻子,笑容满面。
“后来……”
谢故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脸上出现一秒的空白。
而后,她笑道:“钩很多条之后,现在闭着眼睛都能钩出来了。……对了,昨晚我翻出来了,就在桌上,拿出来给你们瞧瞧。”
说罢,站起身来。
“故卿你歇歇吧。”李连叶有点担心她,把人拉下来。
她使唤自己的小儿子:“花季,你去替你伯母拿下来,在刚才去的客卧对面那间主卧。”
花季点头,上到二楼。
主卧里传出响动,他放轻脚步。
主卧中,梳妆台前,Simon挑出一条镶嵌着翠色祖母绿宝石的项链,链条由钻石打造,宝石晶莹剔透,色泽鲜明浓郁,仿佛大自然的绚丽奇景。
Simon没有见过这种好东西,足足呆怔了数秒。
旋即才将项链小心翼翼放到手心里,准备塞进包中。
突然,Simon感到背后有股寒气,几乎让他汗毛倒竖。Simon朝后瞥了一眼,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地立着一个挺拔男人,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眼神如刀。
“你在干什么?”
二十分钟前,Simon的计谋彻底破产。
他根本联系不上谢尘!
无论是电话、微信或是短信,甚至他连谢尘的助理都拜托了,而谢尘仿佛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不止他,没有人知道谢尘现在在哪里!
Simon再次冒出冷汗。
没有办法了。
他的贪欲促使他走到了这条险路上,而现在,他只能跑了。
跑了也就好了。
没什么可留恋的,他的名气都是谢尘带来的,没有谢尘,他资质平平,只能当一个不起眼的底层小模特。
在这里,花家会迅速看破他的谎言,也许这群上流人士会对他打击报复,不如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一楼热闹哄哄,二楼则静悄悄的。
从这里直接走后门,便能跑掉。Simon暗叫一声好运,可紧接着,他看到对面主卧的门闪出一条缝。
Simon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扭动,刺激每一个毛孔。
他遵循本能,打开门,来到挂满首饰宝石的梳妆台前。
是啊,他需要一点启动资金……
Simon拉开抽屉,盯着每一条亮闪闪、价值连城的首饰。他突然觉得自己昨晚应下的这个选择,其实也没那么愚蠢。
他不拿多,就一条。
这些富可敌国的大家族不会在意自己众多项链中的一条的下落。
……
“你在干什么?”
花季低头,凝眸,他的视线由那条祖母绿的项链,落到Simon颈上的红绳。
Simon已经被他吓傻了,嘴唇哆嗦着,“我、我……”
花季俯身,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上半身强力拽了起来。
花季心中已有所预兆,面前的这一幕,只不过契合了那种不恰当的猜测,因而他不显得惊讶,甚至是冷漠的。
他将Simon脖颈上的红绳拽下来。红绳接过,延长成了项链,比原先大了许多。
“这是谁的?”
Simon脸上血色褪尽,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刚才直接跑掉就好了。
花季蹲下来,直视着Simon的眼睛,慢慢从他手中接过那条祖母绿项链。
“你知道这个多少钱吗?”
花季把抽屉打开,将项链缓缓放了进去。
“够你在牢狱里蹲十年。”
Simon惊惧地瞪大眼睛,立即把脑袋磕得当当响:“求你了,别告诉他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就是一时没想明白,我本来也不想偷的……”
花季打断他,又问一遍:“这是谁的?”
Simon这次如实招来。
“谢尘。”他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是是是是……”Simon连忙说,“他是设计师,很有名的。我是一个小模特,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饶了我这一回,我保证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季站起身,将梳妆台的抽屉合上。
他把红绳丢到Simon身上,从桌上拿起新编的小猫头。
“这几天老实点,待在这里,什么都别说。”花季道。
比起温柔,花季显然更像是淡漠的性格。可即使是他这种性格的人,想起伯父伯母放光的眼神,幸福的笑脸。
也不愿此刻就告诉他们,你们刚认回来的这个孩子,其实只是个粗劣的小偷。
花季不会说委婉动听的话,或是拐弯抹角的暗示。
DNA检测一周就出结果,让他们自己发现,慢慢接受这个结果。
Simon听出他似乎有饶了自己一命的意思,哪敢不从,急忙点头答应。
花季下楼,将小猫头交给谢故卿,说自己突然有些事情,不在这里吃饭了。
他托朋友查一下谢尘这个人。
谢尘的确足够有名,因而很快就有资料返回。
花季第一眼先看年龄,年龄不对,所以那条红绳还不是谢尘的。谢尘大概率知道红绳的主人。
花季猜测,那个人一定跟谢尘有密切的接触,否则东西不会转到他人手上。
没人会持续留着一条十几年前,廉价的红绳。
除非这个东西,或者这个人,对谢尘来说有不同的意义。
花季按了按眼睛。
他怎么忽然查起了这件事,如此上心?像是花启所说,他从前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
像是命运的指引。连他自己也搞不清。
花季打算先联系一下谢尘。可朋友无奈摇头,“他昨晚起就联系不上了,退圈结婚倒是退得彻彻底底。”
线索中断。
晚上,花启问花季怎么看起来一脸心事?
花季乜他一眼,随口问了问谢尘这个人。
花启于是跟他讲述谢尘这人如何横空出世,如何在圈里快速积攒起人脉和资源。听来听去,并没有花季想要的消息。
他抬手阻止花启再说下去,起身上楼。
花启突然叫住他。
揶揄地笑:“走那么快?我还没说完呢。他跟你那小男朋友好像是朋友。”
花季脚步顿住。
就听花启道:“听说还是青梅竹马来着?”花启耸耸肩,讥笑起来,“小男朋友太受欢迎喽,你小心点吧。”
一霎那,花季感到地面在他脚下震荡。
哈……为什么零星的线索会指向小茂……
花季想起小茂在直播中说过他是孤儿,想起网上传来传去的、那张破败孤儿院的照片。
不,一定不对……
不对在哪里?
花季神经质地轻轻摇头。
他的心脏抑制不住地跳动,像一把重锤落下。身体有个声音在大声地呼号。
不要再查下去。
“弟弟?”
花启上来扶住花季,花季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
“不至于吧,你得自信起来。”花启拍拍花季的后背。
这时候,花季的手机响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号码。
他推开花启,走到院子里接听。
对面的声音降至冰点,嘶哑的,压抑着怒吼。
“小茂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敢说谎,我会去亲自扭断你的脖子。”-
虞帜早上给张小茂发了消息。
【大鲤鱼:宝宝,起床了吗?记得吃早餐。】
张小茂没回,虞帜笑了笑,小孩子贪睡。
下午的时候,虞帜正好闲下来,登上直播平台。然而张小茂并没有上播。
这很罕见,张小茂是位称职的小主播,不播会提前请假。虞帜觉得不太对,问过保镖,保镖说小少爷昨晚回来之后,就没有再出门。
没什么异样。
虞帜立即前往张小茂的小区,来到门前,他拍了拍门,期间给张小茂打去的电话、短信,全部没有回应。
虞帜脸色凝重,打电话让秘书去学校查,自己则盯着开锁。
门锁卸下,虞帜冲进屋里:“宝宝,小茂!”他来到卧室,大床平整,被子都没铺开,根本不像是昨晚睡过的样子。
虞帜转身给了保镖一巴掌。
保镖嘴角溢出鲜血,直跪下去。
“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虞帜冷道,保镖不敢疏忽,事无巨细地叙述。
“十点半的时候回来的,一起回来的还有少爷的一个男性朋友,那人搀扶着少爷,嘴里说着让他小心点。他们上楼之后,不过十分钟,那个男人就下来开车走了。”
“他一个人走的?”
保镖道:“是。”
虞帜目光森冷:“下楼的时候,他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保镖下意识答没有,可仔细想想,他却犹豫了。……好像背后有背着什么东西,鼓囊囊的,但天太黑,其实看不太清。
他刹那的迟疑,被虞帜清晰地看在眼里。
下一刻,保镖肩上一痛,飞出几米远。
虞帜大步离去。
保镖知道自己失职,试图补救:“老板,要不要看看小区监控?”
虞帜头也没回:“他早就发现了你们的存在,难道还会蠢到露脸?!”
秘书打电话来,说小茂少爷今天没有去学校,虞帜沉沉呼出一口气,手中力道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虞帜重重锤了下自己的心脏,得以大脑片刻的清醒。
他吩咐秘书快去打听昨晚时装秀的消息,自己则排除剩余的选项。
“小茂有没有跟你在一起?”虞帜联系花季。
他声线仿佛喷涌着毒液:“敢说谎,我会亲自去扭断你的脖子。”
花季先答:“没有。”他能听出来电话那端,一直沉稳的男人似乎失控了。
而能让他失控的事情……
“小茂怎么了?”花季语气急切。
男人得到回答,瞬间挂掉了电话。
虞帜双手掩面,心脏泵血的声音大如擂鼓,不,他不能去想象坏的可能,他的宝贝小茂在等着他。
再抬起脸时,虞帜双眼锐利坚毅,似鹰隼般沉静。
很快,秘书将消息传回来,昨晚和小茂接触最多的是楚彩。虞帜联系楚彩的经纪人,电话很快给到楚彩手上。
“啊?小茂啊,是啊,我昨晚跟他坐在一起。后来他被谢尘叫走了,我等了好久,结果谢尘那狗人说小茂有事先走了。”
谢尘……
虞帜在商圈混了这么多年,能一眼看出来谢尘是个潜藏的极端主义,可与之平衡的,这个人在业界有着不低的地位,众多的吹捧,复杂的利益关系。
虞帜知道,这些东西是男人的稳定剂。
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甚至小茂身边的保镖都没发现异样,这人早有准备。
虞帜用力扯住自己的头发。他不想抑制小茂,小茂应该在阳光和雨水下长大,可他心中最是清楚不过,这个世界有太多莫名其妙的恶意。
很快,虞帜顺着找到谢尘的住所。
与谢尘如今金钱和地位大不匹配,他的住所,狭窄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虞帜踹开木门,将目光所及之处翻了个遍。他看到木制衣柜里满满的衣服,只一眼,他就知道,那些都是小茂的尺寸。
角落里放着一台老式缝纫机,虞帜将缝纫机台上厚厚的照片拿起来。
手指发颤。
那是许多从不知名角度拍摄的小茂。
秘书报告进程:“虞总,谢尘本人全部的联系方式都消除了,已经跟他最常熟悉的人谈过,谢尘没有透露过他另外的住址,也没有知道他的老家在哪里……但我们已经在追踪他名下的车辆行踪了。”
纸糊的窗户灌进来一阵强风,小茂的照片撒了满地。
虞帜双手颤抖,缓缓半蹲下去-
张小茂眼球转动,明亮温暖的太阳光照到他的脸上,他睁开眼睛。
空气中好多灰尘,上上下下,飘飘浮浮。
张小茂眨了眨眼,发生了什么?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时装秀那天晚上。那时候,谢尘在台上宣布了要结婚的消息,而身边的楚彩一直絮絮叨叨,念个不停。
然后……谢尘下台,求他说,希望得到他的祝福。还想要亲手接过他的礼金。
“哈?”张小茂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只是他身上的确没有现金。
“你可真是个怪人。”张小茂不由得说,谢尘只收现金。
谢尘笑道:“没关系,给你准备好了。”他带着张小茂来到后台,让张小茂把现金封进红包里。
这还不够,谢尘说:“写上你的名字,小茂。”
张小茂真的觉得他好烦,但还是握笔,在红包上写上了自己的大名。
谢尘拿过红包,很珍惜地举起来,看了一看。
“我结婚举办的宴席不在本地,”谢尘问张小茂,“你会来吗?”
张小茂说:“远了我不去。”
他如果去外地,还要跟虞帜报备,虞帜肯定还要陪他一块,好麻烦的。
谢尘遗憾低头:“很远……”
“我们喝一杯酒,当你祝福我了。”谢尘忽然再次笑起来,“唉,我是最想你来的,小茂。所有人都比不过你。”
张小茂觉得他讲话有点黏黏唧唧的,不舒服。
谢尘倒了两杯酒,他拿过自己的那杯,将另一杯推给张小茂。
张小茂不想跟他纠缠,谢尘这个人磨磨叽叽的,于是拿过自己那杯,很豪爽地,仰头就喝掉了。
他转身离开,只是脚步忽地一怔,大脑停转,紧接着天旋地转。
向后倒进一个怀抱里。
记忆就此结束。
等等……
张小茂盯着空气中飘荡的尘埃。
他总觉得这样的经历似乎不是第一次了。
对……和医院里的大家聚餐那晚,他喝多了饮料去上厕所,出来后,也是同样的感觉,大脑懵懵怔怔,似乎失去了对事物的感知,而后便不受控地倒下去。
花季说,那天是虞帜接他回去的。
可是他对虞帜的身影,没有一点印象。
……
张小茂的大脑逐渐清醒过来。
他一下坐起身,旋即看到自己穿着一身大红色旗袍样式的喜服。
张小茂胸膛起伏,呼吸加重。
他攥紧拳头,狠狠锤了一下,邦的一声响。
张小茂像只发飙的小花豹,皱着鼻子,呲出尖利的牙齿:“谢尘……我要杀了你!!!”
第54章 小猫,你可以吃土豆粉条,哈呜——!
张小茂从床上跳下来, 扑到门边,将门板拽得咣榔咣榔响。
可门像是从外面给锁住了,并且闭合很紧,无论怎样推拉, 甚至闪不出一条缝隙。
邦——邦——!
张小茂在木门上泄愤似的踹了两脚, 几乎小腿发麻。
他转过身来, 圆溜溜的大眼睛扫视这屋里的一切。一个衣柜, 一张床, 往上, 有一扇高高小小的窗户,被纸糊上了。屋内墙壁贴着许多张大婚时才用的喜字。
他想起来了, 这是谢家,小时候他和谢尘睡的那间土房东屋。
张小茂跳上床,轻灵一跃, 手指攀住小窗隔栏,刺啦啦将窗户纸揭下来。
朝外看, 一片绿色的树丛, 太阳光高高地打下来。山里的房子离得很远, 一个人也瞧不见。
张小茂两道漂亮的细眉紧紧地皱起来, 他咬着小尖牙,踩到衣柜顶上,将全屋的喜字全部撕得粉碎。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张小茂眼睛转了转,凝神静听。
而后,迅速躺到床上, 闭上眼睛。
一定是谢尘那个死人来了,等他开了门, 趁他反应不及,自己就夺门而出!
逃跑是第一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张小茂平稳呼吸,他听到锁链晃动的声音,呲——
木门深深擦过土墙,就是现在!张小茂像只伺机而动的猫,全身骨骼肌肉绷得紧致,在这一刻爆发出闪电般的速度,往门边蹿去。
砰——
他的额头撞到男人结实的胸膛上。
男人似乎早有预料,演练过无数次一般,他更快一步地将厚重门板拍上,用宽阔厚实的脊背抵得严严实实,并在张小茂全力扒拽门板时,瞬间插上一把大铁锁。
咔擦,老式铁锁扣上。
“小茂,钥匙在这里。”谢尘笑着低头,晃了晃手中的黄铜色钥匙。
张小茂的眼神紧紧盯着钥匙,“给我!”
谢尘抬高手臂,张小茂没有他高,踩在谢尘的膝盖上,顺着他的身体往上爬,马上就要够到谢尘的手腕边上。
下一秒,谢尘手腕朝前一甩。
那把黄铜钥匙从他手中飞出,穿过对面小窗的隔栏,闷闷的一声落地。
张小茂根本没想到他会直接将钥匙丢出去,瞠大眼睛,慢一拍地随着钥匙飞到小窗边。他扒着窗栏往外看,那把钥匙孤零零地躺在院外的地上。
张小茂蹦了下来。他攥紧双拳,转身给了谢尘脸上两拳头。
谢尘的鼻血顿时流了下来,他都能听到小茂的牙齿咯吱咯吱响。
谢尘笑了一下,用陶醉的眼神看向张小茂。张小茂的暴怒陡然拔高几个度,他抬腿往谢尘的腹部踹去,每一脚都朝着要害,谢尘的内脏几乎被他踢碎。
这还不够,张小茂拽住谢尘的头发,膝盖砸向他的下巴,鲜血从谢尘的嘴角流出。
他支撑不住似的跪了下来,止不住咳出血沫。
由此可见,张小茂对待家养的那位大鲤鱼,绝对是留了手的。
“我杀了你!!!”
张小茂捏住谢尘染血的下巴,将他的后脑勺狠狠磕在土墙上,而后双手攥住他的脖颈,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的手不大,但手指细而长,不缺力道,像是十条细细的铁锁链,越是挣扎,收得越紧。
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就这样直接掐死谢尘。
可谢尘跪在他脚边,却是一脸如沐春风,充血涨得紫红的脸上,是一种享受。他弥漫着红血丝的眼睛看向张小茂,含情脉脉。
“小茂,这将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
他闭上双眼,最脆弱的地方被张小茂拿捏着,嘴角却高高上扬,没有丝毫挣扎的痕迹。
“疯子……”张小茂骂道,狠狠甩了谢尘一巴掌,将他推到地上。
谢尘咳了半晌,低低地笑:“你不舍得吗?”
“呸!”张小茂扭脸啐了他一口。
他不再管谢尘,而是在不大的屋子里搜罗起来。谢尘死了是小,他怎么出去?
搜了半天,没有第二把钥匙的踪迹。张小茂没有办法,一脚踩到谢尘的胸膛上。
“钥匙在哪里?”
谢尘一张脸血土混合,狼狈不堪,冲他笑了笑:“小茂,唯一的一把钥匙已经丢出去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张小茂气不过,又将他踹倒,自己继续翻找。
他打开衣柜,在每一个缝隙角落里搜索,腰上突然多了一双手臂。
“今天晚上就是我们的大婚之夜,”谢尘的喉咙肿了,嗓音嘶哑难听。
“你穿大红色真好看,老婆。”
张小茂牙齿再次咬紧,恨不得现在就掐死这个死人!可旋即,他让自己冷静下来。
张小茂推开谢尘的手臂,一屁股坐到床上去,抱着胳膊,一副要发脾气的矜贵模样。
“我饿了。”
谢尘看着他的脸,缓缓扶着膝盖,坐到张小茂的身旁去。而张小茂只是往旁边挪了一点,并没有把他赶走。
谢尘笑了笑:“饿了?”
“我要点外卖。”张小茂说。
深山老林里哪有外卖可点?谢尘不禁笑意更深,像是格外喜欢他朝自己撒娇。
“小茂,你在故意为难我吗?”这似乎是一种情趣,简直令谢尘心醉。
“我就要点!”张小茂站了起来,骄横地把两条胳膊甩下来。
谢尘满眼爱意地看着他:“小茂想吃什么?”张小茂一瞬间没控制好自己的五官,露出了咬牙切齿的凶狠模样。
“肉。”他盯着谢尘的脸,像是要生吃他的血肉,“我要吃肉!”
而沉浸在小茂跟自己发小脾气情景里的谢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是说“好”。
张小茂立即紧紧看向门板,浑身紧绷,等待时机。
可谢尘没有朝门边走去,而是来到窗前,他长得高,不需要像张小茂那样跳一下,直接伸手就够到了窗栏。
张小茂赶紧挨到他身旁。
只见谢尘拽住栓在窗栏上一条细绳,将什么东西提了上来。他手指穿过栏杆,将那团锡纸包裹的东西拿了过来。
张小茂立刻抢过来,迫不及待地扒开。
钥匙,钥匙……
“这是我刚烤的土窑鸡,”谢尘笑道,“很新鲜。”
锡纸里面除了一只香喷喷的小鸡和佐料,果然什么都没有。张小茂失望地耷拉眉眼。
鲜嫩多汁的鸡肉,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好像真的有点饿了。
张小茂把东西放到谢尘手上,命令道:“你先吃。”
他被谢尘骗了两回,如今警惕心拔得比山还高。
谢尘掰下一个翅尖,吹了吹,放进嘴巴里。他望着张小茂,缓慢地咀嚼,眉宇间洋溢着满足的色彩。
在这间曾经与张小茂生活过的房子里,他无比放松,甚至流露出一种幼年时期的自然人性。
等他咽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张小茂才把小黄鸡拎过来,掰下一只鸡腿,忿忿地咬下。
谢尘温柔地笑着。
他撕下一片嫩肉,小心地吹了吹,抵到张小茂的嘴边。
这简直是蹬鼻子上脸!张小茂毫不留情地推开他,“滚呐!”把脸扭到一边,自己对着墙吃饭。
“你小时候就很喜欢吃。”谢尘一点不恼,凝视张小茂睡乱了的可爱后脑勺。
“小时候,你嘴馋得厉害,我偷偷跑到别人家的院子里,偷了一只鸡。”谢尘轻轻说,“用荷叶包起来,裹上湿泥巴,放到火坑里烤。”
谢尘忍不住笑:“你吃得很香。”
“你别跟我讲话。”张小茂吃饱了,抹了抹手,倒头就睡。
“我困了,要睡觉了。”
谢尘不再出声,将锡纸团起来放到一旁。这会儿才十一点多,太阳高照,几缕细窄的阳光打到张小茂洁白的脸颊上,卷翘的长睫毛,挺翘的小鼻子,花瓣儿似的嘴唇,每一处都漂亮得近乎圣洁。
谢尘看了片刻,走到衣柜前,拿出深颜色的衣服,将窗户遮上了。
他把拿出来的洋娃娃放到张小茂的脸边,比了比,忍不住勾起唇角。
“这是你丢掉的洋娃娃,还记得吗?我捡了回来,怕你不高兴,只敢偷偷藏起来。”谢尘轻声说。
谢尘将洋娃娃放到张小茂的小手边,擦了擦脸,上了床,躺在张小茂的身侧。
张小茂是侧身睡觉的,两腿微微蜷缩,两手放在脸侧。谢尘和他隔了一个洋娃娃,静静地注视他。
而后,轻柔地握住张小茂的手。
手好小,好像真的睡着了,自然弯曲着,柔软温热。
“都怪我太迟钝了。”谢尘捏捏张小茂软绵绵的指腹,“如果早一点发现家里的秘密,也许你就不会逃跑。……也许,我们能一起逃跑。”
“每天都能牵着手睡觉。”
谢尘感受着张小茂逐渐均匀的呼吸,缓缓说:“小茂,你的鼻子很灵,这里是个危险的地方。”
“你知道吗?”谢尘蹙眉,“那天晚上,他杀了阿妈。”
谢尘无奈地哼笑一下,“我一直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像是一场梦。只知道第二天早上,你不见了,阿妈也消失了,他也不见踪影。”
“那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对吗?大门是一直紧闭的,院墙你不敢跳下去。”
“你没有机会跑出去。除非,有人晚上开过大门,而你趁机溜了出去。”
第55章 小猫,你可以吃过桥米线,哈呜——!
谢尘把洋娃娃的手放到张小茂的手里, 用了点力握住,表情闪过一丝惶恐。
“好像一觉起来,全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那天下午了,他才回来, 扛着锄头, 鞋子上全是泥土。”谢尘说, “我问他你们去哪里了, 他一把推开我, 让我别问。”
谢尘看到张小茂在睡梦中, 像个孩子一样,粉红的唇瓣嗫嚅两下, 而后继续熟睡起来。瞬间,他感到被一股莫大的温暖力量治愈了。
声音放得很轻,直到变成近乎气音。
仿佛在讲一个诡异的睡前故事, 谢尘接着说:“后来有一天,我听到他在家里和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就趴在窗边偷听……”
他像是觉得很荒唐, 五官出现扭曲的线条。
“原来, 因为他固执的头胎理念, 阿妈在生我之前怀的女胎全打掉了,所以生了我之后,再也生不出孩子。”
“也就是在那之后,他找到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怀孕了,说是个男孩。”
“如果是到这里……”谢尘眼中起了血色。
“可他却觉得阿妈生不出孩子, 是受到死掉的胎儿的诅咒,他怕阿妈连累到他还在腹中的儿子。”
谢尘鼻尖凑到张小茂的手背上, 垂着眼睫,好似希望得到张小茂的庇佑。
“所以那一天晚上,他行动了。”
“你知道的,入夜之后,我们家的大门总是落锁的。”谢尘挑起一抹微笑,“所以你晚上跑不出去。”
“可是那晚他进进出出家门……”
谢尘的眼泪滚落到张小茂的手心里,“从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找到你……”
他哭了半晌,突然笑了:“以后就好了,小茂。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谢尘的声音微弱,直到消失。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手伸到床底摸索一阵,而后走到门前。
嚓嚓——木门和土墙嵌合得很深,需要用大力气才能拉开。
所以谢尘先转头看了一眼床上乖乖睡觉的人,才用脚抵住门板,一鼓作气拉开。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谢尘眼前蹿过一条黑影,快到他几乎看不清,从半拉开的门缝里溜了出去,像一股强风。
“小……”谢尘身体比大脑快,拔腿去追。
“小茂!”
张小茂抓住时机,大门有没有上锁,他不敢赌,所以踩着墙壁,直冲墙头,眼看就要攀上去。
这时,脚腕却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
张小茂仿佛被逮住的羔羊,蹬了蹬小细腿:“给我放开!”
谢尘比他的力量大出几倍,他嘴上恳求着,手上却锁得更紧,一点点将张小茂往下拉。
“小茂,我们一起在这里生活不好吗?”
张小茂的指尖奋力攀住一点墙头,小脸憋得通红:“滚!放开!”
可谢尘终究还是占了上风,把他拽了下来,用臂膀从身后反锁住身体。
“畜生!畜生!”张小茂气得要死,看到他压在自己脖颈里的小臂,张口就咬。他的犬齿比一般人要尖细得多,一下扎破谢尘手臂上的血管,咬得谢尘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谢尘忍耐蹙眉,轻轻说:“再等一等好吗?”
他仰面看一眼傍晚的天空,“快天黑了,等天黑我们就拜堂结婚。”
张小茂呸出一口血沫:“谁要跟你结婚?!!去死啊!”两条腿忽忽闪闪,踩在谢尘的脚上,踢向谢尘的膝盖。
谢尘像是被他逗笑了,贴了贴张小茂的面颊。
“从小你就是我的小媳妇啊,不是吗?”
张小茂脑袋后磕,试图给他一头槌,“我是你姑爷爷!”可惜谢尘灵敏歪头躲过,没有击中。
张小茂像只精力旺盛的小野猫,张牙舞爪,踢踢打打,怎么都不肯老实,说不定揪住哪个瞬间,就被他再次逃脱。
谢尘叹息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块白布,迅速盖到张小茂的鼻子上。
只不过三秒,怀中蹦蹦跳跳的猫,漂亮的大眼睛就逐渐失焦,眼皮半阖,愣愣不解地看着谢尘的脸。
好乖。
谢尘捏捏张小茂的鼻尖,眼神怜爱。
“小茂如果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但是我舍不得——”
指腹轻柔擦过张小茂薄软粉白的眼皮,谢尘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今晚拜完堂,以后,你想怎么发脾气都行。”
张小茂的眼皮缓缓阖上,谢尘揽住他腿弯,将人抱了起来。
他把昏睡过去的张小茂放到床上,用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又把洋娃娃放到张小茂的脸侧,这才出门落了锁。
堂屋还有些大婚装饰没挂,东屋里的喜字也要补。
谢尘在院中摆弄大红色灯笼,时不时听听东屋里的动静。药效足够,今晚恐怕得他叫醒小茂了,可能还要挨小茂一顿打。
谢尘唇角露出甜蜜的笑。
这时,头顶突然传来轰轰隆隆的巨大噪音,愈来愈近。谢尘抬头望去,只见螺旋桨飞速旋转,一辆直升飞机盘旋上空,像是要降落到他谢家门前。
谢尘眼底覆上一层血色。
“老婆,坏人可真多呐。”
他喃喃,退到厨房,拿起了刀-
“老板,看到了!”驾驶员看着脚底的石狮子,激动地喊。
副驾的虞帜表情严峻,用眼睛迅速测量过距离,他褪掉安全带,翻到后排,哗啦一声拉开舱门,铺下软梯。
没等驾驶员和后排的保镖喊出“危险”二字,虞帜顺着软梯,彪悍地跳下直升机,在地上防御性地滚过一圈后,他抽出腿套里的枪,咔咔上了膛。
十小时前,在谢尘那间狭小、尘土飞扬的房间里,秘书报告搜索进程。
……进程几乎为零。
虞帜握紧双拳,身体里热血激流涌动,而他只能不断问自己一个问题。
小茂被带去了哪里?
一阵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将缝纫机上的照片刮得四散开来,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虞帜微微俯身,靠近他脚边的那一张,是身穿碎花裙子的宝宝小茂,和另一个男孩的合照。
虞帜拇指指腹擦去照片当中小茂脸上的灰尘,同时,小茂身后虚化的背景,更加清晰地凸显了出来。
虚化的背景中,是一只模糊的石狮子。
石狮子……小茂口中的那个石狮子……
小茂从去世的父母家中跑到谢家,再跑到孤儿院。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能在大山里跑多远?
虞帜立即派出直升机部队,以孤儿院为中心进行搜索,加之将住宅和石狮子当作搜索瞄点,参与人员数量足够多,十小时后,终于排除其余住宅,锁定了这一处。
保镖后虞帜一步落地,跑了起来,想赶上虞帜。
“老板!”他们低低地喊,想让虞帜等一等,他们走在前头。
可虞帜像是听不到任何声音,无人可挡,瞬间就到了谢家门前,看到了里头那把落下的铁锁。
“砰砰!”
毫不犹豫的两枪,锁链哗啦啦落下,而后是锁头,沉重地咚一下砸到地上。
虞帜一脚把门踹开。
院落里张灯结彩,正对大门的房屋前挂着两盏红灯笼,四处可见的喜字,阴森吊诡。
虞帜脸色铁青,他端着枪,静步向前,保镖们掩藏气息,跟在他身后。
忽然,东侧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虞帜霎时用冷锐的枪管对准。
谢尘从东屋缓缓走了出来。虞帜眼神发直,神经瞬间绷紧。
谢尘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刀,而刀尖下,是张小茂柔嫩的脖颈。小茂像是失去了意识,软软地瘫在谢尘的怀里,好似一只待宰的羔羊。
虞帜四肢震荡,视线迅速扫过张小茂的身体。
没有外伤。
“别动他。”虞帜低声吼道。
听声音,他似乎依旧镇静无比,永远那么沉稳可靠。可身后的保镖都能感觉到,在小茂少爷出现的那一霎那,他的呼吸已然错乱,沉重得发紧,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勒住了喉咙。
“把枪丢了。”谢尘命令道。
虞帜抬手就将枪丢向身后几米远,举起双手。
保镖们稍稍诧异。
正常情况,在这种情境下,他们接受的训练是,与歹徒尝试初步交涉,试探对方的意图,而后进行博弈。
可他们的老板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将枪丢开,并且哑声训斥他们:“丢了!”
保镖这才纷纷将枪丢开。
他们确信,这一刻,无论对方让老板干什么,他都会照做。
只是因为小茂少爷在对方手上。保镖们这时才明白,恐怕在老板心中,小茂少爷比他自己的命都要重要。
“让他们滚出去。”谢尘说。
虞帜这一回没有发话,他只是侧脸向后一瞥,保镖们便退步,直到门外再也看不清的地方。
谢尘冷嗤,将手伸进兜里,甩出个什么东西到虞帜脚边。
“戴上。”
虞帜将冰冷的手铐、脚铐捡起来,咔咔两声扣上。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局面,像一位潜伏的猎手。
“你想要什么?”虞帜出声。
他想要什么?谢尘眼睛弯起来,他想要的已经在怀里了。
谢尘看着面前被锁住手脚的男人,似乎是大获全胜的局面呢。
“委屈老婆了。”他低头亲了亲张小茂的发顶,“正好我们还缺个证婚人。”
谢尘笑道:“就选他,好不好?”
回应他的,当然只有张小茂浅浅的呼吸,谢尘鼻尖贴近他的头发,嗅了嗅,不由得浑身松懈下来。
他缓缓将刀从张小茂的脖子上撤开。
就在这时,张小茂悄然睁开了双眼,扣住谢尘手腕,使了个灵活的巧劲,夺过刀柄,侧身反将刀刃抵到了谢尘的脖子上。
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谢尘眨了眨眼睛,“……老婆,你不是睡着了吗?”
张小茂把冷白的刀尖更深地压到他脖子上,可惜刀钝,只割开一条小血口。
“前两次是我没防备,我又不是蠢猪!怎么可能被你迷晕第三次!”
确实,即使屏住呼吸,还是难免吸进去一些气体,但张小茂只晕了二十分钟左右,而后便装睡起来,寻找最佳时机。
张小茂呼哧带喘,瞪着圆眼睛,鼻尖沁出一点晶莹汗珠,一张小脸挂上红晕,粉白娇嫩,与这里漫天尘土的背景格格不入。
他偏头瞄一眼不远处的虞帜,小下巴扬起来。
“去,把枪捡回来。”
第56章 小猫,你可以吃甜辣炸串,哈呜——!
哪里用得着虞帜, 远处全副武装观察的保镖们,瞄到院中动静,早冲了上来。
“老板!”
虞帜眼睛盯着张小茂,“去把小茂换过来!”
保镖们应一声, 留下两个准备用枪强力解除手铐, 另外两个快速上前, 枪管抵住谢尘的脑袋。
谢尘太狡猾了, 张小茂不敢松懈, 而且最恶心的是, 这家伙完全不怕死!
两把黑黢黢的枪管压在谢尘的太阳穴和额头上,幽深冷硬, 谢尘不惧反笑:“老婆真聪明呐。”
他看向不远处,虞帜将手臂伸向一旁,有人瞄准, 正准备开枪用子弹卸除手铐。
“哈哈哈……”谢尘忽然低哑地笑出声。
张小茂逐渐撤离的手一顿。
“手铐里藏着微型强力炸弹,这点有没有想到, 老婆?”
张小茂呼吸一滞, “别开枪!”他冲虞帜嘶吼, “里面有炸弹!”
举枪的保镖们闻声愣住。虞帜恨恨甩了下手铐, 像只发怒的野兽:“小茂!听话,你先出去!”
张小茂最清楚谢尘是个疯子,无论什么事情他都干得出来。
看到张小茂挪开的脚步明显顿住,谢尘满意地勾起嘴角,“倒计时开始,还有两分钟。你猜他的脑袋会不会被炸飞?”
“不、不要。”张小茂慌了一瞬, 而后迅速蹲下,从谢尘的裤管开始搜索。
一路搜到头发丝, 可是没有任何开关控制器和钥匙。
“钥匙在哪里?!!”张小茂夺过保镖手中的枪,暴力地抵进谢尘的眼窝里。
谢尘仰面大笑,“老婆,你杀了我,他也得死。”
张小茂看向虞帜,虞帜将手铐放到身侧,保镖的耳朵贴在上面,在听里面的动静。
如果真的有炸弹,虞帜不会靠近张小茂,他唯一只想小茂安全。压制着情绪,虞帜柔声对张小茂道:“小茂,你先上直升飞机。我随后到。”
张小茂把脸扭过来,一枪管将谢尘的眉骨打得青紫。
“我问你钥匙在哪里?!!再不说,我让你生不如死!”
谢尘眉尾流出血,“跟我成亲好不好?答应跟我成亲我就告诉你。没有时间喽,小茂……”说罢,他继续倒数,“60、59……”
张小茂呼吸乱得一塌糊涂,梗着脖颈,“好,我答应你。”
“乖。”谢尘笑道,“把刀给我,让他们出去。”
张小茂吼道:“都滚出去!”而后像只引颈就戮的可怜羊羔,乖乖伸出脖子。
“小茂!”虞帜声音嘶哑。
张小茂冲保镖们怒嚎:“听没听见?滚出去啊!!”他脑中在倒数,心脏高高吊起,屏住呼吸。
所有人都知道小茂少爷的优先级,听从吩咐,从谢尘的身边撤离。
这时候,虞帜身边的保镖站起身,“老板,6成把握,里面没有东西。”虞帜眼睛眨也不眨,“开枪。”
保镖稍有犹豫,虞帜的目光仿佛一把尖冷的刀子:“我让你开枪。”
砰——
虞帜夺过枪,对着自己身上的脚铐开了一枪。
锁扣松开,除了那声枪响,再也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炸弹。
张小茂眨了眨眼睛,知道自己被骗了,恨得在谢尘的脚上死命地跺!
谢尘这时候偏了偏刀刃,脸色阴沉:“让他们出去。我只需要一个证婚人。”
月光反射,小茂细细的脖颈上,那把刀明晃晃的白,虞帜可以赌自己的命,但小茂的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放在赌桌上。
虞帜抬手让保镖们全部撤离,自己静置原地。
“小茂只是个孩子,没有任何价值。”虞帜道,“我跟他换。”
谢尘听着笑了笑,低头亲亲张小茂的鬓角,“老婆,你最爱他是不是?刚刚拿枪的手都不稳了。”
“我对你呀,心硬不起来。”谢尘用刀柄轻轻磕了下张小茂的下巴,“这把刀看着抵在你脖子上,其实是抵在我脖子上。”
“我也正有此意。”谢尘看向虞帜。
“不要,你别过来!”张小茂对虞帜喊道,“他不敢伤害我!”
可虞帜哪里敢赌,这是个难以预料下一步行动的疯子。
虞帜缓步走过来,他的双手被扣住,身上没有枪械,并且不肯张小茂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于是谢尘在他走近后,一把推开张小茂,改以将刀刃放到虞帜的脖颈上。
“小茂,别管我,去外面找他们。”
虞帜眉眼紧迫,用一副威严大家长的面孔,命令张小茂。
谢尘笑了笑,如他所料,张小茂没有动。这是个很实惠的买卖,一石二鸟。
他现在可以拿捏张小茂了。
谢尘动了动刀,讥讽地对虞帜道:“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好命?”
虞帜的脖颈被划出一道细小的刀口,张小茂像是被别的猫咪夺走了嘴里的鱼,顿时呲牙咧嘴,要扑将上来。
谢尘后撤一步,将刀刃更深地压进虞帜的脖子里,吓得张小茂僵在半空,一动不敢再动。
“神经病啊!谁让你换我了!”张小茂骂。
虞帜盯着他含泪的眼睛,喊外面的保镖:“进来把少爷带走!”
刀口流出鲜血,刀尖下就是大动脉,只要一毫米,甚至只要谢尘的手抖一下……
张小茂原本还打算缠住谢尘,和虞帜一起将他治服,但这一下子,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不,都不准进来。”
谢尘笑道:“小茂,你会跟我结婚的,对吧?”
张小茂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盯住刀口,不住点头。
谢尘挪开两步,让开东屋的门,而后毫无预兆地,用刀在虞帜的大腿上扎了一下,噗嗤,刺入骨肉的黏腻声,虞帜的大腿骤然血流如注,单膝跪了下去。
张小茂发出尖锐爆鸣。
“你这个疯子!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他扑了上来,一手拽住谢尘手里的刀柄,一手狂薅他的头发。
“小茂,我的手可不稳。”谢尘扭身错开来,像是要给张小茂点颜色看看,他踢了一脚虞帜腿上的伤口,虞帜发出痛苦的闷声。
“小茂……让他们带你走,听话。”
张小茂立刻老实了:“呜呜别伤害他。”又语无伦次地吼道:“天杀的,我要你好看!!”
“乖乖的,”谢尘说,“去东屋里把那块白布拿来,我就放他走。”
“你也不想他失血过多吧。”
张小茂抹了抹眼泪,跑进东屋。床尾果然有一块白布,是谢尘用来迷晕他的。
东屋的门忽然关紧,像是窗口的风灌了进来。
随后,锁链晃动,呲呲啦啦。
“小茂?”谢尘拔高声音。
鲜血不断从腿部涌出,虞帜嘴唇开始发白,“小茂!”
“我开不开门。”张小茂在屋里喊。
确实,这个门闭合有问题,门板嵌得太深,就是谢尘也要用力才能拉开。
谢尘控制着虞帜,有了被小茂反控的那一回,他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再放开人质。
“我帮你开。”谢尘说着,却命令虞帜去开。
张小茂一刻不逃离这个魔窟,虞帜一刻不能放心,他不肯去拽门环,即使谢尘用刀威胁。
二人争执之间,屋里突然变得很静。
谢尘心中乱了一拍,而后释然地笑了下,这屋子只有这一个门,小茂能逃去哪里?
砰咚——
谢尘一脚踹在门上,门板拍打土墙,扑簌簌掉灰。
谢尘费劲地拖着虞帜进了屋,却看不到张小茂的身影。
他不由得笑出声,这狭小的屋子,怎么能藏得住人。“小茂不乖了。”谢尘说着,动了动刀尖,让虞帜再添一条伤口。
“流血喽。”谢尘环视屋内,暗搓搓威胁。
半晌不见动静。
谢尘笑道:“看来小茂对你的喜欢有限,怎么丢下你,自己逃跑了呢。”
他说这话时,细心观察着屋里的响动,实际上是对张小茂说的。
要么在衣柜里,要么在床底。谢尘先走到衣柜前,踢开,没有人。
“我看到你了,小茂。”谢尘挟持着虞帜来到床前,狭窄的单人床床板非常低,几乎需要趴下才能看到床底。
谢尘心想,大概也只有小茂那个薄薄的小身板才能躲进去了。
谢尘不可能自己去看。
虽然他等同于卸了虞帜的手脚。
但这并不意味着虞帜没有威胁,他是个高大的男人,若不是腿上重伤,手腕被扣紧,谢尘知道,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谢尘让虞帜看,虞帜本就是单膝半跪,稍弯下腰,便看到了床底的景象。
“没有人。”虞帜道。
“呵。”太荒唐,谢尘直接笑出了声。
但他还是下意识看向那扇窄小的窗户,难道小茂还能变成一只小猫咪,从窗口溜走吗?
可屋里又安静得令人心中发毛,似乎除了他和另一个男人,真的不存在第三一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
谢尘深吸一口气。
成亲的时间快到了。
他耐心告罄,转身将虞帜的手铐锁到门环上,而后放下刀,无比谨慎地蹲下去。
谢尘这时候万万不敢拿刀,他怕伤到张小茂。
如果张小茂对他再了解得深一些,就会知道那副手铐脚铐绝对不可能藏有炸弹,因为那本来是谢尘打算用来控制张小茂的。
“出来吧,小茂,别怕。”
谢尘扶住床板,缓缓躬身。
漆黑一片的床底,他对上一双发光的猫眼睛。
下一瞬间,黑影从床底冲了出来,谢尘下意识抓住那条细韧的腰,就这样令自己的面门失守。
张小茂瞄准这一刻,不由分说地捂住谢尘口鼻,牢牢地,像是要将谢尘活活闷死。
他的手里是那块浸了迷药的白布。
张小茂已经亲身试过,即使屏住呼吸,也至少昏迷十分钟。
谢尘绝对是个疯子,仿若人形炸弹。张小茂不能判断他拿着刀,下一步会对虞帜做些什么。
所以只有刀从虞帜的脖子上挪开后,他才敢行动。
谢尘被捂住口鼻,不甘、惶恐的眼神死死盯着张小茂,直到瞳孔逐渐散开,很快没了意识。张小茂把他沉甸甸的脑袋甩到一边去,直扑门边。
虞帜坐在血泊里,脸色苍白,锋利浓黑的眉深深地蹙到一起,因失血过多,游走在朦胧与昏迷之间。
张小茂检查他腿上的伤,只见手掌宽的一条伤痕,血肉翻开,流出的鲜血几乎将整条裤子染红。
张小茂的睫毛扑簌簌地抖:“虞帜!你怎么样啊?”
虞帜用尽全力握住他的手:“……快走,宝宝。”
张小茂松开他的手,跑去院里将枪捡了回来,颤声让退居门外的保镖进来。他开枪将手铐打掉,哭嚎道:“快快,急、急救包呢!?”
保镖一看,伤口如此长且深,简直跟放血一样!
迅速紧急包扎,合力将虞帜抬起来。
“少爷,他怎么处理?”保镖看了看地下躺着的男人。
“杀了!”张小茂恨恨地说,而后握着虞帜冰冷的手,疾步走出院门。
忽然,虞帜挣扎了一下,“小茂……”
他体量很重,几人差点抬不稳,刚缠上的绑带瞬间染红,张小茂急匆匆地扭头:“你,过来!”
把刚要处理谢尘的保镖喊过来,增添人手,这才稳当地将虞帜扶上了直升机后排。
螺旋桨旋转,直升机渐渐飞离地面。
虞帜这时近乎失去知觉,眼睛紧闭,只是宽大的手掌还死死握着张小茂的小手。
张小茂的泪珠一滴滴,砸在他没有血色的脸上。
“别死啊,不准你死!”
张小茂胳膊缠着虞帜的脖颈,哭得眼泪汪汪,跟虞帜贴贴。
虞帜不回答他,他下意识就很生气,嘴巴撇了撇,抬起头来:“你干嘛不讲话啊!”
可一看到虞帜煞白的脸,立即又泪眼涟涟,跟两条急流小河一样。
“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张小茂摸摸虞帜的脸,很想直接把他眼皮掀开,可又害怕虞帜难受。
虞帜无动于衷。
张小茂跟他脸贴着脸,哭得口齿不清:“你不是想亲我嘴巴吗,不要死掉,我以后都给你亲。”
这时候,机舱外传来一声嘶吼。
张小茂瞥眼看去,只见谢家门前,谢尘从门槛爬了出来,倒在那座石狮子旁,用力伸着脖子,仰面朝上。
“别走,小茂!小茂——”
谢尘举起手上的洋娃娃,“我已经把他杀了,坏人已经死掉了!”
“回来——回来,小茂!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他跪在那里,双手高举,似乎是想将直升飞机拽下来。可轰鸣声加大,直升飞机缓慢远离,不肯有片刻的停歇。
虞帜的呼吸沉重,张小茂揉了揉他胸口,从脚下抽了把狙,冷心冷面,对准机舱外。
只是还没等他开枪,地上的人抱住洋娃娃,望着渐渐驶离的飞机,发出一声绝望般的悲鸣。
他捡起那把冷白的刀子,雪白的光从他脖颈处闪过。
谢尘缓缓倒了下去,直锐的目光穿过云层,钉在飞旋的螺旋桨上,一抹鲜红荡漾开来……
张小茂眨了眨眼睛。
驾驶员报告了情况。
“小茂。”虞帜这时半睁开眼,抬手,抚上张小茂的后脑勺,把人轻轻压到自己胸口上。
“乖孩子,”虞帜捂住张小茂的眼睛,“不要看,做噩梦。”
意识恍惚之际,还把张小茂当个小孩子。
张小茂见他醒了,赶紧把人搂住,埋在颈窝里,“呜呜好虾仁……”
虞帜想着小茂吓着了,要好好哄哄,拼命把自己从昏睡的状态中拔出来。
“乖宝宝,不怕……”虞帜喘息着,不断抚摸张小茂薄薄的背脊-
两天后,虞帜在病床上醒来。
他身体较之常人,强悍两三倍有余,加之失血过多,没有致命伤,在一众医生的谨慎看护下,顺利渡过了危险期。
这两天,已经有意识醒过几次。
因而这次醒来,一如既往地叫了人来,摆上早餐。
张小茂刚进病房,就见虞帜坐在床上。虞帜的气色恢复过来了,刚被人伺候着洗漱完,深眉挺鼻,干净英俊。
张小茂像只欢乐的小鸟,一下扑了过去。
第57章 小猫,你可以吃红油豆皮,哈呜——!
“你醒啦。”
张小茂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虞帜。
虞帜抓住他的手, 放在掌心里暖着:“出去了?”
张小茂立刻上床,挨在虞帜身旁,小桌板上的菜好香呦,“上厕所。”
虞帜把他抱到双腿中间, 像小时候那样, 喂张小茂吃饭。张小茂美美吃了两勺鲜香的鸡蛋羹, 而后反应过来。
“不对啊。”他扭脸看着虞帜, 小眉毛皱起来。
“你是病人。”张小茂说, “应该我喂你。”
虞帜没忍住哧哧笑了一声, “好。”
张小茂于是扮演起孝顺孩子,挖了一勺排骨玉米汤, 喂到虞帜的嘴边。
他完全没有伺候人的经验,没等虞帜俯身喝到嘴里,勺子推得太高, 一下撒到了虞帜的衣服上。
“哎呀……”
张小茂尴尬地挠了挠脸。
“谢谢宝宝,是我没接住。”虞帜顺水推舟, 擦了擦衣服后, 又习惯性拿起筷子喂张小茂。
张小茂接受良好, 一口一口, 爽利地把脆脆的炒青菜吃下去。
虞帜与其说是伺候他,不如说,他喜欢看小茂吃饭,心中有种幸福的感觉。
张小茂从小就不挑食,吃得香,琉璃珠似的眼眸总会专注盯着碗里的饭。
虞帜给张小茂擦了擦嘴巴, 自己很快吃完剩下的饭菜。陈伯进来送了一件干净衬衫,虞帜换上, 张小茂立即积极地凑上去系纽扣。
虞帜趁机把他抱个满怀。
张小茂在他怀中努力地把一拍纽扣都系好,然后才搂住虞帜的脖子。
“很疼吧……”
张小茂小声地说,声音有点委屈。
虞帜亲亲他头发:“不疼。宝宝这几天有没有做噩梦?”这几日他尽量不提那天的事,可还是担心小茂会产生心理阴影。
但张小茂的心比他想象的硬。
他一天也没有做过噩梦,唯一放在心上的就是虞帜的腿伤。张小茂把被子掀开,虞帜的腿上绑着厚厚的纱布和绷带。
张小茂又有点想哭了。
虞帜赶紧把他揽过来,突然道:“宝宝,亲一下。”
张小茂涌到眼底的泪水憋了回去,警惕地瞪大眼睛。
“宝宝忘了吗?”虞帜说,“那天在飞机上——”
“不要死掉,我以后都给你亲。”
毕竟是自己亲口说过的话,张小茂马上想起来了。
张小茂嘴唇动了动,那是情急之下的胡话……
但,他才不是不讲信用的人。
“亲就亲。”张小茂两手捧住虞帜的脸,像是举行什么特殊的仪式,郑重地瞧了瞧。
然后发现,虞帜的嘴巴长得跟自己一点也不一样。
削薄的嘴唇合在一起时,唇线闭合得紧而深,像一条直线,严峻肃穆的。
“嗯?”虞帜挑眉。
小茂简直像是在挑什么地方下嘴,好笑又可爱。
嘴上是这么说,但张小茂根本没主动亲过别人的嘴巴。
怎么亲呢?虞帜的鼻梁骨好高,好碍事。
张小茂抿了抿嘴唇,靠近,用圆润小巧的唇珠碰了碰虞帜的嘴唇。
虞帜很享受他主动的亲昵,只用鼻尖蹭了蹭张小茂的面颊,不疾不徐。
“好了!”张小茂瞬间把脸移开。
蜻蜓点水的一下,虞帜还没来得及沉浸就结束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张小茂摊开手。
明明就碰了一下下,却好像圆满执行完任务,一脸骄傲神勇。
虞帜笑了笑,唇上覆盖着小茂甜甜的触感。
他擒住张小茂的下巴,用拇指抵住唇缝,舔了舔觊觎许久的尖尖的小白牙。
“……你!”
张小茂正要发火,却想起来自己答应给亲,顿时憋住了。
虞帜又在他唇上印了一下,这才放开。
张小茂想生气,又有点心虚,于是就是一副纠结的小模样。
“亲来亲去,有什么好玩的?”
张小茂不理解。
虞帜赞同:“嗯,没什么意思。宝宝,再亲一下。”
张小茂立刻划清界限:“一天只有一次机会!”嘟嘟哝哝给自己找补,“不然我的嘴巴会很疼的。”
突然,虞帜的眉头皱了一下。
“腿疼吗?我去叫医生!”
虞帜抓住张小茂的手腕:“不疼,别走小茂。”
“我不走啊,”张小茂抱住他的腰,“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要快点好起来哦。”
“跟我一起回家吗?”虞帜问。
张小茂趴在他肩头,点了点头。
虞帜现在要好好养伤,这么脆弱的时候,没有他在身边可不行!
照顾家属的同时,张小茂也没忘记自己的事业。
别墅的二楼书房,装备了最新的直播设备。
下课回来,张小茂就立刻打开直播,半个星期没见到心心念念小主播的水友们一股脑涌了进来。
【啊啊啊啊啊啊失踪人口回归!】
【奶奶,你关注的煮啵上线啦,快带上老花镜来看呐】
【宝宝宝宝宝宝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啊啊啊啊你甚至都没请假】
【哎呀一上线就亲上了主播的水灵脸蛋,爽~~】
张小茂说:“对不起,因为有点突然的事情……”眯了眯眼睛,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
“其实我去干掉了一个大坏蛋。”
“这件事情不能公之于众,请在场的所有人保密吧。”
看他古灵精怪的可爱神情,弹幕都很配合他。
【哇,宝宝是功夫猫猫吗?】
【猫宝宝好腻害!】
【煮啵这是为民除害了呀!】
【等一下,这不是主播自己的房间啊】
水友们这才注意到,主播的直播背景焕然一新。桌面看上去像是深色红木材质,背后,是一体的红木书柜,透过玻璃防尘柜门,能看到两侧的经济向书籍,和中间的几座奖杯、证书。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那是主播的五座直播奖杯呢。
后来放大定睛一看。
【第二十届马术精英赛冠军】
【“德尔杯”射击系列夏季赛第一名】
【Private Pilot Licence】
……
眼看主播二话不说就登上了游戏,誓要与敌手在雨林地图里决一死战,水友们速速高喊,稍等一下!
【啊???这是我们普通人能看的吗?】
【猫猫宝,你这是在谁家里,马术?枪击?还有私人飞行执照???】
【哈,宝宝你该不会真的是隐藏的功夫猫猫吧?】
【卧槽今天也是跟着主播涨见识了】
张小茂看到弹幕的疑问,打开身后的柜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这是我家呀。”张小茂解释说,“我另外一个家。”
“是的,这里都是我的奖杯!”
张小茂骄傲得不得了。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受到过有关谦虚的教育,一取得什么成绩,虞帜第一个冲上来亲亲夸夸,把他高高地举起来,然后郑重其事地,将他的奖杯放到书房最显眼的地方。
“我厉害吗?”
直播镜头中,主播的小脸蛋白得发光,纤长浓密的睫毛翘起来,漂亮得像是布偶猫咪,就等着迎接大家的夸奖了。
【哎呦我亲亲宝宝,怎么这么可爱啊啊啊啊】
【超级厉害,主播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主播!】
【说真的,煮啵真挺牛的,学习能考上top3,干直播,直播现在都100万粉了,干啥啥行】
【宝宝一直都没怎么断播过,主播里也很勤奋了!是个又踏实又能干的猫猫宝!】
张小茂接受完大家的夸夸,笑出一对小尖牙,哼着歌开始打游戏。
几天没上线,手有点生,但技术还是在的!
张小茂开着摩托,轰隆隆跑毒。路上,他瞧见房子后面蹲着两个人,忽然灵机一动。
摩托扭转方向,左右键和视角来回切换,鬼火少年,笔走龙蛇一般的轨迹,骑着摩托飞速滑行到敌人眼前。
本想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没想到敌人一梭子子弹打到车胎上,没躲开,砰隆——,车头撞到墙上,反转360度后,张小茂和队友重伤,瞬间被敌人补死。
张小茂:“……”
张小茂把鼠标往前一推,抱着双腿,脸蛋压在膝盖上。
【……啵,咱这又是表演啥呢……】
【宝宝,你难不成想复制梁神的前胎一穿二……】
【就是说,湾子哥能成为世界冠军,会不会,也许,是有一些技术壁垒在的?】
【天才般的节目效果……】
【哈哈哈哈哈哈哈主播自闭了】
【我会点赞一些让煮啵难堪的弹幕】
这时候,弹幕出现一条挂着官方认证牌子的ID。
【Haven- Shoot:主播这么菜?】
【Haven- Shoot:手寄过来我教教。】
随后,张小茂的游戏界面跳出一条组队申请。
“不高兴了?”
梁湾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哑哑的。
“没有呀。”张小茂死也不肯认输,“再给我一次机会,一定行!这次你坐后面,我来……”
他balabala布置了一堆战术,把梁湾都听笑了。
“你生病了吗?”张小茂听到他边笑边咳嗽。
梁湾清清嗓子:“感冒了。”
“那你穿厚一点,记得多喝热水。”
张小茂这两天照顾虞帜,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小护士了。
梁湾愣了愣,这还是小茂第一次这么关心他,还让他喝热水!天知道,自从上次他在湖边向小茂坦白后,心里有多忐忑。
梁湾眼眶红了。
旋即进入游戏,带着小主播突突钢枪,吊打敌方。
【唉唉,最近梁湾不好受呢,好像是有个联合赛,他因为发烧得厉害,所以没有上场,结果战队那场输了】
【他作为队长责任心很重吧,表面上不说,但肯定自责】
粉丝们刷弹幕的时候,张小茂刚巧猫在角落里打药,眼睛快速溜一眼直播评论区。
“你们比赛输了吗?”
张小茂就这么大剌剌地说出口了。
梁湾生病的头脑愣怔一瞬:“嗯。输了。”
仿佛是被张小茂带动的,他竟然也跟着大剌剌地承认了。
要知道,输了这场比赛之后,战队里的所有人都不敢在梁湾面前提这件事,甚至连灰心丧气的表情都不敢流露。一是对队长的愧疚,二是,他们知道,队长一定比他们更自责。
以梁湾的性格,这场比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会像一根刺一样扎在肉里。
但是这一刻,在直播间上万人面前,他居然被小主播带着说出口了。
连自己都很惊诧。与此同时,心中的负担骤然轻了不少。
张小茂根本不知梁湾内心动荡,他有些时候,察觉不到别人心中那种细腻微妙的感情。
他靠一种天生的直觉。
“但是没关系吧?”
张小茂歪了歪脑袋,长长的睫毛扇动,“我小时候还考过0分呢。”
这是他最窘的人生经历了,漂亮的眉眼却自信无比:“可是我哥哥夸我已经很厉害了。”
“我觉得你也很厉害呦。”
小主播水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刚才我们二打六,多牛啊!”
梁湾的眼泪直接不争气地淌下来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身边不缺关心的人。可能是小主播一直牙尖嘴利,让他心中焦急,又无可奈何,但这次居然笨拙地安慰自己,还说出在自己看来超级丢脸的零分。
梁湾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过身边的人,谁真的考过零分。
天哪,零分?小茂是不是殴打监考老师了?
或者,大发脾气,非让家长进场帮他写卷子。
总之,梁湾感动得一塌糊涂,并在连线中,不小心发出一声猛男哭泣。
梁湾:“嘤。”
【?】
【?】
【疑似一米八八肌肉钢枪猛男嘤嘤哭泣】
【这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第58章 小猫,你可以吃烤鸭卷饼,哈呜——!
弹幕一发不可收拾。
梁湾留下一句“等我比完赛找你玩”, 火速下线。
张小茂:?
【猛男今晚要躲在被窝里哭个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吐了】
疑惑的小主播正要再开一局时,书房外传来一道宏亮华丽的男声。
“宝宝。”
听声音异常健壮的病人在呼唤,护士小茂立即应了一声:“来了!”
张小茂朝镜头挥了挥手:“我要下播啦,明天见~”
踩着毛绒小兔拖鞋, 跑到主卧。虞帜坐在床上, 看到他来了, 合上手中书册, 放到床头柜上。
“洗澡时间到了, 宝宝。”-
花家, 从外面办事回来的花启松了松领带,坐进沙发里, 长长舒了一口气。
李连叶面色凝重,慨叹道:“处理好了?”
花启点点头,捏住鼻梁骨。李连叶嘴唇嗫嚅, 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重地蹙起眉, 上楼去了。
昨日, DNA检测报告出来了。
大概率没有血缘关系。
该怎么说呢, 在花容看来, 只能算意料之中吧。
可对于直面结果的花容和谢故卿而言,却仿佛生吞苦胆。美丽的梦幻泡影再次破灭,两人一.夜之间,眉眼染上重重忧思。
只是令花启惊讶的是,体弱多病的伯母,没有因此而病倒。
可能是那条红绳, 让他们抓住了唯一一丝希望。夫妻二人如今,不眠不休地调查那条红绳的真正来历。
花启作为花家年轻一辈的老大, 义不容辞地参与其中。
可线索在“谢尘”这个人身上断掉了。掘地三尺,他们都找不到这个人的下落。
这还不算。
花季将Simon偷窃的事实暗中告诉了他。
思虑过后,花启绕过花容和谢故卿,把人送到了警方手上,一切按流程走。
经过这一切,花启累得瘫仰在沙发上,花季那张淡雅俊秀的面容从他脸前飘过。
“弟弟,不是,你怎么也忧心忡忡的?”
谪仙一样的弟弟,最近似乎也深受凡间事困扰。
花季停下脚步,冷淡的眼尾扫了扫花启。
这几日他一直联系不上小茂,虞帜同样,直到今天才收到消息,说看到两人进出私人医院,张小茂能蹦能跳,毫发无伤,受伤的似乎是虞帜。
小茂没事,花季放下心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心中那股一日强过一日的不安感。
……小茂和谢尘到底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
花家,虞帜,小茂,谢尘……
仿佛蜘蛛结网,由这几人延伸.出的信息蛛丝,交缠环绕,而花季,恰巧是所知最多,站在蛛网中心的唯一一人。
可他像是停在交叉路口,心中迷惘,不知该迈向何方。
花启见花季一个劲儿眉头紧锁,不搭理自己,倒是习惯了,自顾自说着调查的进展。
“你说怪不怪,谢尘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总不能是死了……”
花季陷在自己的世界中,猛然间听到“谢尘”这个关键字,下意识望向花启。
花启:“什么意思?谢尘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嘴上这么说,但他知道花季圈子比较单纯,更别提什么手段了。大概只听到些表面消息。
可花季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花季做出一个不寻常的诧然表情,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而后紧皱眉头,嘴唇抿了抿。
花启直觉不对,他站起身,走到花季面前:“怎么,还真叫你查出些什么东西了?”
花季眉头皱得更深。
不,他没查到更多。
只是有一个毫无依据的猜测。
他不希望说出口的、令他惶恐的猜测。
“花季?”花启按住花季的肩膀,不允许他躲避,“跟我说你知道些什么。”
花季眼前全是张小茂一张张剪影,笑着的,小跑着的,哦对,他想起他们那张合照,在海上,小茂笑得多么像一朵灿烂娇艳的春日玫瑰。
第一次,他准备了一条项链,却不小心惹了小茂生气。
第二次,他送上朱丽叶玫瑰,小茂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
“花季!”
花启晃了晃花季,花季的态度很明显,他确实知道些什么,但是不肯说。
花启恼道:“你知不知道伯父伯母,现在夜夜难寐!这是他们的孩子,你有什么立场不说?!”
花季沉沉如水。
花启实在没忍住,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花季愣愣盯着地板。花启烦躁地走来走去,恨不能薅掉自己的头发。
“红绳……可能跟小茂有关。谢尘和他很早就认识。”
花季淡淡吐露,眉目重新变得冷肃而平静。
花启忿忿道:“你早说不就行了!”看了看弟弟破皮的嘴角,“我叫管家来给你抹点药。”
和张小茂有关,那他顺着小茂继续查就是了。
花启大步流星地走出前院,而后,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等等……
花季刚才那副神情,不是因为小茂是线索,而是花季觉得张小茂正是……
花启猝然瞠大眼眶-
浴室里,张小茂扶着虞帜躺进浴缸。
他的右腿受伤,翘在浴缸边缘。趁虞帜脱衣服的时候,张小茂在一旁摸摸索索,准备放水。
“宝宝,”虞帜叫他。
“!”张小茂一看他已经解开第一粒纽扣了,立刻扑上去,把虞帜的手丢开,然后解开剩下的纽扣。
“你现在很脆弱。”张小茂拍拍他胸膛,“必须我帮你。”
虞帜忍俊不禁,泄露一丝笑声。
张小茂抬眼。
“当然,”虞帜瞬间收了笑,郑重其事,“如果不是宝宝的帮助,我这几天一定过得非常艰难。”
说是照顾,其实张小茂这几日做的最多的就是帮虞帜系扣子,解扣子。
因为只有这个比较熟练。
虞帜为了照顾到小茂第一次扮演小护士的新鲜感和责任心,都会主动把扣子留给他。
听到虞帜如此说,张小茂露出满意的神情。
而后点了点按钮,开始放水。
“我马上给你洗头哦。”张小茂兴奋地把沐浴用品搬到浴缸旁。“宝宝……”虞帜眉毛抽动一下,指了指出水口。
“怎么了?”张小茂一脸关切。
“放的是凉水。”
“啊呀!”张小茂立刻按下另一个按钮,虞帜眉毛抽得更厉害了,“宝宝,这次是烫水……”
张小茂吐了吐舌头,平时都是虞帜给他放水,他怎么会知道哪里温度最合适。
虞帜指挥他把按钮扳到中间来,这才控制好水温。
张小茂拉个小板凳,坐在浴缸旁,弯着腰捣鼓手上的洗漱用品。
虞帜欲言又止:“……宝宝,我裤子还没脱。”
张小茂喊着“哎呀哎呀”,过来帮他抽掉皮带,拽下裤子,手法粗糙,布料擦过伤口,激起虞帜额头一层细汗。
“你怎么出汗了?”张小茂凑到他面前,漂亮的大眼睛里充满担忧,拿毛巾给他擦了擦。
虞帜:“谢谢宝宝。”
“嗯!”张小茂笑道,“来洗头吧。”
虞帜:“……”
虞帜撩起一捧水,抹掉满脸的洗发膏泡沫。刚呼吸上新鲜空气不过一秒,全脸又被泡泡覆盖了。
小茂坐在小板凳上,自顾自哼着歌,换了三种功效的洗发膏,已经洗了有二十分钟了。
虞帜觉得真的可以了,“小茂……”
一张嘴,一大捧泡沫流进嘴里。
“这个不能吃!”张小茂斥责他,把他的脸扳过去,让他赶紧呸掉。
张小茂从浴缸里舀水,浇到虞帜的头发上。他感觉自己是发廊师傅,技法娴熟,自信满满,游刃有余。
实际上一瓢水,有半瓢水都冲在了虞帜的脸上。
洗次澡,虞帜这个病人给他折腾得够呛,围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时,脸上火辣辣的,眼睛都睁不开。
张小茂一脸开心,把他扶到床上,拿起吹风机。
“头发短,宝宝,不用吹。”虞帜想让他放下吹风机。
“不行!”张小茂冷声拒绝,“不吹干睡觉会生病的。”
这是虞帜经常跟他说的,然后就会给他吹头发,张小茂照葫芦画瓢。
虞帜叮嘱他:“宝宝开冷风。”
张小茂:“冷风会感冒,要开热水吹。”
虞帜:“……”
十分钟后,虞帜脑门上多了两个吹风机的窄口红印。
张小茂把吹风机收起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终于有点累了,虞帜迅速把他搂进怀里。
床单和被子软绵绵的,张小茂一挨到虞帜的肩头就困了,虞帜亲亲他眉心。
张小茂眨眨困倦的大眼睛,美滋滋地说:“我明天也给你洗澡吧。”
虞帜:“……好。”
小茂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如此放松地挨在他怀里,虞帜心中欣慰又怀念,轻声跟他闲聊,这样小茂很快就会睡着。
“我不害怕呀,害怕我就跑,跑得很快很快……”
聊着聊着,还是说到了前几天的意外遭遇上去。
虞帜拍着他胳膊:“小的时候,记得什么高兴的事吗?”
张小茂想了想,唇角抿出一个浅浅的笑:“有一只牛,很高很高的,爸爸扶着我坐在牛身上……”
“可是好饿啊……”张小茂眼皮半阖,迷迷糊糊,咽了口口水,“好想吃饼饼,吃肉……”
虞帜知道他说的是小时候,亲了亲他鼻尖。
“睡觉吧,明天早上醒来,想吃什么都有。”
第59章 小猫,你可以吃猪肝炒辣椒,哈呜——!
虞帜在家休息了两日整, 只是这两日,工作便堆积如山。
家里年轻的仆从扶他上了车,小茂也拎着书包跳上来。虞帜将他的书包拿到自己一侧,张小茂舒舒服服地窝在他怀里, 划拉手机, 看班级群消息。
“宝宝, 最近你的身边可能会——”
“啊……”虞帜还没说完, 张小茂嘟了嘟嘴, “那几个大块头呀。”
“我早就发现了好不好。”
那些便衣保镖增加了一倍, 分散在张小茂的身旁,虞帜怕他不高兴, 觉得不自由。可小茂只是抱怨了两句,随后就不在意了。
虞帜半是欣慰,半是无奈。
汽车在学校门前停下来, 虞帜拉住小茂的手腕。“哎呀。”张小茂探头在他脸上啵啵了一下,这才顺利离开。
董事长办公室, 秘书报告日程。
“繁彩娱乐公司的人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
虞帜翻阅文件签字, 头也不抬:“让他们进来。”秘书将会议室里的人领过来, 虞帜抬起眼皮, 深秋还穿着无袖黑背心的男人,被经纪人押着走进来,一脸不情愿。
“虞总,”经纪人搓着手,“听说您受伤了,我这终于约着您时间来看看了。”
“您瞧, 趁着谈公事,我特意把这小子喊过来。”
“呿!还不跟虞总道歉!”
楚彩晃悠悠走到办公桌前, 朝虞帜鞠了一躬,吊着嗓子。
“上次的事,是我莽撞了,对不起。”
经纪人按住他的脑袋,使得那鞠躬的姿态更加恭敬,经纪人讨好地冲虞帜笑。
虞帜摆手:“谈正事吧。”
他如此说,便是既往不咎了。经纪人大大松了一口气,脸上迸发愈加谄媚的笑。
双方谈了二十分钟,虞帜在合同书上签字。
经纪人笑道:“这节目交给我们来制作,您就放心好了。繁彩是最有经验的。……就是,关于节目,不知道虞总有没有什么指示?我们也好提前规划。”
“你们自己定夺。”
专业的事情,专业的人干,虞帜不会随意插手。
“但是有一点,”虞帜说,“安全性第一,不允许为了节目效果,出现任何伤亡事故。”
经纪人点头如捣蒜,长篇大论如何做好安全措施。楚彩听到男人这样说,不由得开始用正眼瞧他。
包养小情人的封建遗老,做事居然还挺正派。
公事结束之后,经纪人力邀虞帜赏脸吃顿饭。虞帜看了眼手表,小茂晚上有课,会去食堂吃。
虞帜没有拒绝。上次寻找小茂,楚彩提供了有效的线索。
饭店就近定在公司楼下。包厢内,楚彩撇着打了唇钉的嘴角,咽下一杯酒,不动声色地观察对面的男人。
在这种私下的场合,这个所谓的“虞总”总会暴露出不为人知的、男人身上常见的那种劣性了吧。
喝酒吹牛,贪婪好色,自私暴虐……
以此证明,他根本配不上小茂。
可出乎楚彩意料地,面前的男人举止优雅,甚至称得上沉静寡言,在经纪人三百六十度、无人能挡的阿谀逢迎攻势下,男人所发出最大的动静,居然只是微微扬起下巴。
那些在楚彩听来,经纪人口中荒谬可笑的观点,男人也并不出言反驳,只略微不适地蹙下眉。
可恶……楚彩咬紧牙关,仰头把酒喝尽。
小主播年纪小,涉世未深,果然会受到这种男人的蛊惑。
但他还是想不通,张小茂为什么跟着虞帜,明明自己才是更好的选择吧?!
“虞总,我再敬您一杯。您受伤了,我喝就行。”
经纪人一口干了,鼓起勇气似的,他试探着问:“如果我们邀请小茂少爷来参加节目,虞总,您看这合适吗?”
他今天才得知,张小茂根本不是什么小主播,而是虞帜家里养着的金贵少爷!
回想一下,果然如此吧,虞总看向小主播的眼神,分明是亲昵溺爱的。
也只有楚彩这个二货,才会把张小茂玩笑胡诌的“金主”信以为真。经纪人暂且没告诉他,怕楚彩又干出什么缺德事,惹了虞总不开心。
“毕竟小茂少爷现在是鲨鱼数一数二的大主播呢!”
经纪人溜须拍马,夸大其词。
手法拙劣,可虞帜却笑了。如黑夜般深沉静谧的男人,第一次绽放笑容。
“那你要自己问问他了。”虞帜心情姣好地抿了口酒,“他的事业,我是万万不敢干预的。”
这语气,任谁听了,都是满满的娇惯和亲密。
楚彩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闷头喝酒。经纪人立即觉得自己马屁拍对了地方,“那我们到时候发节目邀请,看看小茂少爷的想法。”
他句句不离“小茂少爷”,“不过小茂少爷还在上学吧,听说是本市的XXX,真是优秀呢……”
聊到这个,虞帜的笑意明显加深。
楚彩灌了口酒,想到自己的小丑牌,满腹酸溜溜的。啧,这个虞总,对小茂真的有这么好?所以小茂才愿意跟着他?
楚彩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一定是因为小茂从小生活艰苦,没有受到过别人的关心,所以才被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给哄骗了。
楚彩心情不畅,闷着头喝,一杯接一杯。
“家里有饭……”他有点目眩神迷,盯着酒杯,自顾自地喃喃。
嗯?这句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家里有饭会先给妈妈吃……”
呵,好奇怪的一句话……
“什么?”虞帜敏锐地捕捉到这句碎语。
经纪人用手在桌下推了推楚彩,“虞总在这里,你说什么胡话呢。”
眼角堆起皱纹,经纪人道:“他有点喝多了,虞总。”
杯中黄金酒液摇晃,同样的情境,楚彩的记忆一点点复原。“谢尘!”楚彩忽然高喝,他想起来了,这句话是谢尘说的。
虞帜眉尾高挑,表情严峻:“什么意思?”
经纪人尝试拉住楚彩,但楚彩是个健壮的大高个子,竟有些耍酒疯的意思。他眼前重影,判断不出虞帜的精确位置,对着一面墙道:“你别太得意……小茂,小主播他……他就是借住在你那里……”
酒精熏醉他的意识,楚彩大着舌头,像在演什么滑稽戏剧。
“他是因为小时候过得太苦了……”
“你怎么知道?”虞帜问。
“哈?”
楚彩白得过分的脸,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我、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个孤儿,父母双亡,你们不能欺负他,听、听到没有?”
虞帜沉吟不语,目光幽深。
“他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家里有饭会先给妈妈吃,就是这样……”
哧——
椅子擦过地板,虞帜抓住楚彩的手腕:“你从哪里听来的?!”
“怎么,你瘸了条腿,还想跟我打一架?”楚彩眉毛高高挑起,像只好斗的公鸡。经纪人恨不得抽他一巴掌,赶紧把人拽住了。
“虞总就是好好问你话,谁说要跟你打架了?”
按住楚彩的肩膀,楚彩脚步不稳,这才将人压到了椅子上。
楚彩细长的眼睛,仿佛蛇一般,盯住虞帜。也许是没有找到对方眼中的挑衅意味,他用力摆了摆头,像是要将酒精甩出大脑。
“就那个姓谢的老狐狸说的。”
说罢,他闭上眼睛,捏了捏太阳穴。
虞帜受伤,并不耽误他站得挺直。身影高大,将两人遮天蔽日般笼罩,迫人的气场好似要将包厢内的空气冷凝。
经纪人抹掉鬓边因紧张而出的汗,趁机讨好道:“哦哦,原来说的是这个,那我知道。慈善晚会之后,谢尘拒绝了我们很多演出服的订单,您知道,设计师这行,靠的是万里挑一的艺术天赋,不是谁都能做的。
“所以在那之后,我们请他吃了几顿饭,就是为了让他重新考虑。”
“呵呵,”楚彩说,“那几顿饭,他都喝得烂醉。”
楚彩口吻尖酸:“他凭什么跟小茂小时候就认识?我看他就是对小茂的想法不单纯!”
翻了个弧度很大的白眼,“一群臭男人。”
哗啦——
虞帜端起满满一杯酒,泼到楚彩的脸上,神情冷漠:“谢尘还说了什么?”
酒水顺着楚彩的脸,滴滴答答落下,他抹一把脸。经纪人迅速插到两人中间,这才避免了一场缠斗。
“虞总问什么,你就老实说嘛,大家这不都是关心小茂少爷吗?”
楚彩顿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语气还是不耐烦:“小主播什么时候成小茂少爷了……?那个老狐狸喝醉了,说他跟小主播是什么青梅竹马,还说小茂是可怜孩子,父母早亡,他应该给他一个家。”
“就他?!”
经纪人看一眼虞总,虞总脸色没好到哪里去,赶紧催促楚彩继续说回正题。
“老狐狸又说,即使小茂父母活着,他也不会生活得太好。我问为什么,有父母总比没父母强。”
“‘家里有饭会先给妈妈吃’——谢尘说,这是小茂小时候亲口跟他说过的,说小茂可能自己都不记得了。”
楚彩嘟嘟囔囔:“有点奇怪吧?为什么不是一起吃……怎么说也要分给小孩一点吧……”
经纪人一时忍不住跟着念了下那句话,再抬起头时,虞帜已经被人搀扶着,大步走出包厢。
校门口,张小茂像只子弹头一样,咻地冲进车后座,扎进虞帜怀中。
“冷呀,冷呀!”
他喊着,双手伸进虞帜的衣服里,贴到他火炉似的身体上取暖。
还很娇气地拧拧虞帜的腹部肌肉,抱怨道:“怎么一点也不软乎……”
虞帜笑了笑,敞开大衣,把张小茂包裹进来。不过两分钟,张小茂就热得鼻尖一层晶莹的细汗,又不让虞帜抱了。
“宝宝晚饭吃的什么?”虞帜问。
张小茂满心爱护地摸了摸他的伤腿,忽然,变戏法似的,刷一下,掌心摊开。
“锵!锵!”张小茂的手心里,出现两粒糖炒栗子,香气扑鼻,还是剥好的。
张小茂跪在后座上,拿起一粒,喂进虞帜的嘴巴里,还没等虞帜吃完,又塞进去一粒。
“我好吗?”张小茂眨眨覆盖着浓密睫毛的大眼睛。
虞帜笑道:“好。”说着想亲他一下,张小茂躲开了。
“真的好吗?”
“宝宝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张小茂很高兴地跟他贴贴,亲亲脸颊,搂住虞帜的脖颈:“那我今天要回家睡。”
虞帜:“……”
“都已经过去好多天了啊,”张小茂摇晃虞帜的肩膀,噘着嘴巴,“不是还有保镖大叔们吗?而且我身边也没有奇奇怪怪的人。”
虞帜沉默。
他既不愿让小茂遭受危险,也不愿意委屈小茂,让他按自己不喜欢的方式生活。更不愿小茂把这一两次的意外归咎于自己。
虞帜认真地凝视张小茂的脸,从眉毛划到下巴,表情稍显冷肃。
前几天入睡前,小茂喊着“好饿啊,好饿啊”。
家里有饭会先给妈妈吃……
除非很多次一口都没有他的,否则小孩子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破落封闭的山村,封建腐朽的观念最为浓厚,一般家庭,喂养一个男孩子应该是家庭的重任……
除非……
张小茂以为虞帜不肯松口,弯了弯水红的唇角,“你如果答应,我就亲你一下。”
虞帜回过神来,按住张小茂的后脑勺,吻住他嘴唇,撬开唇齿,汲取小茂甜甜的汁水。
宝宝,你到底从哪里来?
第60章 小猫,你可以吃肉松饭团,哈呜——!
虞帜没有太过分, 逗弄似的舔了舔张小茂嘴里的一尾湿滑小鱼,舌尖就退了出来。
晚一秒,张小茂尖尖的利齿就会扎进他的肉里。
虞帜轻轻吮吸那粒圆润饱满的唇珠,他感到小茂肩膀一抖, 将他胸前的衣料都抓皱了。
虞帜搂住他的腰, 把张小茂更深地揉进自己怀里。“唔唔……”张小茂从鼻腔中发出反抗, 唇齿间流露甜腻的哼声。
虞帜及时放开了他。
下一秒, 张小茂一巴掌掴在他手臂上, 大口喘息, 抹掉自己嘴唇上的湿痕。
虞帜安抚般地拍拍那剧烈起伏的薄薄小身板。张小茂恼羞成怒,横眉怒目。
还未来得及发作, 虞帜盯住他濡湿的鲜红唇瓣,说:“宝宝脸红了。”
张小茂一愣。他的脸确实很红,两颊和鼻尖染上瑰丽的粉, 嘴唇看上去又湿又软,一看就是刚被欺负过。
“缺氧啊!”
张小茂揪住虞帜的嘴角, 往两边扯, “你歪曲什么事实!坏嘴!”
如果放在之前, 张小茂一定警告他, 再敢这样欺负自己,就杀了他!
可是……他自己亲口答应虞帜,让他亲。
嗯……张小茂想了想,忽然抓住重点,可是这已经不是亲嘴巴,像虞帜发癫那天晚上一样, 是欺负人了吧?
张小茂顿时像揪住了虞帜的小辫子,圆润的猫眼睛里闪起光芒。
虞帜这时遗憾道:“今晚没有宝宝帮助我了。”大掌同步按到自己的伤腿上。
张小茂怔了怔, 突然想起自己的小护士身份。于是指尖抓抓自己的脸颊,决定暂且放过虞帜好了。
将小茂送到门前,虞帜叮嘱:“从里面锁好门。”之后便返回别墅。
如果今晚小茂在别墅里跑来跑去,他反而不好行动。书房里,虞帜用钥匙打开红木书桌右侧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是所有张小茂的收养材料……还有那枚怀表。
虞帜抽出资料夹里的一张照片,视线流转于照片左上角和怀表内侧的红底照之间。
随后,拿出略有些泛黄、却保存完好的纸质资料。
那所颓败的山村孤儿院手写的记录,笔迹潦草。
“XX年X年X日。张小茂,5岁,男孩,父母病逝……”
虞帜点了一支烟,冉冉飘散的烟雾中,回忆当初老院长模模糊糊的话。
“他就跟着一群小女孩进来了,赶也赶不走。……你问他,他这么小,知道什么?就知道爸妈死了,大山里这种事情多到你数不过来。……留了一阵,也没人来找……”
贫穷的山与山之间,同样封闭。
虞帜拿起座机听筒,拨通一个号码。不多时,一份名单发了过来。
——那天慈善晚宴的人员名单。
从上到下扫过这份名单,所有的人他都认识,或者说,足够了解底细。
虞帜的视线最后停在两个名字上。
花容谢故卿
虞帜第一瞬间想起来的,不是花家,不是花盛医疗科技,不是夫妻两个曾丢失过孩子,甚至不是自己前段时间探望过的病床上的花老爷子。
而是那双眼睛,重叠在了一起……
“呲——”,猩红的烟头按灭。
虞帜再次拨通电话,这一次,电话久久没有挂断-
花启一屁股坐进办公室的椅子里,烦躁地推开桌上文件,撒了满地。
“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仰靠在椅背上,揉着鼻梁骨。
吗的,愁得要死……
查来查去,消息全在虞氏那儿堵死了!
张小茂怎么可能是伯父伯母的孩子?花启忍不住哧哧一笑,单单他是虞氏捧在掌心里、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公子这一点,就让花启觉得这个娇宠的小少爷跟他们这件事压根没什么关系。
行,就算有那么微弱的可能性,他也得能接触到小少爷小时候的事情,找到他的经历,才能继续下去啊。
关键就是,虞帜似乎很早以前就有意封锁了张小茂儿时的消息,花启连张小茂的户籍落在哪里都查不到。
呵呵,难道他要直接去问虞氏的董事长:喂!我觉得你家的孩子其实是我家的,快点告诉我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就虞帜那脾气……呵呵……
主要是没有证据。花启一筹莫展,可谢尘人间蒸发,他又不愿意放弃这目前唯一清晰的线索。
忽然,花启睁开眼睛。
找那个孩子谈谈怎么样?
花启想起那天,张小茂蹲在草丛里,喵呜喵呜抓猫,冲他耍脾气的小模样,忍不住扬起唇角。
他夹了支烟在嘴唇里,旋即发觉自己似乎对这个安排,有种异乎寻常的期待-
张小茂放学回到家,一个箭步冲到卧室,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直播打开。
他这个月空缺了几天,现在月末需要补时长,时间紧迫!
粉丝水友们一点进直播间,就看到还拎着书包的鲜嫩下学小主播。
【么么么么么,捕捉到刚放学的猫宝宝!】
【哈哈好萌呀宝宝,包包是不是有点大?把宝宝都快压垮了!】
【说是高中生,谁能不信??我看在座流口水的各位都有点刑】
屋子里开了地暖,张小茂热一脑门汗,把书包甩到床上,外套毛衣统统脱掉。
【、、咳咳,有点汗流浃背】
【宝宝,身上皮肤好白呀……怀疑猫猫这辈子是不是没晒过太阳】
【腰窝,看到腰窝了,两个圆圆的,小小的,啊啊啊啊啊好纤细,好漂亮……】
【也刑吧】
窝在电竞椅里,张小茂吸溜带回来的冰奶茶,豪饮一大口后,舒服得瞳仁放大,浓密睫毛都颤了颤。
“今天来玩一个恐怖游戏!”
张小茂点开新下载的恐怖游戏榜一《寻找小玲》。这游戏最近热度很高,把几个试玩的大主播吓得抱头鼠窜,哇哇乱叫。
张小茂圆溜溜的猫眼睛瞠大,电脑屏幕倒映在他清澈黑亮的瞳孔里。
张小茂略有些急躁地盯着进入游戏的进度条,粉润的嘴唇抿到一起,看上去,倒像是个纠结退缩的小表情。
配合上扇动的长睫毛,可怜巴巴的。
【抱抱猫猫宝!】
【呜呜呜宝宝,不用刻意为了话题度去玩恐怖游戏啊……】
【猫猫这么娇弱,会不会被吓得蹦出椅子……】
【主播这么害怕?换个游戏吧,哥几个又不是不看其他游戏】
【预感要看到炸毛猫咪了】
这时候,直播间里毫无预兆,突然闯进来一位毫不相关的用户。
【楚彩:哈?这哪儿,这么寒酸。】
见没人搭理自己,又发一条。
【楚彩:喂,看看我是谁。】
张小茂的直播间弹幕成千上万条,谁能注意到飞速划过的、连块粉丝牌子都没有的普通用户。
水友们专心致志地,跟随小主播盯着进度条。
“普通用户”似乎研究了半天,砰砰砰砸了五个宇宙飞艇。
直播间屏幕瞬间炸满烟花特效。
张小茂扫一眼,张张嘴巴,下一秒就要念出ID感谢。
可恰巧这时候,进度条到达100%,张小茂兴奋地搓手手,立即点进新游戏,就把这事给忘了。
直播镜头里,粉红的花瓣唇微微张开,又合上。
【楚彩:……】
不过这巨大的动静,吸引了粉丝水友们。
【卧槽,楼上飞速刷过的这谁?老板糊涂啊】
【老板大气!难道新的榜一要来力??】
【嗯?看ID是楚彩的粉丝吧】
水友们习惯性点进ID,进入用户主页,然后就发现这个ID……它、它有官方认证啊!
【啊????】
【我反复点了五遍,好像真的是楚彩本人……】
【?????不是???哥们?????】
弹幕一下炸开锅。大众的目光就是最好的闪光灯,楚彩瞬间恢复自信。
【楚彩:没错,是我。】
但凡听过歌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于是接受了一圈狂热表白。
楚彩正陶醉呢,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小主播怎么不看他。
一瞧直播间,小主播正睁着一对琉璃眼珠,盯着屏幕里黑黢黢一片的森林,睫毛一眨也不眨,更别提往其他地方看看了。
楚彩“啧”一声,又扔了五个宇宙飞艇,递过去语音连线。
语音连线有持续的提示音,小主播用眼尾飞速地瞥一下,有点不耐烦地“哎呀……”一声。他忙得不行,又不愿意暂停游戏。
直接盲点接受语音。
听筒中,楚彩装模作样地“咳咳”两声。
正要自上而下地对小主播发表讲话,电脑屏幕中突然蹿出来一个面色惨白的女鬼,双眼空洞,汩汩流着鲜血。
“啊——————!”
直播间里,一声嘹亮的F#5。
张小茂:……
水友们:……
张小茂:“你鬼叫什么?差一点吓到我!”点点鼠标,屏幕上的女鬼退后,视角继续前行。
楚彩:“咳,那什么,刚刚在录音室。”
张小茂这时候终于知道他是哪一号人了,懒得搭理,继续玩游戏。
楚彩不满的声音从连线里传来:“‘差一点’是什么意思?我难道比你电脑里的女鬼还要吓人?”
方才流泪女鬼头弹出来,小主播可是目不转睛,面上一点惊惧都没显露。
“哪里吓人了。”张小茂声线清甜,忍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人家在屏幕里,根本出不来好不好。”
【槽多无口,等等,首先,主播你怎么跟楚彩认识了???然后,漂亮小主播你不应该怕得钻到老公怀里吗??再然后,大歌星出口就是F#5,不愧是你!】
【感觉现在猫猫认识谁,我都不会惊讶了】
【被煮啵骗了,煮啵玩恐怖游戏,明明就超!级!兴!奋!】
【怎么听起来,大明星有点谄媚你主播啊……】
【什么全球冠军,歌星明星的,都是我猫猫宝不用牵绳的狗,嘻嘻】
【笑的想死,寂静的直播间里,突然一声F#5……】
楚彩沉默两秒,“所以你是想约我线下见面?”
张小茂:……
水友们:……
“白痴。”张小茂握紧鼠标,“你别跟我讲话,会传染低智商。”
楚彩搞不懂小主播怎么突然骂人:“喂!我又没说不答应你啊!”
张小茂磨了磨牙,点击鼠标的速度明显加快。
下一帧,屏幕之中跳出一只阴森骷髅头,瘆人怪笑音效同时炸开。
楚彩:“C#4——!!!”
“……咳咳,就是突然想开开嗓子,反正这种东西是吓不到我的。”
张小茂食指点点点,一个放大般的吊死鬼砸到屏幕上,噗通!鲜血顺着屏幕顶端往下淌。
楚彩:“F5-D5——G5——!!!!!”
【(一阵劲爆的电吉他)】
【致敬传奇G5……】
【这里不是你的演唱会,快回去!】
【这里不是你的演唱会,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