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房子这时候已经烧得很厉害了, 熊熊大火从外沿蔓延到内室,空气中蔓延着一股刺鼻的皮革烧焦的味道,黑烟滚滚。
降谷零把人护在怀里,四处张望一圈。大火吞噬了木门, 房梁看起来随时有倒塌的危险。
“哥哥, 你自己跑吧。”
降谷零低下头,看到怀里的小女孩揪着他的衣角, 一张小脸已经被黑灰沾满, 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你带着我, 你也跑不掉的。”
降谷零用力揉了揉她纷乱的头发, 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
“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 你只需要乖乖在我怀里待好,哥哥会把你救出去的。”
许是他的笑容安抚了女孩的情绪, 她不再说什么,将脸埋在他胸膛里。
降谷零把小女孩抱得更紧了一些,避免她被火苗燎到。
他带着女孩在屋里转了几圈, 最后看准了一个火没烧到的空档,带着她纵身一滚,从两根燃烧的木头中间滚了出去。
在他刚离开后,他穿过的那个空档上方的横梁突然倒塌,整片砸了下来。
只要再晚一步, 他们两人都将葬身火海。
直到二人离开,露娜才从柜子里出来。
她目光中难掩震惊之色, 怎么会这样?
这里的柜子中间有很大的缝隙,她刚才看得很清楚, 救走小女孩的人就是降谷零。
但问题是,降谷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她一直以为, 出现在这个场景里的人会是童年降谷零——或者最少也是个青少年版的。但这个成年降谷零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露娜看了眼四周老旧的家具,几乎都已经快被火掩埋。
几乎全木制家具,铁质的暖瓶,上面还带着些锈迹,以及床上那些花色古老的床单被褥……
无论从任何形式上看,这都是个非常古早的年代,绝不可能是降谷零已经成年之后的那个时期。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让她想太多,因为整间房屋都快要烧起来了,她几乎没什么能下脚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每一帧画面都在逐渐褪色。
露娜知道,这代表着降谷零梦里的这个场景快要消散了。
她不再纠结,利用卡牌直接闪现到屋外,打算跟上前面的两人。
屋外的世界早已大变样。
她一脚刚从屋里迈出来,就感觉到自己已经换了场景。
这里是……她打量了一下四周。
孤儿院?
跟刚才的火灾场景不同的是,这个场景的色调整体都是黑白两色,让人如同置身一场老电影中。
她走向整个场景唯一的一处建筑——近在她眼前的社会福利救助院。
跟整体老旧的建筑一样,牌匾上已经落满了灰尘,抚上去能感觉到砂砾划手的触感。
牌匾同样是白底黑字写就,铁门上着锁,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露娜不自在地抖动两下胳膊。
这个地方看起来……怎么那么像恐怖片里的场景……
既然是降谷零的梦境,那他按理来说肯定也会出现在这里才对。露娜摒除其他的杂念,一心开始寻觅降谷零。
但她没有找到降谷零,取而代之的还是刚才那个场景里的小女孩。
她拎着一只巨大的水桶从屋里走出来,水桶很重,她提的吃力,只能一点点蹭着往前走。
露娜蹲下身子,透过铁门的栅栏喊她:“嘿!小妹妹!”
女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水桶扔掉。看到门口站着的露娜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又是你啊,大姐姐。”
露娜朝她招手:“过来这边——姐姐这里有糖给你吃。”
女孩翻了个白眼:“糖?你当我几岁啊?”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悠悠移动到门口。
她先是上下打量了露娜一圈,目光中透着些许怪异。
“你竟然毫发无损地从那里逃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
露娜伸手隔着栅栏拍了她的头一下:“怎么说话呢?你死了我都不可能死!不然我干嘛没事干陪你待在那里啊!”
“我以为你脑子有病……”女孩嘟囔了一声,被露娜听见,伸手又要打她,被她后退一步躲闪开。
“你干嘛阴魂不散总是跟着我啊?”女孩不解地看着她,“我们不认识吧?”
露娜转了转眼睛,突然心生一计,故意说:“我当然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我男朋友的。”
女孩一愣:“男朋友?”
她心里突然冒出不好的预感:“你说的男朋友不会是……”
“没错,就是救你的那个警官,他叫降谷零,是我的男朋友!”露娜顶着桃原花梨的皮,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她这么说也没错吧,降谷零喜欢她这具身体的主人,那她拿来用用不是很正常?
“不可能!”女孩斩钉截铁地说,“你骗人!”
露娜颇有些惊奇地看着她,她不是出于破防或者嫉妒的那种否认,她根本就是确信自己不可能是降谷零的女朋友。
“先别管我是不是,我倒是想问,你是谁啊?为什么好像跟他很熟悉的样子?”露娜抱起手臂看着她,故意说,“该不会……”
“你是他的什么私生女之类的吧?”
女孩一愣,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你想象力还真丰富,你猜也要看看年龄的吧?”
“那你是他的妹妹?表妹?还是什么亲戚?”露娜继续问。
这个小女孩连续两个场景出现在降谷零的梦里,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泛泛之辈。
“说起来……我怎么越看你越觉得眼熟呢?”露娜有些困惑地盯着她。
她肯定在哪见过这个人,到底是在哪呢……
“别猜了,我不认识他。”
“不可能!”这次轮到露娜斩钉截铁地否认,“之前在火场的时候,你就知道他会来救你的不是吗?”
还为此拒绝了她的帮助。
“而且……他冲进来的时候,我也听到他叫你的名字了,他也认识你。”
露娜仔细回忆着降谷零喊出的名字,可惜当时正好被木头烧断的声响掩盖,她没听清楚降谷零喊的什么。
女孩顿了顿,一副明显不想回答的样子。
“我要先回去干活了,再晚一点要被老师骂的。”
“欸等等……”
女孩头也不回地跑进了一旁的低矮的小屋里,连刚才放在路边的水桶都没拎走。
露娜叹了口气,又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了,这该怎么办?
正在踌躇间,突然在门内看到了她想找的人。
降谷零穿着一身深色西装,跟一个戴眼镜的上了年纪的女性正一边交谈一边从屋里出来,往门口这边走。
“崛田院长,我会尽快想办法办理领养手续,请你们暂时再代为抚养她一段时间。”跟身上正经的西装相得益彰,安室透表情也是难得的严肃。
“花梨是个好孩子,她绝不会是刚才那几位老师说的那样!”
女院长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又认真地说:“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这么小的女孩会做出这些事来……”
看到降谷零的身影,露娜悄悄躲在一旁茂密的草丛里,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
可恶啊离得太远了根本听不见在说什么啊!
被称为崛田院长的女性送他到侧面的小门那里,两人正在告别,突然从屋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呼喊。
“救命啊——!!!”
降谷零听到呼喊声,比崛田院长反应更快地朝着发出声音的屋子跑去。
露娜“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发出求救声的房间就是刚刚那小女孩跑进去的房间,但声音明显不是她的声音。
这时候里面一定会发生重要剧情,如果错过了,她可能再也无法触及剧情核心了。
无论如何都应该跟过去看看!
露娜不再犹豫,迅速翻过围栏进入福利院内部,朝着降谷零所在的房间跑过去。
她本想悄悄躲在门口偷听,但门口恰好就站着一个老师,立即就发现了她。
“你是谁啊?”
几个老师面面相觑。
“大门不是已经锁上了吗?你是怎么进来的?”
被她们几个挡住视线,看不到屋内的场景,露娜有些焦急。
“我是来找人的!”
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她干脆就不装了,反正也是梦里的场景。
她扒开挡住她视线的几个女老师,如愿看到了屋内的景象。
她想找的人——降谷零,正蹲在抽水马桶前,让一个头部湿淋淋的小男孩的头靠在他手臂上,左右两边分别站着院长和小女孩。
门口的动静吸引了屋内几人的注意力,除了包括院长在内的几人诧异她是怎么进来的,最震惊的还要属降谷零。
他本来正在帮那个小男孩咳出肺里呛进去的水,看到她出现的那一瞬间,几乎忘了身上还有个孩子,当即就站了起来。
“花梨?”
露娜一滞,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还顶着桃原花梨的皮。
“你……认识我吗?”
这不应该啊……能出现在降谷零梦境里的,应该是属于他个人的故事。他怎么会认识桃原花梨这张脸呢?
没等她想明白,降谷零猛地看向左手边站着的小女孩。
“你在叫我吗?哥哥?”
小女孩也仰起脸看着他。
露娜看看小女孩,又看看掩饰不住震惊之色、目光在她和小女孩之间来回打转的降谷零,忽然反应过来。
她就说怎么看这个小孩这么眼熟!她分明就是缩小版的桃原花梨啊!
那个发色、瞳色,还有卷发!
跟她现在顶着的这张皮可不是一模一样吗!
三番两次出现在降谷零梦里的人竟然就是童年版的桃原花梨!
露娜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事情的某些关键,她刚要说些什么,就见降谷零忽然蹲下身,满脸痛苦之色地捂着头。
小女孩惊呼一声,扑上去抱着他。
“降谷哥哥!降谷哥哥!你怎么了?”
露娜倒是知道他怎么了。
她感受着脚下地动山摇般的晃动,和周围越来越淡的人物及景象,知道这是降谷零的梦快要醒了。
不仅没搞清楚降谷零最真实的内心世界里藏着什么,反而带来了更多谜团。
露娜叹了口气,选择结束技能。
她得比安室透更早一步脱离梦境,不然会被困在他的梦里,再也出不来。
第102章 第 102 章
露娜回到现实世界时, 时间才过去半小时不到,安室透还沉浸在梦里。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不好,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怎么回事?
露娜皱着眉,走过去试了下他的额头, 这才发现安室透满头的冷汗, 在黑夜中不甚明显。
“安室透、安室透!”她连忙叫了他两声,不但没有唤醒他, 反而看起来陷入更深的噩梦了。
安室透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 声音很小, 即使凑过去听也听不真切。
露娜放弃去窥探他的梦话, 开始动手摇晃他。
“醒醒!醒醒!”
用了昏睡卡的人不会这么早醒来, 但那是在没有外力干预介入的情况下。
像露娜这样潜入他的梦里,破坏了他梦里的平衡, 人就很有可能提前醒过来。
更别说她离开前还感受到了梦境破裂的前兆。
“安室透!安室透!!”
见他一直不醒,露娜的声音和动作幅度都变得急切起来。
桃原花梨把他交给她,万一在这个期间出了什么事, 那就是她的责任。
露娜狠了狠心,刚要从系统背包里掏出一张强制清醒类的卡牌给他用上,安室透突然睁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忽然睁开的眼睛把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表情不太自然。
“你、你醒了?”
安室透身体还保持着睡梦中微微发抖的状态,但看表情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他用意义不明的目光盯着露娜, 一言不发。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开口说话了,他忽然开口:“你把我弄晕, 又想要干什么?”
弄晕?
露娜一愣。
“啊……那个……我一时失手,没想到就把你打晕了, 真是不好意思……”
真要命啊,她还顶着桃原花梨的皮呢,面对这种质问,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咳咳!那个……你刚才梦到什么了吗?”露娜决定把话题拉回自己这边,正好她想知道刚才的梦是怎么回事。
“我好像听见你在梦里叫我的名字了。”露娜说。
“你听错了。”
安室透四两拨千斤地回答完她的话,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才发现自己现在动不了。
为了防止他提前醒来,桃原花梨走之前把他的脚踝跟床尾的栏杆绑在了一起。
安室透:“……”
他揉了揉眉,有些无语地说:“你搞这一套干什么呢?”
绑住了脚又不绑手,不是照样能解开吗?
露娜:“……”
这么单蠢的事不是她做的啊!
“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表达两层意思。”露娜煞有介事地咳了两声。
“一是,我不想让你离开这张床,所以才绑住了你的脚。”
“二是,我同样想表达对你的尊重,不想让你觉得我在囚禁你,所以没有绑手,同样也是表达对你的信任。”
一本正经地说着愚蠢的话。
安室透没搭理她,伸手将脚腕上的绳子解开。
但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绑的,一向深谙各种捆绑解索之道,即使只用两根手指也能解开绳索的安室透,此刻却拿这个小小的锁扣没有办法。
他跟脚腕上的绳结斗争了半天,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没办法,解不开绳子,安室透只能选择□□了。
他伸手用力一扯,想直接把绳子扯断,没想到看似不起眼的绳子却坚韧异常,他用足了力气也没能扯开。
安室透:“……”
露娜:“……”
抱歉朋友,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用了一张高级昏睡卡还不放心,还用了一个系统高级道具来限制他的行动,真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别解了,你解不开的。”露娜劝道,“这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绳子,人力是破坏不了它的。”
不用她说,安室透自然也看出来了。
他放弃跟手里的绳子作斗争,有些无奈地抬头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绑在这里?”
“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刚才梦到了什么,我就告诉你把你绑在这儿的理由,怎么样?”
“我刚才什么都没梦到。”
“不可能!”露娜说,“我都听到你喊我名字了,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梦到?”
“是真的,我要是想骗你,我直接编个故事出来不就好了,是真的什么都没梦到。”安室透解释。
这么说也是……
难道安室透做这种梦醒来以后,会把梦里的场景忘得一干二净吗?
那他记忆里那个跟桃原花梨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到底是谁啊?
“那我换个问法好了——”露娜打定主意要问出她想知道的事,“你以前有没有见过我?”
“我是指,见过小时候的我?”
安室透想了想:“没有,我们在组织公寓那里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是吗……露娜思索。
难道是她搞错了因果关系?他记忆里先有个跟桃原花梨长得很像名字又一样的小女孩,所以他才对桃原花梨这么特殊?
“那你有没有救过一个跟我很像的女孩?在一个着火的屋子里。”露娜继续问,“她躲在柜子里,长得跟我很像,也叫花梨。”
安室透无奈:“没有,没有救过什么小女孩,也没有见过跟你像的人……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没什么,怕你搞什么替身文学。”露娜咳了一声。
既然安室透不知道,那就只能以后去问桃原花梨了。
安室透示意她:“我能回答的已经回答了,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露娜回过神来:“好……”
她本想解开安室透之后再想办法从他嘴里套点什么信息出来,没想到刚一解开绳子,安室透忽然按住了她的手腕,反手大力将她按在床上。
露娜:???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臂上就传来了十分粗糙的触感,是刚才那个绳子!
安室透严严实实地,把她的手臂反绑着捆了起来。
露娜:“……你干什么?”
“你是谁?为什么装作我妻子的样子来骗我?”
安室透表情和语气都变了一个人,恢复成了他波本状态时的样子。露娜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他已经发现自己不是桃原花梨了。
真惨啊,两次扮演,两次都被一眼认出,她的演技就有那么差吗?
“我是被她请来看着你的。”露娜叹了口气,“你昏迷前难道不记得了吗?是她把你放倒的。”
见安室透还是不相信的样子,露娜有些无奈,“我真不是……唉你不记得了吗,上次我们见过的啊,在她家里……”
“我叫露娜,是她的朋友。”
安室透闻言,想起了什么,迟疑着放开禁锢她的双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让你来的?”
*
“事情就是这样。”露娜把自己能说给安室透听的部分稍稍给他讲了一遍。
她丝毫没有把朋友的千辛万苦想要保守的秘密告知他人而产生的羞愧感。
在她看来,既然两个人互相喜欢,还要在这里互相猜疑,玩一些你爱我我不爱你其实我是装的……这种戏码,过于幼稚。
“其实我搞不明白你们俩到底在闹什么,你也是喜欢她的对吧?”露娜已经从绳索中解脱出来,此时正坐在椅子上抱着手臂看着他。
被她这样的目光盯着,安室透顿了顿,没什么犹豫就承认了:“是啊,我喜欢她。”
露娜一拍手:“这就对了!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你们俩就是天生一对!”
安室透没有因为她的话感到开怀,他蹙着眉问:“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她跟你说的吗?”
“她倒是没跟我说这些……”露娜顿了顿,“不过她跟另外一个人这么说过,那人跟你挺像的,还试图利用这一点来勾引她,本来我以为她要沦陷的——”
“但是她最后跟那人说得很清楚,她爱的人是你。”
安室透的大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关注,“跟他很像并且试图勾引她的人” 、还是那句转述的她爱他比较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露娜想了想:“就在上次我出现在她家里之前的一周吧。”
安室透算了算时间,也就是她莫名消失的那一周,原来是去执行她们组织的任务去了吗……
“……有多像?”安室透稍微有点心梗,“比那个叫霍拉的男人还像吗?”
上次他在桃原花梨见到的,不只一个露娜,还有那个叫霍拉的男人。光从背影上看,跟他几乎别无二致。
露娜诡异地沉默了下,说:“比他可像多了……”
安室透顿时觉得更不好了,那到底是像到什么程度啊?真的不是有人故意易容成他的样子在外面招摇撞骗吗?
似乎是看出他在想什么,露娜微微一笑,“是货真价实的脸,而且像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完全认错了人呢。”
嗯……把黑的认成白的也算是认错了人。
看到安室透仿佛吃了个苍蝇一样的表情,露娜良心稍微痛了痛,“不过我觉得,这正是她爱你的一种表现。既然她对一个冒牌货都能做到柔情似水,对你这个正牌肯定是情根深种啊。”
“可是她从那次回来之后就直接跟我提了分手。”
露娜哽了一下:“也许她觉得……爱是放手?”
“不是……”安室透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是因为你们组织那个该死的药。”
“组织?药?”露娜满头问号。
她们不是就组过一次队吗?哪来的组织?药又是什么药?
提起那个药,安室透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为什么我喜欢她会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药?她现在认定了这一点,我根本解释不清。”
露娜对他们俩之间发生的事比较了解,这时也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魅惑卡。
她自动忽略了“她们组织的药”这个冠词,大概是桃原花梨为了解释这个药的由来而编造的一些设定。
“这你就不懂了,女人总是比较在乎爱情的纯洁性,一旦发现它可能沾染其他的因素,就会难以接受,她会有这种担忧也是正常的。”
露娜拍拍他的肩,神秘兮兮地靠近他耳边说:“愿意跟我做个交易吗?”
“我帮你解决这件事,同样的,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用了。”安室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不需要帮忙。”
“用文火慢炖的方法,你们还要浪费多少时间?”露娜不放弃,继续游说,“相爱的人每一秒都是非常珍贵的,让我来帮你,保证你们在这个任务结束之前就重归于好。”
“你不用担心我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露娜补充,“我只向你打听一点事,如果涉及你的机密,你可以拒绝回答。”
第103章 第 103 章
寂静的夜里忽然开始躁动起来。
一阵警笛声打破了夜的沉寂, 也打破了两座紧邻的房子表面的平静。
桃原花梨坐在客厅里斋藤健三平时常坐的那张椅子上,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桀骜表情,颐指气使地看着站得离她三米远的管家。
“管家先生不是已经报警了吗?警察很快就会来救你,不用这么害怕吧……”
管家:“……”
废话, 谁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从眼前突然消失会不害怕啊!
他现在还能撑着站在这里, 纯粹是身为管家的责任心在支撑他。
就在二十分钟前,管家接到来自斋藤克彦的内线电话, 要求他给他的房间送水果和鸡尾酒。
这时候距离桃原花梨来到这里已经过了半小时, 管家自然而然地以为两人已经结束战斗, 这个场景不好让其他佣人看到, 于是七十多岁的老管家只能自己端着东西兢兢业业地敲响了斋藤克彦的房门。
还没听到应门声, 他就率先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重物坠地声响,还有玻璃破碎的声响。
难道还没结束?
管家想了想, 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就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管家只能又敲了敲门:“克彦少爷,我把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现在方便进去吗?”
说完,他又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里面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有点像是……老鼠嗑东西的声音。
家里会有老鼠吗?管家皱着眉想,难道是最近的卫生工作懈怠了?
没等他想明白, 房门忽然自己自动开启了一条缝,不大不小, 正好够他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斋藤克彦张大了嘴,表情恐怖地站在窗边——准确来说应该是被靠在窗边, 他看起来已经没有了生气。
管家惊恐地瞪大眼睛,极力克制自己不要惊呼出声。
桃原花梨站在斋藤克彦的尸体面前, 由于背对着管家,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似乎伸手在尸体身上点了一下,尸体的平衡便被破坏了,从窗台上翻了下去,消失在房间里。
此时,桃原花梨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回过头看着呆愣在门口的管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晚上好啊,管家先生……”
斋藤家的佣人不算多,保镖确是不少,管家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喊人,速度快得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他。
桃原花梨跟着从房间里慢悠悠出来,像是没事人一样来到客厅坐下,任由对面那群黑压压的保镖多有威慑力都没有办法撼动她分毫。
更让斋藤家崩溃的是,他们去叫斋藤健三起床,发现斋藤健三也陷入了昏迷中,无论怎么都叫不醒,唯一幸运的是人还没逝。
这下斋藤家能主事的人就剩下一个老管家了,他在桃原花梨饶有兴味的目光中颤颤巍巍地拨打了报警电话。
*
“警察先生,事情就是这样的。”
警察来了之后,管家比之前镇定了不少,起码能口齿清晰地说明事情的原委了。
负责来办案的主事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警官,跟斋藤家关系匪浅。听完管家的话,没多犹豫就说:“那这么说就是杀人的就是这位安室太太,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吧。”
“你办案的流程是不是不太对?”桃原花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依旧在沙发上坐得四平八稳,语气不善。
“你只听这位管家先生一面之词,连问都不问我,就要把我带回警局调查,我可以告你滥用职权的。”
小眼睛警官板起脸说:“西浦管家亲眼所见,难道还会冤枉你吗?别废话,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吧!”
桃原花梨自然是要跟他走,但不能就这么直接跟他回去。
她冷笑一声:“口口声声说我杀人,那尸体在哪呢?起码把尸体找出来给我看啊!管家先生既然亲眼看见他被我从窗户推下去了,那尸体应该就掉在楼下院子里吧!”
管家和警察的表情齐齐一滞。
是啊,这就是目前让他们觉得最奇怪的地方,本应该掉在楼下的斋藤克彦的尸体不翼而飞,甚至连砸到地面的痕迹都没有。
他们仔细搜查了整座别墅,都没有找到斋藤克彦的尸体,斋藤克彦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只在管家眼中出现过那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尸体我们自然会找到的,现在要接受讯问的是你,再废话我们可要动用特殊手段了!”
“好,我可以跟你们走。”桃原花梨站起身,似笑非笑地看了这个□□一样的警察一眼。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48小时的讯问期一到,没找到决定性证据,我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
看到跟着警方出来,手平放在胸前盖上一块毛巾的桃原花梨,安室透皱了下眉,放下窗帘。
“带着手铐,看来是作为嫌疑人被逮捕了。”
露娜打了个哈欠,劝他:“别担心了,她不会有什么事的,我敢说这一切都在她计划之中,你这时候贸然出现,可能会破坏她的计划。”
“就算我这时候不出现,最晚到明天早上,警察也会找上我,她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妻子。”安室透蹙着眉。
“那也是明天的事了,你现在应该回到床上去睡觉。”
露娜摆弄着系统背包里的昏睡卡,思考着应该给他用个什么级别的。
桃原花梨给安室透用的昏睡卡足够他睡到两天后,他跟斋藤健三同时陷入昏迷中,即使警察找上门来,也只会觉得这两个案子是同一个人做的,不会把安室透也列为嫌疑人。
但因为露娜的介入,安室透提前醒来了,所以这个无罪证明就不成立了。
露娜还不想桃原花梨知道自己窥探安室透梦境的事。
安室透点点头:“你说的对,这时候应该养精蓄锐,为明天做好准备。”
在露娜有些怔愣的目光中,他转身朝床的位置走去。
这么……好说话的吗?
露娜觉得不对劲。
但安室透走到床边,乖乖躺下了,还给自己盖好了被子。
“想休息的话,外面有其他空房间,都是没用过的,你随意吧。”
说完,安室透直接闭上了眼睛,开始小憩,完全没管她还被晾在一边。
露娜:“……”
她摆弄昏睡卡的手一顿,有些疑惑地走到床边。
安室透闭着眼睛,即使感受到她过来了,也没有要睁开的意思。表情平和,呼吸均匀绵长,像是要好好睡一觉的样子。
露娜皱了皱眉,对安室透的这个人物的了解让她下意识觉得有诈。但人家已经乖乖躺下睡觉了,她总不能把人叫起来质问一番。
不过,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只要她坐在这里看着他,总不至于翻天吧。她靠在墙壁上想着。
一阵突如其来的困意传来,露娜打了个哈欠,努力睁大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眼皮不受控地越来越沉,意识也越来越昏沉。
她就算再蠢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中招了。
“安室透,你——”她只来得及发出十分短促的一声,还没说完就软绵绵倒了下去。
床上本来闭着眼睡觉的安室透这时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的手上是一个已经打开的挥发性昏迷药剂,刚才借由盖被子的动作从身上拿出来打开的。
他在桃原花梨那里已经吃了好几次亏,要是再看不出来她们下药之前的小动作,他也不用做特工了。
但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他依然没有破解她们神不知鬼不觉下药的方式。
刚才看出露娜的打算,他制止不了,只能选择先下手为强了。
他戴好帽子口罩,推门而出。
*
桃原花梨坐在警察局的审讯室里已经快要一个小时了。
这期间不间断有警察过来对她进行讯问,她一概都回答不知道、不清楚,一副完全不肯配合调查的样子。
伊豆警方也不放弃,换着人来问,态度也越来越暴躁。
桃原花梨看着眼前这个明显在爆发期到边缘的年轻警察,心里想,如果她一直不说,他们不会对她进行车轮战一直问一个晚上吧?
这可是当初在公安那边都没有的待遇,伊豆警方敢这么对一个还没有定罪的嫌疑人,也太胆大包天了,真该让他们去东京看看那边的警方是怎么办案的。
“都说了不知道,你们换再多人来问也是一样的。”桃原花梨不耐烦地皱皱眉,闭上眼睛开始消极应对。
按照她的计划,她要在这里待满48小时,把预言里的时间错过去。
在来之前,她就已经想到,斋藤家和当地警方沆瀣一气,她作为斋藤克彦命案和斋藤健三昏迷案的重要嫌疑人,肯定会吃点苦头。
“安室小姐,请你配合我们调查!”对面的警察用力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不给她休息的机会。
……
又到了技能冷却结束的时间,桃原花梨一边应付着面前又一个陌生的警察,一边悄悄打开技能。
这次没有熟悉的刀锋划过黑暗的画面,取而代之的场景她和安室透的家。
温暖静谧的房间里,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在洁白床单和被子的掩映下,一对年轻养眼的情侣正在床上接吻。
画面能呈现20秒左右的时间,在看清画面上的两个人时,桃原花梨瞬间就关闭了技能。
正在讯问她的警察发现她骤然变得奇怪起来的脸色,“怎么了?”
他回想自己前一秒钟正在问的问题,难道是自己问到关键性问题了?
桃原花梨晃了晃头:“没什么……”
搞什么啊这个烂技能!怎么突然转到这里来了……害得她刚才一点准备都没有,差点在警方面前露馅。
不过想想也没毛病,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换个剧情点也算正常,就是之前那个挡刀的剧情到底成功度过了没有……
“请给我一杯水,谢谢。”
“小姐,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不要企图用喝水这种方式来逃避,你杀人的事实已经十分确凿,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这个警员年纪很小,还以为自己找到了关键性证据,正抓着她不放一直重复问一个不重要的问题,现在更是连水都拒绝给她倒。
桃原花梨气笑了:“就算是已经确定事实的嫌犯,也要有最基本的人权吧?你们伊豆警方现在审讯时连水都不给提供了吗?!”
小警察不屑一顾,就算他们做的事违反了审讯原则,也有斋藤家在前面挡着,她不过是现在在这里虚张声势而已,等48小时一到,就算没有证据,只要斋藤家认定了,他们也能变出证据来。
“我劝你最好还是识相一点,认清楚现在的形式……”小警察说,“你现在是在伊豆,不是东京,就算再怎么硬撑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这是打定主意要暴力对待她了。
见状,桃原花梨也不跟他争辩了,反正她只要在这里度过那个时间节点,其余的一切都可以事后算账。
只要再待不到24小时,她就不用忍了……
“叮铃铃——”
本就不忙的伊豆警局因为突然发生斋藤家这桩案子,也变得忙碌起来。
接线员不耐烦地接起电话,如果是无足轻重的报警电话,就直接在电话里拒绝好了……
“喂——”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接线员“腾”地一下站起来了,表情也从最开始的不耐烦变得有些惊恐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旁边的警察不明就里。
接线员几乎没说几句,一直在点头称是、好的、马上办……
放下电话,他面色灰败地说:“斋藤家这桩案子不知道为什么,被东京最高警署那边盯上了,拿不出决定性证据,上级要求我们立刻释放嫌疑人……”
*
“什么?!”
听完下属的汇报,伊豆警局局长从办公桌前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可是斋藤家的案子,他们要是知道我们在没经过他们允许的情况下把人放了,肯定会不满意的!”
“这是来自上级的直接命令,于情于理我们都该遵从。”负责侦办此次案件的警长说,“现在斋藤家群龙无首,只要不是来自斋藤健三的直接命令,我们也没必要这么上心。”
“嫌疑人是从东京来这里旅游的游客,我们还没有向上级汇报的案子,东京那边就已经知道了,她背后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关系网,万一又是一个我们得罪不起的……”
局长变了脸色:“你说的有道理……”
*
当桃原花梨接到无罪释放通知时,那个审讯她的小警察正在跟她讲着大道理,诸如识时务者为俊杰、早点承认对谁都好,她也能好好吃个饭睡上一觉……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等我出去以后,就轮到你们睡不着了。”
小警察怒而拍桌:“我就等着看你怎么出去……”
“西村警官——”一个女警敲响了审讯室的门,“刚刚接到上级通知,木户警长要求我们现在立即释放嫌疑人。”
西村:“……”
桃原花梨:“……”
他话说到一半被打断,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凭什么?!”
“凭什么?”
跟他一起喊出来的,还有同样不解的桃原花梨。
见两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桃原花梨咳了一声说:“我是说,现在不是还没到48小时吗?怎么突然要放了我?”
女警挠挠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好像是来自东京那边的命令,您一会出去可以问问木户警长。”
桃原花梨闭上眼睛往后一靠:“不,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要待满48小时,我不走。”
女警:“……”
她看向西村:“我只是负责来通知的,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警长要求尽快,你抓紧时间吧。”
“哎等等——”
西村看着同事溜之大吉的背影,心里有一万个mmp要说。
他僵硬地转过身看向闭目养神的桃原花梨,极力扬起一个微笑。
“安室太太,你也听到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你看你几天已经熬这么累了,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好的48小时,少一分钟都不行。”桃原花梨眼睛都没睁一下,“不是要审讯吗?来吧,我现在配合你审讯,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西村:“……”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问,只想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
*
外面的接待大厅里,安室透时不时低头看看手表,面色不虞地问旁边的木户警长:“已经这么久了,我太太怎么还没出来?该不会你们阳奉阴违不想放人吧?”
木户警长连忙说:“怎么会呢,我们接到通知立刻就安排释放事宜了,大概是……安室太太需要整理一下?”
“是吗?”安室透冷笑一声,“我太太在这里待了一天,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审讯过程,还需要这么久的时间整理仪表,你们伊豆还有自己单独一套审讯规则吗?”
木户警长小心地陪着笑脸,说着马上马上,小声对身边的警员说:“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警长——”一个女警气喘嘘嘘地从里面跑出来。
“安室太太不接受释放,她一定要待满48小时才肯出来!”
木户警长愣了:“什么?”
他从警这些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嫌疑人这种要求。
“我们几个已经轮流劝过了,但是……”女警摇了摇头。
“这……”木户警长有些为难地看向安室透:“安室先生,你看这该怎么办?”
你太太自己不肯出来,可不是我们不放人。
安室透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冷冷地看了木户警长一眼;“她说不出来了你们就不放人了吗?您们警局是收容所吗?提了要求就可以待在这里,我看社会救助中心干脆也设在你们这里好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既然她不肯出来,那就让我进去,我要见见我太太。”
第104章 第 104 章
“你们不用再来劝我了, 待够48小时我自然会出去的。”
“安室太太,你这样我们也很为难啊……”
桃原花梨背对着门口,背靠着椅子,两条腿交叠着搭在一起, 不听不看不理会任何人的劝说。
安室透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示意旁边的警察先出去, 他要跟她单独谈谈。
审讯室的大门“吱嘎”一声关上, 房间重新恢复安静。
桃原花梨虽然背对着门口, 但这房间里另一人的呼吸声还是清晰地传到她耳中。
她轻笑一声:“怎么?终于劝说不成打算使用暴力手段了吗?还知道关上门……”
“莉莉——”
她猛地止住话头, 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怎么是你?”她盯着安室透的眼睛确认了半天, 排除了这个人可能是露娜或是其他什么人扮成安室透的样子来骗她的可能。
这就是如假包换的安室透。
“我要是再不来,你还真打算在这里待上48小时吗?”
安室透越过审讯桌, 来到她面前,把她的椅子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他两条手臂都搭在她椅子的靠背上,整个人靠得很近, 紫灰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桃原花梨咽了咽口水,微微撇过脸,“你怎么醒来的?她呢?”
其实不用问她也能想得到,如果没有露娜干预,用了高级昏睡卡的人怎么可能突然醒过来。
她在心里把露娜大骂了八百个回合, 早知道就找傻乎乎的林鸟了。
“我用了一点小手段,让她睡着了。”
安室透伸手将她脸侧的一缕发丝轻轻别到耳后, 用半诱哄半哀求的声音说:“跟我回去吧,好吗?”
“不管你有什么计划, 总要先跟我商量一下吧?你这样我很担心你……”
桃原花梨叹了口气,将脸转过来, 看着安室透的眼睛说:“你再等等好不好?只要过了今天晚上九点钟,我一定跟你回去,也会跟你解释这些事的真相。”
“但是现在不行。”
她异常坚持。
安室透抿了抿嘴唇:“是为了我吗?”
他看着她,轻声问:“是为了我才做这一切吗?”
桃原花梨默了默:“不是,是为了我们的任务……”
“你看,你现在都不肯对我说实话,我要怎么相信你之后会愿意把真相告诉我?”
安室透微微叹息,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我其实有点猜到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你把我迷晕,还找人保护我的安全,自己去做这些事,是为了把我摘出来。”
“你执意要在这里待过48小时不肯提前出去,是为了躲过这段期间的某个危险点,是吗?”
“……差不多吧。”桃原花梨声音有些滞涩。
基本上都猜中了。
“可是你怎么会认为,警局里是可以躲过危险的地方呢?”安室透不解,“你应该也知道,斋藤家跟当地警方的关系吧,如果他们真的丧心病狂想要杀你,你待在警局也是没用的。”
桃原花梨扭过脸:“这个我自有计划……”
“那看来问题就是出在这里了。”安室透放开她的脸,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又不放心,那干脆我就陪你一起待在这里好了……”
“不行!”
他要是也待在这里,那她坚持留下还有什么意义?
安室透:“……”
四目相对之间,安室透似乎确定了什么。他直起身,笃定地说:“所以说——你待在这里不是为了躲过某个危险点,是为了躲开我?”
“你不想我在这个时间点上参与进来,是因为什么?”
桃原花梨:“……”
你要不要这么敏锐啊……
“为了保守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安室透想了想,“还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
“……你别猜了。”桃原花梨有气无力地说,“我保证我自己不会有事,只要过了今天晚上,我会把这些事告诉你的,你可以不要问了吗?”
安室透看了她一会说:“好,我不猜了,但是我没有办法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你自己冒险,你不想让我留在这里,我也会在附近蹲守,如果你有危险我也能第一时间过来……”
那不还是一样的……
面对安室透的执拗,桃原花梨有些束手无策,他现在笃定了今晚是个危险的时间节点,除非用强力手段把他迷晕,让他睡过这个时间,否则很难阻止他参与其中。
“你不要再想着用跟之前一样的手段……”似乎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安室透声音重了些强调,“你这样不顾我个人意愿地帮我安排好一切,我也会生气的!”
桃原花梨:“……”
语气很郑重,但听起来很没有威慑力。
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可笑,安室透补充道:“你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再遵守出发之前跟自己订下的约定了。”
桃原花梨有点好奇:“什么约定?”
“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尊重你的个人意愿。”安室透睨了她一眼,“我也不想再像上次在你家里那样吓到你了。”
在她家里?
桃原花梨想了想,恍然大悟,说的是她第一天找赤井秀一陪练的那天晚上吧。
“自从到这里来,我有好好严格遵守这一点……”安室透继续说,“所以无论你每天晚上怎么勾引我,我都没有动你。”
桃原花梨忍不住反驳:“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你想知道的话,明天我就在卧室装个监控,你自己看了再说。”
桃原花梨:“……不用了。”
“可是我这么尊重你,你却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安室透把话题拽回到刚才的事上,“每次都是这样,你想做什么都直接给我下药,我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面对安室透的控诉,桃原花梨稍微有点心虚。
说得倒是也没错,她对安室透用卡牌的次数确实有点多,而且完全没有在意他的个人感受。
“……很抱歉。”她道歉道得真诚。
“然后就是不改是吧?”安室透斜睨她一眼。
“……”我到底是为了谁啊。
“或许……你听说过预知梦吗?”
安室透挑眉:“你憋了半天,就想出来这么一个借口?”
“不是借口!是真的!”桃原花梨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地反驳。
“哦,那你说说,你梦到了什么?”安室透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桃原花梨顿了顿,小声说:“我梦到了你会有危险,是为了救我才……”
安室透不由得眉心一跳,心里有块地方莫名塌软下去,化成一汪春水。
他态度再也强硬不起来,低声问:“所以……你是为了这个,才想出这种办法不跟我待在一起的?”
“嗯……”
“你真是——”安室透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伸出手,想揉一揉她的头发,手抬到半空又停下来,调转方向,轻轻扶上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跟他对视。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鼻息之间,温热的气息熏得她大脑一片空白,紫灰色的眸子里含着满满的情意,明显的让人想忽视都难。
“那你的预知梦有没有告诉你,我在今天,在此时此刻,会对你做什么?”
桃原花梨大脑昏昏沉沉,反应都慢了几拍:“做、做什么?”
“我想亲你。”顿了顿,他又欲盖弥彰地补充问了一句,“能亲吗?”
桃原花梨:“……”
你嘴唇都快贴上了才想起来问这个是不是有点没诚意。
“不能。”她弱弱地说,“这是在警察局,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我们又不是警察,不用遵守这里的规矩。”
安室透说完,没等她回复,快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好了,反对无效。”
亲完了,他的手依旧没放开她的下巴,两人的距离也还是一样的危险,让桃原花梨直觉还有下文。
果然,他像没事人一样又问了一遍:“想亲你,能亲吗?”
“……你刚才不是已经亲过了?”
他气定神闲地说:“刚才你不是没同意吗,我就再问一遍,能亲吗?”
这个人真是……桃原花梨想转过脸不想看他,但下巴被他握着动不了,只能狠狠瞪他一眼。
这一眼瞪得是含嗔带怯,配上她红透的脸颊和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无端带出一股风情来。
安室透目光一暗,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背将她带向自己。
“唔……”
怎么突然又亲上来了她不是还没同意吗?!
这一次亲得比上次更久一些,也更激烈一些,直到她被亲得喘不过气来,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她把气喘匀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发难安室透。
“你怎么回事?突然亲上来是干嘛!”
安室透盯着她嘴角的水渍看了一会,慢悠悠地说:“你没说话,我就默认你同意了。”
我说不说话你都要亲,那你还问我干嘛呢!她负气看着他。
“说真的,你不要这么看着我,表情太可爱了,我会忍不住还想亲你。”
桃原花梨立即收回目光,怂怂的样子让安室透忍不住笑出声。
“别笑了你!”她不敢抬头看他,只能用声音表达她的态度,“我们在说正事,你不要突然扯到不相干的事情上来!”
真是的,难得她想把这件事通过别的方式告诉安室透,说着说着突然开始亲亲是在干嘛!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是不是?”桃原花梨有点着急,“我说的是真的!拜托你不要当成儿戏啊!”
“没有,我相信你说的。”安室透也不想真把她惹生气了,收起明晃晃的笑容,看起来无比正经地说,“但是我救了你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避免的吧?我难道为了救你直接死掉了吗?”
那倒是没有……
桃原花梨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那把刀是砍在了安室透的手掌上,也没有直接砍断,但是出了很多血,看起来就格外吓人。
但是今天看到的新场景,安室透健康到都能在三天后跟她做床上运动,那肯定是没什么大碍了。
安室透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脸红了?”
“没什么。”
桃原花梨咳了一声,不自然地说:“死是没有直接死掉,但这种事,能避免当然是避开最好了,你也不想身上多一道疤对吧?”
安室透想了想:“留疤也没什么问题,不是脸就好。”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毕竟我还要留着脸去追老婆,还是保持一个美好的形象比较好。”
这个人今天是不打算正经说话了……
桃原花梨面无表情地起身:“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走吧,到时候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她起身就走,安室透追在她后面。路过的一室警察都在对他们俩行注目礼,桃原花梨后知后觉,觉得更加社死了。
警方的审讯室里是有监控的,他们俩刚才的一举一动肯定都被看到了……
她突然停下脚步,安室透差点撞到她。
“怎么了?”
她转过身,怨气满满。
“从现在开始,你,离我三米远,不准靠近!”
安室透大惊失色:“三米?莱伊当初都只需要一米,我为什么要三米?”
第105章 第 105 章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快点过来啊!”
桃原花梨一边扶着露娜的头查看她的情况, 一边没好气地转头对安室透说。
安室透十分无辜:“不是你让我离你三米远的吗?”
“那你就永远离我三米远不要再接近我好了!”
安室透见把人有点惹炸毛了,见好就收,十分乖觉地带着解药来桃原花梨身边,被瞪了一眼之后讨好地笑。
“好吧, 是我忍不住, 我一定要在你三米之内待着……”
桃原花梨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解药,拧开盖子, 放在露娜鼻尖, 轻轻扇动让药剂挥发, 让她能更快吸收。
不多时, 露娜悠悠转醒。
睁开眼便看到自己正躺在桃原花梨怀里, 眼珠转了转,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来。
“醒了?”桃原花梨还有事想找她算账, 见人已经没事了,也不跟她客气。
“醒了就起来吧。”
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露娜。
“正好我想问问你,我拜托你的事怎么变成这样了?明明应该明天醒来的人, 为什么会这么早就醒了?”
露娜稍微有点心虚,但看到她身后的安室透之后,这种心虚又转化成愤怒,“好啊你,就是你算计我!”
她指着安室透, 气不过大喊道:“我可是帮了你这么多,你说下手就下手啊!”
她只在新人主播时期才被这些原著人物坑过, 在逐渐当成大主播之后,身上常年带着各种防护措施。这次来桃原花梨这里没来的及带这些东西, 才被安室透摆了一道。
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她这个S级大主播的脸就要丢尽了!
桃原花梨闻言, 微笑着说:“你倒是说说看,你都帮他什么了?”
露娜有点不自然地低下头,“没什么……”
一道声音比她更快地回答——“没什么,”安室透笑着说,“她只是告诉我,你超喜欢我。”
桃原花梨大囧,露娜抬起头,怒目而视。
你个崽种!我好心帮你,你就这么卖我!
你这种人就不配有老婆!你不配!
被骂的当事人浑然不觉,还甜蜜地搂住面前的女孩,在她脸上响亮地啵了一下。
“谢谢你老婆,我也超喜欢你的!”
“你……你正经点!”
桃原花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已经快要冒烟的露娜,轻轻推开安室透,“我们的事一会再说。”
“嗯,好。”安室透笑容满面地答应下来。
“你们两个需要私人空间吗?”露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两人,一个甜蜜得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悦,一个脸红到一眼就能看出思春状态,这两人是把她当成空气吗!
“如果想要亲热我可以给你们倒出空间。”
别在她面前眉来眼去的!
桃原花梨有些尴尬地捋了捋刘海,故作自然地说:“不用了,我们还有正事要说。”
偏偏安室透还在一旁帮腔,“嗯,听你的。”端得是一脸纵容和宠溺。
露娜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她确实不应该待在这里。
“没什么事需要我就先走了,我们再联络吧。”
纵然有很多想问的问题,她和桃原花梨想说的话都是不能当着安室透的面说的。
走之前,露娜警惕地看了一眼后面的安室透,趴在桃原花梨耳边对她说,“你小心点这个小白脸,他不怀好意。”
“小白脸?安室透吗?”桃原花梨怔了怔,“他怎么了?”
露娜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我都不用开技能就知道,最晚不超过明天,他绝对会把你带上床,你起码有点骨气,多撑一阵。”
“什么啊……”桃原花梨有点脸热,原来是说这个,她还以为露娜在说多正经的事呢。
“不过我确实有重要的发现要告诉你,现在不方便,我们私聊里说吧。”
就是关于你可能是他的白月光替身这件事。
露娜扶额,看桃原花梨现在这么甜蜜,她其实都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好了,她已经走了,现在你可以离我三米远了。”
桃原花梨率先退了几步,跟安室透之间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多不少,正好三米。
她还惦记着露娜走之前说的话,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比较危险。
明明是在分手尴尬期,怎么突然又被他牵着鼻子走,看起来又要和好如初了。
安室透低头看着两人之间陡然拉来的距离,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地问:“那这个三米的距离,要坚持多久啊?我们还要在人前扮演夫妻不是吗?”
“除了在人前需要演戏的时间,都需要保持这个距离……”桃原花梨想了想,“至于时间吗……起码要到这次任务结束吧。”
“啊……这也太过分了吧……”安室透刚想反驳,为自己争取权益,门铃这时候忽然响了。
两人对视一眼,这时候会有谁来?
桃原花梨打开可视门铃,在监控里看到门口那道袅丽的人影时,挑了挑眉,怎么会是她……
她都快忘了岛崎和美这个人了,怎么突然又跑到她面前来。
“安室太太,好久不见了。”
桃原花梨扯了扯嘴角,刚想说也没多久,有事说事不用寒暄,旁边的安室透忽然揽上来。
安室透十分自然地搂着妻子的腰,以男主人的姿态说:“岛崎小姐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桃原花梨看了看自己腰上扣得紧紧的那只手,到底还是没挣开。
嗯,这是在人前,需要演戏。
她说服了自己以后,摆出比安室透更冷淡的姿态,对岛崎和美说:“我记得我跟岛崎小姐之间应该不是什么可以互相拜访的友好关系吧?”
岛崎和美本来微笑着的脸因为她这撕破脸的话骤然沉了下来。
“安室太太,克彦现在生死未卜,你作为知情者,倒是还能悠然自得待在家里。”她冷冷地说,“要是克彦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什么意思,当着她老公的面给她上眼药?
桃原花梨回击:“斋藤先生生死未卜跟我有什么关系?倒是你这个正牌女朋友,不好好在家待着担心他,跑到我家来干什么?”
“安室太太倒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岛崎和美觑着安室透的脸色,讽刺地笑了一声,“听说克彦失踪时,安室太太正跟他待在一起,成年男女大半夜待在一起干什么,我倒是想跟您请教请教!”
“谈天说地咯,还能干什么,我可是有老公的。”桃原花梨耸耸肩。
这个岛崎和美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不会就是单纯来恶心她的吧?
岛崎和美看向安室透:“安室先生也相信吗?”
安室透毫不犹豫:“是啊,我相信莉莉。”
岛崎和美:“……”
她忍住没把“你这个天生绿毛王八龟”说出口,毕竟她也是。
“安室先生还真是大度啊,能眼睁睁看着老婆跟别的男人出双入对,这点还真是让我佩服!”
讽刺完安室透,她还是气不过,见安室透挑不动,她便把矛头全部指向桃原花梨。
“安室太太,你作为有夫之妇,故意勾引我男朋友,现在还害得他下落不明,是他失踪的第一嫌疑人……”岛崎和美的语气咄咄逼人,“你总要告诉我,克彦失踪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我知道的情况都已经跟警方和斋藤家说过了,岛崎小姐如果想知道的话直接去问他们不就好了?”桃原花梨笑,“该不会……他们觉得岛崎小姐这个正牌女友不配知道克彦先生的消息,不肯告诉你,所以你只能来问我吧?”
岛崎和美被戳中痛处,脸上的表情狰狞了一瞬。
她这几天没少跑斋藤家和警察局,但双方都没把她当回事,甚至斋藤家那个管家直接贴脸开大。
“岛崎小姐,你只是少爷众多女朋友中的一任而已,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特别的,请你不要再来了。”
去的次数多了,到后来甚至都不肯给她开门了,只当没她这个人。
而这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害的!
她咬碎了一口银牙,愤恨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要不是她勾引克彦,她和克彦现在还好好的,克彦也不会突然失踪。而她,把克彦害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能像没事人一样重新回到家庭里。
凭什么她就能过得那么好!
“要是克彦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岛崎和美阴沉着脸丢下一句就走了,留下桃原花梨和安室透面面相觑。
“她这是在威胁我吧?”桃原花梨稍微有点惊奇,“想不到她对斋藤克彦那个花心大萝卜居然还有几分真感情。”
安室透没发表什么评论,揽着她的腰,“进屋吧。”
“欸等等——”桃原花梨用两根手指夹起放在她腰上的手,“这个拿掉。”
安室透无奈地收回手,在这种事上还真敏锐啊,多搂一分钟都不行。
“话说她那么激你,你不生气吗?”桃原花梨跟着他的脚步朝屋里走,歪着头说,“我要是你,我就回怼她——你还不是一样头顶长满青青草原,大哥别说二哥。”
“我知道你跟斋藤克彦没什么事,干嘛要生气?”安室透走到餐桌前帮她拉开椅子。
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餐食,是安室透刚刚做好的。
美其名曰她在警局待了这么久,都没好好吃过饭,一定要好好补回来。
桃原花梨将一口烤的松软可口的可颂送到嘴里,咬下一口,满嘴都是面包焦香的气息,她幸福地眯起眼。
“那你之前干嘛跟莱伊过不去?”她还是不明白这一点,遂直接问了出来,“你觉得我跟莱伊有事?”
安室透端得是一派云淡风轻,“我觉得你的眼光没这么差,只是单纯看他不顺眼而已。”
在安室透的强烈要求下,他和桃原花梨的直线距离从最开始的三米缩减到一米,最后又减到半米之内。
“三米实在太远了,我们在房子里行走都不方便,再说也不方便肉眼测量,还是一米吧……”
那倒也是,三米其实也就是随口说的,就改成一米好了。
“如果是一米的话,我们就没办法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了,你忍心赶我去别的房间吃吗……”
她看着安室透因为做饭而被灶火熏得通红的脸,心里有些刺痛,好吧不能对做饭的人这么残忍,改成半米好了……
“房间的床好像达不到能给我们半米距离的大小,所以……”
她忍不住吼:“那就分开睡!不能再减了!”
再减下去还跟没这个规矩有什么区别!
关于斋藤克彦的行踪,安室透始终没问。
他不问,她也没主动提起,两人好像都遗忘了这个人一样。即使岛崎和美来挑衅,即使她知道,安室透对这件事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毫不在意,她心里憋着一股气,就是不想告诉他。
你也怀疑斋藤克彦是不是真的被我杀了吧?一直不敢问,不就是害怕得到“是”的答案吗?
想到安室透也许正因为这件事辗转反侧满腹心事,不知道为什么,桃原花梨心里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感。
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偏偏不想告诉你,你去猜好了,痛苦吗?生气吗?这就是喜欢我的代价。她有些变态般这么想着。
“喂?”安室透接起电话,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表情几度变化,最终回归平静,垂眸说,“好,我知道了。”
桃原花梨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但想到可能是公安那边的事,她十分有分寸感地没有开口问。
但她不问,安室透放下电话却主动告诉她了。
“斋藤克彦的尸体找到了。”他表情有些沉重。
桃原花梨微不可查地顿了下,被安室透捕捉到,他眼神暗了暗,继续说,“尸体是在下游的海滩上发现的,被海水冲到岸边,已经看不清人脸了,是从他穿的衣服上判断出身份的。”
下游的海滩,距离这里很远。
桃原花梨“嗯”了一声,似是不经意地随口问:“死亡时间确定了吗?”
本来很平常的一个问题,安室透听到后怔了怔,“是……死亡时间是27号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
那也是桃原花梨被警方带走调查的时间,她松了口气,十分轻松地说:“那我不就洗脱嫌疑了?我那个时候正在警察局,审讯室全程都有监控为证,我是不可能在那个时间去海边抛尸的。”
“伊豆警方那边也这么认为,已经开始调查那个时间斋藤家的出入监控,重新寻找可疑人员了。”安室透情绪莫名有些低沉,微微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桃原花梨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说,“你好像对我洗脱嫌疑这件事不是很开心,为什么呢?”
安室透怔了怔,抬起头,“我没有……”
“没有吗?”桃原花梨打断他,“你从接到电话开始,情绪就不高,我很好奇原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你可别告诉我你在真情实感为斋藤克彦那个人渣的死感到伤心。”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她现在心情不好。这是安室透的第一反应,但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对他死亡这件事毫不意外……”安室透解释,“你早就知道他死亡的事了对吗?”
桃原花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把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就在他准备换个话题聊时,她忽然笑了。
“你终于问出来了。”她看着他说。
“其实你想问的是——斋藤克彦是不是我杀的对吧?”她笑得非常张扬且放肆,她明明在笑,可是却莫名让人觉得害怕。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这个问题其实在心里憋了一天了吧?难为你憋到现在才问。”她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捋了捋头发,“听到我在警方那里是无罪,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莉莉!”安室透语气重了些,打断她的自由发挥,不能再让她说下去了,她现在情绪上头,万一说出更伤人的话,他们之间要怎么收场,他还不想这个时候跟她吵架。
桃原花梨顿了顿,倒是如他所愿般没有继续说下去。
安室透语气和缓了些,放轻了声音说:“我不是你的敌人,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激怒我或是气我……”
“我没有故意气你,我说的是实话。”被打断了一次的桃原花梨恢复了一些理智,但不多,“从很早之前我就告诉过你吧,我不是向你一样那么黑白分明的人,我会做坏事,会有阴暗面,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而且以后也不会改……”
她鲜艳的红唇喋喋不休地说出让他心烦意乱的话,她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气他更有效,总能挑中最凌厉、最直白的语言来刺伤他。
“你说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呢?漂亮?可爱?这些你都能在其他人身上找到。我仅剩一点还没有完全泯灭的人性?”她似乎也觉得这种说法很好笑,眼睛都笑眯了起来,“你是不是受虐狂?在组织成员身上找这种品质?你在大街上随便拉个姑娘来,能列举出的美好品德都比我多出数倍……”
“你真的喜欢我吗?你喜欢的是真实的我吗?不见得吧?”
她抱起手臂,冷冷地总结陈词。
这些话到底是在质问安室透,还是在警告自己,说到底,是她没信心而已。
如果她只有一点喜欢安室透,那她一定欢天喜地享受这场恋爱带来的美好。可是她不是。
她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人。
所以她完全忍受不了对方不爱她这件事,也害怕他将来有一天看清她的真面目会后悔。她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她要在开始的时候就斩断一切可能。
安室透是个狡猾的猎人,她一直都知道。他假借着扮演夫妻的名义,明里暗里在撩拨她,她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他不捅破,她也乐得陪他一起演戏,享受片刻偷来的甜蜜时间。
但更进一步的表露心迹,不行。
收到露娜的消息是跟安室透不欢而散两个小时后,她给露娜和昆玉几个人都设置了消息强提醒,所以对方刚一发来消息,她就看到了。
【露娜:我刚才没跟你说,其实我趁你不在的时候去了安室透的梦里,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她把手机放在一边,心情烦躁,不想猜也不想看,连看到这个名字都不想。
“嗡——嗡——”
手机传来消息提醒。桃原花梨静了几秒,还是没忍住点开看。
【露娜:我看到了他的白月光!】
【露娜:你知道的吧?就像那种藏在回忆里的女孩!连着两个场景都是她啊!】
【露娜:还有更震惊的消息,那个白月光跟你简直一模一样!发色、瞳色、卷发、还有眼型!我差点以为那是小时候的你!】
【露娜:朋友,我必须提醒你一句啊,小心自己变成白月光替身,虽然有点狗血,但不是没可能的,说不定这就是安室透对你另眼相看的原因。】
“咣当——”她把手机重重扔到一边。告诉她干嘛?还不如不知道!
想了想,她又把手机捡回来,噼里啪啦开始打字,甚至忘了可以意念输入。
【24326:那个白月光有名字吗?】
【24326:是不是叫莉莉?】
她一直怀疑莉莉这个名字是不是在安室透心里有特殊地位,为什么自作主张给她取了这个假名?为什么不叫她的本名一直叫她这个名字?
如果是白月光的名字,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露娜:嗯?莉莉?】
她想了想,不是叫的花梨吗?
但是直接告诉她白月光脸名字都跟她一样,那不是就石锤桃原花梨就是白月光替身这件事了吗?那对她的伤害也太大了吧……
还是缓一缓再说好了。
【露娜:呃……好像是这个名字吧,我也记不清了。】
【露娜:别在意了,反正叫的又不是你的名字。】
桃原花梨面无表情放下手机。
好,很好,果然如此。
终于让她找到了,那个叫莉莉的姑娘。
那个安室透从没提起过,却藏在心里,连做梦都忘不了的姑娘。
她忽地站起身,胸膛上下起伏。
就这么喜欢是吗?给假扮的妻子取名字也要用的名字,深情款款对外人说喜欢她时脱口而出的名字……
喜欢的是谁啊,是莉莉啊,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用了人家的名字,还自作多情地担心安室透不要被自己表象蒙蔽了真的喜欢上她,世界上怎么有她这么自恋的人啊,说出去都要给别人笑掉大牙……
心头有一股邪火到处乱窜,越想越觉得心火燥热,越想越走火入魔。她干脆花高价买了张卡牌直接从家里闪现到室外。
不想走大门,不想跟必经之路的客厅里的安室透碰面,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去质问他,那就更可笑了。
第106章 第 106 章
桃原花梨大步流星地走在海边的石子路上, 薄薄的拖鞋底踩着光滑的石头,本来用作按摩用的小石子硌着她的脚,无端让她的心火烧得更加旺盛。
出了这条小路前面便是宽阔的海滩,这个点已经接近傍晚, 海滩上人很少。往左走是几对情侣在扎堆。
年轻靓丽的女孩子锤着男友的胸膛, 有些嗔怪地说:“你刚才为什么看别的女孩子?我都看到了!”
“宝贝你要相信我,我最爱你了, 因为她穿的那件泳衣跟你太像了嘛, 只看背影我还以为是你……”
“哼, 下次不可以再认错……”
不可以再认错……
认错……
……
桃原花梨收回目光, 面无表情地朝右走, 她这种独身来海边的人,还是不要往那些成双成对的人身边凑比较好。
右边是三三两两的行人, 有大人带孩子在这里玩沙的,还有几个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太阳可晒了。
她走过去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双腿屈膝,手臂环过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静静地望向海面。
大家都说,看着大海可以让人心情平静, 海边很适合心情不好的时候来。但桃原花梨看着大海,心里却完全平静不下来。
关了手机还有脑内消息在响, 露娜还在跟她说话,哪怕她不回复还一直发个不停。
她根本不想看, 但她跟露娜加过好友,露娜又是S级主播, 她的私聊消息即使点了免打扰还是会推送到她耳边。
魔音入脑。
【露娜:其实你也不用难过,我感觉那个白月光其实构不成什么威胁,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露娜:虽然只有两个片段,但我能感觉到,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遇到危险,知道安室透要来救她,居然拒绝我的帮助,就等着安室透来!】
【露娜:而且她还霸凌同伴!】
【露娜:你想,这么一个黑莲花白月光,在安室透心里破灭也是迟早的事,只要你把这个人找出来,在安室透面前拆穿她的真面目……】
桃原花梨不胜其烦,拿起手机语音回复。
【24326:你当安室透是傻子吗?那女孩什么样他会不知道吗?】
【露娜:你是说……】
安室透这么敏锐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无非是看出来了但装不知道,反正他喜欢,也就不在乎对方真实性格是什么样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本就喜欢她真实的样子。
无论是哪种,都让她觉得烦躁。
她捡起脚边一颗石子,用力掷向大海,石子“砰”地一声砸上水面,打了个圈又沉下去。
就像她的感情。
明明最开始主动的人不是她,先沦陷的人却是她。她在安室透的糖衣炮弹下被轰炸得找不着北,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还一度担心他是不是因为好感度错乱被她毁掉了理智,现在看来分明是一点都没动心,人家心里还藏着别的姑娘!
她才是小丑!
桃原花梨越想越气,她这个人气到极致会有泪失禁现象,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维持着最后的倔强不肯落下来。
她才不哭,才不要为了他哭!
反正现在他们俩是已分手状态,只要这个任务结束了回到东京,她就搬出组织基地的公寓,单独在外面租个房子,做做组织分配的任务,跟公会那边刷刷直播经验,日子过得充实,也不会怎么再见到面,她会在独处中渐渐冷静下来。
她还有很多钱,再包个帅哥,天天哄她开心,也不用担心帅哥会跑,跑了还有下一个,比起这种患得患失的恋爱强多了!
她无意识地将嘴唇咬出一圈白色的痕迹,手指不停拨弄着脚边的沙子,周围一圈沙子都快被她抠完了,她还沉浸在想象中无知无觉。
“漂亮的小姐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呢?”
哦对,她不止有钱,她还有颜,想找个对她死心塌地的帅哥还难吗?追她的人能从这里排到下游斋藤克彦陈尸处,她勾勾手指就会有大把人上钩,干嘛非要吊在一棵树上……
等她回去,就找一个更帅更甜更会哄人的男朋友,把安室透抛到脑后去!
“小姐、小姐——”
花衬衫棕皮帅哥见她没反应,还在自顾自地抠沙子,只能上前拍了她肩膀一下,“这位小姐——”
桃原花梨被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眼泪正好这时候没挂住,顺着眼角流下,她就这样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眶跟陌生人对视上了。
花衬衫帅哥没想到她竟然在哭,想要打招呼的手顿了顿,这种时候,是不是不太适合搭讪?
桃原花梨也意识到自己流眼泪了,她用手背胡乱抹了一下,但眼睛还是红红的,“有什么事?”
帅哥愣愣地看着她,按理说,这个动作有点粗鲁,女孩子不是应该用香香的手帕擦眼泪的吗?但不得不说,眼前的女孩实在太漂亮,即使这么粗鲁的动作,也没损害她半分气质,反而更显得我见犹怜。
可能是实在太伤心了顾不得这些吧。帅哥在心里逻辑自洽了,换上和煦的笑容,伸手在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用这个擦吧,小姐。”
桃原花梨垂下眼,落在纸巾上印着的繁复的花纹上,上面还带着香味,让她想起安室透常用的手帕。
他有一块带铃兰花图案的手帕,让她印象深刻。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安室透会用的手帕是那种纯色的最朴素的手帕,第一次看到还有点惊奇,问他,他说是别人送的,就一直用了。
当时她没在意,但现在想起来就问题很大。
别人送的!
什么样的关系才会送男性手帕啊?还是这种浅色带花纹的手帕,多半也出自那位叫莉莉的姑娘之手吧,所以他一直用的这么珍惜……
平时不太注意的事情在这种时候像是一个一个疑点,全都涌上来了。
她开始发散思维,想安室透为什么会做饭,是不是女生教的,或是他为了讨好女孩学的;为什么对蜂蜜陷阱这么无师自通,没谈过恋爱的人会这样吗?
“小姐?”见她一直垂着头不说话,帅哥不明所以,又唤了她一声。
“谢谢,不用了。”她嗓音沙哑地开口,说完便转过脸,将脸埋在膝盖上。
好像跟地点没有关系,待在家里想这些事,出来了还是在想这些事。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能把这些跟安室透联系在一起,无处可逃,无路可躲。
更要命的是,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因为怀疑安室透,她把他们俩的每一件过往都翻出来一件件想,哪里不对劲,哪些情话可能是以前说给别人听过的,哪些时候他看着她,也许心里在想另外一个人……越想越觉得每一件事都可疑,直至把所有过往全部否定……
这种状态是很危险的。
她其实也知道,不会那么巧每一件事都有迹可循,但这种时候,疑心就像一片火星,稍稍吹一点风就能把所有过往一并点燃,燃烧殆尽。
“抱歉,我对黑皮帅哥没兴趣,你换个人吧。”桃原花梨恹恹地说。
她下一个暧昧对象绝对不能是黑皮,这会让她更加想起安室透,她现在对这个颜色PTSD。
帅哥讪讪地收回手,倒是很有风度没说什么,将纸巾放在地上就离开了。
桃原花梨维持着这个动作一直趴在膝盖上,直到天色将晚,海滩上的人都逐渐离开,她还没有要动的迹象。
时间已经七点了,桃原花梨把脸抬起来,这时候的海滩已经有点冷了,她还穿着白天的衣服,海风吹在身上,激起一阵细小的鸡皮疙瘩。
要回去吗?她心里刚冒出这么想法,就自我否定了。
不行,不能回去,现在回去肯定会被安室透看出来不对劲,他肯定要追问,但露娜从他的梦境中窥探到的事要怎么跟他说?
不好意思我们看了你的梦,知道你有个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还跟我长得很像,你老实交代一下吧……
这样肯定不行,因为消息来源无法言明,所以她即使知道了,即便她这么生气,气到想要去跟他对峙,再当场掐死他,还是只能装作不知道,继续维持表面平静。
算了,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对这个小黑脸敬而远之吧。现在因为任务原因还要每天相处,那就加速推动任务快点结束好了。
桃原花梨第一次萌生了想要依靠技能赶快结束这里的一切的想法,以往她都是秉持着能不开挂就不开挂的心态,认认真真把这些当成任务去完成。
现在……去他的吧!
她点开二级技能,这是目前为止她用的最少的技能。
【技能透视之眼LV2已开启,你将初步看清事件的脉络。】
*
时钟转到八点钟位置,安室透被报时的声音惊醒,这才惊觉现在已经很晚了。
他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不管怎么样,先做晚饭吧,想说的话一会趁着吃饭的时候告诉她好了。
跟桃原花梨分开之后,他一个人想了很久。
他在乎斋藤克彦是谁杀的吗?老实说,是在乎的。他也害怕斋藤克彦的死会跟桃原花梨有关系。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觉得,为这么一个人渣脏了手,不值得。
身在组织,他从来没奢望过可以纤尘不染。哪怕是他自己,也一样要做很多肮脏的事,相比起来,杀人已经是不那么难以接受的选项了。
他自己如此,自然也不会要求桃原花梨纯白如纸。
事实上,自从他调查出桃原花梨的身世,他就已经为之前想要改变她的想法感到愧疚了。
她本来是好好的女孩子,甚至父亲还是他的同行前辈,为了追捕国际强盗集团英勇殉职。但他死后,他的家人却没有得到善待。公安疏忽了对她们一家老弱的保护,间接导致她一家老小全部葬身火海,只剩她一个孤女。
他们甚至在内部都找不出一个能收养她的警察,只能把人送到福利院去,后来又碰到桃原武雄那种警察内部的败类,阴差阳错之下被送到组织。
如果不是福大命大活了下来,她现在应该跟她的父母一起躺在冰冷的墓碑下,成为一段英雄故事中一个不起眼的名字,用来教育公安的后辈们要为国家和民众奉献生命的宝贵精神。
她本该幸福美满的人生,因为公安的几次疏忽,最后变成这样。他还有什么理由去苛责她不够纯洁无瑕呢?
查到这些的时候,恰好是他们出发来执行这个任务的前一周。他坐在跟她一墙之隔的公寓里,看着风见发过来的信息,感到周身一阵冰冷。
怀疑被证实,她真的是某个前辈的遗孤,他却没有觉得多高兴,相反,他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无论是他还是公安,都补偿不了她受过的罪。
最紧要的是,这份调查结果甚至不能让公安知道,否则他们一定会拿着这些东西来找她,要求她继承其父亲的衣钵,为公安做事。
蛮横而不讲理,是他们的作风。
他删掉了所有关于她的资料,将这段秘密埋藏在心底。
刚好那时候组织在安排给他们二人□□件,他想了很久,郑重地在纸上写下了“莉莉”这个名字。
他听过琴酒叫她伊莉斯,那不是她的真名。他在资料上看到的名字,叫做“莉奈”。那才是她本来的名字。
可是这个名字代表的过去并不美好,也许她自己也不愿意回想,贸然改成这个名字,还有可能暴露她的身世。于是他思来想去,给她取了“莉莉”这个小名。
隐秘的,只有他知道来源的,独属于他的昵称。
是他的莉莉。
菜刀在砧板上有规律地切下粗细一致的长条,灶台上的锅子热腾腾地冒着白汽,烤箱里的蛋奶流心包一点点鼓出蓬松的形状。
安室透一边在厨房忙碌着,一边思考着一会要怎么哄他的公主开心。
他得告诉她,他其实非常喜欢她,无关乎什么责任心和道德感,也不是什么自我洗脑,无论她是什么样子,他都喜欢她。
她如果不信,他就一遍遍说给她听,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长久下去,他总能证明自己的真心。
只求她不要跟他生气把自己气坏了。
安室透端着餐盘敲响了卧室门,从下午两人分开,她就一直待在房间里,也不嫌闷的吗?
“莉莉,吃饭了,你饿不饿?我做了你爱吃的三明治,配上黄油烤土豆,还有流心包,你要不要吃一点?”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没动静,他又不厌其烦地敲了一遍。
“莉莉,你跟我生气也总要吃饭的吧?要是你现在不想看见我,我把晚餐给你放在门口,你记得来吃好吗?”
房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回音。安室透皱了皱眉,敲门的声音急促了些,“莉莉、莉莉!你在里面吗?回答我一声!”
“你再不出声我要进去了?”
安室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第六感一向准得离谱,他没犹豫直接压下门把手。
“我进来了?”
门没锁,轻而易举就被打开了,这让安室透的心里的不安加深了几分。
卧室的灯还开着,但已经人去楼空,屋内暖洋洋的光线烘烤着房间内的一切,包括安室透那颗不安跳动着的心脏。
他慌乱地放下餐盘,转身。
“莉莉、莉莉?你在家吗?”他一迭声唤着她的名字,在家里焦急地穿梭寻找她的身影。
几间卧室都没有,书房没有,健身房没有,家庭影院没有,露台也没有……
他几乎找遍了屋里的每个角落,才确认她不在家这个事实。
可是不应该啊,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客厅待着,那是通往玄关的必经之路,如果她出门,他不可能不知道。
安室透蹙着眉,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连打了几遍,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安室透彻底坐不住了。
他拎起外套匆匆忙忙套上便出门找人。
一边狂奔一边想到她提到过的今晚会有危险的事,安室透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声。
明明知道她很在意今晚这个时间点,怎么能放她一个人待着!就算死皮赖脸黏上去,也得跟她待在一起啊!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都赶不及救她!
“您好,我是106别墅的租户,我想查一下今天下午5点到晚上8点这段时间我家附近的监控,我妻子不见了!”
成功在监控里看到桃原花梨出门的场景,安室透稍微放下心。不过这个时间点……他应该还在客厅啊,她是怎么绕过他出门的?
安室透谢过别墅区管理员,顺着监控里桃原花梨消失的方向找过去。
这个路线是……通往海滩的!
他一路狂奔来到沙滩边,现在不是旅游旺季,这里没有多少游客,在三三两两散步的行人中找到一个外貌特征明显的年轻女孩还是很容易的。
安室透环顾四周,没发现桃原花梨的身影,却意外在距离涨潮位置不远处看到了一个有些异常的东西。
他走过去,捡起那包包装完好没有被撕开过的纸巾。
这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哪个游客遗落的吗?
“你好……”
陌生的声音传来,安室透转头,看到一个棕色皮肤的男人,对方看着他手里的纸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傍晚掉在这里的。”
傍晚?
安室透抓住了某些关键词,连忙抓着男人的肩膀问道:“你傍晚的时候就在海滩这边了吗?”
男人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点点头,“嗯……对。”
“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白色长裙的女孩,大概这么高——”安室透朝他比了一下大概的高度,“金色卷发,很漂亮的女孩,只要见过就不会忘记的……”
男人从白色长裙那里就已经知道他描述的是谁了,他挠挠头,讪讪地说:“见过,我还跟她说过话……”
安室透眼前一亮,“那大概是什么时候?”
男人这次没有回答,目光有些疑惑,“你是她的朋友吗?”
安室透顿了顿,“不是,我是她丈夫。”
男人大囧,“原来她已经结婚了吗?我还以为……”亏他那时候看人长得漂亮还想去搭讪来着。
听到男人的话,安室透几乎不用问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老婆漂亮,走在路上也有男人来搭讪,这很正常。
他没什么反应,平静地说:“是,我现在正在找她,你能告诉我你碰到她是什么时候吗?”
男人想了想,“大概在晚上七点钟左右吧……她那时候一个人在沙滩上蹲着,我才过去找她说话的……哎不对啊!”
他用犹疑的目光看着安室透,语气不善地说:“你是骗人的吧?”
安室透不明所以,“骗什么?”
“因为我搭讪的时候那位小姐说的明明是——”
“抱歉,我对黑皮帅哥没兴趣,你换个人吧。”
男人想起桃原花梨当时的话,“要是已经结婚了,她会直接说她已婚吧?而且你不就是黑皮?”
安室透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莉莉那个时候大概还在生他的气,才会说出指向性那么明显的话。
男人见他不说话,心里的怀疑更盛了,“你该不会是那位小姐的狂热追求者,正在跟踪她吧!”
“不是!”见男人越说越离谱了,安室透连忙制止了他的发散思维,摸了摸外套口袋,幸好他一般都随身携带婚姻届。
“我真的是她丈夫。”
看到婚姻届上两人的照片,男人的脸红了,“抱、抱歉!”
先是搭讪人家的老婆,又怀疑人家是跟踪狂,真是太失礼了!
安室透摇了摇头,“没关系,你这么警惕是对的,你还记得后来我太太往哪个方向走了吗?”
“这个我知道。”确定了安室透的身份,男子也放心跟他说了自己看到的情况,“因为她的样子有点让人在意,即使被拒绝了,我也多关注了她一会。”
“她好像碰到了认识的女性朋友,两个人聊了几句就一起乘车离开了,我记得是往那个方向去了。”男人给他指了个方向。
女性朋友?难道是那个叫露娜的女人?
“你还记得是长什么样的女性朋友吗?”
男人想了想,有些苦恼,“这个我就记不太清了,大概跟她差不多高吧,好像是长发,戴着顶帽子,记不清脸了。”
安室透沉吟,这个描述……不像是她那个朋友。除此之外还有谁呢?
“啊我想起来了!那位小姐戴着一个很晃眼的金色手镯,错不了的,我印象很深!”
安室透一愣,金色手镯?
岛崎和美!
他连忙拿出手机,里面存着他调查斋藤家人的资料,里面有一张岛崎和美的照片。
“是不是她?”安室透把手机举到男人面前。
男人定睛一看,连忙点头,“没错,就是她!”
安室透脸色沉了下来。
莉莉跟岛崎和美关系那么差,下午才吵过架,怎么会跟她一起离开?更何况岛崎和美刚刚才“威胁”过她,莉莉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危险性。
“不过——”男子有些狐疑地看着安室透,“请恕我失礼,您手机里怎么会有您太太朋友的照片?”
而且看起来还是张精俢过的美照,一般男人手机里会存不相干女性的照片吗?
安室透难得有些语塞:“呃……这个是……”
“该不会……”男子的脸色变了,“你出轨妻子的朋友,被她发现了,她才一个人跑到海滩上哭吧?!”
他继而想到两人当时交谈的场景,其实双方表情都算不上友好,如果是第三者挑衅,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看安室透的表情像是在看人渣,“你怎么做的出来的?!那么漂亮的太太都不珍惜!”
第107章 第 107 章
安室透摆摆手, 想要解释一番,但又觉得跟这个人解释毫无必要,索性收回手,任由对方想象。
男人见状, 心里更认定是他做贼心虚, 默认了自己出轨的事,对他的鄙夷更甚, 明晃晃挂在脸上。
他想起当时转过脸来, 脸上挂着泪珠的桃原花梨。
她哭得那么伤心, 甚至都没哭出声, 只是一个人坐在海滩上默默流泪, 心里更是恼火。
那么漂亮温柔的女孩子,竟然遭受丈夫这种对待吗?
他心里这么想着, 藏不住事,嘴里也这么问出来了,“你把她惹的这么伤心, 连哭都只能一个人坐在这里默默流泪,你知不知道她看起来有多可怜,连我这个外人见了都替她难过!”
安室透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隐约可见发白的指节, “她……一个人坐在这里哭吗?”
他想到监控里看到的桃原花梨,只拍到她的背影, 她步履匆匆,走得很快, 但双手一直抱着手臂,肩膀也微微蜷着。
这种身体语言在心理学上来说, 是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
跟他吵过架之后,她伤心到一个人跑出来哭,他却完全不知道,他还真是……不称职啊。竟然就放任她一个人待着,难道不知道所谓的“一个人冷静冷静”,一般都冷静不了吗?
他现在想见到莉莉的心情达到了顶峰,想要把她搂在怀里安慰,想要告诉她他真的很喜欢她,不要再怀疑他的感情了,想以后都不要再吵架了。
他顶着男人谴责的目光,突然拔步而起,朝着岛崎和美和桃原花梨离开的方向奔袭而去。
他知道岛崎和美住在哪里,这个方向,是通往她家的!
他从出租车上下来,连找的零钱都忘了拿,一路上楼直奔岛崎和美家门前。
她住的地方是一个老式的公寓楼,四周左右都是邻居。
安室透用力拍了拍门,没人在,倒是周围的邻居听见拍门声,悄悄开了一条缝来看。
“别敲了,你找这里住着的小姐吗?她不在。”
安室透转过脸,“你怎么知道她不在家?”
这话问得不是很客气,但他现在情绪焦急,也顾不得那么多礼节。
“她下午回来了一次,拿了点东西就走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当时我在打扫楼道,所以正好碰见她。”
安室透蹙着眉,跟对方道了谢,那位老人关上门。安室透盯着岛崎和美家的房门看了一会,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根铁丝状的东西,开始撬锁。
他做这件事很熟练,再加上这里的门都是那种很好开的老式锁,没捅几下就顺利打开了。
他进门,首先从屋子里的气息判断出,这房间里确实没人,连灯都没开。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安室透只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一间间房间搜查过去。
岛崎和美是一个人独居的,家里不大,东西却不少,衣柜里塞满了斋藤克彦送给她的昂贵衣服,梳妆台上还有用完未收起的化妆品。
安室透搜查很快,在她起居室的桌子抽屉里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一排拆过包装的细筒针管、一瓶用维生素瓶子装的药剂,从味道和状态上判断大概是剧毒的□□。针管已经取走了一个,瓶子里的药剂也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看到这两样东西,安室透顿时慌了神。
岛崎和美这两样东西,分明就是用来杀人的。邻居说她下午曾经回到家取东西,难道就是拿的这两样东西吗?
虽然从调查资料上看,岛崎和美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她想谋杀桃原花梨这种经验丰富的组织成员,还显得太稚嫩了,而且莉莉也不像她表现出的那么不知事。但安室透还是担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冒这个险。
现在回去再报警调监控已经来不及了,当地警方也不一定愿意听他的。安室透判断着利弊,找出一条能最快速度找到岛崎和美的方法。
他直接用岛崎和美家的电脑,黑进了当地交通部门的监控系统。手指在键盘上灵活的翻飞,电脑上一串串代码闪过,电脑屏幕的光线映照出他一张惨白肃穆的脸,不多时,他找到岛崎和美的车牌号,直接从沙滩男告诉他的时间点找海滩附近的监控。
这里开车的人不多,他很快便锁定了岛崎和美那辆,顺着监控一路追查,确定了最终目的地之后,他一刻不停地赶往下一个地点。
时间来到九点,这里的夜生活结束得很早,这个时间沙滩上已经没多少人了,冰凉的海风吹在身上,激起一阵战栗。
安室透付钱的时候,手指不小心划过纸币的边缘,割开一道小小的口子,血珠顿时冒了出来。
他愣了愣,看着自己突然划破的手指,心里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不用找了!”
司机大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这个从上车就一直心神不宁打电话的年轻人像风一般冲下车,甩上车门就朝着一个方向跑走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还真是风风火火。司机摇了摇头,把他付的钱收起来。
安室透的目的地是这片海滩后面的一个废弃小木屋,这里本来是安全员临时休息的地方,后来这片海滩荒废了,当地开发了其他风景更好场地更大的海滩用来招揽游客,久而久之,连当地人都不怎么到这里来。
岛崎和美的车就停在附近,他跑过来时正好经过,车子熄着火,车里没人。安室透只看了一眼就朝原定的目的地继续跑。
一把拉开小木屋的门,迎面而来的景象让安室透倒吸一口凉气。
屋里没人,不大的小屋里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地上那一大滩明晃晃的血迹和掉落在地上的长柄刀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安室透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着急,她不一定就出事了,快点好好想想她现在可能在哪里,这里这么多信息,一定有可以推理的地方。
他走过去隔着手帕捡起刀子。这并不是莉莉的东西,她带了什么东西他心里都有数,而且她出门时穿着裙子,身上没有地方能放这么一把刀,刀很可能是岛崎和美带来的,或者是原本就放在这里的。但从刀柄和刀背上崭新和花纹和雪亮的刃光来看,后者可以排除了。
他四处看了看,没发现针筒。
难道岛崎和美做了两手准备,同时带了针筒和刀子?
只要不是直接用剧毒杀人,安室透都没有那么担心,因为岛崎和美不懂体术,不可能打得过莉莉,他陪她训练过,她的本事他一清二楚。
房子里打斗的痕迹明显,翻倒在地的椅子和木桌边缘处崭新的划痕都证明了这一点,安室透已经能模拟出两个人在这里发生打斗,岛崎和美手中的刀劈在桌上,在争斗中刀子可能易主,最终造成伤害。
但从这个出血量来看,受伤的人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安室透蹙着眉,心里盘算着如果岛崎和美死了,莉莉能脱罪的可能性有多大。
刀是岛崎和美带来的,争斗最有可能的发起者当然也是她,这点对莉莉很有利,她可以被判定为正当防卫,但这个过程可能要扯皮很久,而且他们用的是假身份,这个如果被发现,大概比杀人案还危险,所以绝对不能上法庭。
那如果他动用公安那边的力量呢?岛崎和美跟斋藤家不同,伊豆警方不会对她的死那么上心,如果是这样,再加上公安那边施压,这件事不了了之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在心里把这件事盘算完毕,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到莉莉,跟她把这件事商量一下,最好在警方那边对好口供,他对这个比较熟,知道怎么说能更有利于她。
他定了心神,大脑也逐渐活泛起来,眼尖地瞄到床铺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光。走过去,在一床灰尘里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东西。
她的戒指。
确切地来说,是他们俩的结婚戒指,同样是为了这次任务准备的,他的那枚现在正戴在手上。
他捡起戒指,上面的钻石反射出细碎的银光,他在钻石的切割面上看到了自己的脸,这才发觉自己现在的脸色真是吓人的可怕。
戒指怎么会掉在这里,是在打斗中不小心脱手的吗?他估计了一下血迹到床铺这里的距离,这个距离……应该掉不到这边来吧,难道莉莉还在这里休息过吗?
他握着戒指,正在思索间,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疯狂震动起来。
安室透回过神,连忙拿出手机,是莉莉吗?
不是。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立刻接起电话。
“莫西莫西……”
“您好,是安室透先生吗?”对面传来非常公式化语气的男声。
安室透愣了愣,“我是。”
“这里是伊豆警署,我们在伊卡海滩附近发现了疑似您妻子的女尸,请您现在到我们这里辨认一下……”
后面说的话,安室透都没听清。他的心从听到那句“疑似您妻子的女尸”那里,就沉沉地坠了下去。
他感到眼前一阵发黑,翻倒在地的椅子也出现重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抓着手机的手也突然失去力气,要非常用力才能保证手机不掉下去,指节一圈隐隐发白。
“尸体确认是……我的妻子吗?”仅剩的一丝理智还支撑着他,维持与那边的对话,他多少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盼望着那人不是桃原花梨,语气都透着小心翼翼。
对面沉吟了一下,语气沉重地告诉他,“您还是过来看一下吧,经过我们初步确定,尸体是您太太的可能性很大。”
……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的电话,整个人如游魂一般离开小木屋,拦了一辆出租车,跟司机报了地址,瘫在座位上,大脑一片空白。
旋开车窗,让冰冷的海风吹在脸上,头脑才短暂恢复一点清明。大脑一句句反刍着刚才的对话,短短几句话,他花了几分钟才处理完所有的信息量。回过神紧接着而来的是不可思议。
莉莉死了。
莉莉怎么会死?
她那么厉害,连他都几次中了她的招,一个岛崎和美就能把她害死吗?
想到两人下午的对话,莉莉跟他说,她会在今晚遇到危险,而他为了救她受伤,这算不算提前预判危险?可是他连救她的机会都没有。
不,也许本来应该有的!
如果他下午不跟她吵架,在她生气的时候立刻把人哄好,哪怕是时不时去看一看她,也不至于连她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她不会一个人跑出来,不会遇到危险。
说到底,都是他的错。
安室透感到五脏六腑都被搅在一起,痛得他佝偻起背,紧紧捂住心脏的位置,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的气息,被他强力压了下去。
司机时不时瞄一眼这个奇怪的客人,看到他难受的表情,关心地问:“先生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先送你去医院?”
安室透撑起身体,抬起手无力地摆了摆,“没事,你继续开吧。”
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司机脚下的油门踩得更深了一些,想赶快给他送到地方,别在自己车上出事。
下车,站定。安室透在警局门口扶着墙站了一会,才恢复一点力气。让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进去。上午刚来过的地方,晚上再来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
早上,他来接妻子回家,晚上来认尸。同一天之内,情绪经历大起大落,让白天见过他的警官差点没把现在这个颓废的他,跟早上那个强势的人联系在一起。
“我太太呢?”声音出口,显出一种撕裂的沙哑。
木户警官盯着他愣了愣,被旁边的属下推了一把,才回过神,“请跟我来吧。”
尸体暂时停放在警局的法医解剖室里,人进去就能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安室透刚一进门,就看到陈尸床上停放着的尸体,上面盖着一张白布。
他步伐踉跄地走过去,手抓着白布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迟迟不敢掀开看。
他惧怕白布后面的结果,害怕看到她毫无生气的脸。即使现在已经无法更改,但好像只要他不掀开看,桃原花梨就还有活着希望。
但他不能一直不去面对现实。深吸一口气,他缓缓掀开白布,先露出的是金色的头发,因为沾了水湿哒哒地贴在头皮上,头发卷曲的弧度跟她一模一样。
掀到脸的位置时,安室透屏住呼吸,动作停顿了几秒,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才继续掀开的动作。
似乎是受不了这种钝刀子割肉的凌迟,这次他动作比刚才快了许多,光洁饱满的额头,形状好看的眉、紧闭的双眼……一点点展露在他眼前,最后露出一整张苍白浮肿的美人面。
“小心!”身后的木户警官扶了他一把,让他不至于直接倒下。
“请您节哀……”木户警官不是第一次陪死者家属经历这种时刻,能说的也只有这个。
尸体不难辨认,尤其是桃原花梨刚在这里待过一天一夜,见过她的警员很多。让安室透来认尸,也是委婉的说法,他们早就确定死者的身份了。
安室透的目光钉在女尸的脸上,想从这张脸上找出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她们组织里能人很多,如果是易容的……
他忽然伸手,在木户警官惊讶的目光中顺着尸体脸侧摸索了一阵,左边没有又不死心地换到右边,最终缓缓垂下。
他没有找到人皮面具的痕迹,这张脸就是如假包换的桃原花梨的脸。
人悲伤到极致时,反而会激发出极度的理智。
“我妻子……是被谁杀死的?”
抓住凶手,给她偿命,这是安室透现在唯一的想法。
木户警官被他冰冷的语调冻得打了个哆嗦,刚才还悲痛万分的男人此刻突然冷静下来了,表情也变得十分可怖。
“杀死我妻子的凶手在哪?”
第108章 第 108 章
“意外?”安室透冷笑, “怎么会是意外?有目击证人亲眼看见,我妻子被岛崎和美带走了,她有充分的杀人动机,你们现在就做出意外判定未免为时过早吧?”
“我们非常理解您现在的心情, 但您太太失足坠海已经被多人目击到了, 岛崎和美小姐确实跟她在一起,但她当时离得很远, 不可能推您太太入水的。”
警方说的其实也没错, 每一样证物和证人证言, 安室透都仔细看过, 任凭他如何吹毛求疵, 也找不出其中的漏洞,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可笑的一个意外。
一个意外, 就夺走了她的性命。
安室透在她被盖上白布的尸体前站了很久,没人知道这个时候他在想什么。木户警官怕他悲伤过度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一直跟他待在一起。
最后, 安室透通红着一双眼,嗓音喑哑地说:“岛崎和美在哪里?我要见见她。”
木户警官立马警惕起来:“岛崎小姐已经回去了,安室先生,虽然您太太的死跟岛崎小姐有一定的因果关系,但岛崎小姐并不是直接导致她死亡的凶手, 请您不要……”
“我知道。”安室透打断他,“我只是想见她一面, 听一听我太太最后跟她说了什么。”
他的状态看起来实在太糟糕,像是人生直接被打入了地狱。木户警官根本不敢让他跟岛崎和美见面, 谁知道他悲伤过度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木户警官都有点佩服桃原花梨了,在他看来, 桃原花梨生前跟斋藤克彦暧昧不清,但她的丈夫却毫不介意地原谅了她,在她死后又这么伤心,这不是一般的御夫手段啊。
安室透只是试探一下,他料想警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他见到岛崎和美。他摇摇头说:“既然不行就算了。”
木户警官盯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步履蹒跚地走到门口,忍不住问了一句,“您真的不需要我们派人送您回家吗?”
他看起来随时能倒下,这个状态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安室透没回答,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木户警官叹息着摇头,真是个痴情人,希望他能快点走出妻子离世的阴影吧。
“木户警官!斋藤家那边来电,说斋藤健三先生从昏迷中醒来了!他已经知道克彦先生的死讯了,他要求现在立刻见到您和北山局长!”
木户警官一个激灵。
斋藤健三醒了,意味着暴风雨即将开始。
距离发现斋藤克彦的尸体已经过去一天了,而他们还没有找出杀害斋藤克彦的凶手,甚至连一个嫌疑人都没有,斋藤健三死了独子,这份怒火会发泄到谁身上,不言而喻。
他肃穆了神色,“局长现在在哪?我要立刻跟他报告这件事。”
*
安室透从警察局出来,静立了一会,本来失魂落魄的状态逐渐消失不见,眼神重新变得坚毅,似乎已经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伊豆警察局的牌匾,眼睛里的光忽明忽灭,嗤了一声,转身离开。
伊豆警方不肯告诉他岛崎和美的下落,他自己会想办法找到她。
*
岛崎和美回到家,不出意外在门口发现了门被撬开的痕迹。她盯着锁头看了一会,恰巧旁边的邻居老婆婆出来扔垃圾。
“呀,岛崎小姐你回来啦?”老婆婆惊讶地转头看了一眼家里的时钟,“已经这么晚了。”
岛崎和美露出和善的笑脸,似是不经意地问,“婆婆,今天有人来这里找过我吗?”
“有的有的!”老婆婆对安室透印象深刻,“是个很帅气的小哥,敲你的门,我告诉他你不在。”
老婆婆回想起安室透阳光帅气的脸,虽然脸色看起来有点臭,但不像是会发脾气的人,语重心长地说:“岛崎小姐,你也该交往交往新的朋友了,那个斋藤先生也不靠谱,你能早点想清楚就好了。”
岛崎和美笑了笑,“婆婆你说笑了,你说的那个人他已经结婚了。”
老婆婆大惊失色,“已、已经结婚了吗?!岛崎小姐,请你一定要慎重啊,已婚人士是一定不能靠近的!”
岛崎和美只是笑,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用身上钥匙打开门。
刚一进屋,她就皱了下眉,这房间乱的……
她脚尖轻巧地穿梭在扔在地上的一件件杂物中,径直来到书房。
针管和药瓶还放在桌上,跟之前比起来位置有很大的变动,岛崎和美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她直接打开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熟练地在里面检索着什么,不多时便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从身上取出一个U盘,将电脑里的东西拷到U盘里。
合上电脑,刚打算离开,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岛崎和美皱了下眉,已经这个时间了,还有谁会来。难道是斋藤健三醒了,斋藤家派人来找她了?
“来了——”她一边答应着一边去应门。
岛崎和美家的门还是那种老式门,想要看到外面的人只能通过猫眼,不知为何,猫眼从外面被堵住了,看不到外面的人。
见屋里没有动静,敲门声更急了些,这个敲法一会肯定会被邻居投诉吧。岛崎和美没办法,不想惊动四周的邻居,只能打开门。
安室透携着一身寒霜,静静站在门前,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跟她对视上了。
岛崎和美愣了愣,“你……”
话没说完就被他推着进了门,同时手伸到背后反手将门反锁。
岛崎和美:“……你想干什么?”
“岛崎小姐。”安室透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刚刚听闻您已经在警方那里解除了杀人嫌疑,我特地来拜访你……”
“因为我本来就没杀人啊。”岛崎和美想了想,想要解释什么,被他打断。
“你杀没杀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太太是因为你而死的,你得为这件事负责。”安室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双胶皮手套,一边盯着她一边慢慢给自己戴上,阴沉的眸子让她不禁想起恐怖电影里的变态杀人魔。
“听我说——”她一边举起双手,一边往后退着,“我能解释这件事,你先冷静……”
安室透根本不管她说什么,手套已经完全戴好,他一步步逼近岛崎和美,把她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墙壁,退无可退。
“等等——呃!”她本能感受到危险降临,想要出声阻止,却骤然被掐住了脖子,夺去所有呼吸。
如果忽略他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安室透看起来其实很正常,掐她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点快然的笑意。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得出来,现在看起来无比冷静理智的他,反而是最不正常的。
他眼睛里透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疯狂,配合勾起的嘴角,显出一种诡异的恐怖。他的手死死卡着她的脖子,表情轻松到不像在杀一个人,比屠夫处理宰杀物还淡定。
她脸憋得通红,只能发出气音,手脚拼命挣扎着,却逃不出他的禁锢,被脖子上的手一点点抽走她的生命。
“你……你要做杀人犯吗?”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因为被掐住喉咙显得声音卡顿且扭曲怪异,安室透却听懂了。
他微笑着:“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既然法律没办法制裁你,我就只能亲自动手了。”
他手上的力气加重,再这样下去,不超过半分钟,她绝对会被掐死在这里。
疯了……真是疯了!
“是……是我!”
安室透的手滞了滞,这一瞬间的停顿给了她喘息的时机。
“你再掐下去,你老婆就真的要被你掐死了!”
熟悉的嗓音传到耳边,安室透瞪大了眼睛,完美的假面一寸寸崩裂,表情扭曲。
“你是谁?”
像是溺水的人忽然找到一根浮木,他急切地抓着她,用力到指尖都要抠进肉里,它目眦欲裂,“你说!你到底是谁?!”
重获呼吸自由,她蹲在地上咳了半天,感觉自己刚才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千算万算没算到,安室透这个疯子,他来真的,他是真打算掐死岛崎和美。
她有些怨念地抬起头看着安室透,“所以说我不是叫你听我解释的吗……”
谁知道你完全不给人说话的机会,进门就奔着掐死她去啊。
这其中的关窍涉及到她的技能,没办法说得很清楚,她只能挑了点关键点,模糊地告诉他。
“所以说,躺在那里的人其实是岛崎和美,我用了一点手段,将她的脸换成我的,只要案件不复杂,以意外结案,警方也不会去特地验尸。”
其实就算警方验DNA也没关系,因为躺在那里的尸体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出的一具高精度傀儡娃娃,跟她之前救莫妮卡那次用的是同一种,只是版本更高级的,相似度和维持时间都有了很大提升。
为了骗过警方,她选择了用溺水身亡的方式,这会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尸体的面貌,即使有那么一点不够相像的地方,也可以用尸体面部浮肿含混过去。
当然傀儡娃娃的事是不能告诉安室透的,所以她只能把那具尸体说成是岛崎和美的。
“所以你赶紧催促警方那边快点结案,把尸体领回来下葬吧,避免夜长梦多被人发现了。”
“你用了什么方法?”安室透仍然心有疑虑,“我摸过尸体的侧脸,没有易容的痕迹……”
“自然是比易容更高级的方法!”桃原花梨打断,“你怀疑我在骗你吗?”
那倒是没有,就算现在顶着岛崎和美的脸,但这个说话语气和方式,就是他认识的桃原花梨没错。
“你杀岛崎和美是为了什么?”
桃原花梨撇了撇嘴,又在怪她滥杀无辜吗,“想杀就杀了,你有意见也没用……”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室透知道她还活着,就已经非常感激,哪里还会计较她杀了什么人的事。他这次学乖了,有误会就要立刻解释。
“她本来对你就不怀好意,死就死了,我并不是在怪你杀她。”安室透解释,“你能好好活着,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桃原花梨:“……”
她不动声色地转过脸,掩饰自己不自然的表情,转移了话题,“岛崎和美并不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她跟斋藤克彦在一起三年,知道很多斋藤家的情况,我从她电脑里找到了些好东西,你先拿回去吧。”
她将一直攥在手里的U盘塞到安室透手里。
“说起来,你晚上的时候明明来过她家,竟然不去搜她的电脑,连自己搜查过的痕迹都没消除,你的特工技能什么时候退化得这么厉害……”她碎碎念。
“因为我那个时候很担心你嘛,全部的心思都在你身上,想着她会把你带到哪里去,看到桌上的针筒和毒药就吓到了,哪里还有心思去考虑别的事。”安室透幽幽地说,见缝插针地隐晦表达着自己的喜欢。
桃原花梨顿住,半晌,小声嘟囔着,“干嘛要担心我,我不至于那么逊连一个岛崎和美都打不过吧……”
安室透轻描淡写,“我也知道,但关心则乱嘛。”
她挠挠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安室透神情严肃了些,“莉莉,以后再做这种事,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真的要被你吓死了……”
桃原花梨的脑子因为一声“莉莉”稍微恢复了些清明,她冷下脸,不耐烦地打断,“你私下里不要这么叫我,我有名字!”
莉莉莉莉莉莉,莉莉你个头啊!
老实说,她其实不是很相信什么替身情节的事,太狗血了,也不是安室透的风格。情绪上头的时候把所有怀疑一股脑堆在他身上,冷静下来就觉得有点扯。
但他一直用别人的名字称呼她,这让她多少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安室透顿了顿,试探着问,“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这跟喜不喜欢无关吧?”桃原花梨佩服他的脑回路,“我明明有名字,你却一直用另一个名字来称呼我,这本来就很奇怪。那我问你,你觉得松田的名字怎么样?我用他的名字来叫你,你愿意吗?”
“这不一样吧?”安室透失笑,“松田的名字已经被他用了,你再用来叫我就很奇怪,但这个名字又没人用,是我给你取的……”
桃原花梨的脑子暂停了一瞬,“你确定这个名字没人用吗?”
安室透不知道她的想法,朝另一个方向理解了,他想了想,“你是不愿意跟别人重名吗?肯定有别人也叫这个名字,但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你用,这个名字就是独一无二的啊。”
这是他给她取的昵称,对他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即使有别人也叫这个名字,那也是不一样的。
他这么说,桃原花梨自然相信他,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安室透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他还不至于拿这种事骗她。
她的一级技能处于开启状态,此时注意到斋藤健三派来的人已经到楼下了。
“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说,你现在立刻离开这里,我有事需要你帮忙。”桃原花梨还记着正事,“斋藤健三的人马上就到,你在这里会引起他的怀疑。”
她朝安室透眨眨眼,“相信我,我有办法提前拿到斋藤健三跟那个议员私下来往的把柄。”
本以为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安室透,没想到这次安室透非常配合,他只考虑了两秒就同意了,“好,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
“岛崎小姐,你好,老爷让我来请您过去说话。”
来人是斋藤家的管家西浦先生,他还算客气和恭敬,如果忽略他身后那几个人高马大满脸写着不好惹的保镖的话。
桃原花梨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关门的状态,皮笑肉不笑地说:“西浦管家,大晚上的,你带这么多人来我家,是不是不太好?”
“再说了,克彦已经去世了,我跟斋藤家也没有关系了,不知道斋藤老先生请我过去干什么呢?”
西浦管家笑了笑:“这个就需要让老爷亲自告诉您了。”他朝后面的保镖示意,“带走她。”
“别碰我!”桃原花梨甩开保镖来拉她的手,优雅地抱着手臂,“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斋藤健三昏睡了三天未进食,身体早已经吃不消,刚醒来就听到斋藤克彦的死讯,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他坐在沙发躺椅上,身上盖着毯子,满脸病容掩饰不住,跟前几天桃原花梨见到的他大相径庭。
“斋藤先生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岛崎小姐倒是狠心,克彦刚刚去世,你就像没事人一样了。”斋藤健三虽然病着,但长期身处高位让他即使在这种时候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很是唬人。
桃原花梨耸耸肩:“伤心也没有用啊,再说了,要是死的人是我,他也不会为我伤心的,我为什么非得为他伤心不可呢?”
斋藤健三眯起眼,他总觉得今天的岛崎和美格外胆大,难道是斋藤克彦死了,她也不想再装下去了?
“今天找你来,是有点事。”斋藤健三在乎的也不是她会不会为斋藤克彦伤心,“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岛崎小姐。”
“克彦离奇死亡,警方现在找不到凶手,但克彦不能一直拖着不下葬,我听闻,你一直在跟警方反映情况,有源源不断的新证据出现,克彦的案子就没办法结案,他就只能一直躺在太平间里,你作为跟克彦交往三年的人,也不想他的尸体就一直这么放到臭吧?”
桃原花梨从善如流地接上:“正是因为我是跟他交往三年的人,所以才不能看着他的案子就这么变成悬案,倒是伯父你很奇怪,还找不到杀害克彦的凶手,你就急着想把他下葬,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吗?”
斋藤健三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岛崎小姐,你今晚的问题太多了。”
桃原花梨笑了笑,“其实我是有点不甘心的,我跟克彦已经交往三年了,是他交往时间最长的女朋友,如果他没有死的话,我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嫁给他,但这一切都被那个杀人凶手给毁了,我实在太想抓住他了。但是克彦一旦下葬,很多证据就会消失,为了抓住凶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斋藤健三心里轻蔑地嗤笑她,一个什么货色还想嫁给克彦,真是不知所谓。
“所以你就一直声称自己手里有新的证据,拖着警方不肯让克彦的案子结案?”斋藤健三缓缓说。
“岛崎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克彦已经死了,你也该往前看。这样吧,我给你提供一笔补偿金,作为你这三年的回报,克彦的事就请你不要再插手了。”
斋藤健三很大方,他提出的补偿金比桃原花梨预想中的还要多出一倍,如果是真正的岛崎和美在这里,一定就欣然收下走人了。但她还要给安室透争取时间,所以故意跟斋藤健三多磨了一会,等时间差不多了,补偿金的金额也来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没想到这一趟下来还有意外收获,桃原花梨收下支票,跟斋藤健三欣欣然道别离开了。
只要安室透顺利拿到东西,斋藤克彦的尸体就不再重要了。
她现在顶着岛崎和美的皮,只能先回她家。等她到家的时候,意外发现安室透已经在这里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东西拿到了吗?”她一边换鞋一边问。
“拿到了。”安室透不解,“不过你让我取斋藤克彦的头发干什么?”
“自然是有用的。”桃原花梨走到流理台旁,拿出杯子想倒杯水喝,这一晚上跟斋藤健三周旋,嘴皮子有点累。
“等等!”安室透阻止了她喝水的动作,从橱柜里找了个一次性纸杯递给她,“用这个。”
“你有洁癖吗?”桃原花梨没坚持,接过纸杯重新倒了一杯,“是我喝又不是你喝。”
温热的水流过喉咙,她觉得嗓子好受了一些。
安室透解释:“我怕你在杯子上留下自己的DNA,到时候被发现了不好解释。”
啊……她没告诉安室透,她使用的不是易容手法,就算她现在留下DNA,也是岛崎和美的DNA。
她点点头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安室透默了默,“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桃原花梨说,“你跟我来吧。”
安室透怔愣了一下,乖乖跟在她身后。桃原花梨带他来到岛崎和美的书房,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对他伸出手,“我给你的U盘呢?给我。”
安室透觉得他们俩想说的应该不是同一件事,但还是依言将U盘递给她。
桃原花梨接过,插在电脑上,一边操作一边对他说:“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有些迷茫,不知道我在做什么,给你看样东西就明白了。”
安室透张嘴:“我不是……”他不是想问这个。
话没说完就被电脑里传来的声音打断,桃原花梨点开了一个录音文件,斋藤健三的声音从里面缓缓流出。
安室透的神色,随着录音文件的播放逐渐变得严肃起来,最后露出一个恍然的神情。
“所以你将岛崎和美的尸体易容成你的样子,让我有机会拿到斋藤克彦的头发……原来是为了这个。”
安室透有些疑惑,“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斋藤克彦不是斋藤健三的儿子?”
自然是通过技能知道的。
“自然是从岛崎和美这里知道的。”桃原花梨说,“她跟我吵架的时候说漏了嘴,我才知道有这样一份录音存在。”
录音内容是斋藤健三和国会议员武田信的一段对话,里面透露了斋藤克彦其实是斋藤健三替武田信养的私生子。武田信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声,多年来一直隐瞒这个儿子的存在。为了感谢斋藤健三替他养儿子,利用自己的职权为他开了不少绿灯。
“斋藤克彦死了,武田信马上就会赶到伊豆这边来,接下来我们只要拿到他的毛发之类的DNA,再加上岛崎和美手里的这份录音,就能抓住武田信的把柄。把这个交给组织,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以安室透的本事,想办法拿到武田信的一根头发,也不是什么难事。
岛崎和美的死亡其实是意外,她拿着毒药想要杀她,但手法太过稚嫩,被桃原花梨一眼看穿,于是将计就计将她反杀,再顺理成章跟她换了身份,在海滩上演一出戏,让自己看起来“死于意外”。
“小木屋地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安室透还是有很多不解的地方,“那是她的血吗?”
“呃……”
大部分确实是岛崎和美的血,但也有小部分是她的血。她喝下饮料之后,没如岛崎和美预想中的那样毒发身亡。没想到岛崎和美还做了第二手准备,从包里抽出一柄刀直接朝她砍过来。
桃原花梨反应已经很快了,格挡了一下,虽然流了些血,但伤势不重,很快便控制住岛崎和美,将她反杀。
事后桃原花梨想来,那大概就是她在预言中看见的场景,只不过安室透不在,所以她自己承受了那一刀。
安室透想了想又自我否定了,“不对,我在警方那里看过尸体,身上没有外伤,只有溺水导致的浮肿,所以——”他严肃地盯着桃原花梨,“那其实是你的血是吗?你受伤了?”
“呃……这个嘛……”
真要解释起来,bug就太多了。
她现在用的是系统捏出来的岛崎和美的身体,所以身上其实没有伤,但如果恢复到她自己的身体,手臂上的伤口也会跟着回来。
如果现在给安室透看到她手臂上没伤,恢复之后突然冒出一道伤口,长长的刀口在夏天连掩饰都很困难,安室透会怎么想?以他的聪明才智,不怀疑就有鬼了。
“这个我们之后再说,现在先说正事……”桃原花梨将手臂往身后藏了藏,幸好她现在穿的是长袖,只要挺过今晚不给他看到,明天恢复她自己的身体就没事了。
“不行,给我看看,伤口要好好上药消毒,不能这么捂着,会发炎的。”安室透皱着眉想拉过她的手臂看一看,但又不知道她伤在那个位置,怕不小心抓到她的伤口,迟疑着没动手。
“听话,给我看看。”
“不用了,我消过毒了,也包扎过了,真的不用看了。”桃原花梨把手背到身后,头摇得像拨浪鼓。
但她这个表现在安室透看来,就是明晃晃告诉他伤口有问题,他眉头皱得更深了,“是不是伤得很重?地上流了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给我看一眼。”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都不肯先松口,关键时刻,门口传来的撬门声打断了二人的对峙。
两人表情齐齐一变,严肃而警惕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已经凌晨两点了,这个时候来撬门的……是小偷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桃原花梨打开技能,门外正在撬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斋藤家的保镖,穿着一样的衣服,戴着墨镜,正在撬锁的那个她曾经在斋藤健三身边见过。
半夜三更派人来撬门,斋藤健三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虽然给了封口费,但他还是想让她彻底闭嘴才安心。
她当机立断,“是斋藤健三身边的人,可能是来除掉岛崎和美的,你先躲起来!”
*
桃原花梨躺在床上蒙着被子装睡,脑子里开着技能,观察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
二人撬开锁之后,没有立刻打开门,而是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屋里的动静,确认没事之后才蹑手蹑脚地进来。
他们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不清楚房间构造,于是兵分两路,在方厅里分开,各自去了一个房间。
卧室关着门,桃原花梨屏住呼吸,看到自己房间的门把手被轻轻压下,门一点点被打开。
房间很小,一目了然,杀手A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人影,回过头想对同伴打个手势,示意人在这里,却没看到他的身影。
也许是进了哪个房间吧。怕贸然呼唤会吵醒床上的人,杀手A放弃了叫他过来的想法。
反正他发现那边没人就会过来这边。
杀手A来到桃原花梨床边,对着熟睡的人观察了一会,高高举起刀,作势要劈下。
桃原花梨本来已经准备好昏睡卡了,对付他们用张最低级的就够了,但看到他手里的刀时,忽然福至心灵改变了想法,觉得这是个圆上bug的机会。
只要把持着分寸,让刀在她手臂上划上几下,不就能混淆手臂上没有伤口这件事了吗?
等她恢复真身再照着样子补上几刀,这件事就彻底完美混过去了。
在心里佩服自己的机智,她紧急停下了启动昏睡卡的手,在刀即将落在她身上之前作势一滚,从床上一跃而起,同时抬起手臂去挡那把刀的攻势。
她算准了距离和角度,能保证这个动作只会让刀刃贴着她的手臂划过,而不至于砍断。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忽然挡在她前面,伸手将她护在怀里。
桃原花梨眼睛睁大,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本该落在她手臂上的刀刃划破那人的手掌,锋利的刀刃割开皮肉,顺着生命线的掌纹横着划开整只手掌,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就跟她在预言中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桃原花梨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本能地抱住安室透,跟他训练了半个月的肌肉记忆苏醒,一个利落地转身飞踢,将刀子踢飞的同时踢中了杀手的头,将人踢翻在地。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她没功夫去管地上的杀手,焦急地捧着安室透流血的手,看到鲜血汨汨冒出,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安室透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按住她的颤抖的肩膀,安抚她,“我没事,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怎么可能没事,你流这么多血啊!”桃原花梨想起什么,转身,杀手A正挣扎着要去够那把刀,于是她对准杀手头上又踢了一脚,将人踢到昏死过去。
安室透哭笑不得:“你再大力点,就直接把他踢死了。”
那是头不是别的地方啊。
“别管他死不死的了,快点去医院!”
“不用,这点伤自己包扎一下就好了……”
他比这更严重的伤也受过,这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不 、行!”桃原花梨很执拗,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他的刀也不知道干不干净,起码要打一针破伤风吧,快点听话!难道要我押着你去吗?”
虽然她顶着岛崎和美的脸,但他透过她现在的表情,想象出她做这个表情本来的样子,心里突然窝了一下。
光是想想就觉得简直太可爱了,于是一直挂在心里的话就这么说了出来。
“我喜欢你。”他脱口而出。
自从知道她没死,他就一直想告诉她这句话,一晚上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就这么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有点懊恼,其实现在也不是什么好时机,哪有前一秒还在说去医院的事,后一秒就告白的,没头没尾的。
果然,桃原花梨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搞得一怔,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一边想办法补救,“我知道现在说可能有点不合适,但刚才看到你那样的表情,忍不住就想告诉你这件事。”
“莉莉,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我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我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责任和愧疚,我能确定自己的感情是什么,我喜欢你,不掺杂任何因素。”安室透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表情不能更真诚了。
“即使我们有身份立场上的差距,我还是想要跟你永远在一起。我不在乎你杀过什么人,斋藤克彦也好,岛崎和美也好,对我来说,你能好好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桃原花梨的眼睫动了动,这一点她经过今晚倒是相信了。安室透掐上来的时候,那个力气就是奔着掐死岛崎和美来的。
岛崎和美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能让他做到这个地步,她已经能想象自己的死讯给他造成多大的冲击了。
安室透的告白还在继续。
“我知道我以前有很多做的不够好的地方,但是我可以改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以后绝不再做伤害你的事,我会赌上的我的生命来保护你……”
“安室透!”桃原花梨骤然出声,打断他的告白,安室透张了张嘴,想要说完,但看到她阴沉的脸色,不太明白自己又触了什么霉头,只能乖乖闭上嘴。
幸好重要的话已经说完了,如果被拒绝的话……如果被拒绝的话,他当然也只能接受,然后继续死皮赖脸缠上去,天长日久,总会有机会撬开她的心防。
安室透心里这么想着,表情乖巧。
桃原花梨现在就是烦躁,特别烦躁。她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知道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吗?”
安室透连忙说:“我知道!对不起,我以后绝不会再那么做了……”
你他妈根本不知道,她冷着一张脸想。
她喜欢这个人,却因为种种原因,不想他因为卡牌副作用也好、愧疚和责任也好,做出不成熟的判断,将来有一天会后悔。所以面对安室透的重重攻势,她一直死咬着不肯松口。
她想给他时间,让他想明白。
但他比她想象的还要轴,一次次缠上来,执拗地说喜欢她,想要跟她永远在一起,真诚又热烈,直白又赤诚。
拒绝一个自己本来就喜欢的人,真的太难了。
我苦苦坚持是为了你,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机会,既然你不领情,那就不能怪我了。
真诚的大狗狗还在可怜巴巴地盯着她看,这种时候,就应该按着他的头把他亲晕,让他知道人间险恶。桃原花梨面无表情地想。
但他说的没错,这个告白的时机确实选得很烂,她现在还顶着岛崎和美的皮,所以这种想法只能作罢。
她垂眼看了下他拉着自己的手,臭着脸甩开。
这不是她的手,不准握!
被甩开手的安室透表情有些受伤,以为自己又一次被拒绝了,还是用这种毫不留情的方式。
好在他告白之前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很快又打起精神,“没事,你不愿意的话就……”就以后再说。
她沉着脸打断:“安室透!”
“是——”他乖巧答道。
“你选的这个时机,确实很烂!”她扬着脸哼了一声,颐指气使地说,“这次不算!限你在我变回来之后,对着我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安室透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突然反应过来,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淹没,眼神都焕发出光彩。他结结巴巴地向她确认:“意、意思是、是你愿意和好了吗?”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既然你自己不肯离开我,那就别怪我了——”她脸上有可疑的薄红。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以后你要是想分开,我绝对、绝对会扒掉你一层皮!”
她冲他扬了扬拳头,“给我做好觉悟听到了没!”
一瞬间从地狱到天堂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安室透在短短一个晚上之内,连着接受了她的死讯、她还活着、告白被拒、告白成功的消息,大起大落无非如此。
他的心脏像被泡在蜜水里,整个人都散发着粉红泡泡,想要贴贴,但她明显很抗拒顶着别人的脸跟他亲近,于是只能作罢。
他又一次感受到,这个时机确实选得不好,浪费了这么好的气氛。
第109章 第 109 章
处理完两个杀手后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桃原花梨催促着安室透快点回去,他现在待在这里很不方便,如果被人看到就说不清了。
按说两个人刚刚和好,彼此正是情浓之时, 安室透是不想走的, 但拗不过桃原花梨,他不想在刚和好的时候就违抗女朋友的话, 于是恋恋不舍地走了, 走的时候恨不得一步三回头。
“你这个形态还要维持多久啊?”安室透眼巴巴地看着她, 就像看着一盘只能看不能吃的美味菜肴, 让人食指大动却一下都不能碰。
手也是不给拉的, 所以安室透只能拉住她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的女朋友还给我?”
桃原花梨被他缠得头皮发麻,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和好后,安室透总是给她一种比以往更粘人的感觉。她只能摸一摸他的头发, 轻声哄他,“你乖,今天白天武田信就到了,等拿到他的DNA,我就变回来。”
她现在在伊豆是一个死人的身份, 不好随随便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送走恋恋不舍的安室透,她也没有在这里停留, 斋藤健三发现派来杀手一个都没回去,肯定会再派第二波杀手来杀她, 这里太危险。
她先是用岛崎和美的身份订了几张飞往国外不同地点的机票,用以迷惑斋藤健三, 把家里能带走的小件值钱物品都一股脑带走,给斋藤健三造成自己卷铺盖跑路的假象。最后,她在岛崎和美的脸的基础上又做了个简单的易容,离开了。
根据她的估计,最迟不超过明天,安室透肯定会拿到武田信的毛发,到时候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桃原花梨抱着度假的心态,在离岛崎和美家较远的地方订了一间温泉旅馆,优哉游哉地躺在院子里躺椅上晒起太阳,脸上还盖着一顶草帽。
【露娜:所以你就这么相信他了?】
【露娜:万一他是骗你的怎么办?】
【24326:我相信安室透的人品,他才不会做这种事。】
【露娜:但是我看到的那个女孩……】
【24326:你不是说安室透那个时候已经成年了,那个女孩还是小孩子吧,他要是爱上那么小的孩子,那也太刑了。】
【24326:我猜测那可能是他的遗憾吧,类似柯南没能救下的成实医生、宫野明美,遗憾最后变成某种执念出现在梦里,这也很正常吧?】
【露娜:……好吧,既然你选择相信他,我就不多说什么了,祝你幸福。】
她还是觉得,安室透看那女孩的眼神不像是看一个普通的孩子,抱着她的时候也太过于亲密了。不过这只是她的一种感觉,安室透毕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她不好拿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去桃原花梨面前说。
【露娜:哦对了,别忘了月末的直播,差不多等你结束这个任务就可以开始了。】
桃原花梨:……
露娜不提她差点忘了还有定期直播的事。
自从公会会长出面,替她跟蔷薇订下了那个四年之约,商月就给她制定了详细的升级计划,这个定期参加公会团战刷经验就是其中一项。
可问题是,她之前为了安抚安室透,已经跟他订下了任务结束就跟他去度假的约定。
问:她现在放安室透鸽子的能平安无事的几率有多少?
“唉——”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认命地坐起来给安室透短信。
从昨天开始,她每隔一个小时都要给安室透发一条报平安的短信。晚上要睡觉没办法,安室透就跟她整晚通着电话。她这边有什么异动,他就能立刻发现。
讲真,如果不是怕吓到他,再加上斋藤健三对组织还有用,她能把整个斋藤家都一锅端了,现在只能憋屈地窝在这里做缩头乌龟。
她叹了口气。
“小姐,这已经是你今天第六次叹气了,是碰到什么麻烦了吗?”
桃原花梨闻声抬起头,一个穿着休闲的鸭舌帽年轻帅哥站在她面前几步远的位置,是礼貌的社交距离,手里拎着罐冒凉气的冰咖啡,有点担忧地看着她。
桃原花梨礼貌地笑了笑:“没事,我在等我男朋友来接我。”
“欸?”帅哥好像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在她身边的空闲躺椅上坐了下来,“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这么久,还真是个坏家伙啊。”
桃原花梨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有点被冒犯的不适,但考虑到种种原因,没有发作,重新躺下将草帽盖在脸上,明晃晃地拒绝交谈的姿态。
闭上了眼睛,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正好我也在等我女朋友回来,我们还真有缘分啊,既然大家都很无聊,不如就在一起聊聊好了……”
桃原花梨不胜其烦,将帽子一把拿下,不客气地说:“你烦不烦啊?看不出来我不想搭理你吗?”
帅哥惊讶:“是吗?为什么啊?我应该是比较受欢迎的类型啊?”
桃原花梨翻了个白眼“既然是有女朋友的人,就管好自己,你女朋友知道你在外面到处搭讪吗?”
“啊……我想她应该知道吧?”帅哥托腮沉思,“她现在应该也在跟帅哥聊天中。”
桃原花梨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左半边脸写着“你有病”,右半边脸写着“离我远点”。帅哥歪着头打量了她一会,没忍住笑了。
“那就祝你们幸福久久,不过你们这种关系还是太小众了,请恕我无法理解,你找别人吧,再见。”
桃原花梨本来挺好的心情被这么一打岔全都破坏了,暗骂了一声晦气,起身打算离开,猝不及防被拉住了手。
“别走啊……”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就骂:“你是不是有病?再动手动脚信不信我揍你啊……”
“打坏了我,你要心疼的。”帅哥冲她眨眨眼。
心疼你个仙人板板!桃原花梨刚要骂回去,突然觉得这个声线和语气有点熟悉,本来要骂出口的话卡在嘴边。
“你……”桃原花梨恍惚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虽然也是帅哥,但长相跟安室透完全是两种类型,不过这个表情……她可太熟了。
她低头看向他抓着她那只手,手掌位置层层叠叠缠着白色纱布。昨天凌晨,安室透就是用这只手替她挡下那把刀。
易容会骗人,但伤口不会。桃原花梨鼻子稍微有点酸,再抬起头时,这个人已经换上了她最熟悉的表情,正含笑看着她。
“终于认出来了?”
桃原花梨伸出手在他肩上轻轻锤了一下,含嗔带怨地说:“你来就来,扮成这样调戏我做什么?”
安室透故意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啊,谁让我女朋友现在换了脸,连手都不给牵了,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用别的方式跟你来一场邂逅了。”
桃原花梨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试探我,会不会趁机接受别的帅哥示好呢。”
安室透“啊”了一声,正色道:“这个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之前跟贝尔摩德搭档的时候,我稍微跟她学了点易容的知识,你要是厌倦了,我还可以扮成别的样子陪你玩。”
桃原花梨张大了嘴,看着他一本正经说出这些话,不可置信地问:“你认真的吗?”
自己ntr自己,你真是胸襟广阔。
安室透眨眨眼,“如果你想的话……”
桃原花梨沉吟一会,忽然拍了下手,“好主意!这样我们都能保持新鲜感了。不如这次回去我们就试试吧,你先易容成松田的样子看看……”
听到松田的名字,安室透的脸顿时黑如锅底,盯着她阴恻恻地说:“你认真的吗?”
桃原花梨无辜地睁大眼,“不是你提议的吗?我觉得你的主意不错……”
“你让我扮成松田的样子跟你谈情说爱?”安室透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no no no ~”桃原花梨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到时候我可以扮成你的样子,我们俩手挽手去见一下你的同期们,看看他们什么反应……”
啊……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很有趣呢。桃原花梨本来只是逗他一下,说完以后自己想象一番,忽然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安室透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无奈地说:“到时候被松田知道了,我会第一个被他追杀。”
嗯……而且他们俩还不止这一个仇,他这个既得利益者少不得要多挨几拳。
安室透搂紧了新鲜的女朋友,庆幸自己先下手为强。还没抱上三秒钟,又一次被打掉手。
桃原花梨面无表情:“还没恢复,不能碰。”
安室透:“……”
他有点委屈:“我已经拿到武田信的头发了,你什么时候能变回来?”
桃原花梨有些讶异:“已经拿到了?这么快?”
安室透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了足足一缕头发。
桃原花梨:“……你是把他薅秃了吗?”
“那倒没有。”安室透说,“只是觉得机会不错,能多拿点就多拿点了。”
桃原花梨在电视上见过武田信,他是个典型的地中海,头上的毛发比良心还少的类型。安室透拿的这点头发,可以说是他的命根子了。
“事不宜迟,既然你已经拿到了,那我们赶快回去跟组织报告吧。”
桃原花梨惦记着赶紧结束任务,如果时间还充裕就趁下次直播之前陪一陪她男朋友,总不能一直把人晾着。
“不急,距离组织给我们的时间还剩一半,我们可以多玩一阵。”
桃原花梨瞥了他一眼:“你想清楚,这里可是斋藤健三的地盘,如果我们一直待在这里,我只能易容了。”
言外之意,只要在这里待着,你就别想靠近我了。
安室透笑眯眯地说:“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订好去北海道的票了,我们去那边度假怎么样?”
桃原花梨犹豫了一瞬:“好,不过我还有点事,可能陪不了你那么久,最多一周,我就得回东京。”
半个月的蜜月惨糟砍半,安室透脸上的笑容一滞,“是很重要的事吗?”
桃原花梨点头:“嗯,很重要,抱歉,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等下次有机会,我再抽时间跟你度假好不好。”
这个对话让她有种在说渣男语录的感觉,多少觉得有点心虚。她破天荒搂着安室透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拜托了~”
作为一个立志成为新时代好男友的人,安室透只花半分钟就接受了现实,再加上可爱的女朋友跟他撒娇,安室透自然是无不应的。
他亲昵地点了下她的鼻子,“没关系,我们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既然你这次有事,那我们就好好享受接下来一周的假期吧。”
虽然只有一周,但对于刚刚和好的小情侣来说弥足珍贵。
当然,接下来的一周,她也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小别胜新婚,什么是如胶似漆水乳交融,这是后话。
第110章 第 110 章
桃原花梨到了北海道以后才在机场的洗手间里换回了本来面目。
她在面板上点击取消使用, 瞬间就回到了那天的装扮。连手臂上的伤口都崭新如簇。
好在她早有准备,从包里取出药品和止血绷带,给自己包扎好,又换上原本就准备好的长袖连衣裙。花了好一番时间才从洗手间里走出去。
安室透在门口等她, 他虚靠在墙壁上, 双手插在外套兜里。黑色大衣勾勒出挺拔俊逸的身型,像是在拍杂志的时装模特。
桃原花梨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美男, 直到安室透察觉到目光, 转头看过来, 眼前一亮, “莉莉?”
他有几天没见过她本来的样子了, 乍一看到觉得自己女朋友实在是光彩照人。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牵起女友的手, 拢在掌心里,柔声问:“出来了怎么不叫我?”
“在想什么那么入神?”终于恢复真身可以跟男朋友贴贴,桃原花梨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指节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激起一阵战栗。
“在想等你出来以后,该不该上前给你一个拥抱。”安室透笑了笑,注意到她皮肤上细小的疙瘩,有点奇怪, “你冷吗?”
机场温度并不低,更何况她还穿了长袖, 说冷其实有点牵强。桃原花梨脸有点红,总不能说是被你摸的吧。
安室透见她不答话, 脸上却泛起可疑的红色,又看了看自己掌心里她的手, 正不自觉蜷缩着,心里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幸好我没直接抱你,牵一下手脸都红成这样,要是亲了抱了你可怎么办啊?”
桃原花梨被取笑了,恼怒地抽回手,“你牵手就牵手,一直摸来摸去的干什么?”
两人以前就有过不止一次的亲密接触,牵手对她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但这次不一样就在于,他俩这次才算真正放下芥蒂在一起,而且这之后还经历了几天的“禁止亲热期”。突然用真身见面,她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被拉了一下手就觉得非常不自在。
安室透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哪有摸来摸去?这个动作是表示珍视的意思啊……”
他有些促狭地看着她,“你是想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脸这么红?”
桃原花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再敢取笑我,你带的那些东西就都别用了……”
安室透:“……”
他做了个给嘴拉上拉链的手势,“好,我不说了。”
他带的那些东西——指两人离开伊豆的时候,安室透收拾好的两人的行李,以及之前在这里买的、但还没有用上过的,那些计生用品。
在机场过安检的时候,因为检测她行李里有件禁止携带的物品,她打开箱子检查,那几大盒东西就大喇喇放在她行李箱里,盒子上明晃晃的“超大超薄超润滑”让她当众社死。
她脸红到爆炸,但另一个当事人却一点羞耻心都没有,还十分贴心地动手帮她整理箱子,一边整理一边说:“我收的时候比较着急,就没注意物品的分类,全都塞到箱子里了。”
因为桃原花梨不方便回别墅去收行李,所以她的东西都是由安室透代劳帮忙收拾的。
她有点恼怒地说:“你把这个也带上干什么?”
这东西哪里不能买啊?至于千里迢迢从伊豆带到北海道去吗?
安室透抬起头,有点认真地说:“这毕竟是我们俩一起挑的,我觉得挺有纪念意义的,就带上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太过正经,看起来就像是真的想给他们俩的恋爱留点第一次的纪念,桃原花梨垂下眼,没说什么。
但这几盒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在来到北海道第一天,就被安室透拆了外包装放在床头。
桃原花梨正把衣服一件件放进衣柜里,看到他的动作,哼了一声说:“不是要留作纪念吗?你拆了它干什么?”
安室透闻言笑眯眯地转头:“我觉得我们俩一起把它用完,才算是最好的纪念。”
呵,她就不该相信他是个正经人。
她扭过头,决定一个小时之内都不搭理这个登徒子。
可她不搭理他,不代表安室透就能乖乖接受她的安排。他好像看出她的想法,非但没有反省自己,反而主动往她跟前凑。
“莉莉,你想吃西瓜吗?我给你切一些来好不好?”
“莉莉,外面的院子里好像有只小狗,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莉莉……”
无论他用美食还是可爱的小动物勾引她,她都心如磐石,不为所动。
安室透见她不上钩,眼珠一转,换上可怜巴巴的表情,“天气太热了,我的伤口好像发炎了,你来帮我看看好不好?”
这明晃晃的苦肉计,简直就是看不起她的智商……桃原花梨沉默了一会,还是认命地走过去。
“给我看看。”
小心翼翼地揭开纱布,露出里面的肉,桃原花梨怔了下。安室透也不算是说谎,这个伤口看起来确实很吓人,长长一道口子贯穿整个手掌,从刀口深度来看,将来留疤是肯定的。
她盯着伤口看的时间太久,久到安室透都有点不安,“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桃原花梨收回目光,在旁边的药箱里找出消炎的药粉,用棉签沾取一点在伤口处轻轻点涂。
从安室透这个角度看,正好能看到她线条柔美的侧脸,她捧着他的手,像对待什么珍贵易碎的宝物一样,认真而专注地给他换药。午后的阳光洒在她头上,连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安室透喉咙滚了滚,突然觉得有些口渴,棉签轻轻点在伤口处,不疼,甚至还有些痒。
他脱口而出:“不用这么小心,直接把药倒在上面就好。”
他自己上药就是这么上的。
桃原花梨没理会他,棉签上的药粉用完了,她转头又重新沾了点,重复之前的动作。
安室透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探出身子,在她脸颊处轻轻亲了一下。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即分,快到桃原花梨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愣愣地抬起头,跟安室透含笑的眸子对上,眨了两下眼,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被偷袭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只是亲一下而已,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举动,她要是反应太过了未免显得她太纯情了,于是又闭上嘴。
她机械地低下头想继续刚才的事,注意到什么,忽然双目圆睁,“都怪你刚才乱动!药粉都洒了!”
安室透:“……”
和好以后的第一次亲密接触,over。
换好药以后,两人都不想浪费这么美好的下午,商议过后一致决定出发去海边玩。
桃原花梨将头发扎成单边麻花辫,穿着热辣热火的小吊带,下身搭配小短裙,露出一大截白皙细腻的大腿皮肤。
她化妆的时候安室透就坐在旁边看,短短半小时,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爆改性感火辣的美式甜心完成。
化好妆以后,她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了一会,非常满意今天的妆容,心情很好的她转头给安室透抛了个媚眼,“帅哥,是单身吗?给个联系方式好不好?”
安室透撩起眼皮,忽然来了兴致,“要玩角色扮演吗?”
“嗯?”桃原花梨茫然,“什么角色扮演?”
*
下午两点,民宿老板娘跟女儿交代完晚上的菜单,不忘叮嘱一句:“别忘了去问问那对新入住的客人,有没有什么忌口和过敏,我们好及时更换菜单。”
“新入住的客人?”十几岁的女孩想了想,“是指那对很养眼的情侣吗?”
她从小就帮妈妈经营这家旅馆,锻炼出优秀的记忆力,现在是旅游淡季,旅馆里的客人不多,说起新入住的客人,她瞬间就想到了上午接待的那对情侣。
母亲轻轻拍了她一下:“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乱猜客人的关系,尤其不能拿到客人面前去说。”
做她们这个行业的,见到过各种复杂的人物关系,不凭借常识猜测已经深深刻在她们心里,成为一项隐形的行业守则。
“知道了知道了!”女孩撇撇嘴,妈妈实在太谨慎了,那两人的互动,一看就是情侣啊,而且是热恋中的情侣,偶尔对上目光眼神都能拉丝。
她来到两人的房间前,刚想敲门,忽然听到里面传出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姐夫!你出来跟我度假还要带着你跟姐姐的婚姻届,是故意惹我伤心的吗?”
女孩想要敲门的手一僵,姐姐姐姐夫?!
没等她消化完话里的信息,就听见男声说:“你不要再闹了,我们这样本来就很对不起你姐姐了,你让我回去怎么面对她呢?”
“她那么无趣的人,碰都不肯让你碰一下,你就早点甩了她跟我在一起嘛!”娇蛮的女声响起,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女孩甚至能想象到里面的场景。
她忍不住瞳孔地震,竟然看走了眼!这对不是情侣,是姐夫和小姨子!两人背着姐姐出来偷吃!
“说实话吧,你也喜欢我这种热情的性格对吧?你看我的眼神都比看姐姐更火热,我知道你其实是更喜欢我的……”再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听不清在说什么。
女孩等了一会,决定等房间安静下来再敲门询问。不多时屋里响起接吻的声音,女孩听得面红耳赤,在声音越来越过分之前掩面离开。
真是世风日下!
屋内,桃原花梨跨坐在安室透大腿上,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心里已经笑翻了。
安室透嘴角抽动,有些无奈地问她:“我们非得扮演这种关系吗?”
虽然是他提议的角色扮演,但他的本意并不是这样。没想到却给她提供了灵感,当即就提出要玩一出姐夫和小姨子的戏码。
桃原花梨不满意他突然从角色中抽离,撇下嘴角,“这么刺激的玩法你竟然get不到,你到底会不会玩啊?”
安室透:“……”
不是他不会玩,是她太会玩了。
桃原花梨弯下腰贴近他,一阵香风凑到他鼻尖,她凑近他耳边问:“热情火辣的妹妹和高岭之花姐姐,你更喜欢哪一种?”
明晃晃的勾引意味。
安室透磨着后槽牙,忽然伸手在她臀部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没错,不是拍,是打。
桃原花梨呆了呆,头皮瞬间炸开,脸色爆红。
“你这个状态,最好给我保持到晚上。”安室透的手放在她尾椎骨处,暧昧地上下游移着。
“千万别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