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熟人局什么的，璇音其实只在意了一下下。
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飞船，联邦的人在自己的飞船上，金克奇那几个帝国人也有自己的飞船，一般也不会这个飞船那个飞船地串门。
所以，璇音等闲也碰不到那些熟人。
舰队一路前进，过了半个月，终于抵达帝都星，也就是昊元星。
一踏上昊元星，璇音就感受到一股磅礴而玄奥的力量扫过自己，她心中一凛，这是帝国神塔的力量。
昊元星上如今就一座神塔，据说是吞并了其他26座神塔形成的超级神塔：昊元塔。
师兄就是被囚禁在昊元塔中。
她猜测，昊元塔之所以要不断地进化、变强，就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困住师兄。
璇音敛眸，她身上有联邦神塔给她做的伪装，暂时是不用担心被拆穿的。
一下飞船，她就受到帝国皇帝的召见，立刻转坐飞行器，被接进皇宫，至于联邦使团，自然有专门接待的团队，那不是她的工作。
她走在帝国皇宫中，处处巍峨气派，处处都是历史沉淀的气息，她将这些和何震记忆中的一一对应，眼里没有一丝陌生和生疏，仿佛她就是何震本人。
然后，她看到了皇帝。
她抬起头，看着对方坐在高高的王座上，阳光从外面斜照进来，让人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感受到锐利如鹰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在高大巍峨的殿宇中，他就像一座被人虔诚供奉着的塑像，一身的帝王威严，任谁在他面前都要战战兢兢，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这和胆量无关，而是一种来自生物本能的战栗，仿佛面对的是一种超越碳基生物的神圣存在。
璇音本也应该战栗，但谁让她的精神力够强，体量够大呢，对方的气势虽然很了不得，但也难以撼动她的精神海。
甚至，璇音还有闲心思去观察对方，这一观察，就敏锐地嗅到了一丝腐朽的味道。
在何震的记忆中，这位皇帝陛下非常年轻，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甚至还挺英俊的。
但她却觉得，对方只有外表正当壮年，那几乎要透体而出的衰老和沧桑，根本瞒不过她。
早些年，这位皇帝陛下很喜欢亲近臣子，接见臣子的时候，不是让人一起吃饭，就是叫人一起种花钓鱼，整一个平易近人，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成了端坐在皇位上，遥不可及的样子。
旁人可能觉得，这是帝王威严日重的表现，但璇音却觉得，对方是故意在拉远距离。
也是，这人已经有一百七八十岁了，即便有长寿药，最多也只能活到两百岁上下，所以，这人已经半只脚踏入黄土了。
甚至可能连手脚都不那么灵便了，面部因为做过太多医药保养，恐怕连表情都不自然了，不和臣子拉开距离，又怎么掩饰这种种苍老的迹象呢？
王座上的帝国皇帝不知道这位假臣子在内心如何腹诽他，他开口了，声音很有穿透力，带着莫名的力量：“何卿此行辛苦了，可有何收获？”
璇音内心平静，表面上却躬着身，适当地表现出何震应该有的崇敬，毕恭毕敬地回禀道：“臣猜测，金戈爆菊可能和神塔里那位有关联。”
她感觉到上面那位的气息似乎一滞，接着慢悠悠地问：“哦，金戈爆菊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你做出这样的判断？”
璇音：“金戈爆菊有一件孙大圣神衣，是专门克制那……秘药的。”
何震的记忆告诉她，帝国内部将那长寿药称为秘药，从不点明了说，有点讳莫如深的意思。
她学着何震的口吻说：“王威海大抵便是死在这件神衣之下，而且，臣在与那程璇音接触过程中，她也提到过，金戈爆菊对帝国君主长寿的秘密颇感兴趣。除此之外，金戈爆菊设计的神衣形象、典故来源，全都闻所未闻，似乎来自另一个文明，而那位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的事？”
“仅仅如此？”
璇音像是迟疑了一下：“臣还发现那程璇音的精神力波动十分奇特，似乎与常人不同，而且她的强爆发像是有高人指点过。臣模拟了她的精神力波动，想恳请陛下让臣亲自去见一见那位，以这精神力波动去验证其反应，以此判断出，那位是否真的认识金戈爆菊。”
帝国皇帝不语。
璇音继续劝说：“那位对我帝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金戈爆菊和那位有关系，那么金戈爆菊的重要性和危险性就要提到最高。”
要么集中全部资源去笼络对方，要么就集全国之力去消灭对方。
这甚至影响到接下去的国策，不得不慎重。
璇音顶着何震脸，一脸的忧心与忠诚，演得要多真有多真。
帝国皇帝盯着她看了片刻，才缓缓道：“何卿辛苦了，先回去好生休息几日吧。”
没有立即答应下来，璇音虽然有点失望，但也知道不是那么容易能见到师兄的，也不气馁，依然恭敬应是。
从皇宫中出来，璇音回味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轻轻吐了口气。
这位皇帝确实有点东西，那目光都快媲美射线了，像是能透视人的内心，换成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做戏，估计都逃不过去，幸好自己精神防御够厚。
接着她又想，一个活了这么久，长期处在权力巅峰的人，他要么是看开了看透了，觉得什么都经历过，对生死无所谓了。
要么就是因为知道活着很好，所以对于长生更加执着，更加害怕死亡。
这个皇帝明显就是后者。
加上他已经快不行了，他一定非常急切地想从师兄那里得到长生的办法。
他着急也好，着急就会有行动，有行动就能让自己有漏洞可钻。
璇音回到何震的宅子休息。
回来之后，见到了何震的老妻、儿女，接着又是一些同僚上门，针对此次出使联邦的事问了问，一通应付下来，璇音才将这些人全部打发了，独自回到房中，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扮演另一个人，难度确实不小，尤其是回到周围都是熟悉对方的人的环境中。
她这边忍辱负重的，第二天醒来，才辗转听说，帝国皇帝昨晚去了昊元塔。
她噌的一下坐起来，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艹。
她昨天跟对方说了那么多，就是希望对方给她机会去昊元塔，结果这家伙不让她去，却自己去了。
是信不过她？
她有点嫌弃何震，说好的帝王心腹呢？这心腹好像也不是很得信任嘛！
她只能耐着性子又等了几天，只等来了一个皇帝身边的内侍官，让她模拟“程璇音的精神力波动”，录入到专门的仪器之中。
璇音看了眼那仪器，那仪器是专门收录精神力波动的，而每个人的精神力波纹犹如指纹一般，一人一个样。
不过她倒也不怕，她既然敢假冒何震，就是可以一比一模拟他的精神力波纹。
但她不能确定，这是单纯让她录，还是那个帝国皇帝怀疑她并不是何震本人，想录下她的精神力波动去鉴定。
虽然她自认自己没有露出破绽，但万一那皇帝就是有两把识人的刷子呢？
她不动声色地问：“陛下是要以这波动去测那位的反应？”
内侍官笑眯眯的：“陛下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办事，别的，可不是我们做臣下的该多问的。”
璇音立刻告罪，然后认真地录入了“模仿程璇音”的精神力波动，而且还在这波动中，输入了想要传递的信息。
如果昊元塔里那位真的是师兄，如果师兄还记得她、记得从前的事，就一定能解读这份信息。
内侍官拿到了录好的仪器，宣布了皇帝的另一则命令，就是让她回归之前的职位。
何震之前是做什么的？率领一支太空舰队，护卫昊元星安全的。
她恭敬领命，当即就去上任了，一个小时之后就到了昊元星外的太空中，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内侍官回去复命，将那仪器播放出来，皇帝感受着其中传出来的精神力波动，确实是有几分异于常人，他倚在身边的案几上，手指支着额头，轻轻按压眉心，问道：“何卿呢？”
内侍官躬身答道：“何将军已经上任去了，此时已经到了舰队上。”
“这几日可有异常？”
“何将军一直呆在自己府里，和往日相比，倒是少了几分交际。”
刚出使归来，还在待命中，不交际、不与旁人往来才是应该的，这不能叫做异常。
皇帝微微点头，何震毕竟去过联邦，接触过和金戈爆菊有关的人，虽然与从前没有丝毫不同，但他对于有一段时间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人，难免有几分猜疑。
皇帝这种生物，总是多疑的，尤其是越虚弱的时候越多疑，如今一步步加速衰老的他，无疑是最多疑的。
感受着身体里一日深过一日的衰弱感，他眸色沉下，当晚就拿着这仪器去了昊元塔。
昊元塔外面有重兵把守，别说闲杂人等了，就算是一只蚂蚁都无法靠近。
皇帝一步踏进昊元塔，瞬间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潮湿阴暗的囚牢，仿佛在地底至深处一般，处处都充满了压抑，安静得可怕，只有微弱的水滴滴答滴答的声音，规律地传来，空气中是浓重的铁屑味，这味道好像都要将这个空间腌入味了。
空中遍布着蜘蛛丝一般，一条条白色的细线悬挂着，从中央蔓延出来，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在这张网的中央，是一个男子，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子，他有着一头很长的头发，铺散在身体周围，他的身周是翻涌的黑潮，正是这些黑潮将他困在此地。
而那些白色的蜘蛛丝般的细线也是从他体内发出，如果仔细看，这些比头发丝还细的线是中空的，如同有生命一般，不断从他的体内抽取血液。
红色的液体在细线中被运输走，汇聚于细线的末端，好一会儿才凝聚出一滴血液，滴答一声落入下方的容器里。
周围八个方位各有着一个这样的容器，那滴答滴答的滴水声，正是由此而来。那浓烈的铁屑味，也正是由这些血液散发而出。
帝国皇帝看着那容器里才浅浅盛了一个底的血液，喉头有些发痒，心底深处涌起一抹渴望和惧意。
正是这血液，数百年来保证了他祖父、父亲，以及他自己的长寿，成为了他们奖励心腹、控制心腹的最佳枷锁。
可这血液也像剧毒，会让人上瘾，离不开，戒不掉，越是得到的多，越是能感觉到其中的可怕。
他的祖父和父亲，生命最后几年，不知道是上瘾过了头，还是对身体衰老的恐惧，都变得喜怒不定，疯疯癫癫，宛如成了野兽一般，要靠喝这纯血才能得到短暂冷静。
但纯血越是喝得多，人就越疯狂，清醒的时间就越短，甚至几乎要成了眼前这个人的奴隶，向他臣服跪拜。
而如今，他也到了渴望纯血的时候了，甚至有时候瘾头上来，他觉得自己也变得不正常了。
因为他居然会想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献给对方，匍匐在对方脚下，只求对方赐予自己永恒的生命，让自己从这种永远缺点什么，永远不够满足的煎熬状态中解脱出来。
他撇开这些杂念，定定神，威严的声音在这个极度安静的空间里响起：“你的血液是世间至毒，只要沾上，就会上瘾，只要时间够久，就会无知无觉间成为你的傀儡。”
那黑潮中央的男子没有丝毫反应，仿佛一座完全不会动的石像。
皇帝淡然道：“但你不会得逞的，祖父和父亲宁愿自我了断，也不肯受你控制，你注定永远都只能做我皇室的血奴，永生永世被囚禁在此地，被一代一代的帝王传承下去！”
男子依然没有反应。
皇帝有种自己唱独角戏的憋屈感。
在他小时候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对方就是如此，完全不屑理会他，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是这样，没有丝毫变化。
无论他成了多了不起的帝王，无论他在外面如何呼风唤雨、生杀予夺，到了这里，永远是这样无力又憋屈。
父亲告诉他，如果有一天，能够真正收服这个人，或许就能得到真正的长生之法。
祖父和父亲都没有得到，于是他们在辉煌了一辈子之后，只能如同疯子一般毫无尊严地腐朽死去。
他不想和他们一样，他不想自尽，更不想被自尽，他想活下去，一直以一个帝王的姿态活下去。
所以，他必须令对方屈服。
他拿起那个小巧的仪器，说：“之前跟你说过，联邦出现了一个可能和你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
男子还是没有反应。
皇帝也不在意，继续说：“既然可能是你的同乡，我当然要把她带来给你，你猜猜，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说着，按下了播放键，于是，一段精神力波动流淌出来。
那黑潮中央的长发男子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睫毛蓦地颤了下，睁开了不知多久没有睁开过的双眼。
这是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即便是如此昏暗的地方，这双眼也绽放出惊异的光芒，好似冰霜融化，重见潋滟水色一般。
这尊石像，就此活了过来。
皇帝一愣，然后大喜，这段精神力波动果然有用，那个金戈爆菊果然和此人来自同一个地方。
只要这人有了软肋，不再坚如磐石，无懈可击，就有驯服的可能。
他却不知道，那段精神力波动中，隐藏了一段信息。
【师兄，我是璇音，我来到了这个星球上……我来救你了！】
璇音……
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念出这个几百年都未曾再提起的名字，往事种种，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
飞船，远航，寻找新家园，遇上不知名舰队，铺天盖地的炮火……最后定格到一张娇俏稚嫩的脸庞上。
音音……
那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想要站起来，但周围黑潮突然汹涌起来，如同一团团怨灵一般，尖叫嘶吼着将他淹没。
与此同时，璇音在太空飞船上，领着整支舰队围绕着昊元星打转，进行日常巡航。
没有人知道，正是因为这个工作，让她得以给系统提供了莫大的便利，系统入侵了舰队的控制系统，在雷达上做了手脚。
于是，舰队雷达在没有人察觉的情况下，出现了盲区，在这些盲区里，一艘涂满隐身涂料的联邦歼星舰，正带着好几艘小弟，在太空中各种布置。
两天之后，系统给璇音带来了好消息。
“昊元星定位导航系统组网完成，从这一刻起，整个昊元星尽在我掌握之中，只要你一个指令下去，我可以让这颗星球原本的导航系统完全瘫痪，让所有飞船、飞行器及其他交通工具，以及一切电子设备，全都成为睁眼瞎！”
第82章
璇音大喜，等了这么多天，这重要的一环终于完成了！
她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她一刻都不想再耽误，她要去把师兄救出来！
系统劝她：“你不要太冲动，就算失去导航，这昊元星也依然是龙潭虎穴，毕竟还有昊元塔在，还有那么多高手在，单单是皇宫内外，九星级附神师数量就不在少数，更不要说肯定还有更强的。
“闯进昊元塔难，救人难，救到人怎么逃出昊元星，也是一道难关。”
璇音激动地来回走，深呼吸平复下心情，随后说：“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但短时间内，这些问题并不能得到解决，如果我还要继续积蓄力量，那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等不下去了，师兄也等不下去了。帝国皇帝时间不多了，我担心他对师兄做什么。”
系统沉默，这好像也有道理：“那……一切小心，我会帮你的。”
璇音笑道：“谢谢你啊。”
“哎呀，不用谢，不是你说你需要你师兄这个帮手，才能帮我完成终极任务吗？我帮你就是帮自己啦！”
系统被这道谢弄得还有点害羞，不过立刻又严肃起来：“不过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你在这里出手后，金戈爆菊的身份就瞒不住了，你要想好这事对程家母子的影响。”
璇音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让黄志宇假扮我留在联邦了吗？只要‘程璇音’一直在联邦，我这个和程家只是稍微有那么点关系的金戈爆菊在外面闹出再大的动静，也只是我个人的事，倒也不至于害了程家。”
况且，她是在帝国搞事，又不是在联邦搞事，只要她这金戈爆菊的大旗不倒，她相信联邦就会护着程家。
见她什么都考虑到了，系统也就不说了。
……
璇音等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还要归功于联邦使团。
联邦使团中的学生来到帝国是为了学习的，这不交换生入学的事情弄好之后，这一天，就被带领着来参观昊元神塔。
这也是帝国向联邦人展示帝国实力的一环。
平时，昊元塔周围除了驻守的军队，一只鸟都不能靠近，但因为今天要参观，璇音也终于得以混在参观团里进来。
她提前一天从太空舰队上下来，弄晕了一个男交换生，伪装成对方的样子，然后一大早就跟着来昊元塔。
一路上，她都在观察和记忆，挑选出撤退路线，估算着周遭的兵力布局。
然后，他们来到昊元塔前。
这塔非常高大巍峨，确实是非常气派，建筑风格和联邦的很不一样，更偏向于帝国的宫廷风，气派至于有多了一种皇族贵气之感。
别说，还真挺唬人的。
而且塔身的明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隐隐泛着猩红之色，其他人只以为这种建筑材料可能本来就是这样的，但璇音猜测，那猩红之色其实是血色。
想来也是，帝国神塔需要通过人祭来强化，这么多年来多少人被杀死在塔前，灵魂被神塔吞噬，人血也被神塔吸收，不就造成了这种诡异的猩红之光？
所以这昊元塔，说是一座吃人之塔都不为过。
卫月歆目光在塔身上掠过，轻飘飘的，控制着不让自己去特意凝视，免得引起这神塔的警觉之类的。
然后，他们进入了神塔内部。
进去之后，里面和联邦神塔也不大一样，像是进入了什么宏大的神殿，站在里面，心头会无端升起一股自惭形秽的渺小之感。
带领大家来参观的是金克奇，作为去过联邦的交换生，同时又是皇子，这样的身份也足够担任这样的工作。
他正在前面介绍，非常自豪：“这座昊元塔是我们帝国第一塔，不仅是因为它是最强的，也是因为它是最早的一座塔，帝国神塔的意志便是从这座塔里诞生……”
严巍、晁异、明嘉年等人今天也来了，因为帝国将昊元塔看得很重，错过了今天的参观，估计就没有下次机会了。
所以能来的都来了，此时听着金克奇的介绍，一边细致地参观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对于联邦人来说，这也是第一次进入昊元塔内部参观，他们有把这第一手资料带回联邦的职责。
卫月歆也是一边听一边看，悄悄地将精神力释放出去。
没有！这里没有师兄的气息！
不应该啊，师兄一定在这里的。
等等，这神塔里不止这么一个空间，下面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空间！
她低头看向脚下，目光就像利箭一般，刺破光可鉴人的地面，向下深深地探入。
她的精神力沿着极厚极厚的神塔基石一直向下，先是感受到了隔音防火的装置，然后是隔绝科技窥探的一层屏障，再是防止精神力窥探的屏障。
卫月歆的精神力受到阻碍。
她凝聚精神力，继续向下刺，然后哗地一下，一阵强烈的破空感传导回来，她的精神力像是陷入了另一个空间。
那里很大、很黑，很潮湿，充满血腥味，如同地狱中的魂海怒浪一般，一波一波粘稠的黑潮将一个人影缠绕住。
卫月歆还想看清点，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的精神力打了回来。
她身体蓦地一震，与此同时，神塔内部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高大巍峨而光明的殿堂，陡然间黑沉了下来，各种挂幔无风狂舞，前方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是什么的神像和各种祭品摆件开始摇摇摆摆，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整个大地都震动起来。
大家都大惊失色。
金克奇也慌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陪同一起进来的帝国人蹭地变了脸色，外面的驻军也冲了进来，拔枪的拔枪，附神的附神，都把矛头对准了联邦使团。
“神塔发怒了！”
“一定是这些联邦的人有问题！”
联邦的人都懵了，怎么回事啊，他们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有问题了？
这怕不是帝国的阴谋吧，把他们骗进来杀？
不过应该没有这个必要啊，要是想弄死他们，在哪里不行，非得来神塔？而且他们背后还有联邦呢，难道帝国想和联邦开战吗？
晁异等人把学生们紧紧护在身后。
严巍作为在场军衔最高的，作为使团的领头人，悍然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你们帝国想要违反两国友好合作的条约，那我们联邦也丝毫不惧，随时应战！”
喊话的时候，他已经按下紧急联系键，给驻守在昊元星外太空的舰队示警和求助。
联邦也有一支太空舰队跟过来，就在外太空等着，也是使团的底气。
使团这边的战士也纷纷出列，围成了圈，目露凶光地和帝国人对峙。
“神塔异动必有因由！”又一个帝国将军带着一列士兵进来，浑身杀气腾腾，用猎鹰般的目光一一盯视在场的联邦人，“你们这些联邦人，做了什么，或者带了什么东西，才惹得神塔发怒？”
不等回答，他就按下一个神衣束扣，接着，一道黑色的光从神塔上方笔直劈落，落在他身上。
“附神！”
严巍等人更加骇然。
他们在帝国的地盘上，本就不占主场优势，在这里更是无法借助神力附神，现在人家不仅人多，还附神对付他们，这简直就是地狱难度的困局。
当然，出使帝国前，他们就知道会有这样的风险，但万万没想到，帝国人居然真的敢这么做！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个帝国将军附神的不是攻击性神衣，而是一个辅助神衣。
只见附神后的这人身上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眉间多了一道黑色的印记，头顶还长出了一个角。
明嘉年低声道：“敌友神衣，也叫指证神衣，可以在人群中发现杀过某些特定目标的人。这件是超品级神衣，可以甄别出杀过帝国人的人。”
严巍皱眉，不用明嘉年解释他也看出来了。
但早些年联邦和帝国还时而摩擦呢，虽说规模都不大，但他这个上前线的少将，军功章里就染着帝国人的血。
果然，下一刻，这人眉间的黑色印记就亮了起来，头上黑色的角也长了起来，顶端冒出黑色的雾气，分成了几个劈叉，指向严巍还有几个士兵。
其中，指向严巍的雾气是最浓的，显然严巍手上的帝国人性命最多。
在场的帝国人齐刷刷瞪向严巍，眼里都露出痛恨仇视的表情。
严巍沉着脸，他也感觉到了强大的神力锁定了自己。
使团中被护在位面的大使忙出来说：“大家别误会，严少将是我们联邦的将军，也曾在联邦与帝国的前线执行任务，难免会……这是两国之间的军事，并非私底下的个人恩怨。”
怎么能因为我们将军曾经在战场上杀过帝国人，而在此时上纲上线呢？你们这些帝国人难道没有在战场上杀过联邦人吗？
战时是战时，蜜月期是蜜月期，以这个为借口挑事，是想再度挑起两国战事吗？
不过大使这边说得苦口婆心，忽然一个激灵，抬头一看，大家都盯着他露出了一种震惊乃至于惊恐的表情。
怎、怎么了？
他摸摸自己，忽然反应过来，大家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
他猛地转身看去。
入眼一片黑云！
原来只见那个附神的帝国将军头上的角还分出了一缕黑雾，这缕黑雾越过了众人，联结到了联邦使团里一个男学生头上，甚至直接在那学生头顶凝聚成一片浓重到骇人的黑云！
联邦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这么浓的黑，这人是杀过多少帝国人啊？
帝国人也傻了，接着就是滔天的狂怒。
杀人魔！这个人杀了他们多少同胞啊！该死！
而反应最大的是那个附神的帝国将军。
在神衣指证到对方，并且与之联结的时候，他瞬间接收到了死在对方手上的人死前的情绪。
那么深的惊骇和恐惧，无边的绝望和痛苦，一声声爆炸和惨叫，那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大屠杀！
一支太空舰队？不，不只是一□□是许许多多支太空舰队组合在一起的一个超级星舰群，是皇储出行的仪仗！
全部、全部覆灭于对方手中。
他痛苦地捂住头颅，汹涌磅礴的情绪几乎让他的头炸开，他手指指着对方：“是他！是他！拿下他！”
璇音低着头，任由对方的神衣指证自己，任由自己被笼罩在黑云之下，不仅不慌张，反而轻轻冷笑一声。
男性的身躯里，发出的却是女性的声音。
周围联邦学生惶恐地看着他，下意识拉开距离，一个学生怔怔问：“周敏学，你怎么了？”
璇音轻声道：“啊，这个人叫周敏学吗？不好意思，用了他的身份。”
她抬起头来，周正的男性五官逐渐变成了一张女性的面孔，身形也同步发生了变化。
当然，这也不是程璇音的脸，而她从前的，真正的模样！
联邦学生们大惊后退：“你是谁？你不是周敏学！”
璇音没有回答他们，而是看向那个帝国将军，微一挑眉，身上气势放开，头上的黑云瞬间扩大数倍，把所有人的头顶都覆盖住，黑云甚至还翻滚旋转起来，像是要把所有人都给压折、摧毁！
联邦人越发惊骇，严巍等战士立刻反过来，护着学生们往边上退，退出璇音和帝国人的对峙之中。
而帝国人目眦欲裂，这到底得杀多少人才能形成这种程度的黑云啊！
那个帝国将军却是浑身一震，眼睛鼻孔和嘴角都流出血来。
数十万亡者的极端情绪让他承受不住，璇音催逼而来的精神力碾压，也让他痛苦得好像要被碾碎。
“杀、杀了、她！”
帝国将军喷出一口血倒了下去。
所有人大惊失色。
联邦人这边，明嘉年喃喃道：“这是九星级啊！这可是九星级附神师啊！”
明面上附神师的巅峰水平，堪称国之重器的存在，居然被这个女子一个眼神就给逼得吐血倒下！
他充满敬畏地看着那个头顶黑云的女子，这到底是什么人？
严巍快速道：“现在不是惊叹的时候，一会儿抓住机会马上往出撤，晚了就走不了了！”
这看起来应该只是帝国内部的恩怨，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但坏就坏在，这神秘女子是伪装成联邦学生混进来的。
一个闹不好，他们整个使团都别想活着离开帝国！
帝国人则是要疯了，拉响了一级警戒号角，紧张到好像到了亡国边缘。
这么一个杀了无数帝国人的人，这么一个一个眼神就让他们的九星级强者倒下的人，这么一个出现在昊元塔的人，要是抓不住拿不下……这里距离皇宫可不远！
于是，在那个帝国将军吐血倒下的时候，在场的其他帝国人就齐刷刷地附神，一道道黑光降下，他们瞬间穿上神衣，拿着各式武器朝璇音劈去、射去。
与此同时，神塔外面也有数个附神状态下的人冲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攻向璇音。
联邦那群人慌忙闪避开去。
璇音站在那里，前后左右包括头顶，足足二三十人同时攻击过来。整个人几乎被黑色的光影完全包裹，眼看就要被扎成个筛子。
璇音勾起嘴角。
在她即将被击中的那一刻，一道紫光暴射而出，神力狂涌，将周围一圈人弹飞，也将整个神塔震得晃动起来。
与此同时，当的一声，一把宝剑横出，挡住了上方劈下来的一个重锤和一柄斧子。
紫金色的广袖飘扬，如云墨般的长发也一并飞扬。
众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都忘了动作。
随着人群的弹飞，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人，已然换了一个装束。
华丽的紫色法衣层层叠叠，手上太阿剑熠熠生辉，身姿挺拔，容貌圣洁，双目凛然睥睨，恍若神灵降世。
帝国人如临大敌。
联邦人呆若木鸡。
石、石矶娘娘？！！
第83章
联邦人几乎要发出尖锐爆鸣声。
石矶娘娘！这是石矶娘娘啊！石矶娘娘怎么会在这里？
石矶娘娘是谁？是横空出世的、前所未有的极品神衣，是金戈爆菊的成名作和代表作。
石矶娘娘这个神衣曾在联邦出现过两次，一次是魇兽入侵梦世界，危机时石矶娘娘出现，太阿一剑震惊世人。
第二次是程家叛变，引人形魇兽攻入联邦首都星，在最危险的时候，也是石矶娘娘出现，力挽狂澜，解决掉最强大的人形魇兽，救下了许多人。
这两次现身，网络上都有视频，让联邦人对这个石矶娘娘的战力深深拜服，深深敬佩，也深深感激，金戈爆菊也由此多了一大批死忠粉。
可以说，不少联邦人以金戈爆菊为豪。
金戈爆菊更是理所当然地被贴上联邦的标签。
大家也都认为，以石矶娘娘形象出现的，必定是金戈爆菊本人，其他人既没有神衣授权，也没有那个实力穿得上这件神衣。
而现在，石矶娘娘出现在帝国昊元星神塔里！
换一句话说，金戈爆菊混在联邦人队伍中，摸进了帝国人最最核心的区域，然后大闹神塔！
联邦人激动（他们崇拜的人正在爆锤他们讨厌的人！）、担忧（这件事会不会对联邦和帝国的关系造成影响？）、不解（金戈爆菊和帝国是有多深的仇怨啊，看她头顶黑成那样，这是杀了多少帝国人啊？）、敬仰（金戈爆菊果然厉害，石矶娘娘果然威武，看这么多帝国附神师，她一招就给全部撂翻了！）
众人心情复杂而澎湃，要不是他们此时身陷现场，都要忍不住跳起来给偶像摇旗呐喊了。
事实上，如叶培培等本来就是金戈爆菊粉丝的人，都已经拿出偷藏的摄像机狂拍起来。
严巍额角抽抽，喝道：“所有人，跟着我闯出去！”
这里不能呆了！必须马上走，不然他们都要成为高手过招间的炮灰！
“严少将，我们不帮忙吗？”有学生天真地问。
严巍黑线，帮忙？
看着场中激烈的神力交缠，即便是他，凑上去都只能被打成渣渣，更不要说这些没有任何自保之力的学生了。
卷进这种级别的斗争，找死都没这么找的！
“闭嘴，撤！”
看准一个时机，严巍命令战士们护着大家往神塔外冲。
明嘉年深深看一眼那一对多却丝毫不落下风的长发紫袍女子，紧跟着大部队往外冲。
但神塔外面，大批的帝国附神师正往里冲。
两边狭路相逢。
一边是已经附神完成的，至少八星级以上的附神师，一边是没有附神的普通人，这实力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帝国附神师喝道：“先把他们抓起来！”
紧接着，一张巨网就朝他们兜头盖来。
联邦人们：……
还真向他们动手！
不过谁让他们卷进这场事端里呢，只是抓他们，而不是当场格杀，已经是留了余地，免得直接和联邦撕破脸皮。
众人无奈，但除了束手就擒没有任何办法。
璇音手持太阿剑将又一波攻击打落，余光扫到这边。
毕竟是自己把他们牵扯进来的，而且，她现在的妈和哥哥还在联邦，索性卖联邦一个好。
于是，一声凤鸣，一只庞大的青鸾凭空出现，双翼张开，如同遮天蔽日一般，朝着神塔入口俯冲而去。
那些帝国附神师瞬间被狂猛的神力扑倒，青鸾清越地鸣叫一声，神力裹挟着联邦使团一众人，瞬间移动了数十米远，脱离了神塔的范围。
接着，青鸾口中居然吐出人言，是那石矶娘娘的声音：“这是我借了你们人身份的赔礼，三分钟内，全员离开帝国。”
说罢，青鸾迎风而起，围绕着神塔盘旋一圈，竟然直直地撞向了神塔。
“啊！”
联邦学生情不自禁地惊呼起来。
只见阳光下，那青鸾双翼上华丽的羽毛绚烂生辉，好似要燃烧起来一般，美丽又壮烈，就那么义无反顾地撞向神塔。
前所未有的神力爆裂开来，整座神塔剧烈地摇晃，高大的塔身上出现一道道裂纹，瓦片砖石一块块往下掉，就好像被撕掉一层皮一般，竟然露出黑红黑红的内里来。
联邦人们看呆了。
这、这才是昊元塔的真正面目？
光鲜正义的勇士，被撕去了华丽的外衣，露出恶魔般的真实血肉！
不过由不得他们发呆了，严巍立刻下令：“走！”
说着拿出空间钮，放出里面的飞行器。
这是联邦的新型科技，可以将飞行器藏进一个小小的空间钮里，随身携带，因为造价昂贵，还没有多少人用得起，是军中的一大秘密武器。
而现在他们使团一口气拿出了好几艘，大家用最快的速度上了飞行器，在帝国士兵追来之前，飞行器轰地一声奔向天空。
与此同时，今日没有来参观神塔的联邦其他人，正在他们的驻留地里等待着，也接到了严巍的命令，所有人什么都不带，用最快的速度上飞行器，冲向他们停留在外太空的舰队。
金戈爆菊既然让他们三分钟内离开，一定有其道理。
三分钟内自然没法离开帝国，连离开昊元星也做不到，但尽全力跑得越远越好。
驻留地里的联邦人于是也毫不犹豫地动了起来，什么都不带，三十秒内便集结完毕，上了飞行器，便是那个被璇音打晕的周敏学，也被发现睡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被人给扛上了飞行器。
联邦数艘飞行器逃命似地飞向空中，后头帝国的飞行器死命地撵着，甚至不惜开炮，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追逐战。
而联邦的太空舰队也不是吃素的，接到严巍的示警和求助，立刻就严阵以待，还派出小型战舰。
此时知道自家的人正被帝国追逐，对方还动用了武器，战舰立刻就冲下来接应，也毫不客气地对帝国那些飞行器开炮还击。
这边双方打得火热。
那边神塔里，璇音再次一剑横扫，再重剑直劈，凭借碾压性的神衣性能和不要命输出的神力，将一个宗师级附神师神衣劈裂，喷血倒地。
宗师级，比九星级还强的强者，也是帝国的秘密武器。
可惜，还是被璇音一剑打败。
此时，摇摇欲坠的神塔里，已经倒了一地八星级九星级的附神师，宗师级也倒下了两个。
他们看璇音的目光都透着惊悚。
“她的神力怎么像消耗不完似的！”
“她用的是联邦神塔的神力吧，这里怎么可能借得到联邦的神力？”
“陛下有旨，放弃活捉，格杀勿论！”
“一起上！”
璇音听得冷笑，这些人不会以为，是因为他们想着活捉，没有出全力才打不过她吧？
天真！
心海中神力如泄洪一般朝她肉身涌来，她控制着神塔外面已经撞得头破血流的青鸾，对着神塔发起了最后一次撞击。
于是，在七八个宗师级附神师朝她齐齐攻来的时候，神塔再次狠狠摇晃，整个神塔内部彻底黑暗下来。
这些附神师的动作一顿，因为他们身上的神力凝滞了一下。
这是因为神塔本身都受到攻击，借给他们的神力自然就凝滞了。
就在此时，璇音飞了起来，双手握着太阿剑厉喝一声劈下去。
不是劈在附神师头上，而是劈在神塔的地上。
经过刚才几次试探，她已经发现神塔地面的薄弱处了。
轰——
巨响、极致的刺眼白光，还有天地崩裂一般的震动。
伴随着一声似乎从地底，又似乎是从空中传来的怒吼。
神塔的地面出现一道道蜘蛛网，然后轰然裂开一道大口子。
璇音手中的太阿剑也一寸寸碎裂，彻底报废。
她被激得倒飞出去，反应极快的长袖一甩，缠住那地面裂口的边缘，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了进去。
“啊！不要让她进去！”
周围附神师们都来抓她，但璇音速度极快，滑不溜秋地钻了进去，连一片衣角都没留下。
附神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下去，下面可是神塔的内部！
不过也没等他们犹豫太久，那地面又缓缓合上了，仿佛是故意裂开来，就为了把那个人给吞噬进去一般。
众人互相看了看，一人犹豫开口：“或许，神塔早有预料，以退为进，就是为了吞噬那个人？”
“或许如此，还是先禀报陛下吧。”
大家虽然都一本正经，但他们心里其实都松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就不必承担御敌不力的罪责，更不用进神塔内部给神塔当养分了。
能进神塔内部的人，除了陛下，其他人都不可能活着出来！
……
璇音感觉自己好像投入怪兽的腹腔，本该是岩石铸成的地底空间，四壁却黑红黑红的，并且缓缓蠕动着，仿佛真的是什么怪物的食道一般。
那一根根乱七八糟挂在空中的粗壮蛛丝一样的东西，就好像怪物的血管，只要稍微碰到，就把你狠狠缠住、锁死。
璇音避开这些直直地往下坠，又有一道一道神力从下往上劈来，她再怎么闪躲也不能完全躲开，好在身上的法衣依然是极品神衣的一部分，替她承担了大部分伤害。
衣服被刮成一条一条，头发也被割断了一缕又一缕，真正落在她身上的伤害倒是不多。
她一边向下潜，一边急切寻找。
近了！近了！师兄的气息越发近了，师兄真的就在这里！
忽然，她看到最底下有一个端坐着的瘦削身影，长发披散没入周围的黑潮之中，无数蛛网般的丝线绳索将他缠绕。
哪怕只看到一个头顶，璇音的眼睛也一下子湿润了。
她喃喃道：“师兄……”
那人震动了一下，慢慢抬头看过来，眼睛一点点睁大，因为璇音的到来，他的瞳孔里倒影出一抹紫色，越来越明亮：“音音？”
璇音加快速度扑过去，来到师兄面前，激动地看着他。
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但比起当初的风华正茂，英气勃勃，他瘦了好多好多，面容惨白，身形单薄，一看就吃了很多苦。
她伸手想要触摸他，却发现他身上缠绕着的丝线蠕动起来，也像是有生命似的。
“这是什么？”她抓起一缕，发现这些东西连着师兄的皮肤，似乎是直接扎入他的血肉里，还在一下一下地吸食着他的血液！
她眼睛瞬间发红，怒火滔天，就是这些东西！就是这些东西在夺走师兄的血液，然后制作成那些该死的长寿药，把帝国君臣养得又肥又壮是吗？
“师兄，我把这些都砍了，你忍着点，我马上带你出去！”
明镜深深地凝视着她，小丫头比当初成熟了很多，已经长成一个真正的大人了，她眉眼间的刚毅、行动的果决，都证明了这一点。
只是，他看着小师妹身上这被割得一道一道的长袍，还有这披散凌乱的长发，还有这妆容和脸上一道道新鲜的血痕，身上涌动的应该叫神力的力量……刚才神塔似乎有震动，是她闹出来的动静吧。
为了来到这里，她想必吃了很多苦头。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叹息道：“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听着这熟悉的关切话语，璇音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一刀割断一把丝线，里面的血浆和不知名粘液糊了她一手，明镜也闷哼了一声。
显然，割断这些东西对他也是有伤害的。
璇音觉得自己也跟着疼了起来，她一咬牙：“师兄，对不起了。”
她放弃匕首，神力如刀，一口气全部割断他身上所有丝线，明镜浑身一震，向她倒来。
璇音抱住他冷得好似冰块的身躯，觉得他轻飘飘的，完全不是一个成年男人应该有的体重，他的身上开始渗血，皮肤被血色染透。
璇音觉得自己好像再稍微一用力，就能把他给捏碎，可师兄是不死之身，他的身体明明应该是最强悍的，最无坚不摧的！
她逼退眼中的热意：“师兄，能站得起来吗？”
明镜微微喘了两声，哑声说：“我走不了的，看到你还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你自己走，别管我。”
璇音不理会他的话，她拼命进来，可不是为了只看他一眼的。
她要把师兄扶起来，却发现根本起不来。
低头看去，只见师兄的双腿融入这黑潮之中。
她瞳孔巨颤，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立刻伸手去摸。
她的手投入到这粘稠如胶水一般的黑潮中，在应该是师兄双腿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摸到。
师兄的腿不见了！
不，应该说，师兄的腿和这黑潮融为一体了！
她浑身颤抖起来：“怎么会？”
明镜闭上眼，轻叹一声：“如你所见，我走不了，你去吧。”
璇音沉默了一下，然后下一刻，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大刀，目光坚定地看着师兄：“师兄，把腿砍了吧！没有腿还能活，只要能离开这里，这点牺牲是值得的！反正不砍你也已经没腿了！”
明镜：“……”
明镜沉着稳重的表情有点龟裂，他温柔俏皮明媚可爱的小师妹这些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那么娇娇的一个小姑娘，居然也能眼也不眨说出砍了人腿这种话。
他既心疼又欣慰，但他不能答应她，不是舍不得腿，而是带着他她是出不去的。
“你……”他话没说出口，黑潮就涌动起来，朝着璇音身上爬来。
明镜一把抱起了璇音，低喝道：“快走，不要让这些东西沾染到你！”
“来陪我们吧！”
“下来吧！”
“好鲜美的灵魂，我要吃了你！”
黑潮咕嘟咕嘟冒泡，一声一声诡异的叫声也冒了出来，好像无数鬼魂被束缚在黑潮里一般，一声声地呐喊着、蛊惑着，声音在整个空间里回荡，格外阴森可怖。
“这是……被神塔吞噬了的人的灵魂？”
明镜点头：“是，还没有完全消化掉的，这些东西很难……”
难缠两个字还没说完，璇音已经解除了石矶娘娘的附神，重新附神后土。
“师兄，你再等等。”
说着，璇音悬浮起来。
明镜惊讶地看着她。
只见她悬浮在空中，身上紫色散去，大地色的神力光华流转，极度庄严肃穆的气息从她身上透出，震慑住了黑潮里所有灵魂。
刚才还在叫嚣的灵魂们开始战栗，恐惧地瑟缩起来，它们感受到了深深的压制感，仿佛什么它们绝对不能反抗，需要绝对臣服的存在出现了。
空中光华散去，璇音一身隆重的法衣和发冠，睥睨着下方，手臂一扬，开始吸摄黑潮里的魂魄。
“魂来！”
她现在是后土。
后土可是酆都之王。
虽然她给神衣设置的主要作用是截留将死者的灵魂，但这件神衣既然成立，就表示这个神话人物的底层逻辑是被这个世界肯定的。
那么，鬼魂们面对酆都之王应该是什么反应？
那绝对是食物链底端见到食物链顶层的绝对臣服。
于是，此时此刻，当她对着黑潮施加威压，同时佐以精神力进行吸摄，刚才还鬼吼鬼叫的灵魂顿时乖得不得了，一个个毫无反抗地被吸摄出来，形成了一个个淡黄色的球状。
璇音没有触碰这些小球，直接将它们丢进了心海里，让心海里的人们帮忙看守，稍后再处理。
魂魄被一个个收走，黑潮肉眼可见地变得平静、变浅下去，竟然重新露出了师兄的双腿。
璇音大喜，飞过去朝师兄伸出手：“师兄，快抓住我的手！”
明镜仰头看着她，眼中有震惊也有自豪，他的小师妹，比他想象得还要优秀。
或许，他真的可以离开这里。
他微笑，伸出手。
璇音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黑潮中仅剩的那些魂魄根本不敢再缠着他，他一点点被拉出泥沼，一点点地露出双腿。
就在这时，整个空间震动起来，仿佛这个怪物看到自己的猎物竟然真的要逃脱，终于淡定不下去，终于睁开眼睛，露出真正狰狞的面庞。
四面八方顿时露出一双双眼睛，一张张嘴巴，这些眼睛都发射出阴冷锋利的光芒，这些嘴巴都发出尖利的声音：“一个不死之身，一个不死之魂，好，很好，都留下来吧！”
璇音冷笑：“想留下我，做梦！”
“你还有反抗的能力吗？”
无数条蛛丝朝两人射过来。
璇音眯起眼睛。
她现在是后土，后土再牛，面对物理伤害和神力攻击，也是没有反抗力的。
而她的其他神衣，攻击力都不够顶尖。
于是，她紧握住师兄的手不松，一把将他完全扯出来后，就立刻解除后土，一道紫光闪过，完整无缺的太阿剑再次劈出。
昊元塔：……
这件神衣不是已经裂了吗？
璇音：不好意思，我还有备份神衣，你有意见吗？石矶娘娘没有授权，不代表她不能做几件备份出来，留着给自己用。
穿上件新衣服，又是一个石矶娘娘。
……
轰然巨响间，神塔下大地隆起又下陷，仿佛有两个巨兽在下面互殴。
地面上的帝国人震惊又不安。
帝国皇帝已经亲临现场，拧眉盯着摇摇欲坠的黑红色神塔，不，神塔不会输的，更不可能输给一个凡人。
他这么跟自己说，但心里的那股不安为什么还是越来越重？
忽然，皇帝心腹收到了一个消息，脸色一变，快速来到他身边低声道：“陛下，卫星突然全体失联，整个星球的通讯和防空系统全部瘫痪，目前原因不明！陛下，请您立刻进入安全屋！”
防空瘫痪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整个昊元星就如同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敞开在宇宙之中，有敌人入侵都不知道。
而通讯系统的瘫痪，意味着消息变得闭塞，这里的命令传不出去，外面的变故这里也不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都是非常危险的！
皇帝脸色也微微一变，到底养气功夫更好，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便被簇拥着离开。
就在他刚坐上车时，一颗炮弹以一种接近光速的速度，从太空中轰了下来，目标直指昊元塔。
太空中，操控着战舰的系统哼哼道：“神塔是吧，让你神气！老子没有神力，但老子有歼星炮，轰不死你！”
一边又远程通知璇音：“歼星炮已发射，五秒后到达，别一起被轰成渣了！”
“收到！”
神塔地下，再一次太阿剑碎的璇音狼狈地倒飞回来。
昊元塔：“我说过，你反抗不了我！”
四壁上的无数张嘴同时说话，隆隆作响，单是这蕴含着无穷神力的声音就能听得人五脏爆裂，七窍流血。
璇音抹掉嘴边的血，忽然笑了一声，转过身抱住了师兄，接着，一座神塔的影子从她身上溢出。
五彩炫目的联邦风格的神塔如同一个精致小巧的模型，滴溜溜地转着，又如同一个最坚实的罩子，将两人笼罩住。
她捂住师兄的耳朵，精神力将彼此紧紧裹缠起来：“师兄，别怕，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明镜：……
从头到尾他都没做什么，尽是小师妹在护着他。
两人的身份好似颠倒了过来。
他也抱住她：“嗯，我信你。”
昊元塔被面前出现的小型神塔惊到：“这是……联邦神塔！”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哼，你居然能随身带着一座联邦神塔，以为这样就能……”
轰——
足以将小半个星球摧毁的歼星炮终于抵达，地面上的神塔部分如同被摧枯拉朽一般粉碎，昊元塔惊骇咆哮：“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整个地底支离破碎，瞬间蒸发，那无数张嘴、无数只眼睛，在人类科技的极限作用力下，也是化为齑粉，消失无踪。
第84章
璇音醒来时，正躺在舒服的床上，房间里亮着一盏熏黄温暖的小灯，空气加湿器在呜呜地喷吐着细微的雾气，整个房间安静而又温馨。
她眨眨眼睛，记忆逐渐回笼。
在歼星炮即将抵达的前一秒，她放出联邦神塔，以此作为最强盾牌，护住师兄和自己，生怕不保险，她还用精神力将两人裹了一圈又一圈。
然后，就是歼星炮引发的滔天动静。
毫不夸张地说，当时她几乎被震晕了。
周遭纵横数十公里全部人间蒸发，她和师兄虽然没被蒸发，但也被冲击波冲走了。
对了，师兄！
她瞬间清醒，蹭地坐起来：“师兄！”
“我在。”
一道和煦的声音传来。
璇音转头，就看到师兄好端端地坐在床边，正含笑看着她。
她怔怔地看着对方，明镜笑道：“傻了，还是脑子被撞到了？”
“师兄！”熟悉的宠溺神情让璇音眼眶一热，一头扎进师兄的怀抱，使劲蹭：“师兄，真的是你！你真的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你还活着！呜呜，师兄我找了你们好多好多年！我好想你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语无伦次的。
还有这和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就使劲把脸埋在他怀里蹭的撒娇劲。
明镜失笑，说她长大了，但好像又一点没变。
可是，从前那时候，她是所有人的手心宝，能够受的委屈，也就是今天没吃到喜欢的食物，明天觉得闷了。
可这些年，她是真的受苦了，一个人，漂泊无依，只能靠自己，心中还万分挂念着大家……
明镜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像抱着一个小孩似的抱着她，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安慰，轻轻摇晃着她。
“师兄在呢，没事了，都没事了，我们又重聚了，以后没有什么能再把我们分开。”
璇音的眼泪汹涌地流。
自从离开大家，在一个个世界里辗转，她就几乎不哭了，因为知道哭了也没用，可现在，她想哭个够。
现在她也能哭个够，她终于又是有家长的小孩了！
璇音就这么尽情地哭了好一会儿，把明镜的衣襟都哭湿了，明镜无奈又心疼，任由她哭。
等璇音终于发泄够了，喜悦又重新占领高地，她又嘿嘿笑起来，对着师兄左看右看。
之前在神塔内部光线很昏暗，其实都没怎么看清楚，这会仔细打量，瘦削，苍白，薄薄一层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辩，甚至有点形销骨立的，原本那么清俊好看的一个人，颜值硬生生折损了好几分。
明镜任由她看，笑道：“看出什么来了？”
璇音吸吸鼻子：“师兄瘦了，都没以前那么好看了，胸膛靠着都没那么舒服了。”
明镜：……
他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就关心这个？”
璇音嘻嘻地笑，又皱眉说：“师兄真的得好好补补了。”
师兄是不死之身，血是真的厚，但掉血之后想要补回来，也格外不容易一些。
她又抓起师兄的手看：“师兄你身上的伤口？”
“都愈合了。”明镜也不遮掩手臂上被反复取血数百年的众多疤痕，“昊元塔被毁之后，那些吸食我血液的东西也跟着一起消失了，伤口就都愈合了，你知道，我的愈合速度一向快。”
那倒是。
不过看到这层层叠叠的伤疤，想到师兄身上被衣服遮挡的地方肯定疤痕更多，师兄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啊。
她眼中就涌起杀意，帝国该死，帝国皇帝该死！
一只大手摸摸她的脑袋：“别生气了，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
璇音内心的戾气瞬间被抚平，又乖巧起来，左右看看：“所以，这是在战舰里？”
“是啊。”一个机器人滑进房间，“歼星炮把昊元塔所在的整个城市轰没了，那么个大坑里，就你们两个因为有联邦神塔护着而没事。我操控一艘小飞行器找到你们，把你们弄进飞行器，然后来到战舰里。”
机器人忽闪着两只大大的电子眼：“现在，我们已经离开帝国星域，在三不管的无主星域里航行。”
璇音笑眯眯地摸摸机器人的脑袋：“谢谢你啊系统，你的歼星炮特别及时，救了我和师兄。”
说着，她转头给师兄说系统的来历，说这个世界的格局和特色。
什么附神，什么狂兽魇兽，什么帝国联邦星罗区三足鼎立。
明镜听得非常认真，虽然这些，在璇音醒来前，他就已经听这个系统说了一些。
听完后，明镜锁定了一个重点：“所以，你和系统的终极任务，是在这个世界建立一个完善的神话体系，并至少让其维持百年影响。”
“可以这么说。”这是系统的终极任务，而璇音需要协助它完成这个任务。
她看着明镜的双眼，认真地说：“在完成这个任务前，我无法离开这个世界，师兄你也趁这个时间好好恢复元气，等我们了结这里的一切，我们就去找飞船，找大家。”
明镜微微一震。
数百年过去，也不知道飞船去了哪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活下来，还是说已经全部灭绝了？
但无论如何，那都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同胞……同胞后代，也是他们的责任，他们必须去寻找，给大家，给自己，给当初的地球母星一个交代。
他看着璇音认真的模样，郑重点头：“你说得对，我们必须去寻找大家，不过——”
他一个转折，在璇音不解的目光下，揉了揉她的脑袋，“现在有师兄在，这首先是师兄的责任，其次才是你的责任，你不用担心太多，一切有我在。
“你现阶段，只需要好好完成这个宏伟的任务，然后，好好享受在这个世界的时光和人生。”
璇音有些吃惊，从前师兄虽然宠自己，但在要保护大家、要把飞船视作自己的职责这方面，也是严格要求的。
她眨眨眼，笑了起来，不得不说，有了这句话，她心头真的像卸下一个重重的包袱一般。
她拉着他的手：“师兄也是，既然我们暂时走不了，那你也放松点，好好享受当下的时光。而且，师兄，你也可以学着附神，等我们完善了神话体系，制作出更多的神衣，或许也能有一些了不得的成就，对我们找到大家会有帮助也说不定呢。
“甚至，甚至，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回到地球，重创文明呢？”
她眼里亮晶晶的，那是一种充满力量的光芒，她相信会有那么一天，也会为了那一天而努力。这不仅仅是一种美好的祈愿，而是基于实力的一种理性计划。
明镜再次肯定，他的小师妹真的长大了。
他笑道：“好，都听你的，饿了没，这星舰上食材不少，想吃什么，我去做。”
璇音眼睛更亮了，立刻报出了一堆菜名，都是师兄最擅长的她最喜欢的，这么多年她也不曾忘记过。
明镜眸中也染上一抹怀念，点点头：“好，我去做，你继续休息，精神力消耗得有点厉害，接下来暂时少动脑子。”
璇音咯吱咯吱地点头，看着他走出去，只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平和和满足。
从前，她会痛恨自己经历的一切，痛恨这糟糕的命运，但现在，她突然相信，所有一切都不是白费的。
一切的时光，一切的经历，一切的磨炼，都像是深厚的积累，会在关键时候化为汹涌强大的力量，爆发出来，帮助她实现目标。
今日救出师兄是如此，来日回归家园亦是如此。
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激动地打了个滚，嘎嘎地直乐呵。
系统就惊奇地看着她，第一次见她能高兴成这样呢。
璇音注意到机器人一闪一闪的眼睛，咳了一声，重新坐起来问：“这次帝国损失多大？”
系统机器人一摊手：“整个城市都不见了，你说有多大？那是帝国的国都，核心中的核心，权贵强者云集，还是皇宫的所在地，还有众多的科技、药物等等方面的研究所，一炮下去，全都没了。恭喜你，继歼灭帝国数十万人后，又一口气消灭了数百万帝国人。”
璇音微微皱了下眉，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声音平静至极：“那又怎么样？越是权贵，越是没少吸师兄的血，甚至可以说，整个帝国上层，至少有七八成都趴在师兄身上吸血了吧？弄死了他们，我不会感到丝毫的歉疚和不安。”
即便这数百万人里有没吸过血的普通人，她也不会觉得自己欠他们的。
她要自救，要救师兄，那就只能对别人狠心。
总不可能她做计划的时候，还要顾虑这个顾虑那个，说不能牵连无辜，然后不敢开歼星炮吧？
而且，真的无辜吗？
昊元塔和帝国皇帝是她的敌人，是师兄的痛苦源头，而帝国人敬仰崇拜昊元塔和皇帝，本质上来说，他们就是立场相对无可争辩的敌人。
谁会对敌人产生怜悯之心？
璇音从来也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圣母。
她很快把这一节抛开，又问：“帝国皇帝死了吗？”
“应该没有，那老头知道防控系统瘫痪后，马上就跑了，可能波及到了一点吧，我这会儿还连着昊元星的网络，只知道皇帝重伤。
“还有，昊元星上唯一的神塔没了，阴暗处的魇兽会飞速壮大，狂兽们也会盯上这块肥肉，接下来，昊元星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帝国一下子没了金字塔顶端的那么一拨人，元气大伤，再加上皇帝重伤，虽然不少皇子皇女跟着皇宫一起没了，但其他星球上还活着不少，这争夺皇位也能乱一阵子。”
反正，接下来帝国就是一个乱字。
璇音还挺满意的。
她没有对帝国穷追猛打的想法，对付一个如此大规模的星际帝国，也不是区区一两人之力可以办到的。
再说了，昊元塔是毁了，其他帝国神塔还在，帝国神塔挺邪门的，现在应该气吐血气爆炸了，她和师兄最近还是离帝国越远越好。
不过知道这个国家会不好，还是值得高兴的。
系统继续说：“还有，联邦使团也逃出来了，现在正在火速逃回联邦，随着他们的出来，金戈爆菊大闹昊元星，直接轰没了帝国国都这则消息也已经传了出去。现在联邦上层全懵了，过不了多久，联邦人民、全世界的人都该知道了。你怎么想，要回联邦吗？”
璇音皱皱眉，这个啊，她决定还是问问师兄。
她穿好鞋子跑去找师兄，这星舰还是挺大的，好在厨房就在她房间的不远处，过去一看，师兄也是厉害，一边做菜一边还在看联邦新闻。
嗯？联邦新闻，怎么不是帝国新闻？
她走过去。
只见新闻上正在报道金戈爆菊大闹帝国的事。
“关于金戈爆菊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还不清楚原因，可以肯定的是，金戈爆菊杀了大量帝国人……”
“程先生，程先生，请问你知道金戈爆菊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在帝国和联邦合作的关键时候，金戈爆菊这么做，会不会影响两国关系？”
璇音皱起了眉，新闻中，一帮记者围在程家大门前，把话筒拼命地往程书回跟前举，程书回一句话也没有回，被人护着坐上车走了，但记者还是围在程家不肯离去。
明镜暂停新闻，问道：“在联邦，程家是和作为金戈爆菊的你关系最密切的，也是受到这件事影响最大的，你打算怎么处理？”
璇音看着锅里被缓缓搅动的汤：“帝国接下去会大乱，我不知道联邦会怎么做，趁机撕一块肉下来还是怎么，但联邦内部肯定有亲帝国党，他们会以此为借口，攻击我，攻击程家，但同时，他们也一定很惧怕金戈爆菊。
“能把帝国搅得天翻地覆，联邦当然也会担心我掉转过来在联邦也闹上一场，所以，只要金戈爆菊这块牌子不倒，并且继续维护程家，程家就不会有事。
“我也应该做新神衣，然后继续给程家名下的造神厂下订单了。”
明镜颔首，这么一个单子，就能表达态度了。
“我纠结的是，我要不要回去，以程璇音的身份回去。”
“你现在明面上的身份就是程璇音，你对你现在的母亲和兄长都是有感情的吧？为什么会想着不回去？”
璇音看着他，眨巴着眼睛。
明镜立刻就明白了，目光柔软下来：“你不想和我分开，如果回去程家做程璇音，你不知道该怎么安排我。”
毕竟这种敏感的时候，程家人周围突然多出一个来历不祥的他，等于明晃晃地告诉有心人，他就是从帝国神塔里逃出来的那个人。
璇音点点头。
明镜好笑道：“还是回去吧，既然还要在这个世界呆很长一段时间，就做好这个程璇音，别让家里人担心，接手了人家的身体，多少还是要尽到为人子女的义务。至于我，你不是还在念书吗？我可以做你的同学，自然而然地和你认识，融入你的社交圈。”
哇，这个好！
“啊，可是那个联邦帝国合作的联合大学可能办不下去了。”
“这个学校办不下去，你就不上学了吗？总有下一个学校。”
说得也是啊，璇音一下子高兴起来，想想她要和师兄做同学了，就觉得可乐。
“那我就把研究组的工作给辞了，一心一意念书好了，对外就说因为金戈爆菊闹这一出，程家人受到困扰，想低调行事，这样一来琐事少了，我们也能有更多时间做终极任务。
“对了对了，师兄一会儿吃完饭，你帮我看看，下一个神衣要做什么吧，对于我们地球神话，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全面。”
明镜好脾气地说：“好，我给你做参谋。”
……
几天后，璇音辗转换了几趟飞船和车子，回到了联邦程家。
此时假扮她的黄志宇已经战战兢兢许多天，看到她回来，简直想哭。
“您可终于回来了！”
璇音春风满面：“怎么样，没有被识破吧？”
“应该没有，借着养伤的名义，我很少出门，在家里也主要呆在房间里，不过我觉得你母亲可能有所察觉。”
母亲对于女儿的变化，总是更为细心的。
不过璇音和贺知意原本相处就不是很多，所以，对方估计也只是有所怀疑，而不能完全肯定吧。
璇音解除了黄志宇身上六耳猕猴的神衣，他恢复成灵魂状态，被她收进心海里。
顺便告诉对方，心海里还有一些从帝国神塔弄来的灵魂，就当给他们练手的对象了，随便他们收拾。
然后璇音洗漱了一番，完全褪去在外面奔波过的气息，换上家居服，把这些天黄志宇做的日志本仔细翻阅了一遍，上面详细记录了他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见过的人。
这个黄志宇做事，还真是挺谨慎细致的，消化完所有细节，她便出门下楼，遇到贺知意，她自然地迎上去：“妈，我哥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贺知意顿了顿，一边道：“公司里有点事。”
一边暗暗打量璇音，这确确实实就是她的女儿，难道之前那些违和感都是她的错觉？
“明天附神师协会的人要来问你一些关于金戈爆菊的事情，你准备好了吗？”
璇音挑挑眉，无所谓道：“随便问呗，反正我知道的事情也不多，问来问去也就那样。对了，咱们家的造神厂是不是都关门了？”
贺知意叹气：“是啊，也不单是我们家，和金戈爆菊有关的造神厂都被要求关门闭厂了，连新生医院都暂时歇业了，听说帝国那边发国书来质问联邦，并且要求联邦将金戈爆菊交出来。”
璇音嗤笑：“联邦就是想交，也得交得出来啊！”
“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要求联邦交出所有和金戈爆菊有关的人。”
贺知意也是有几分忧虑的，担心联邦扛不住帝国的压力，真把他们程家一股脑打包送过帝国。
当然，联邦也是要脸的，要真这么点头哈腰的，那现任联邦总统可以以死谢罪了。
就看帝国能给联邦多少好处了。
也不知道现在谈到哪一步了。
说白了，现在联邦还没动作，主要就是在等，等金戈爆菊接下来要做什么。
金戈爆菊没有让联邦失望，很快就有了动作，和军部直接联系上了。
两边一通谈判，第二天，所有和金戈爆菊相关的厂子、医院、人员，全部解禁，联邦政府甚至在发布会上表示，金戈爆菊是不世出的附神界天才，是联邦的好伙伴，巴拉巴拉巴拉。
一下子就把立场明确了。
帝国简直气疯。
帝国联邦的合作就此宣告终结，所有在联邦的帝国人将被遣返回去。
同日，联邦神衣库里，足有十几件分类是“神话人物”的神衣上新。
这次是一整套地府系列的官差，有十殿阎王也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神衣等级不是很高，每一件神衣都能专门克制某种或者某些狂兽魇兽。
也就是说，这是特地设计给军队的、附神门槛低、可以批量使用的制式神衣，并且因为足够新奇，能够产生奇效。
人们恍然大悟，难怪联邦突然表明立场，积极维护金戈爆菊呢。这是人家给的太多了，有了这么一套地府神衣，军队战斗力直接提升一个台阶。
和帝国合作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对付狂兽和魇兽。
现在，只要和金戈爆菊一个人合作，联邦这方面的实力就能得到提升，那还要什么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