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卯崎栗眨眨眼睛, 端起马克杯凑近嗅了嗅。她微微耸动鼻翼的模样,叫她看起来像只立着双耳,警惕吃食的兔子。
但兔子对同伴很是信任, 更何况, 这本便是她所愿。
因此,就算被隐约的酒味儿激得皱了皱鼻尖, 卯崎栗也还是轻轻倾斜马克杯, 小口地抿上一口清凉的酒液。
“唔……”
“怎么样?”
卯崎栗形容不来嘴里的是什么味道,似乎带着点梅子气息,又恍若叫人闻见冬日的初雪, 自带一股清冽, “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味道,但我好像没那么排斥?”她又低头看看马克杯中清澈的酒液,“明明闻起来……”
“因为栗小姐是第一次碰酒嘛。”看见卯崎栗略显困惑的反应,太宰有些好笑。他认得他给她选的那种果酒,知道度数确实低, 所以才敢让她碰。
卯崎栗却对他这副老练的态度有几分好奇, “太宰君不是说自己只偷喝过一点点?”
“嗯,比栗小姐多一点点。”太宰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仅仅是不动声色地如此回道。他端起马克杯, 喝下一小口酒, 神色自然又平静。
见状,卯崎栗也没再问下去, 而是再度端起马克杯,喝她杯里的酒。许是担心她喝不惯, 所以太宰一开始并没有给她倒很多,反倒是……
卯崎栗快速瞟了太宰的马克杯一眼。
反倒是给他自己倒了大半杯。
太宰君这样, 不会喝醉吗?
还是说他真的又谋划着什么古怪的自杀法,要用酒精先麻痹神经?
这么思考着,卯崎栗不自觉地又抿下几口酒,心思一直放在太宰身上。
太宰不是没察觉到卯崎栗放在他身上的视线,但这段时间下来,他几乎已经习惯她时不时的注视,因此他也没发觉,她跟喝水一样,吨吨吨喝酒的速度。
等他意识到不对,卯崎栗已经将她那一小杯酒喝得一滴都不剩了。
“……栗小姐?”她平日里做事都慢慢的,喝那么快……不会是醉了吧?
果不其然,卯崎栗的反应较平日里慢上半拍。她迟缓地对上太宰的视线,原本清透的晴空色双眸中晕着一层迷蒙的醉意。
她缓缓眨眼,又从喉间轻哼出给予他的回应:“嗯?”
不仅她应声的声音是软的,她看人的眼神也是软的。
太宰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说实话,那么低的、几乎跟饮料一样的度数,他没想过对方会喝醉。看来他还是高估了她的酒量。
盯着太宰打量半晌,卯崎栗似乎才认出他是谁,对他露出柔软又明朗的笑容来,“太宰君。”
她笑得双眸弯弯,等她再度睁眼时,她那双漂亮的晴空蓝眸子里只盛了一个他,满满当当的。
太宰被她的注视烫了一下,没能及时应声,于是……
“太宰君?”卯崎栗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她也不说别的,就是边喊他的名字,边支着身子拉近跟他之间的距离。
可惜的是,酒精带给卯崎栗的影响太大,她没能稳住身子,刚起身便一整个往太宰身上摔。
太宰顾不得其他,连忙伸手接住卯崎栗,“栗小姐?”抱住她的时候,他嗅到她身上有一股极淡的清冽酒香,与平日里有些不同,可他下意识地便觉得,他更喜欢平时的味道。
卯崎栗睫羽微颤,慢半拍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有在听。她好像完全摸不清现状,就呆呆地抬眸,直直地注视着太宰,眼神迷茫,却又专注。
太宰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躲避她的目光。她垂落到身前的黑发落在他的白衬衣上,在小厨房柔软的光线下泛着柔和好看的光泽。
太宰圈着卯崎栗的手松了松。
就在这个时候。
“……太宰君。”卯崎栗慢吞吞地开口,她凝望着太宰的脸,慢慢、慢慢地凑近他。
最终,她半阖着眸子,将脑袋搁在他颈侧,迷迷糊糊地张开手,给予他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拥抱,“谢
谢你……能在我身边……”
少女柔软的脸颊贴着他的。年末微寒的空气被挤压,悄悄从两人相触的地方溜走。剩下不太多的冷意一点又一点地被转化为他们的体温,再交织交融在一起。
酒,确确实实是暖身子的。
太宰感受着身上的温度,微不可闻地叹息。
光是听卯崎栗的呼吸声,他就知道她睡着了。她这种平缓,又自带某种安宁频率的呼吸声,他听过很多次,很是熟悉。
听起来,在为数不多的酒精的作用下,她睡得还挺沉。
太宰收紧揽在卯崎栗身后的手,小心地抱着人从椅子上起身,缓步往卯崎栗的房间走去。
好在卯崎栗虽然比他高一些,但本身骨架不大,他不至于抱不动。
在地毯边勉强将鞋蹭掉后,太宰抱着卯崎栗,稳稳地将人放到床上。只是在他松开手,打算起身的那一刻,他骤然感受到一股阻力。
这阻力来自于,卯崎栗圈在他身后的手。
……平时也没见她有这么大力气。
太宰再度叹息。
下一秒,他披在身后的宽大外套落到床边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身着白衬衣的少年俯下身子,慢慢凑向躺在床上的少女的脸。他裸露在外的鸢眸微垂,平静,且不含一丝情绪。
距离拉得足够近后,太宰收回落在对方脸上的视线,轻柔地反手抬起卯崎栗圈在他背后的手,从她手臂形成的环中钻出来。
卯崎栗交叠的手指颤了颤。她似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蹙着眉微微偏头,看起来睡得有些不安稳。
太宰抿抿唇,略略拉上些窗帘,又默默替卯崎栗将鞋脱去。随后他拾起先前被她放在地毯上的小黄鸡抱枕,慎重地放到她手边,好让她能抓到。
果然,在感受到手中有东西后,卯崎栗缓缓收手,缓慢又珍惜地将抱枕纳入怀中。太宰看见她心满意足地蜷缩起身子,呼吸重新趋于平稳。
太宰凝视着被卯崎栗抱在怀里的那只小黄鸡抱枕,捡起他落在地毯上的外套,重新披到身上。他悄无声息地返回厨房,去处理餐桌上的酒和马克杯。
太宰将卯崎栗的马克杯放进水槽,又简单地把两瓶酒放进橱柜——他本来也没有瞒着森鸥外的意思,按对方那个精明的个性,不可能发现不了少了两瓶酒。
在将自己那只马克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太宰清洗完两人的马克杯,再将它们放到沥水碗架上晾着。
擦干手,他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回到房间,在地毯上随意寻了个喜欢的角落窝着。
即便太宰表现得很清醒,手也很稳,但到底是之前没怎么碰过酒,几乎是一躺下,他便感到有一股懒洋洋的散漫感涌上心头。
捕捉着室内属于另一个人的平缓呼吸,太宰阖上眸子,放空大脑歇息-
年末的傍晚,夜色来得又早又沉。而森鸥外回到小诊所时,迎接他的是一片黑暗。
——卯崎栗贯会给他留的那盏灯灭着。
森鸥外沉下眸子,跟在他身侧的爱丽丝也沉默不语,仅仅是盯着恍若能将一切都吞噬的黑暗,主动迈开步子。
当森鸥外轻轻推开卯崎栗的房门,看见窝在房间里睡觉的两个小朋友时,他的心情多少有些微妙。
他没有叫醒熟睡的两人,而是掩上门,往隔壁的小厨房走去。
听见森鸥外趋近于无的脚步声消失后,太宰掩在眼帘后的眼珠动了动。
太宰并没有睡得太沉。准确来说,他甚至没有睡着,仅仅是在闭目养神。可显而易见的是,在刚刚睁开眼睛,只会让自己成为森鸥外的靶子。
更何况,生性谨慎的森鸥外在去过小厨房后,怕是会再去就在不远处的药品库查看一番。届时对方就能笃定,偷酒喝这件事的主谋是他。
——太宰特地没锁上药品库的锁,目的便在于让森鸥外误以为是他自己上次忘了锁上,因此被他们钻了空子。
太宰从未在森鸥外面前展露过自己这一手开锁的技巧,他也直觉,卯崎栗不会将他会撬锁的事透露给森鸥外。
不过……
太宰极为自然地翻身调换姿势,免得维持一个姿势太累。
以后还是少让她碰酒。
——卯崎栗这觉睡了很久。她从上午快十一点开始,睡到将近五点。
差不多六个小时,估计也快醒了。
这么漫不经心地想着,太宰毫不意外地在几分钟后,听见卯崎栗的呼吸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这是他很熟悉的,对方即将醒来的讯号-
卯崎栗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茫。她看向窗帘半掩的窗台,盯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已经晚上了……?好像有一点点饿。
啊,他们没吃午饭来着。
……
卯崎栗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然而坐起身后,她却因为迟来的眩晕感而僵在原地。
“唔……”
听见卯崎栗的动静,太宰从地毯上起身,走到床边看她,“头疼?”他伸过手,顺便将床头的蘑菇小夜灯开起来,省得直接开灯太刺眼。
“……太宰君。”卯崎栗望向太宰,对他小幅度地摇头,随即又补充道:“就是有点晕。”
她对上太宰浸在柔和光线下的漂亮鸢眸,问他,“太宰君吃午饭了吗?”
“没有。”太宰这么答完,又反问她,“栗小姐饿了?”
听见太宰的话,卯崎栗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我也还好,但是太宰君没吃午饭不要紧吗,胃不难受?”
“只要不饿应该没什么关系。”太宰扭头看向小厨房的方向,有微弱的光芒透过厨房的门缝钻进来,铺在木质的地板上,“说起来,森先生已经回来了。”
卯崎栗下意识地抿抿唇,“那……”
“嗯,可能要被骂一顿了。”太宰耸耸肩,说这话的语气很平淡,像是知道森鸥外不会说重话似的。
卯崎栗却有些自责,觉得自己拖累了太宰——如果不是她睡那么久,森鸥外兴许不会那么快发现他们偷酒喝的事,“我不该喝那么快的。”她边叹气,边挪动双腿,打算下床。
“我也没提醒栗小姐。”看见卯崎栗的动作,太宰在犹豫一秒后,到底还是对她伸出手,掌心向上,“起得来吗?”
卯崎栗一点儿也没觉得太宰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对,她顺畅地将手放进太宰手心,借他的力站起来,“不是太宰君的问题啦。”只是她起身时,还是轻飘飘地眩晕了一瞬,“嗯……”
太宰握紧卯崎栗的手,另一只手自然地揽住她肩膀,“很晕?”
“只是刚刚那一下。”在地毯上站稳后,卯崎栗便收回跟太宰相握的手,“谢谢你,太宰君。”
她迈开脚步,主动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森先生现在应该……”
就在这个时候,通往厨房的门开了。
注意到室内点着小夜灯后,森鸥外抬手按下墙上的开关,明亮的光线在瞬间挤满房间。
“醒了?”这么明知故问地问候完,森鸥外开始叹气,“我不会干涉你们的选择。”
他穿着一身柔软的家居服,神色并没有特别严肃,“唯独一点,”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卯崎栗和太宰,说话的语气也不重,“不能过量,知道吗?”
“嗯。”卯崎栗不自觉悄悄瞄了太宰一眼,跟他同时应声。
就在她以为,事情会就这么揭过去的时候,森鸥外再次出声:“另外因为你们都睡着了,”这么说着,他有意无意地瞥太宰一眼,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所以今天的晚饭由我来决定。”
“!”
两人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原来他这么轻拿轻放,是有后手在这儿等着他们。
卯崎栗眼尖地瞅见,站在森鸥外身后的爱丽丝在头痛地叹气。看起来,她似乎努力过了。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不如说平时总把做饭的事推给阿兔,我也有些于心不忍……”嘴上说着这样的话,森鸥外面上却
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的神情,太宰甚至从中窥见了一丝愉悦的味道,“晚饭是热乎乎的茶泡馒头,大家都要乖乖吃完哦。”
卯崎栗张张嘴,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他这话。而太宰更是直接移开视线,用行动来表达自己对茶泡馒头的排斥——森鸥外准备的茶泡馒头,只会是那种齁甜齁甜的馅儿的。
看完两个小朋友的反应,森鸥外好心情地笑笑,提及另外一件事:“对了阿兔,红叶君有东西让我带给你。”
“诶?”卯崎栗眨眨眼睛,有些愣。显然她之前并没有从尾崎红叶那边听说这件事。
森鸥外抬手指指他惯用的办公室,“你们刚刚在睡觉,我就先放我桌上了,一会儿去看看吧?”
“嗯!”-
尽管很不情愿,三个小朋友也还是顶着一副“跟茶泡馒头有深仇大恨”的脸,吃完了这顿晚饭。
饭后,森鸥外十分识趣地起身,去将四人的餐具洗了——开玩笑,他也不是什么要求小朋友们可怜兮兮地捏着鼻子陪他吃完饭,还要他们给他洗碗的大恶人。
于是爱丽丝便拉上卯崎栗,快步往森鸥外房间走,“我很在意红叶会给你送什么!会是那种有一颗超级大的草莓的小蛋糕吗,还是说是新的画笔?”
“红叶姐之前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太宰则不紧不慢地缀在她们身后,尽可能放空大脑,不让自己回忆起刚刚属于馒头的齁甜味道。
卯崎栗打开森鸥外房间的灯后,几乎一眼便看见了他口中,“尾崎红叶给她带的东西”——那只摆在森鸥外桌头的木制礼盒,实在是太显眼了。
除此之外,森鸥外的桌头似乎也没有别的新物件。
卯崎栗晃晃跟爱丽丝牵着的手,问她,“是那个吗?”
“嗯,就是那个!”爱丽丝给予她肯定的回答,“看包装总感觉很厉害!”
正如爱丽丝所说,那只木制礼盒看起来只会装一些昂贵的东西……红叶姐没有送错对象吗?
见卯崎栗依然站在原地,爱丽丝便拉着她往森鸥外的办公桌走,“红叶确实说了,这是给阿兔的东西,没有弄错啦~”
爱丽丝这么说,卯崎栗也便任由她拽着她来到桌前。
卯崎栗看着摆在桌上的礼盒,总感觉有些无从下手。可她心中却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暗暗告诉她:她知道这礼盒里装的是什么。
而且她好像很笃定,里面装的是和服。她以前见过这种盒子吗?
“阿兔不拆吗?”爱丽丝扒拉在桌边瞅她。
太宰则敏锐地发现,卯崎栗如今好似在发呆,“栗小姐?”
“啊……抱歉,那我拆了哦?”这么说完,卯崎栗回过神,小心地解开系在盒子上的细绳,再将这只礼盒打开,“这是……”
“哇——”
洗完碗的森鸥外倚在门边,“红叶君也没跟我说过具体是什么,但看起来是早来的圣诞礼物?”可他脸上一副早便猜到是什么了的模样,“拿出来看看?”
——如卯崎栗所想,放在盒中的,是一整套和服。
卯崎栗依森鸥外所言,小心地将放在盒中的和服取出来。
这和服以浅蓝为底,尾端又辅以蓝白的粉蝶花图案为点缀,配色叫人眼前一亮。
置于盒中的深蓝腰带再配上放在一旁的白色带缔……光是用看的,都能想象出这套和服穿在卯崎栗身上有多合适——这色调与她那双澄澈纯净的双眸再相配不过。
不得不说,尾崎红叶的眼光非常好。
而且之前她曾带卯崎栗去买过衣服,也去裁缝店量过尺寸,和服定然是合身的。现在想来,她会带卯崎栗去裁缝店,恐怕一开始便存了以后要给她送一套合身的和服的意思。
“……好漂亮。”卯崎栗不由得喃喃出声。
被森鸥外捡回来后,她穿得最多的便是洋裙,简单的、复杂的都穿过,就连平日里的睡衣也基本都是睡裙样式的。她很少有机会穿和服——毕竟那些衣服都是森鸥外特地给她准备的,她也不好意思跟对方提更多的要求。
扒在桌边的爱丽丝也是一副惊叹的模样。
隐隐觉得自己的品味似乎受到了质疑——应该说,一直只有卯崎栗会乖巧地给他捧场,森鸥外面不改色地开口提议,“机会难得,过完圣诞节也就差不多是新年了,阿兔要不要穿着这个去神社参拜?”
见自己的话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森鸥外继续说道,“到时候我和小爱丽丝,太宰君也都穿和服去吧?”
“诶?嗯、嗯……”卯崎栗没能拒绝森鸥外的提议。
倒不是她不愿意穿和服跟大家一起去神社参拜,而是……
她根本不会穿和服。
她不是森先生的孩子,也不是他用异能捏造出来的人,不能像爱丽丝一样让他帮忙穿和服——而且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也没有会让爸爸帮忙穿和服的吧?
虽然和服里面会穿贴身的肌襦袢,但她总感觉,让森先生帮她来穿和服有些怪怪的……
注意到卯崎栗应得有些勉强,森鸥外温声道,“难道阿兔是在担心穿和服的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
森鸥外还未说完的话被卯崎栗突兀地打断。
“那、那个!不用麻烦森先生了!”卯崎栗不由自主地微微捏紧手中的和服,又在意识到后立刻松手,“我会自己学着穿的。”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甚至是被对方误解,森鸥外也没生气——卯崎栗很少会打断他说话,刚刚恐怕是真的有些着急,“阿兔也长大了啊……”他顺着小姑娘的话继续说,没说他原本想替她联系尾崎红叶来教她的事,“总感觉有些寂寞呢。”
“林太郎,真变态。”爱丽丝双手环胸,睨森鸥外一眼,极为熟练地吐槽。
森鸥外立刻换上被狠狠打击了的表情,“呜……小爱丽丝……”
“本来就是嘛,今天又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新的裙子要我穿……”爱丽丝看起来有些气哼哼的,不过卯崎栗猜测她这么生气,大概还是因为森鸥外没有给她兑现小蛋糕,不然,她还是很好说话的,“一天到晚脑子里只有新裙子!”
但总之,关于怎么穿和服的话题就此被带过,卯崎栗浅浅松了口气。
太宰留意到了森鸥外没说出口的话。只是,他也没有多嘴去提。
至此,森鸥外不经意提到的,年初时四人一起穿和服去神社参拜的事,便这么轻飘飘地定下,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看完热闹,几人便各回各房,只剩下卯崎栗还在原地仔细地收拾这份礼物。她将这套和服重新收回盒子里放好后,又借用森鸥外房间的电话,跟尾崎红叶道了谢。
尾崎红叶很高兴卯崎栗能喜欢她亲手选的和服,还说她可以多试试这种样式的衣服,不用理会一天到晚就只会给人准备小洋裙的森鸥外。
卯崎栗还能怎么答,只能好笑地应下-
收好木盒子,也泡完澡,卯崎栗如往常般热了两杯牛奶,坐在厨房里等太宰来赴约。
太宰的步子永远跟猫咪似的悄无声息。当他轻轻推开厨房的门走进来时,卯崎栗正坐在餐桌边发呆。
她双手捧着她那只马克杯,小口小口地抿着杯中的热牛奶,完全不见她下午喝酒时的“豪爽”。
“啊,太宰君。”
厨房的灯点得不太亮,却是那种在冬日里看起来特别温暖的暖光。她穿着件毛绒绒的珊瑚绒睡裙,柔顺且富有光泽的头发披在身后,就这么笼罩在暖黄的光线下对他笑。
太宰垂头丧气地坐到卯崎栗对面,抱怨撒娇的哼哼不自觉便从嘴边溜出来,“今天的茶泡馒头……甜得发腻。”
“下次剩那么多,要稍微躲着森先生一点啦。”卯崎栗这是在说,她晚上给太宰打掩护,让他把剩了大半的茶泡馒头偷偷倒掉的事,“不然他只会觉得有趣,之后选更甜的来看你笑话。”
太宰端起放在他面前,温度正合适的牛奶抿上一口,“森先生真是恶趣味。”
也不知道卯崎栗是怎么热的牛奶,每次的温度都恰巧适合他入口。
“这一点我也赞同。”卯崎栗放下她手中的马克杯,略有几分担忧地对上太宰的视线,“啊,不过太宰君今
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不饿吗?”
太宰咽下口中的热牛奶,“还好。”比起饿,晚上那顿茶泡馒头倒是吃得他有些难受。
“要是饿的话要说哦?”得到太宰听上去并不勉强的回答后,卯崎栗安了心,弯眸对他笑笑,“煮溏心蛋垫垫肚子,或者干脆煮一碗泡面也不错。”
这么说完她便站起身,将用完的马克杯放进水槽里冲洗。
太宰的回应夹杂在水流声中传来,“如果我饿的话。”
“嗯。”卯崎栗关掉水龙头,将洗干净的马克杯放到沥水架上,又擦干手,“那我就先回房间了?太宰君晚安。”
太宰的视线掠过她浸了几分暖光、看起来分外柔软的晴空色双眸,低低地应道:“晚安。”-
回到房间洗漱完,卯崎栗简单收拾了一下铺在床前的地毯——地垫太薄,天气冷起来之后,她便和太宰一起将原来的地垫换成了更暖和的地毯。
太宰似乎很中意这块毛茸茸的地毯。他像是只怕冷的猫咪,时不时就要往暖和的地方钻,揣手窝着取暖。
他陷在地毯的靠枕堆里,懒洋洋瞅人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这么想着,卯崎栗下意识露出个柔软的笑来。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到手边的书上,打算将这本书看完再睡。
然而……
看完书,卯崎栗一如既往熄了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黑暗中,她幽幽叹了口气。
想也知道,她现在睡不着,是因为白天睡太久了。
不如说睡得着才奇怪……
卯崎栗在床上翻过身,将放在一旁的小黄鸡抱枕扒拉进怀里。下一秒,她被抱枕带来的冷空气凉得一颤。
卯崎栗执着地收紧手臂,抱紧怀中的抱枕,想让它尽快暖起来。
太宰君……白天有睡吗?就算有睡,应该也没有睡很久吧?
他说自己平时睡得不多,那今天晚上,他还睡得着吗?
卯崎栗将脸埋进逐渐染上她体温的抱枕里,垂下眸子沉思。
如果、如果她现在偷偷去看他一眼,会不会被误以为是变态?
要是太宰君睡着了,她就自己回来。要是他没睡……
都睡不着,坐在一起聊天应该不过分吧……?
卯崎栗慢腾腾从床上坐起来,又被钻进被窝的冷空气冷得缩了缩。
她探出穿着厚袜子的脚,适应了一番被窝外的寒冷后,再度从被窝里钻出来。
卯崎栗一把捞过放在一旁的外套给自己披上,抱起那只才靠她体温暖起来的小黄鸡抱枕,就踩着毛绒拖鞋往太宰房间走。
近几个月来,小诊所失去了它所有的患者——森鸥外成为港口Mafia先代首领的私人医生后,会光顾这里的患者本便没多少——因此为了方便,卯崎栗他们也便将外出穿的鞋脱在玄关,换上特地挑选过的室内拖鞋。
卯崎栗选的拖鞋大多是静音的,所以就算是寂静的夜晚,也不会叫人听见太大的声响。
太宰的房间就在一楼走廊的尽头。
卯崎栗摸着黑,抱紧怀中的抱枕,小步小步地走下楼梯,步伐与动作比以往小心许多。
她倒不是怕自己去找太宰的行为被森鸥外和爱丽丝发现,也不是怕惊醒或许已经睡着的其他人,而是——
冬日的夜晚,黑灯瞎火的小诊所……太宰的房间还在一楼走廊的尽头……
卯崎栗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在抵达一楼后加快脚步,往太宰的房间走去。
一楼的走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没一会儿,卯崎栗便抱着小黄鸡抱枕,在太宰房门前站定。她抬起手,抚摸上房门的门把,僵在原地。
太宰君,是不是已经睡了?
卯崎栗再度吸气。微寒的空气被吸入鼻腔,有些冷,却叫人清醒。她用力,又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不希望惊醒或许已然熟睡的太宰。
好在太宰并没有让她失望。
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太宰垂下眸子,将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尽数收敛。
“栗小姐睡不着?”尽管太宰用的是问句,可他的语气却极为笃定。
卯崎栗为太宰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的态度松了口气。
她在对方的注视下走进房间,又轻轻带上门,省得房内因人而产生的略微暖气溜出去,“嗯……白天好像睡太多了。”
“毕竟是六个小时,不是六十分钟。”太宰放下手中的书,懒散地靠在床边看她,“栗小姐能睡得这么好,也挺让人羡慕的。”
卯崎栗抱着怀中的抱枕走到太宰床边,“什么嘛,总感觉太宰君好像在挖苦我?”她随意在床边坐下——太宰房间唯一一张圆凳不知被他放到哪儿去了,“这么说着,太宰君自己不也没睡?”
“还没到我平时睡觉的时间。”几个月下来,太宰也习惯了卯崎栗的存在,倒没有对她直接坐到他床边的行为感到任何不悦。
不如说,她直接坐到床边反而还好些。若是坐到圆凳上,他总有一种她是来探病的感觉。
虽然这里原本也确实是病房。
卯崎栗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侧身对上太宰的视线,“诶?但是……”
她出房间前,时间便已将近凌晨十二点。
卯崎栗之前只知道太宰不怎么睡觉,担心他不愿意说,她便也没主动问过他具体是什么时候睡的。不过看样子,太宰似乎也没有要瞒着她的意思。
于是卯崎栗开口了:“太宰君,平时一般是什么时候……?”
“栗小姐想知道?”少年鸢色的眸子陷在并不刺眼的灯光下,很是柔软惑人。
卯崎栗点点头,环在抱枕周围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嗯!”
“但是很遗憾,这是秘密哦~”太宰盈着笑容看她,说话的语调微微上扬,叫人捉摸不透。
“……”
卯崎栗撇撇嘴。
太宰没有听漏她的轻哼,可他只是弯唇,十分好心情地笑着,“我想想……”这么略略拖长音,将人的好奇心吊起后,他又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要求,“想知道的话,就拿东西来交换吧?”
“比如说,栗小姐抱着的那个抱枕。”
“诶?”卯崎栗眨眨眼,循着他视线看向她怀里毛乎乎的小黄鸡抱枕,“太宰君想要这个?”
她这么说着,用双手将抱枕从她怀中抱出来,又举到她脸边,像是在跟太宰确认一般。
太宰颔首,脸上的笑意没有减少半分。他一眼便看出,她抱这只抱枕一起来他房间,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因为他有时候,会故意跟她说一些发生在医院、诊所里的怪谈。
坏心眼的猎人挖好了陷阱,“就是在想,栗小姐抱着的那只抱枕看起来还挺暖和的,晚上可以把它留在我房间吗?”又悄悄给猎物放上诱饵,“这样我也可以告诉栗小姐,我平时是什么时候睡觉的。这个交易很划算不是吗?”
“!”
太宰难得直白的表达完全打消了卯崎栗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她动摇地偏头看看她脸侧的小黄鸡抱枕,呆呆地重复太宰刚刚说过的某句话,“留、留在太宰君房间?”
“唔……”卯崎栗收回视线,垂下眸子,一副陷入巨大思想斗争的模样。
她这样子看得太宰有些好笑:明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可她总会去认真思考,在那之上给出答案。这种有被人好好珍视着的……
“可以哦。”不过数秒,卯崎栗便得出了答案,“但是……”
卯崎栗抬起眸子,率直且坦诚地望向太宰,晴空色的双眸在灯光下泛着潋滟微光,“太宰君,过一会儿可以陪我回房间吗?”她有些不自在地、罕见地露出带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笑来,“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太宰鸢眸微敛,刚想出声便被对方打断:
“啊,但是这样的话,太宰君就得自己回来了……”
听
弋
出卯崎栗话语中的担心,太宰没什么犹豫地抬手,戳在她脸侧的小黄鸡抱枕上,“我可以像栗小姐抱着它过来时一样,抱着它回来。”他这么说着,又抽出手指,重复戳的动作。
卯崎栗的眼睛扑闪了一下,她爽快地将小黄鸡抱枕递给对方,明朗地笑道:“那就这么约好了!”
接过小黄鸡抱枕的太宰仅仅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得到对方的回应,卯崎栗双手撑在床边,好心情地轻轻晃动垂在床沿的腿,幅度不太大,并不会让半靠在床上的太宰感到任何不适。
不过太宰到底是被此吸引了注意。
他瞥她一眼,嗓音平和地问她,“栗小姐心情那么好,是因为红叶姐送的和服?”
“啊……这么明显吗?”卯崎栗停下晃动的腿,怔怔地反问。
太宰的视线落到她撑在床边的细白手指上,说出口的话却毫不留情,“像是期待远足的小学生。”
“诶——”卯崎栗学太宰平时那般拖长了音,眯着眼睛瞅他,“虽然我确实是很期待跟大家一起去神社参拜啦,但太宰君也不至于说我兴奋得像小学生嘛。”
太宰将小黄鸡抱枕放在他方才阖上的书上,“和服,栗小姐不是不会穿吗?”
“……”太宰这话听得卯崎栗一噎,她心虚地移开视线,说话的音量都低了几分,“总、总有办法的。”
许是实在有些底气不足,她又弱弱地补上半句:“……大概。”
“不叫红叶姐教你?”
“感觉红叶姐也很忙的样子……”
沉默数秒后,太宰低头捏着手中的抱枕,状似不经意般主动抛出话题:“森先生的藏书里,有介绍和服的吗?可以看那个。”
“啊。”卯崎栗这才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亮着眸子看向太宰,“如果我一个人穿不好,太宰君可以帮我吗?”
太宰抬眸瞟她一眼,“……明明不想要森先生帮你?”
“太宰君和森先生又不一样。”卯崎栗嘟囔着,语气和语调皆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柔软与娇憨,“而且只是想太宰君帮我系一下腰带,别的我都能自己来啦!”
太宰的手依然放在抱枕上,“诶。”
“什么嘛,那个完全不信任我的语气——”
下一瞬,太宰仿佛早有准备似的,像卯崎栗之前那般举起小黄鸡抱枕,放在脸侧,“因为栗小姐,连下楼都要它陪。”
“!”
卯崎栗愣了一秒,随即轻哼一声,说话的声音却轻轻的,有些底气不足似的,“明明这个和那个是两回事。”她说着,默默抬手将抱枕从太宰手里抱回来,塞进自己怀里,“……一会儿再给你。”
太宰只是无声地弯唇笑着。
他阖上的书没再被他打开,不知为何,女孩子甜美柔软的嗓音在寂静的冬夜里,竟半点儿也不显得吵闹。
可最后,卯崎栗还是没能给成小黄鸡抱枕。
不,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是给成了。
因为……
太宰看看就这么抱着小黄鸡抱枕,坐在他床边睡着的少女,微不可闻地叹息。
可他这声叹息,分明又是充满无奈与纵容意味的。
第 23 章
卯崎栗这一觉睡得很好。好到她醒过来, 对上太宰那双浸着冬日薄凉晨光的鸢眸时,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太宰……君?”她愣愣地注视着太宰,恍如被他的双眼所蛊惑, 轻喃出他名字的声音很轻, 又带着几分晨间的沙哑与软意。
太宰收回落在卯崎栗身上的视线,从床头柜上拿过一卷绷带, 边往右眼上缠, 边跟她打招呼,“栗小姐早。”
“太宰君早上好。”这么下意识地回完太宰,卯崎栗才呆呆地眨眨眼睛, 终于反应过来一个现实:她昨天晚上, 不小心在太宰房间里睡着了。
所以他们是一起睡的……?诶?
太宰君的房间,虽然本来是儿童用病房,但本质还是单人间,尽管有陪床用的折叠床,可是……
许是看出卯崎栗难得的自我怀疑, 太宰这次倒没逗她, “我睡折叠床了。”
“可是……折叠床不冷吗?”卯崎栗这么说完,便打算从被窝里钻出来,却被微寒的空气冷得打了个颤。
太宰此时已经缠好了他右眼上的绷带, “冷哦, 比床要冷好多。”他取过挂在一边的宽大外套披上,说话时瞄了卯崎栗一眼, “而且大半夜的把折叠床搬出来可不容易。”
“对不起……”卯崎栗垂下眸子,掀开被子坐在床边, “要是有下次,太宰君跟我一起睡……?我完全不介……啊, 太宰君会介意吗?”说到后半句话时,她下意识地抬头,去寻找太宰的视线。
太宰则是有几分拿她没办法般夸张地叹气,“栗小姐,已经默认有下次了啊。”
——他知道卯崎栗没把他当异性看,自然也不会排斥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事实上,太宰隐约察觉了,对方好像……甚至没把他当人看。
所以她之前才会突兀地问他,能不能摸他头。
至于对方把他看作什么,他其实也有思绪,但他拒绝去深想。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知道卯崎栗后半句大概还有一句什么,太宰果断地拎过放在一旁的小黄鸡抱枕,塞进她怀里,“给,栗小姐的抱枕。”他不动声色地转移她的注意力,“昨天晚上我借用了,今天还给栗小姐。”
“……嗯。”
然而太宰没能想到的是,卯崎栗的心思向来活络。无论是之前突发奇想,要给他热牛奶补钙也好,还是给他也备了一副眼罩耳塞也罢……
这次,卯崎栗抱着被塞进怀里的,似乎沾染上太宰身上气味的抱枕,暗自决定,圣诞礼物就给他准备一只差不多手感的。
太宰君在她房里看书的时候,偶尔也会抱着这只抱枕,感觉他应该是喜欢的-
森鸥外打着哈欠,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恰巧看见太宰最后走进他办公室的身影。
至于他隐约瞥见的,似乎是属于卯崎栗毛绒睡裙的一角……大抵是错觉吧-
时间很快便来到平安夜的前一天。在此之前,森鸥外早早地便带爱丽丝出门,买好了要送给家里小朋友们的圣诞礼物。
因此,在这一天里,有事的并非森鸥外,而是卯崎栗。
——她约了尾崎红叶出门,打算让人帮忙看看,买什么东西送给森鸥外合适,也想当场挑一样礼物,作为送给对方的圣诞礼物。
卯崎栗本人身无分文,但有森鸥外给她的零花钱和压岁钱。
尽管卯崎栗平日里不会问森鸥外要零花钱,可作为监护人该给小姑娘备着的东西,森鸥外是一样都没少备。每个月的零花钱,包括每年的压岁钱他都会好好给卯崎栗存起来,好让她偶尔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不过卯崎栗基本不会动这笔钱,主要用途也就是拿来给森鸥外和爱丽丝买礼物。
今年还需要加上太宰和尾崎红叶。
只是卯崎栗并未提前跟尾崎红叶说过,自己打算给她送圣诞礼物的事。
她见到尾崎红叶的第一句话便是感谢,将她对那套和服的喜欢表达得非常坦然真切。
饶是跟卯崎栗相处过一阵子,也确实在电话里听过她的感谢,尾崎红叶也还是不免为她的直白而愣了一瞬。
“阿栗喜欢便再好不过。”尾崎红叶嘴边噙着温和的笑,她抬手,轻轻抚摸卯崎栗的头,“奴家也很高兴,认真选的礼物能被阿栗喜欢。”
卯崎栗回以她明快灿烂的笑容,“嗯!”
不知为何,尾崎红叶总觉得,在卯崎栗面前坦诚一些也没什么——小姑娘会认真且郑重地回应她一切外露的情绪,为此或是高兴,或是担忧。
卯崎栗只比她小四岁,可她却时常觉得,自己有从对方身上汲取到某种柔软可爱的情绪。
大概,未谙世事、率直真诚的小姑娘总是惹人喜爱的-
在尾崎红叶的提议下,卯崎栗挑下一条暗色的领
弋
带,作为送给森鸥外的圣诞礼物。随即两人便一同前往附近的商场,去选卯崎栗设想好的、打算送给爱丽丝的发饰。
进入商城时,卯崎栗目光一扫,发现她事先调查过的那家饰品店确实开着,这才安心地拽拽尾崎红叶的手,跟她牵着手往那家饰品店走去。
卯崎栗看好的饰品店不单卖发饰,还售卖那种手工制作的发簪。她为尾崎红叶想好的圣诞礼物便是这种发簪。
尾崎红叶倒是没想过卯崎栗会给她送圣诞礼物的可能,因此,在看见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包装好的礼物递给她时,她有几分愣神。
“这是……”
卯崎栗的眼神有些飘,“送给红叶姐的圣诞礼物。”随即她又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般,努力对上尾崎红叶的视线,“因为……感觉一直在受红叶姐照顾,而且我也想给红叶姐回礼。”
“虽然目前,我可能只送得起这样简单的礼物,要是红叶姐能喜欢就好了。”她注视着人的目光率直真挚,又满含着她对人单纯的喜欢与亲近。
尾崎红叶低头看向她手中,被店员用包装纸妥帖包好的礼物。
那是小姑娘趁她不注意时挑下的,用红枫元素简单点缀的发簪。
付钱的时候她藏着捂着,尾崎红叶也只当她是给她自己买了些饰品,但不好意思被她看见。结果却是送给她的圣诞礼物。
“阿栗还真是……”尾崎红叶笑得有些无奈,她当着卯崎栗的面拆下礼物的包装,露出里面那根红枫发簪来,“奴家很中意。”
这么说完,她便抬手,径直将原本插在她发间的发簪取了,随手换上卯崎栗送的这根。
“红叶姐……”卯崎栗没想到,尾崎红叶会当着她的面直接用上她送的礼物,在略微愣神后,她弯眸,对人露出大而明朗的笑容,“嗯!非常适合红叶姐!”
尾崎红叶主动牵过她的手,和她一起往外走,“那么,还剩最后一个。”她停顿一秒,又继续问她的想法,“阿栗有想法吗?”
“唔……太宰君的,可能……”卯崎栗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烦恼,“有点麻烦。”
卯崎栗那只小黄鸡抱枕是森鸥外不知从哪儿买回来的。她原本打算找一只手感差不多的黑猫抱枕送给太宰,但巧就巧在,她刚刚跟尾崎红叶上来的时候,看见商场里的夹娃娃机中,恰巧就有她那只小黄鸡抱枕。
也不知道森鸥外当时是在别的地方买的,还是就是从夹娃娃机里给她夹出来的。
而除去小黄鸡以外,同一个夹娃娃机里还躺着跟小黄鸡一个系列的抱枕——诸如猫咪、兔子和仓鼠等等。
卯崎栗一眼便看中了那只毛乎乎的黑猫抱枕。可问题是,她从未玩过夹娃娃机,所以才会跟尾崎红叶说“可能有点麻烦”。
说实话,被卯崎栗一脸心虚地带到夹娃娃机面前时,尾崎红叶是有些懵的。
夹娃娃机里的抱枕是挺可爱的,但她确定,要给那个太宰送这个当圣诞礼物吗?
他会收?
尾崎红叶没有将疑问问出口。她站在卯崎栗身后,注视着小姑娘倒映在橱窗上、神情严肃的脸,无奈一笑。
她反应过来了。
换作别人送这个,太宰不一定收,可若是她……他是会收的吧。
卯崎栗并不知道尾崎红叶在想太宰会不会收礼物的问题,她正全心全意地在跟夹娃娃机搏斗——她想夹的那只黑猫抱枕被压在下面,得先把上面的抱枕夹开才行。
“啊。”
“啊……”
卯崎栗和尾崎红叶看着落至取物口的抱枕同时出声。
卯崎栗盯着挤在取物口的那只抱枕喃喃,“夹上来了……”
“但这只,不是阿栗要的那个?”尾崎红叶弯腰,将取物口里的那只白色兔子抱枕取出来,拍拍上面沾到的灰。
卯崎栗伸手捏捏兔子抱枕的长耳朵,给自己打气,“没关系,我好像找到手感了,下一次一定能把那只黑猫抱枕夹上来。”
卯崎栗的预感很准,在白色兔子抱枕后,她没花几个游戏币,便将作为她目标的黑猫抱枕夹了上来。
看着她满脸欣喜的模样,尾崎红叶没说,兴许,比起那只黑猫,太宰会更喜欢这只白色兔子也不一定-
回到小诊所,卯崎栗神神秘秘地抱着一只圣诞老人才会用的巨大礼物袋,尽可能不引人注目地回到自己房间。
——为了混淆视听,她用在商场买的礼物袋将兔子抱枕也一并包装成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模样,还将四样东西都塞进了那个古怪的礼物袋里。
虽然这样导致她看起来很奇怪,但她希望,自己能够借这个奇形怪状的礼物袋,多瞒太宰一会儿。
然而……
“栗小姐有没有想过,森先生的办公室在栗小姐回房间的必经之路上?”太宰今天一反常态地待在森鸥外的办公室里,好像在专门等她回来一样,“就算藏在身后,我也能看见哦。”
卯崎栗本能般将那只硕大的礼物袋往自己身后又塞了塞,“那……”她小小地撇嘴,快速瞄了弯唇笑着的太宰一眼,“太宰君,可以假装没看见吗?”
“如果栗小姐告诉我,身后藏了什么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哦?”太宰笑眯眯的,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好说话的味道。
卯崎栗险些就要被他温和的语气给骗了,“那假装没看见的意义在哪里嘛——!”
“所以栗小姐还是放弃吧?”太宰注视着她悄悄往身后藏礼物袋的动作,有些好笑。
一时间,卯崎栗还真想不出有什么能让太宰……
咦。
卯崎栗眨眨眼睛,骤然反应过来,就算礼物袋被对方看见了,也没什么关系的事实。
见卯崎栗反应过来,太宰耸耸肩,主动站起身,替她打开她房间的门,“看来只能等明天了。”
他这么说完,略略弯腰,对卯崎栗礼貌且绅士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本来圣诞礼物就是要平安夜才能知道的嘛。”卯崎栗嘟囔着,视线在恍若哪家矜贵优雅的小少爷的太宰身上停留一秒,到底还是怕被他看出来里面装了什么,拽起礼物袋便往房间跑。
太宰的目光浅浅落在她身上,不经意间便透过她的举动,猜到了圣诞礼物的真面目。
——虽然在知道之后,他宁愿自己不知道就是了。
第 24 章
卯崎栗并不知道, 她悄悄给太宰准备的圣诞礼物已经暴露。她只是按自己所想,努力地将那一大袋礼物藏好,再紧张地等待平安夜的到来。
只是, 因为太过紧张, 卯崎栗不小心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直到第二天吃完晚饭,她当着大家的面去拿礼物时, 她才想起来——她不记得, 到底哪只礼物袋里装的才是她打算送给太宰的礼物了。当时为了方便,两只抱枕她是用一样的礼物袋包装的。
碍于另外三人都站在旁边看她,卯崎栗也不好当着他们的面去捏礼物袋, 确认到底哪一只礼物袋里才是猫咪抱枕。于是她只好先将森鸥外和爱丽丝的礼物取出来递给他们, 再听天由命地随机抽出一个礼物袋,递给太宰。
太宰早在看见卯崎栗有几分不对劲的神色时便猜测到了什么。因此,在对上卯崎栗有些心虚,又有几分犹豫的目光时,他没什么犹豫地便当着她的面, 将礼物袋打开。
裹在礼物袋中的, 赫然是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兔子抱枕。
“居然给太宰送这个,阿兔好狡猾——”爱丽丝率先出声哼哼,可她发间却戴着刚从卯崎栗那儿收到的圣诞礼物。
卯崎栗还未来得及出声, 太宰便眼疾手快地将这只兔子抱枕抱进怀里, “栗小姐怎么会想到给我送这个?”他明知故问般笑着,用带笑的语气继续道, “谢谢栗小姐,我很喜欢哦~”
卯崎栗, 卯崎栗还能怎么办,她当然只能不自然地应下, “……太宰君喜欢就好。”
二分之一的概率
弋
,只有是或不是的结果。既然送错了,也只能这样了。
她总不能跟他说,是自己给错抱枕了,本来是想送他,跟他更像一些的小黑猫抱枕的吧?
看来那只黑猫抱枕,只能她自己留下了。
不过……
卯崎栗注视着试图让爱丽丝换上新裙子的森鸥外发呆。
太宰君白天一般都在她房间里,感觉他抱着那只黑猫抱枕的时间可能还会长一点?
这么一想,可能那只抱枕,放在她房间里才是最合适的。
“栗小姐在偷偷想什么?”拆完森鸥外送他的礼物后,太宰悄然来到她身侧,向她搭话。
“在想……诶?”卯崎栗险些就顺着太宰的话,将她现在正在想他的事说出口。
太宰也没在意,只是将藏在大衣内侧的,被妥帖包装好的小盒子递给她,“给。”
其实太宰也想过,要不要偷偷给人放在房间的桌头就好,但联想到卯崎栗这个多少有几分天然的个性……还是他亲手交给她比较保险。
“啊……”卯崎栗呆呆地眨眼,接过太宰递过来的,大约只有她手掌三分之二大小的圣诞礼物,“是给我的?”
太宰拢拢身上披着的大衣,没看她,“嗯。”他双手环胸,视线平静自然地直视前方,“只是以防万一准备的。”
可他知道,她肯定会给他准备圣诞礼物。
“我……可以现在拆开吗?”卯崎栗捏紧手中包着圣诞风纹样的盒子,视线落在太宰的耳尖上,不知为何,小小地松了口气。
太宰依然没有看她,只是矜持地略略颔首。
可卯崎栗分明看见,他平日里白玉似的耳朵,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微红。
啊,难怪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她……
他这个样子……好可爱。
但是……
卯崎栗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礼物上来。她找到包装纸的连接处,小心地将包装纸慢慢撕开。
胶水互相拉扯、对抗的声音掩盖在爱丽丝不满的反驳之下,难以听清,可太宰却捕捉到了这个动静。他抬眸,暗暗瞥卯崎栗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
卯崎栗仔细地将包装纸完全拆开,露出其中的透明收纳盒来。
——这只透明的收纳盒里,固定着两根一模一样的兔子发夹。发夹本身是一字夹,至于兔子的形状……则跟卯崎栗所做出的兔子糖果有些相像。
卯崎栗握着手中的收纳盒,偏头对上太宰的视线,“这是……”
“明明给红叶姐和小爱丽丝都送了这一类饰品,可栗小姐自己却一个也没有。”太宰显然有在关注她的反应,他精准避开和她的对视,说话的语气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啊,不过如果我收到的,是栗小姐本来打算给我的那个抱枕的话……”
他鸢眸一转,随即愉快地眯起,朝人笑道:“就没有这个了哦。”
“!”卯崎栗因为太宰所说的话一惊,她垂眸回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露了马脚——明明太宰压根没有看见过黑猫抱枕才对,“太宰君……”
瞅见卯崎栗的模样,太宰敛了面上的笑容,“我知道栗小姐本来想做什么。”说到这里,他停顿数秒,又意有所指地放低声音,“也知道……”她总把自己跟黑猫联系在一起的事。
“!”
太宰的话只说了一半,可卯崎栗就是下意识地紧张起来,总是将同龄少年看作小黑猫的心虚压过了收到礼物的惊喜。
她看见太宰一点点拉近跟她的距离,凑到她身侧继续说:“我真的那么像猫?”
……很像。光是他现在微微挑眉,半眯着鸢眸看她的模样,就像极了弓着身子,即将炸毛的猫咪。
明明下一秒他就该亮爪子挠她了,可她却觉得……
许是从卯崎栗看他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太宰撇撇嘴,稍微有一点不爽,却没多说什么。
然而,就在他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卯崎栗伸手揪住他大衣外套的一角,认真地注视着他,斟酌词句般犹豫地开口,“太宰君会觉得讨厌吗?”
见太宰扭头看她,她便像得到鼓励般,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我确实觉得太宰君很像猫。”
“有些让人捉摸不透,跟人的距离也忽远忽近的,但是……”卯崎栗拿着收纳盒的另一只手也不由自主地往前伸,一同捏住太宰的衣角,“我很喜欢。”
她的声音不大,这句喜欢掩在森鸥外和爱丽丝有来有回的讨价还价声中,显得有些轻,可距离她很近的太宰却能清楚地将其听在耳中。
就连她看人的眼神,也是浸了名为“喜欢”的蜜糖般甜蜜甘美的。
是的,卯崎栗那双眼睛,分明是宛若晴空般清澈明朗的蓝,却又恍若沾染了糖霜,透着股莫名的柔软甜意。
“虽然因为「人间失格」,我像只是在说空话,但是……”她说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有自信,现在能做出对太宰君来说,药效非常好的兔子糖果。”
太宰微微抿唇,又垂下眸子不语。
……他没再说下去,就是因为知道她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正因为是纯粹的、不含任何复杂情绪的喜欢,所以她才能够说得这么率直坦然。
即使是这几个月跟她相处下来,他也依然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感情。
太宰没有直面这个问题,而是选择转移话题,“但是栗小姐知道的,我更想要兔子苹果。”
卯崎栗并没有察觉太宰的不自在,而是轻易地便叫他如愿以偿——她松开捏着太宰的衣角,对人竖起食指,“关于这个,太宰君就死心吧。”这么说着,她仿佛蓦地想起什么般陷入沉思,“啊……”
——可如果是“那个”的话,搞不好可以……
“栗小姐改变主意了?”
卯崎栗撩起眸子,嗔怪地看太宰一眼,语气听起来有些气哼哼的,“就算我改变主意,我也不可能会讨厌太宰君,所以做不出能给太宰君吃的兔子苹果啦。”
他还没放弃让她讨厌他?怎么还挂在嘴边……
“真遗憾。”太宰观察着她的反应,微微垂下脑袋,装模作样地叹息。
卯崎栗小声地嘟囔,“什么嘛……”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并暗自决定,若下次对方再提到这个,她就去牵他的手——反正是对方答应的,不想使用异能的时候,可以牵着他的手,让她的异能无效化。
这种时候,“可以自由讨厌别人”的前提……无视掉也没关系吧?
“对了,我想戴戴看这个,可以吗?”卯崎栗对太宰晃晃手中的收纳盒,将话题重新拉回正轨上来。
她手中的这个收纳盒显然是特制的,就算她拿着盒子晃动,也不会让收纳盒中的兔子发夹在盒中晃来晃去。
太宰的视线落在卯崎栗手中的收纳盒上,又挪到她鬓间别着的两枚银色一字夹上,“那个发夹,已经是栗小姐的东西了。”言下之意便是,她可以自由决定,不必问过他。
“唔……我是说,太宰君可以帮我戴上吗?”卯崎栗有些理亏地眨眨眼,眼神飘向不远处的森鸥外和爱丽丝,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感觉溜去卫生间太显眼了,但是现在没有镜子,我又看不到……”
……那她的“戴戴看”到底有什么意义?
太宰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话憋回去。他微不可闻地叹息,瞬间明白对方罕见地,有些为自己用上可爱发饰这件事感到害羞,所以才会想避开森鸥外和爱丽丝。
太宰“嗯”了一声,示意卯崎栗将收纳盒递给他。他打开收纳盒,取出其中一根兔子发夹,又朝卯崎栗迈出一步。
卯崎栗没有拒绝他的靠近——仔细一想,她似乎从未拒绝过他的靠近。
压下飘忽的思绪,太宰抬起手,用指尖取下对方发间的两根一字夹捏
在手里。
太宰的动作很轻,卯崎栗什么也没感觉到,他便已经将两根一字夹取下,动作半点儿没有青春期的少年兴许会有的毛躁粗鲁。
有且仅有的,只有轻柔和小心。
果然……太宰君跟她从书里读到的,正处在青春期的男孩子有些不一样。
别扭是别扭的,可与此同时,他还非常、非常非常地温柔体贴。
卯崎栗仅是一个愣神,太宰便重新替她夹好了兔子发夹和另一根一字夹,又将多出来的那根一字夹递给她。
卯崎栗边接过一字夹,将它放进收纳盒中,边眨巴着眼睛问太宰,“怎么样?”
太宰没有马上做出回答。那枚白色兔子形状的发夹夹在卯崎栗的黑发间,让她比平日里还要多出一分属于少女的俏皮和可爱。她本就是甜美的长相,与这种可爱的发饰再相配不过。
“……很合适。”
这个词在他舌尖滚动半晌,到底还是顺畅地被吐露出口。
得到这样的答复,卯崎栗略有几分自满地开口:“呼呼,不愧是太宰君。”她这话说得好像她亲眼所见似的,一副全然信任太宰眼光的模样。
不待太宰出声,她又朝人笑得双眸弯弯,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我很喜欢哦。”
“……”
太宰撇撇嘴,总感觉他似乎不经意间踏入了什么奇怪的陷阱——卯崎栗本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他设下的那种,可他到底没多说什么,仅是闷闷地应下一声“嗯”,用以回应。
第 25 章
关于自己是否讨厌被看作猫, 太宰没有给出准确的回答。可卯崎栗认为,对太宰来说,没有给出准确的回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回答——如果被太宰所讨厌, 他在察觉这件事的最初便会选择疏远她,哪里还会给她准备圣诞礼物。
而且那礼物一看就知道, 他确实有在好好准备。
卯崎栗坐在床边, 视线落在她放在桌头的透明收纳盒上,取发间发夹的动作顿了顿。她收回手,重新来到桌前, 从桌上的小盒子里拿出她与太宰相遇那天时得到的某样东西。
——当时太宰送她纸巾兔子的时候, 用来固定的那根一字夹。
卯崎栗看着被她捏在指尖的银色一字夹,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默默地将她戴着的一字夹取下来,重新换上从太宰那儿得到的那根。替换下来的一字夹被她放进桌上的小盒子里,跟纸巾兔子躺在一起。
卯崎栗垂下眸子, 用指尖轻轻摩挲她戴在发间的发夹。
最后, 她将头上别着的两根发夹都取下来,妥帖地放在桌头显眼的位置,打算明天起来再戴-
森鸥外和爱丽丝都注意到卯崎栗换了新的发夹。森鸥外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以为是小姑娘跟尾崎红叶出去买东西时顺便买的。至于爱丽丝……
“阿兔的新发夹好可爱, 非常适合你哦~”爱丽丝牵着卯崎栗的手,一边晃一边笑。
小姑娘对好朋友从来不吝啬夸奖, 只是卯崎栗很少改变形象,或是用这些小饰品, 因此她也便没了发挥的余地。
卯崎栗下意识地抬手摸摸头发上的发夹,对爱丽丝弯眸笑道, “嗯,谢谢你。”
——卯崎栗和太宰心照不宣地瞒下了圣诞礼物的事。
看样子,太宰并没有给森鸥外和爱丽丝准备礼物。也或许他准备了,但没让其他人知道,总之,圣诞节之后,便是热闹的年末。
森鸥外拒绝了爱丽丝想守夜,赶着去神社参拜的提议,惹来小姑娘不满的瞪视。而卯崎栗和太宰两人倒是对守不守夜的无所谓,唯一反对的那票被森鸥外用小蛋糕哄好,于是去神社参拜的日子便被决定为新年当天。
在问过新年好,又简单吃过煮年糕作为早饭后,几人便各自回房去换和服,好一会儿一起出门。
太宰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就在森鸥外的办公室里开始换和服——他上来吃早饭时顺便将要换的和服一同带上来,暂且放在森鸥外的办公室里,省得还要来回跑。
至于为什么不换好和服再上来吃早饭……想也知道,吃早饭的时候会被其他三个人一直盯着看,煮年糕的汤汁若是溅到和服上也不好清理。
倒也不是想……
太宰低下头,将提早穿在最里侧的肌襦袢理平。他随手拎过长襦袢的领口,将长襦袢披上身,理好衣襟,又勾过腰带往身上系。
行云流水般系完腰带,太宰取过放在一旁的灰蓝色和服便往身上套。他的动作又快又熟练,显然以前独自穿过不少次和服,并且对此很是习惯。
没一会儿,太宰便穿好最外层深蓝色的羽织,甚至连用以固定的羽织纽都扣上了。
穿戴整齐后,他将换下来的大衣暂且挂在办公室中的衣帽架上,轻轻敲响卯崎栗的房门。
“啊……请进。”
得到回应,太宰没什么犹豫地便打开门。
卯崎栗显然不太会穿和服。太宰推门进来的时候,她还在苦恼地跟长襦绊、腰带搏斗。她披在身上的长襦绊的衣襟已经乱了,可她还在忙手上的腰带,一副手忙脚乱的笨拙模样。
听见开门的动静,卯崎栗循声对上太宰投来的目光,却在看见他的瞬间,情难自禁地呼吸一滞。
——太宰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即便他如今还未开始发育,宽大的深蓝羽织越发衬得他身量小,可这一套和服穿在他身上,却极为合适,又极显他气质。
特别是配上他那张尚且稚嫩,却秀丽得雌雄莫辨的脸……缠在他右眼、脖颈和腕间的绷带只会给他更添一丝难以捉摸的神秘感。
他抬眸看人时自带一股疏离矜贵的味道,只需一眼便能夺去他人目光,为他特殊的气质所吸引,叫人隐约窥见,他往后会长成如何叫他人心动的模样。
这种神秘诱人的疏离与得体有礼的优雅混合在一起,倒真像是哪家养尊处优惯了的小少爷,在新年这一天穿上新衣,要去神社参拜似的。
秀丽矜贵的小少爷懒散地开口喊她:“栗小姐?”
“诶?啊……”卯崎栗这才回过神,微微松了手上捏着的腰带,对他露出平日里柔软的笑容来,“很适合太宰君哦,和服。”
为了方便穿和服,她以往总是披着的长发被随意盘成个丸子头。
太宰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又迅速移开,看向别处。
女性在穿和服时,需要在衣领处留出大约一个拳头的距离,露出线条圆滑柔和的脖颈来。
即便他之前只学过男性和服的穿法,可关于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更别说……
“比起我,栗小姐才是,这不是完全在苦战中吗?”
卯崎栗孩子气地嘟起嘴,忿忿地捏着她手里的腰带哼哼,“……我没想到腰带会这么难系啦。”
在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后,她看见太宰朝她伸出手,“我教栗小姐穿?”
“嗯!”
将腰带递给太宰,让他暂时替自己拿着后,卯崎栗便顺势理理她身前扯乱的衣襟,将不小心弄出的褶皱抚平。
她这副低垂着眸子整理衣襟的模样,倒是透露出一股似曾相识的娴静来。
也是,因为失忆,近几年穿的又都是森鸥外准备的连衣裙,她大概早就把和服的穿法忘得一干二净了。
太宰用指尖捏住腰带中段,在卯崎栗理好衣襟后递给她,“从胸前绕到后背交叉,要缠紧。”
不知是因为有太宰在一旁帮忙递腰带还是怎么,卯崎栗这次系得无比顺畅。她仿佛有肢体记忆似的,自然而然地将在背后缠绕好的腰带向前拉,又勒紧打上一个漂亮的结。
“打好蝴蝶结之后……”太宰看着卯崎栗若有所思的模样,说到这边便断了话音。
果不其然,卯崎栗在他之后接道:“要把多余的带子折进去……对吧?”
她这么说着,便熟练地将蝴蝶结拉长,又将多余的那部分缠进腰带中藏好。
“嗯。”
接下来,几乎不用太宰多说什么,卯崎栗便不自觉地整理起长襦袢的褶皱,调整确认衣襟、领口和袖口。
这么近乎条件反射地做完一连串动作,卯崎栗才怔怔地眨眨眼睛。
……奇怪,她以前好像……
太宰却没给她多想的时间:“接下来是伊达缔。”这么说完,他拿过卯崎栗放在一旁的伊达缔递给她。
卯崎栗将伊达缔叠在最开始那条腰带上系好,按照某种玄之又玄的直觉打结,又将伊达缔多余的边塞进去。
下一秒,太宰又将和服递给她。
卯崎栗接过和服,从身后缓缓往身上套,对准衣襟……
之后的一切就像按下快进键一般顺利,太宰在卯崎栗身边所做的,不过是给她递东西,外加在她想不起来时,给予她一些关键的提醒。
完全穿好和服后,卯崎栗不由得呼出一口气,而太宰站在她身侧,看着她陌生又熟悉的模样,鸢眸微敛。
“红叶姐选的颜色,很适合栗小姐。”
卯崎栗从宽大的衣袖上收回神,“诶,真的吗?”她略略偏头,直白地对他表达自己的心情,“……好开心。”
太宰说这身浅蓝的和服很适合她,确实不是假话。这蓝很衬她,尤其是衬她那双如晴空般清透的双眼。
“啊,不过……”卯崎栗抬起手,摸摸她今早随手盘起的头发,“头发这么盘,可以吗?”
太宰看了一眼她夹在发间的兔子发夹,扭头看向已经隐约传来两人对话声的门外,“森先生应该有办法。”
毕竟森鸥外那么热衷于打扮爱丽丝,只是简单盘个适合和服的发型,对他来说应该——
“我只会编辫子哦。”
关于这个问题,森鸥外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
得到答案的卯崎栗和太宰都有些愣。
卯崎栗仔细思索了一阵,发现她确实没怎么见爱丽丝盘过头发,大多是各种各样的披着头发的编发或是单双马尾换着来。
爱丽丝今天也是简单地将她那一头光泽柔顺的金发梳成高马尾,用同色的小皮筋将马尾分隔,再微微将发丝揪出一些,营造出那种蓬松自然的感觉。
这种编发看着确实非常可爱,也很适合她。
可是,编发不是比盘发难多了吗?
森鸥外似乎看出了卯崎栗和太宰所想,有些无奈又纵容地对人笑道:“我之前也没试过盘发,我试试看?”
好像也只能如森鸥外所说,试试看了。
卯崎栗依森鸥外所言坐下,然后又听见他喊爱丽丝去替他拿东西,“小爱丽丝,可以帮忙去阿兔房间里拿一下梳子吗?”
“好!”
涉及卯崎栗,爱丽丝向来好说话。她踩着草履鞋哒哒哒地便往房间里跑,也不怕摔倒。
森鸥外伸手将卯崎栗原本随意盘的盘发解开,又将她发间别着的兔子发夹和一字夹取下来,放在一旁。
“说起来,阿兔平时也不怎么盘头发,果然这种时候还是会想换个发型出门?”森鸥外边用手梳理卯崎栗的头发,边跟她闲聊。
“只是感觉,去参拜的话还是把头发盘起来更好……?”卯崎栗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普通披着好像也不错。”
听到卯崎栗的回答,森鸥外拖长嗓音“嗯”了一声,又笑道:“机会难得,还是盘起来吧。”
话音刚落,爱丽丝便将卯崎栗的梳子取来递给森鸥外,而森鸥外也开始着手处理卯崎栗的头发。
太宰一言不发地靠在一边,懒洋洋地看森鸥外熟练且灵巧地给人盘头发。在场的人当中,他怕是最没有发言权的,因此他选择沉默。
森鸥外手下,漂亮蓬松的吉布森塔克盘发慢慢成型。
当森鸥外将最后一小缕发尾穿过卯崎栗发间时,这盘发便差不多完成了。只是他没有立刻收手,而是又轻轻扯动发丝,为小姑娘稍作调整,好让她的盘发看起来更加蓬松一些。
最后,森鸥外为卯崎栗夹上她的兔子发夹,然后才笑着对她说:“感觉还不错,阿兔要照镜子看看吗?”
爱丽丝适时递出她珍藏的小手镜,给好朋友分享。
卯崎栗接过爱丽丝的小镜子,侧过脑袋打量森鸥外给她盘的头发。
她眨眨眼睛,对上森鸥外深雪青色的双眸,“森先生……不是说不会盘发吗?”她说话的语气浸着股真切的惊讶与欢喜,“明明这么好看……”
“嗯?阿兔是在夸自己,还是夸我的手艺?”明明知道卯崎栗夸奖的对象到底是什么,森鸥外却还是笑眯眯地这么逗她。
卯崎栗睨他一眼,知道他明知故问,却还是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是在夸森先生!”
“林太郎就爱听这些——”爱丽丝在一旁跟着囔囔。
被两个小姑娘包围,森鸥外的心情显然特别好,“哦呀哦呀,小爱丽丝不要揭穿我啦。”他偏头看向堪堪收回视线的太宰,把话题抛给他,“太宰君觉得呢?”
太宰撩起眸子看他,眼神平静如水,半点儿没有被人抓包的心虚。
第 26 章
太宰的视线大大方方地落回卯崎栗身上, 答非所问道:“森先生是会骗人的大人。”他移开视线,仿佛挑衅一般重新对上森鸥外的,“但是……”
“挺好看的。”后面这半句话, 太宰是垂着眸子说的, 既没有看卯崎栗,也没有看森鸥外和爱丽丝。
——开什么玩笑, 他可不想看着男人夸人好看。
听到太宰的回答, 卯崎栗没忍住露出笑容来,“太宰君……”她哼哼两声,将双手背到身后, 微微前倾身子笑着看他。
“……”太宰对上她带笑的双眼, 又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见状,森鸥外俯下身,对爱丽丝小声说了句什么,随即小姑娘便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卯崎栗有几分奇怪地看着爱丽丝的背影, 又扭头看向森鸥外, “森先生……?”
“嗯,只是忽然想起来,有很适合阿兔的东西。”森鸥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保持神秘。
这神秘没有保持多久。爱丽丝很快便拿着什么跑回来, 又一把塞进森鸥外手里,显然不想叫卯崎栗知道这份“惊喜”。
森鸥外将手背到身后, 对卯崎栗温和地笑,“阿兔, 往我这边转一点。”
卯崎栗依言背对森鸥外,任他捣鼓自己。
“嗯~果然配上这个就完美了。”理好卯崎栗的头发, 森鸥外一脸自得地摸着下巴点头。
爱丽丝则有些看不惯他这副模样,气呼呼地反驳他:“那是因为阿兔可爱,发饰也可爱!”
“诶?诶……?”唯一看不见发饰的卯崎栗完全不在状态,她看看笑吟吟的森鸥外,又看看气鼓鼓的爱丽丝,最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太宰,“我看不到……”她转头的时候,缀在她发间的发饰在微凉的晨光下折射出柔和好看的光,分外惹眼。
那是看起来仿佛一串风铃草般的发饰,质地大抵是瓷,而颜色则是纯净的婴儿蓝,与她的眼睛很是相配。
太宰拿过刚刚爱丽丝随手放在一边的镜子递给她。
这一次,他好好地看着她的双眼,用听起来最稳重的语气,说出方才没有好好说出的夸奖:“很好看。”
卯崎栗闻言,还未看镜中的自己,便先对人弯唇,脸上浮现出柔软又明朗的笑来,“嗯!”
森鸥外左看看一脸沉静的太宰,右看看拿着镜子试图看见后脑勺的卯崎栗,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弋-
即便是横滨郊区,附近也是有神社的,而且这神社距离小诊所并不太远。
原本卯崎栗以为,森鸥外带着他们三人,去附近的小神社感受一下新年的气氛,这件事就算结束了。可她没想到的是,森鸥外竟然表示,附近的神社太小,没有过年的氛围,要开车带他们三个去另一家稍微大一些的神社。
森鸥外愿意开车带他们去,他们三人自然也不会提出异议。于是三个小朋友便挨个儿坐到车上,让港口Mafia的现任首领充当司机。
“早上的煮年糕,好好吃——”爱丽丝拉住卯崎栗的手,好心情地晃动,“和林太郎做的真的天差地别!”
——去年的煮年糕,是森鸥外自己提出来要做的。由森鸥外掌勺做出来的煮年糕……其调味可想而知。
卯崎栗并不太想回忆起那个味道,尽管她确实跟爱丽丝一起遭受了一段时间的荼毒。
听见爱丽丝的抱怨,坐在驾驶位上的森鸥外有些不满:“诶——”他夸张地叹气,试图跟小姑娘理论,“明明煮年糕就应该煮甜口的嘛。”
“咸口!”爱丽丝透过车内的中央后视镜朝森鸥外吐吐舌头,换来对方一个黏糊慈爱、仿佛泛着圣光的笑。
爱丽丝一脸嫌弃地举起手,“不信你问阿兔和太宰,他们肯定也会选咸口的嘛!”她将沉默的卯崎栗和太宰也拉入战场,“除了红豆年糕汤以外的煮年糕都应该是咸口的!”
事实上,卯崎栗和太宰也非常配合她,在她话音刚落便双双举起手,加入抨击森鸥外的队伍。
“……好吧。”战败的森鸥外再度叹息,专心开车。
森鸥外将车停在神社附近的停车场后,便叫三个小朋友下来,一同步行去神社。
不得不说,森鸥外选的这个神社确实有很浓厚的新年氛围。还未走到神社,一行人便看见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围在道路两旁,在冬日清晨的微寒空气中,带来一丝温暖的人间烟火气息。
“人稍微有一点多……”森鸥外牵过爱丽丝的手,替小姑娘挡掉路过的人群,“要是走散了就在神社门口等吧?”
这么说完,他抬头看看神社方向,稍微比这边稀疏一些的人流量,“嗯……感觉也是时候给你们买手机了?”
“我也可以有手机吗!”爱丽丝扑闪着眼睛,满脸期待地看向森鸥外。
然而,森鸥外微微俯下身,将视线与她持平,面带歉意地笑道:“手机对小爱丽丝来说还太早了哦~”
“唔……讨厌林太郎!”爱丽丝皱起脸,直白地表达出她现在的想法,“我不会长大,所以手机对我来说永远都‘太早’,这明明是林太郎设定的!”这么冲森鸥外喊完,她便抽手,踩着草履鞋哒哒哒地扎进人群里。
森鸥外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她,却抓了个空,“啊啊,小爱丽丝——”
“阿兔和太宰君先逛逛?阿兔应该带钱了,机会难得,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他边苦恼地叹息,边扭头对卯崎栗和太宰嘱咐,“一会儿就像刚刚说的那样,在神社门口集合吧。”
留下这么几句话,森鸥外便头也不回地追着爱丽丝离开。
“啊,森先生……”卯崎栗还想说些什么,可森鸥外离开的速度比爱丽丝还快,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人群中,看不见了,“走掉了。”
卯崎栗拽拽她身前由嫩黄色披肩系成的大蝴蝶结,呼出的白气凝聚在她身前,没一会儿便散去,“太宰君要逛逛吗?”她披着的这条披肩是用来保暖的。
“边逛边往神社那边走?”太宰给出这样的提议。
卯崎栗的回答当然是肯定。
她跟太宰并肩走在小道上,视线逐一扫过小道两边的小摊,“感觉……像是什么夏日祭一样。”
太宰小心地用余光替她注意周遭的人潮,省得有人将他们挤散,“森先生没带栗小姐出来吗,夏日祭的时候。”
他没问她以前的经历,先不说她想不起来……
“没有哦,参拜倒是有。”卯崎栗这么回答完,又转头对上太宰的视线,“不知道今年有没有机会看烟花……”
太宰料到她接下来会对他提出怎样的邀请,略略移开视线。
下一秒,卯崎栗的注意力蓦地被某个小摊上的某样东西所吸引。这一愣神让她暂且遗忘已到嘴边的邀请,也让她突兀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因为移开视线,太宰没能在第一时间里留意到卯崎栗的异样。来参拜、来附近游玩的人群瞄准空隙,如潮水般涌入他们中间——许是这家神社是这附近最为出名的神社罢。
“啊……”
在即将被人流挤开的刹那,卯崎栗下意识地对太宰伸出手。
太宰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慢慢在人潮中向她靠近,又在抵达她身侧后适时松手。
与他不同,女孩子的手很暖和,大抵是临走前,森鸥外给她披上的披肩的功劳。
来到卯崎栗身旁后,太宰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又不动声色地替她挡去部分拥挤的人潮。
而卯崎栗在感受到手上转瞬即逝的冰凉触感后,没什么犹豫地重新牵住太宰的手,“感觉太宰君的手好冰。”她牵着他的手拉到身前,又将自己另一只手也盖到他手上,给他捂手,“太宰君冷吗?”
她微微偏过头,注视着他的双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关切。
女孩子温热柔软的手心贴着他手心和手背,驱散一丝微末的凉意。
太宰不自觉地蜷起另一只手。不知为何,他没有挣开对方的手,而是任由自己一点又一点地沾染上她的体温。
他明明可以挣开的。
“比起我,栗小姐穿得更少。”
卯崎栗放下太宰稍微暖和起一些的手,换另一只给他捂着,“但是我的手是暖的,太宰君的手是冰的。”她说完,弯眸笑笑,“嗯,不过太宰君不冷就好。”
两人说话时呼出的白气交缠在一起,很快又消散在空气中,不留半点儿痕迹。
“之前爱丽丝冷的时候,总会跑来要我给她暖手。”话说到这里,卯崎栗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便认为,太宰也需要她帮忙暖手,所以没经过他同意就……“太宰君会讨厌吗……?”
“……”
虽然栗小姐在这方面向来迷糊,但在手都被她捂暖了的时候才问他这个问题……他能怎么回答?
见太宰只是沉默着,脸上并没有不满与厌恶的神色,卯崎栗安下心,料想他应当只是有些闹别扭。
她主动牵过他的手往神社的方向走,给他抛话题,“太宰君之前有去过夏日祭吗?”不待太宰回答,她便接在这句话后提出邀请:“嗯……不管太宰君有没有去过,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感觉如果是太宰君的话,捞金鱼肯定能捞上好多,那种打靶的射击游戏搞不好也能拿到奖品。”
太宰瞥了他们牵着的手一眼,还是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只是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趋于平静,“栗小姐对我这么自信?”
他没有从正面应下她的邀请。
“因为,太宰君很厉害嘛。”卯崎栗偏头看向太宰,极为自然地夸他,“给人一种什么都会的感觉。”
太宰撇撇嘴,还没完全适应她这副总把他吹上天的态度,随口反驳她,“栗小姐忘记那碗海鲜粥了吗?”
“……!”
这是一句有强烈冲击性味道的反驳。
卯崎栗脚步一滞,她垂下眸子嘟囔着抱怨,“不要让我想起来嘛——而且那个明明是森先生先往里面加了很多糖……”
抱怨完,她才察觉到骤然减少的人流量,他们竟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便脱离人潮,抵达神社门口,“啊,到神社了……”
小摊小贩们并没有摆到神社门口来,
所以神社门口很是清净,只有或穿着和服,或穿着常服往来的人群,以及身着红白巫女服扫地的巫女。好像热闹仅仅属于不远处的那片人群。
卯崎栗环顾周围,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森先生和爱丽丝,好像还没来。”
太宰悄悄将手抽回来,省得晚点被人看见调侃,“我们先进去?”这么提议完,他又漫不经心地给出另一个选择,“还是回去,买刚刚栗小姐看上的东西?”
第 27 章
卯崎栗没想到, 太宰还惦记着刚刚的事。事实上,她刚刚差点跟太宰走散,确实是因为看见了某样东西。
不过倒不是想给她自己买, 而是……
“那个巾着袋的图案, 总感觉很适合爱丽丝。”
太宰也猜是这样——卯崎栗鲜少为自己买东西,“要走回去买吗?”
“还是先进去吧?感觉现在去买, 一会儿就会被爱丽丝看见, 那样就没有惊喜感了。”卯崎栗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偏头的时候,戴在她发间的风铃草发饰轻轻一晃, “而且, 这样我还能再犹豫一下。”
太宰也依她,跟她并肩走进神社。
两人清洗双手,又漱过口后,便来到殿前排队。
卯崎栗刚想从巾着袋中取出硬币,为一会儿的参拜做准备, 却没想到, 站在她身侧的太宰早有准备般对她伸出手,给她递出枚硬币。
“太宰君……?”卯崎栗眨眨眼,捏着太宰递给她的硬币有些愣。
他是把硬币藏在哪儿了?
太宰仅仅是看她一眼, 又看向前方即将排到头的队伍应道:“拿着有点麻烦, 一起用了吧。”
听起来,他之前像是一直把硬币握在手里, 可她刚刚给他捂手的时候,他手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不过太宰不说, 卯崎栗也便不问他,而是勾起嘴角对他笑。
“嗯!谢谢太宰君。”
在排到他们后, 卯崎栗将硬币投入赛钱箱,抓住铃绪晃铃,行拜礼。
——希望森先生身体健康,一切顺利;爱丽丝能常常吃到她喜欢的小蛋糕;太宰君……
卯崎栗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快速瞄站在她身侧闭眼祈愿的太宰一眼,又立刻闭上眼睛。
虽然她之前确实是那么想的,也是那么跟太宰君说的,可是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果然还是不希望他死掉。
对太宰君来说,这种祝福就好像诅咒一样。不希望他死掉,也完全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可是……她悄悄,悄悄地跟神明大人说,应该没关系吧?
——希望他无病无灾,健康快乐地活下去。
卯崎栗闭紧双眼,虔诚地祈愿。
她没注意到,在她闭上眼后,太宰便睁开了双眼。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卯崎栗,最后又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说。
参拜结束后,卯崎栗便跟太宰一起去抽签。拿到折叠的签文后,她用指尖捏住签文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点点,再掀开一点点,生怕太着急看见不好的结果。
看见她这纠结的模样,太宰微微挑眉,“栗小姐刚刚是许了什么贪心的愿望吗?这么心虚。”
他这话仿佛意有所指。
“!”
到底是许下了对对方来说类似于“诅咒”的愿望,卯崎栗捏着签文的手指动了动,心虚地嘴硬:“没、没有哦,太宰君怎么这么问?”
可她这藏不住心事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出她心虚,更何况是向来敏锐的太宰。
“太宰君已经看了吗?”卯崎栗并不想从太宰嘴里听见回答。她知道太宰聪明,不愿意他继续想下去,只好笨拙地转移话题。
虽然效果可能并不好。
太宰大大方方地将夹在他手中的签文递给卯崎栗,在她翻开签文的同时出声:“大吉。”
卯崎栗还未来得及看清签文上的内容,便又听见太宰散漫的嗓音:“或许今年我能轻松地死掉吧。”
“!”
卯崎栗闭上眼睛,手指向上一翻,打开自己的签文。她正想睁眼去看签文上的结果,却被太宰抬手挡住视线,手中捏着的两张签文也被他一并抽走。
“啊,太宰君……”
太宰收回手,将其中一张签文递给她,“看来就算栗小姐许了贪心的愿望,神明也没有生气。”
他递来的签文上,赫然写着字体漂亮的“大吉”二字。
“诶?”
卯崎栗拿过签文,认真扫过上面写的内容。
能轻而易举做出一番成就,但要注意与他人的距离。
与意中人感情升温,发展顺利。
……
咦?总感觉,这个签文有哪里怪怪的。
但上面写的东西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毕竟签文这个东西玄之又玄,可能准也可能不准,她去年的签文上好像还写了与故人重逢呢。
卯崎栗翻过签文,左看看右看看,到底还是没起疑心。
“啊,阿兔和太宰在那里!”即便是穿着草履鞋,爱丽丝也依然行动自如,她扭头冲落后她一步的森鸥外提要求:“林太郎动作快一点啦!”
卯崎栗恰巧被迟来的两人吸引了注意,没再去纠结签文上的内容,“爱丽丝,森先生。”
而太宰悄悄、悄悄地,将他手中那张写着“末吉”的签文折起,又趁人不注意,绑到专门绑签文的地方。
他向来不在意签文的结果,无论是大吉小吉,亦或是凶,对他来说都一样。可他直觉,大吉会让她开心一点。
这就够了-
在森鸥外和爱丽丝也参拜完,抽完签后,四人便一同慢慢往回走。
森鸥外不知为何有些意犹未尽,“我老家的风俗是,新年第一天要去参拜三个神社。要再转两个神社再回去吗?”
奇怪的是,森鸥外去年并没有跟卯崎栗提过这个。
“诶——好麻烦,不要啦。”爱丽丝第一个反对。跟在森鸥外身边这么久,她哪次新年跑过三个神社?
卯崎栗也赞同爱丽丝的意见,“我也觉得,只去这个就好了吧?”她可不好意思再在两个神社里许下希望太宰平平安安的愿望,“去得太多总觉得好贪心……”
“原来阿兔是已经满足了啊。太宰君虽然不说话,但看起来也不是很想去……”森鸥外妥协了,“那就回去吧。”
明明他才是四人当中唯一的大人,甚至论起身份,他还是港口Mafia的现任首领,可今天,他却事事都问过小朋友们的意见,没有半点儿架子。
坐在副驾驶位上,太宰用余光瞄了一眼专心开车的森鸥外,听着坐在后方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最终选择闭目养神。
——这样不用过多考虑其它因果利害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新年过去后,森鸥外重新忙碌起来,而距离爱丽丝的生日也只剩下不到一周时间。
“……结果后来就没找到去那个小摊买巾着袋的机会了。”卯崎栗趴在桌上,左转转脑袋,右转转脑袋,一副苦恼至极的模样,“本来还想买来当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的。”
太宰从大衣内侧取出什么,静静放到桌上,“栗小姐说的,是这个吗?”
“!”
卯崎栗猛地从桌前弹起身,诧异地看着被太宰放到桌上的,绣着可爱松鼠与松果图案的巾着袋,“诶?为什么太宰君会……”这么喃喃完,她又快速扭过头看向太宰,“太宰君,难道会魔法吗?”
“……所以我之前就有问栗小姐,要不要走回去买了。”太宰却是答非所问地这么说道,“但这么一来,栗小姐就不用烦恼要给小爱丽丝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了,不是吗?”
闻言,卯崎栗出
乎意料地摇摇头,拒绝道:“这是太宰君给爱丽丝的礼物。”她伸手,将太宰放在桌上的巾着袋细致地叠好,递给他,“至于我……”
“如果亲手给她做蛋糕,她会开心吗?”卯崎栗看起来有些犹豫,她只有近三年的记忆,这段简短的记忆中,她没有尝试过制作甜点,“但我之前没有做过……”
第一次做料理的时候,她还紧张地把盐和糖弄反了。
瞅着她担忧的模样,太宰给出适当的建议:“趁森先生不在家的时候练习?”
“对哦,我可以偷偷跟森先生商量,让他带着爱丽丝在那边多待几天!”听见太宰的提议,卯崎栗立刻反应过来,“果然太宰君很厉害啊,马上就能想到解决事情的方法。”
太宰逐渐学会合理反吹:“栗小姐的反应也不慢。”
“但那是太宰君提醒我的功劳嘛。”卯崎栗对此适应良好,重新将“功劳”安回到太宰头上,随即转移话题,“说起来,之前都没有问过,太宰君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这么问完,她又有些紧张地盯着太宰看,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啊,不会在去年已经过了吧……?”
可惜的是,她的愿望落空了——太宰维持着平和的表情,给出这样一句话:
“栗小姐猜?”
卯崎栗皱起脸,离开桌前,走到太宰身边靠着他坐下,“诶——就告诉我嘛?”
“不要。”
“……”
卯崎栗撇撇嘴,将放在一旁的黑猫抱枕抱过来塞进自己怀里,“太宰君真的不说?”
“不说。”太宰看着她嘟着嘴,用手不停捏猫耳的动作,忽然就有些好笑。
卯崎栗轻哼一声,显然提前想过对策:“那我可就擅自决定了。”
“……?”
太宰噎了一瞬,面上露出含着些微惊讶的表情来——该说,不愧是她吗?
而卯崎栗的话还在继续:“就放在我生日前一天,让太宰君先过生日。”她边说,边自顾自地点头,似乎觉得自己这个提议还不错。
太宰沉默一秒,死马当活马医地开口:“栗小姐的生日……”才起这么个头,他便看见卯崎栗一脸“你不说我就也不说”的表情,只好无奈地掐断话头,话音一转,“就当作是这样吧。”
对他来说,过不过生日都一样。可若是她执意要给他过……无论哪一天都可以是生日。
第 28 章
在跟森鸥外达成共识后, 卯崎栗成功地得到了几天自由练习做蛋糕的时间。不过……
“第一次就成功,该说不愧是栗小姐吗?”太宰放下叉子,将视线从面前造型有几分简陋的一小块蛋糕上收回。
蛋糕很松软, 配上中间甜度正好的奶油以及草莓夹心, 味道虽然有些偏酸,但就第一次来说, 已经算得上成功了。
卯崎栗也对这个过分成功的试验品感到惊讶, “我也没想到,第一次居然就可以做成这样……”她仔细品尝着口中的蛋糕,试图对这细微的酸味进行改善, “不过感觉奶油的糖还可以再少放一点, 这样应该就不会那么突出草莓的酸味?”
“森先生大概会很难过吧。”太宰叉起一小口蛋糕往嘴里送,含糊不清地说道。
卯崎栗看起来乐颠颠的,“但是爱丽丝会很开心。不那么甜,她就可以多吃几口。嘿嘿,生日当然还是以寿星的意愿为准啦。”
太宰咽下口中的蛋糕, 认认真真地凝视她, 这么问道:“我生日的时候,可以吃蟹肉罐头大餐吗?”
“嗯?太宰君改变主意了吗?”卯崎栗眨着眼睛瞅他。
“嗯——现在又想了。”见卯崎栗看上去并没有不高兴,甚至有几分纵容的意思, 太宰笑眯眯地回答她, “感觉好像还不错?”
太宰隐约透露出的松口勾起了卯崎栗的好奇心,“那太宰君的生日是?”她理所当然地认为, 愿意过生日,等同于太宰愿意告诉她, 他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
“不是栗小姐生日前一天吗~”太宰仅仅是笑着,用柔软且俏皮的语调这么速答道。
卯崎栗, 卯崎栗还能说什么,她沉默半晌,最后嘟着嘴,气闷地憋出来一句毫无杀伤力的气话:“……太宰君真讨厌。”
闻言,太宰立刻对她伸出手,笑吟吟地逗她,“作为讨厌证明的兔子苹果呢?”
“……”卯崎栗撇撇嘴,最后憋屈地对太宰做出个鬼脸来,“没有那种东西!”
可她没注意到,她不慎将沾到手上的奶油弄到了自己脸上。她的鬼脸本来就不可怕——真要说,还是属于可爱那挂的——再配上奶油,怎么看怎么好笑。
而太宰也确实没给她面子地笑出声来:“噗。”
“诶?”
卯崎栗没有发现自己脸颊上的奶油,被太宰笑得有些愣。
“呼呼呼——”
看见她这状况外的模样,太宰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卯崎栗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诶、诶?怎么了吗?”
“栗小姐是笨蛋——”-
爱丽丝的生日蛋糕做得非常顺利。她本人也对这个看似普通,但实则是由卯崎栗费尽心思做的蛋糕很满意。
唯一有些不满的,自然是嗜甜的森鸥外。不过他本人也并非生日的主角,所以这一点点不满便被所有人都忽视了。
爱丽丝的生日过去后,森鸥外重新忙碌起来,在小诊所待着的日子并不固定,时不时地便会睡在港口Mafia大楼,不回来。
而卯崎栗从她给爱丽丝做的生日蛋糕上获得了自信,每日除去看书、研究森鸥外给她布置的作业——这是从太宰利用落雷自杀后开始的,便是窝在厨房里捣鼓小甜点。
这种时候,太宰一般会抱着书站在她边上看着她,省得出什么意外。
森鸥外的生日和爱丽丝的挨得很近,不过在森鸥外过生日之前,首先会迎来那个,几乎家喻户晓的节日,情人节。
“太宰君喜欢巧克力吗?”卯崎栗翻着之前在书店里买回来的巧克力食谱,伸手戳戳坐在她旁边的太宰。
明明她问的是他喜不喜欢,可太宰非要略过自己,从另一个角度来回答她的问题,“栗小姐是喜欢草莓酸奶口味的吧。”
初见时,卯崎栗递给他的,便是这个口味的巧克力。之后她也有给过他几颗,他照单全收,却从未主动问她要过。
“我问的是太宰君喜不喜欢啦——”到底是曾经被太宰这么插科打诨转移过好几次话题,卯崎栗逐渐学着不被他带跑话题,继续问自己的问题。
太宰微微叹了口气,捏捏夹在两人中间的黑猫抱枕的耳朵,“我不讨厌甜食,所以巧克力也还行啦。”
他知道,她问这个问题的意思便是,情人节巧克力也会做他的份。
“太宰君居然……在知道森先生那个口味后还敢说自己不讨厌甜食啊……”卯崎栗的重点却抓得有些不对。
“我说的是一般人的喜欢和讨厌,森先生那个——”太宰不由得为某位不在场的大人笑出来,小小地怼对方一句,“显然不在一般人的范畴之内吧?”
卯崎栗跟他一起笑出来,放在她膝头的巧克力食谱微微抖动,险些掉下去,“森先生要是听见会很难过哦?”
“栗小姐不如直接给森先生巧克力算了。”森鸥外的生日就在情人节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二月十七日,“我是说生日礼物。”
提到这个话题,卯崎栗“唔”了一声,“其实我已经决定好,要给他做草莓果酱了。”
“不加糖?”太宰提出了一个,对森鸥外来说致命的问题。
卯崎栗又是没忍住笑,她将膝头的食谱合上,坏心眼地放到夹在他们中间的黑猫抱枕的脑袋上,“糖还是
得加的啦,就是稍微控制一点……”她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黑猫脑袋上的食谱,“不然他绝对不吃。”
“不吃?”太宰瞥她一眼,将食谱从她手下——或者说,将黑猫抱枕从酷刑下拯救出来。
“啊……”见食谱被太宰拿走,卯崎栗也没生气,只是接着用手去捏抱枕的猫耳,继续刚刚的话题,“……爱丽丝说,森先生会偷偷往里面加糖吃。”
“噗。”太宰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卯崎栗的视线落在太宰微弯的唇上,神色柔和下来,“爱丽丝的生日蛋糕也是,如果不是因为它是生日蛋糕……”她说完,自己先笑出来,“森先生绝对会直接不吃,或者想办法让它变甜一点。”
“果酱和蛋糕可以,巧克力也可以吗?”太宰下意识地便问出口,可下一秒,他捏着黑猫抱枕的手指顿了顿,“难道……”
卯崎栗站起身,毛绒绒的睡衣裙摆无声地从她膝头垂落,“如果是森先生的话,干出拿巧克力蘸糖吃这种事……”她偏过头对太宰眨眨眼睛,又是笑,“好像也不奇怪。”
太宰脑海中,不自觉地便浮现出森鸥外拿着巧克力蘸白砂糖吃的模样。
他狠狠沉默数秒,窥见某件事的真相,“所以栗小姐才会忍无可忍地开始负责做饭吧。”
“……是啊。”回应他的,是卯崎栗无可奈何的叹息。
总之,不管怎么说,卯崎栗还是打算趁着情人节,试着做做看巧克力。
她本来也想问问爱丽丝对做巧克力感不感兴趣,但森鸥外最近看起来很忙,她也便不好意思去打扰他——尽管爱丽丝可以脱离森鸥外单独行动,可她毕竟是他的异能。如果爱丽丝不在森鸥外身边的时候,他本人出什么岔子……
因此,二月十三日这天,在厨房里做巧克力的只有卯崎栗一人。
嗯,外加站在一旁,偶尔会给她递东西,打下手的太宰。
太宰看着卯崎栗取食材的忙碌模样,出声问她,“栗小姐打算做什么样的巧克力?”
“想做稍微复杂一点的。”卯崎栗将还未开封过的草莓粉拿出来放在一边,“只是把巧克力融化再加入奶油什么的,最后冷藏什么的,感觉好简单。”
她这理所当然的模样看得太宰有些想笑。
他拖长嗓音,发出略带有几分调侃意味的感叹,“呼嗯——栗小姐听起来很有野心嘛。”
“啊,虽然这次做的好像也没有很复杂啦,只是比那种简单的生巧多出几个步骤……”听出太宰隐约的调侃,卯崎栗不好意思地笑笑,“要是成功的话,我可能还会试试布朗尼?”
布朗尼已经算是蛋糕了吧。
太宰的视线扫过卯崎栗放在桌上的白巧克力,顺着话题说下去,“诶……好像难度一下就提升了?”
看起来她要做的是酸甜口味的巧克力,应该跟她喜欢的那个口味差不多,不会太甜。
“会吗?”卯崎栗回忆着自己看见的食谱内容,“看食谱似乎不算难,只是照着做的话,应该还好?”
确实没试过亲手做食物的太宰陷入沉默。
而事实也确实如卯崎栗所说,仅仅是按照食谱来制作食物并不难。无论是她想做的草莓白巧也好,还是她后来想做的布朗尼蛋糕也罢,甚至是她趁机提前准备的、想要送给森鸥外的草莓果酱,她都做得很成功。
她许是多少有些料理天分在身上。
卯崎栗做的巧克力得到了所有人的好评,包括森鸥外——她特地单独给他做了份加糖的。
而这份加糖的草莓白巧,又意外混了几颗到爱丽丝的那份里,甜得小姑娘皱起整张脸,追着森鸥外闹腾。
只是……情人节后的第二天,森鸥外并没有回家,第三天,也就是他生日当天,他也没有回家。
第 29 章
森鸥外很忙。尤其是, 这是他成为港口Mafia首领第一年的生日,需要处理的事不可谓不多,自然也没便没了回小诊所的时间。
甚至可以说, 情人节那天他回小诊所, 也都是听说卯崎栗给他做了巧克力,特地带爱丽丝回去的——在对待小姑娘的事上, 他还是很谨慎的。
一方面是他很喜欢小姑娘, 不希望她的心意白费,另一方面……卯崎栗的异能虽然在毒杀方面有奇效,可带来的收益却远远低于她的治愈能力。
毕竟救命的能力远比杀人的能力要可贵, 森鸥外并不希望小姑娘讨厌他, 也算是他为自己、为组织上的保险。
可生日这天,森鸥外也实在是走不开,只能简单往小姑娘的手机上打个电话——年后他给卯崎栗和太宰都配置了手机,省得联系不到人——告诉她这件事。
森鸥外不回来过生日,卯崎栗确实有些失望。可小姑娘向来好说话, 理解对方现在忙, 不但没有闹脾气,还认认真真地叮嘱人要好好吃饭,注意休息。
只是, 太宰注意到, 她盯着书发呆的时间较以往长许多,大概还是有些失落的。
他回想起他只草草看了一眼, 便绑到神社内的那张签。
那张签上写着,难以反抗的形单影只, 以及,被困于某处的孤独与痛苦。
兔子会因太过寂寞而死。
这大抵也是森鸥外一直搪塞着, 不愿教他配置药品的方法的原因之一。与其说是她在阻止他自杀,不如说……他们在互相约束。
太宰主动从地毯上站起来,走到卯崎栗身边,隔着那只黑猫抱枕坐下。
从黑猫抱枕上传来的轻微挤压感吸引了卯崎栗的注意。她偏过头,看看坐在她身边的太宰,没有问他为什么,只是安静地往黑猫抱枕上靠了靠,没有说话。
太宰抬起手,去捏她的脸——这个动作若是放在其他十四岁的少年少女之间,大抵有些逾矩,可放到他们之间,却又正好。
“栗小姐为什么不跟森先生说?”太宰手下的力道很轻,并不会让人难受,只是在借此吸引卯崎栗的注意力,“自己不开心的事。”
卯崎栗小小地撇嘴,沉默数秒后才闷闷地应他,“……我没有不开心。”因为被太宰捏着脸,所以她这话说得又有几分含糊不清,可太宰一听就知道,她是在嘴硬。
太宰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觉得她这样有些好笑,“明明平时那么坦率,怎么到这种时候就别扭起来了?”他松开手,转而戳戳他刚刚捏着的脸颊肉,最后收手。
“感觉……”卯崎栗抱紧膝盖,微微偏头对上太宰的视线,对他勉强地笑笑,又转回头,“森先生很忙,不应该去打扰他。”她不知道,此时她的眼神看起来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湿漉漉的,寂寞且无助。
太宰垂眸看她,接在她后面道:“所以宁愿自己憋着?”
卯崎栗能听出来,太宰说话的语气比平日里要温和耐心许多,嗓音也是软的。就好像是,注意到小伙伴有些不开心,主动跑到她身边来,试探着蹭她、安慰她的小动物一样。
所以她想,如果是他的话……
“我没有憋着哦。”卯崎栗伸手捏捏身侧黑猫抱枕的耳朵,没有看太宰——不知为何,在太宰面前承认自己不开心,让她罕见地有些不自在,“太宰君,不是注意到了吗?”
太宰自然注意到了,甚至他也察觉了她这一瞬难得的羞赧。
于是他再度抬手,双手并用地去捏卯崎栗的脸,试图以此让她稍微放松一些,“栗小姐一开始还不承认。”她本就是藏不住心事的那类人。
“唔……”太宰没有用力,所以卯崎栗还能很顺畅地说话,她注视着太宰那只泛着漂亮色泽、在午后日光下分外通透的鸢眸,“那,可以让我抱一会儿吗?”
这个时候,太宰没有躲开她的视线。
在看清对方双眼中的信任与渴求后,他低低地应允她:“……嗯。”
卯崎栗在听见这声轻轻的“嗯”后,才越过黑猫抱枕,伸手去抱太宰。她的双手从他身侧穿过,在他背后交叠。最后,她将脑袋埋进与她一般
大的少年怀里,嗅着他身上好闻的皂角香,汲取微末的温暖与慰藉。
太宰一言不发地与她相拥,双手规矩地揽在她肩头,没有过多的动作。
没有人说话。
这么沉默半晌后,卯崎栗用像是在跟太宰分享秘密一般的音量,小声地开口:“我不喜欢一个人。”
——她以往,确实从未跟人说过这件事。
“要是太宰君不在……我……”卯崎栗边说,边本能般攥紧手下属于太宰的衣物,仿佛在害怕他丢下她离开似的。
只是,她刚刚用力,便又触电般骤然松开她手中柔软的布料:“……啊,太宰君一直想要找到轻松的自杀法来着,可能明天,也可能后天就会离开。”她的声音不掩失落,却透着如平日里那般,替人着想的体贴与乖巧,“对不起,说了让太宰君为难的话。”
她果然……还是觉得,他能开心比较重要。
没关系,她以前也是一个人。之前她也下过决心,要少接触人,免得她的异能害人,所以……
太宰听得出来,卯崎栗并不希望他自杀,她会愿意支持他,不过是因为他想而已。
率直坦诚,却又会在某些时候体贴得叫人心疼。
她明明可以再任性一点。
太宰无言地收紧抱着卯崎栗的手,又抬手轻抚她头发,安抚她。
而且她现在这个状态有一些不对。是因为失忆前受到的某种刺激,让她本能地讨厌独自一人吗。她原来的处境就算不上好,那次事件之后,他也便没再听到过她的消息。
她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被森先生捡到?
但总之……
“……那是之后的事。”太宰抿抿唇,主动用手抵住卯崎栗的后脑勺,轻轻将她往他怀里按,给予她最直接的、能感受到他存在的力道,“现在我在这里。”
他没说,至少,在他离开这个腐朽不堪的世界之前,他会在她身边。
自那次不小心承诺对方,“不想用异能时可以牵他的手”后,太宰便对承诺与约定慎之又慎。
——既然以后无法实现,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
这是他无法做出任何承诺的,给予她的笨拙安慰。
卯崎栗颤了颤。她并不像太宰想得那么多,她只是感受着发间传来的、对方称得上是温柔的抚摸,以及他抱她的,满是安抚意味的力道,小心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直到鼻腔完全被太宰身上好闻且干净的味道填满,卯崎栗才满足地往他怀里拱拱,软着声音含糊地跟他道谢,“谢谢你,太宰君。”
太宰君身上,有一种让人很安心的味道。
让人觉得,待在他身边很好,不自觉地便会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森鸥外忙完回到家时,玄关如往常般亮着那盏小夜灯。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小夜灯旁放着罐系有蝴蝶结的玻璃罐子,罐子下还垫着一张纸条。
想也知道是谁放的。
森鸥外没有开灯,而是就着小夜灯不甚清晰的光线,读起那张纸条。
看完小姑娘娟秀的字,森鸥外拿起放在小夜灯旁的草莓果酱拿在手里。他面上温和柔软的笑陷在柔和的光线里,隐隐约约的,叫人看得并不清晰-
生日之后,森鸥外越发忙碌,在港口Mafia大楼留宿的时间越来越多。于是渐渐的,家中采购食材的任务便落到卯崎栗和太宰自己头上。
森鸥外偶尔回家时,会将这个星期的伙食费放在卯崎栗那里,让两个小朋友买些自己爱吃的。他知道平日里为了迁就他的喜好,小姑娘费尽心思、变着花样让他多吃些,现在他不在家,他们两人吃饭倒是更自由了。
时间慢慢过去,横滨不再下雪,天气也一点点变暖。
说来稀奇,卯崎栗并不怕冷,也爱玩雪,可直到天气暖起来,她都鲜少去院子里堆雪人——太宰像是渴望温暖的懒散猫咪,总是窝在由柔软抱枕和毛绒绒地毯搭成的小窝里,懒得动弹。再加上这个冬日的雪天爱丽丝总是不在家,她也便打消了一个人出去玩雪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日子还在继续。
当樱花花苞攀上院内的樱花树枝头时,森鸥外也终于忙过这一阵,得以放松神经,微微喘一口气。
尾崎红叶的邀约便是这个时候来的。
彼时卯崎栗才打开桌头的玻璃罐,从里面摸出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这是太宰在白色情人节那天给她的回礼,是她喜欢的草莓酸奶口味——便忽然接到了尾崎红叶的电话。
尾崎红叶问她,等再过两天,樱花开得正好的时候,愿不愿意跟她一块儿去赏樱。
卯崎栗一直是个好说话的孩子。面对尾崎红叶的邀约,她几乎是没什么犹豫地便应下了。只是在应下后,她又悄悄地问对方,能不能带其他人一起。
尾崎红叶含笑答应了。
恰好港口Mafia忙过这一阵,森鸥外最近都有空,于是一群人去赏樱的事便这么定下来。
第 30 章
赏樱这天, 卯崎栗吃完早饭,便开始准备今天的便当。
尽管尾崎红叶表示,这些东西她会准备, 但卯崎栗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为了照顾森鸥外特殊的口味, 她还是打算自己也做些吃的带过去。
卯崎栗打算做的东西很简单,不过是饭团和玉子烧, 以及可爱的章鱼小香肠。
考虑到要赏樱, 她特地用樱花形状的模具做出几朵火腿樱花,装饰在混合有浅绿色蔬菜末和粉色火腿末的饭团上。甚至因为顾忌森鸥外的口味,她还单独给他做了一份加糖的甜口版。
甜口版的食物除去饭团, 还有玉子烧。甜口的玉子烧就只是玉子烧, 并没有加蟹肉——蟹肉罐头是森鸥外带回来的,据说是别的组织送来的贺礼。
至于章鱼小香肠则因为它本身便有一定调味,卯崎栗便没敢随意加糖,仅仅是煎熟,适当撒上些黑胡椒与海盐增加香味。
做好的咸口玉子烧和章鱼小香肠很香, 别说是时不时朝她投来故作平静的视线的太宰, 就连卯崎栗自己都有些忍不住。
她瞅瞅自然地收回视线的太宰,又低头看看做好的玉子烧和章鱼小香肠,果断地各夹出两块, 分别放进小碟子里, 美其名曰试吃。
在尝到玉子烧中的蟹肉的刹那,太宰亮了亮眼睛, 一面细细品味着口中蟹肉玉子烧的美味,一面又状似不经意般地看向一旁已经打包好的便当盒。
还未将嘴中的食物咽下, 他便表露出了意犹未尽的神态——也就只有这种时候,他脸上才会出现几分与年纪相符的稚气。
见状, 卯崎栗低头看看她眼前还未动过的蟹肉玉子烧,在稍作挣扎后,默默将她的这份推到太宰面前。
玉子烧一会儿赏樱的时候还能吃,现在……她比较想看见他露出满足的表情来。
太宰却不知为何有些犹豫,“可以给我吗?”他没说,他看得出她也是馋了,所以才会借着“试吃”的名义,提前挑出两块玉子烧来解馋。
“嗯,太宰君不是很喜欢吗?”卯崎栗撑着双脸对他笑——她先吃的是章鱼小香肠。
太宰抿抿唇,眼疾手快地用筷子,将仅剩的这块玉子烧一分为二,又夹起其中一块到自己的小碟子里,“一会儿赏樱的时候再吃就好。”他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在这基础上,也有为她考虑,“栗小姐不是说要试试味道吗。”
卯崎栗呆呆地眨眼。
她低头,看看被太宰推回到她面前的另一半玉子烧,对人扬起大又明媚的笑容,“嗯!”
两人便如此和谐地将蟹肉玉子烧分食完毕,至于不在场的森鸥外和爱丽丝……就晚点再说吧。
等卯崎栗完全
收拾完,时间也便差不多到了该出门的十点。
森鸥外将卯崎栗做好的便当搬到车上后,便开车,带三个小朋友往约好的公园前进。
三月底,横滨早已被一片樱色所笼罩,似乎只有森鸥外的小诊所慢上那么半拍,院中的樱花还仅仅是花苞的状态,并未盛放。
抵达樱花满开的公园后,森鸥外将车停在停车场中,和卯崎栗等人一起去与尾崎红叶会合。
事实上,森鸥外早早地便吩咐人替他们占好了位置。
广津柳浪远远地便看见森鸥外一身常服,提着个看着有些分量的便当盒,带着三个孩子朝他的方向走来。
这三个孩子当中,其一是森鸥外的异能生命体,爱丽丝,其二是他也略有耳闻的,作为证明先代首领遗言证人的太宰,可是……
广津柳浪站在樱花树下,低垂着双眼,回忆方才他所看见的,与太宰并肩而行的少女。
首领的异能无法同时捏造出两个异能生命体,作为唯一异能生命体的爱丽丝小姐此时在他身边,而太宰阁下的异能为异能无效化……那么这名少女应当是人类无疑。
少女那身天蓝色的洋裙显然出自首领之手。她面上没有任何勉强之意,明显已经习惯穿着的服饰,不会对此过分在意。
看其余三人自然亲近的神色,这名少女看起来像是首领家的孩子,并且跟他们非常熟悉。
只是……之前组织内并未有传言说,首领有私生女啊?
而且看年纪约莫十三四的样子,早已不属于首领狩猎范围内的十二岁,难道……
广津柳浪不敢继续瞎想,只是恭敬地低着头,等待渐渐走近的森鸥外发号施令。
“阿兔,这是广津先生,我想以后或许也会跟你打交道哦。”森鸥外笑眯眯地给卯崎栗介绍完,又给广津柳浪介绍她,“广津先生,阿兔算是我家的孩子,以后可能会需要你照顾她。”
——一般来说,森鸥外这么给卯崎栗介绍的人,都是需要她去“喜欢”的对象。
因此卯崎栗弯眸对广津柳浪笑笑,“广津先生。”她对这位绅士打扮且恭敬有礼的中年人还蛮有好感的,“我叫卯崎栗,请多关照。”
“卯崎小姐……不敢当。”广津柳浪低着头,心中的疑问并没有减轻多少,可他也不好多问,“首领,那么属下……”
森鸥外却仿佛没有听懂广津柳浪未言明的意思般挽留道:“广津先生一起留下来赏花吧?难得能松一口气,红叶君一会儿也该到了。”
“……属下明白。”知道这是对方一会儿还有事要吩咐他,广津柳浪应下了。
森鸥外只是出人意料地对他笑笑,“别这么拘束,就当一起出来放松就好。”语毕,他又担忧属下会错意,给他补上一句,“暂时不用思考工作上的弯弯绕绕。”
“好的。”
不管森鸥外怎么说,广津柳浪表现得都与方才无二。
卯崎栗好奇地看看广津柳浪戴在右眼处的单镜片,总感觉……太宰要是把右眼的绷带换成单镜片,也会很适合他。
这么跟广津柳浪说完话,森鸥外才像想起什么一般,将手里拿着的便当盒放下。
这一处草地早已被广津柳浪细致地收拾过,还铺上了樱色的野餐垫。
爱丽丝早已脱下鞋坐在野餐垫上。见森鸥外终于把便当盒放下,她有些按捺不住地伸手去解缠在便当盒上的软布,只想快点儿尝到卯崎栗做的吃的。
森鸥外没有拘着她,尾崎红叶应当快到了,让小姑娘先解解馋也行。
见爱丽丝着急,卯崎栗便也脱下鞋踩到野餐垫上,去帮她一起将便当盒里的食物拿出来。
太宰也将鞋脱下,围到卯崎栗和爱丽丝身边。他接过卯崎栗取出的第一层章鱼小香肠,摆在一旁。
再是蟹肉玉子烧,最后是极为应景的樱花饭团。
就连广津柳浪也不由得被这造型清新可爱的樱花饭团吸引了一瞬的注意力——说实话,这着实不像是森鸥外能做出来的东西。
“啊呀呀,阿栗还真是做了符合今日主题的东西来呢。”尾崎红叶撑着她那把纸伞,衣袖掩唇笑着走来,“之前便听鸥外阁下说,阿栗的厨艺如何好,这下终于有机会尝尝了。”
她身后隐约浮着一只替她拎着华美便当盒的夜叉。
卯崎栗对尾崎红叶这模样很是适应,只是对她说的话有几分不好意思,“红叶姐……森先生肯定夸大事实了啦。”
“这种时候阿兔不用谦虚哦?”
“森先生!”
一片热闹之中,众人一边分食便当盒中的食物,一边品味尾崎红叶带来的清酒——小朋友们则是被分到了樱茶。
卯崎栗小口小口地啜着杯中的樱茶,看起来很喜欢这种略带些咸味儿,却又弥漫着樱花香气的茶水。
一阵略带几分暖意的春风拂过,吹得枝头的樱花如雪般缓缓飘落。
一片樱色中,卯崎栗的视线循着其中一片打着旋的樱花花瓣,与它一同落到太宰身上。
太宰端着氤氲着热气的茶杯,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飘零的樱花,也不知在想什么。
卯崎栗没忍住喊他,“太宰君?”
她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在联想什么跟樱花相关的自杀法。
“嗯?”太宰仅仅是轻轻从鼻腔中哼出个短音应她,仿佛被他眼前樱花飘落的景象所蛊惑,回不过神一般。
卯崎栗张张嘴,本已到了嘴边的话却在几秒后才顺畅地说出口,“太宰君,不会在想……”
“嗯?栗小姐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太宰恍若骤然回神般对她笑笑,说话的语气和语调都与平日里无异,“不是有人会用落叶烤红薯吃吗?看到这些花瓣我就想起来了。”
他举起手中的茶杯,去接随风而落的樱花花瓣,“总感觉拿这些樱花花瓣去烤红薯会很香。”
分明那樱花花瓣落在樱茶中,泛起些微涟漪的景象还算美,可卯崎栗的目光却落在太宰细白的手指上,被其所吸引。
“……太宰君还真是。”卯崎栗强迫自己收回注意力,又浅浅叹息着吐槽他,“那样太暴殄天物了啦。”
而太宰只是弯唇,不住地笑。
——他那一瞬,确实是产生了与死相关的念头。
樱花七日,从盛放到凋零,不过只有短短七日。
若他……
他脑海中仅浮现了半截的思绪被少女柔软的嗓音打断:“院子里的樱花树还没开花,等开了的时候……把落下来的樱花收集起来吧?”
“诶?”
“‘诶’什么呀?”卯崎栗嗔怪地睨他一眼,看起来有些不满他的走神,“不是太宰君自己说的吗,想烤红薯。”
卯崎栗抬起手,极其自然地将落到太宰发间的樱花花瓣取下来,“不过这个时候的烤红薯,嗯,应该没有秋天的那么好吃,而且花瓣没有落叶耐烧……”话说到一半,她又抬眸对上太宰怔怔的视线,“太宰君?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有没在听。”
“有、有没在听……那到底是有在听还是没在听啦——”
……栗小姐还真是。
会一一认真考虑他玩笑般想法的人并不多,所以……愈发显得她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