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谢之怀上班最注重的两点就是：
【第一点，玩家听从指挥。】
【第二点，准时下班。】
如今看来，又得加上第三点了。
【第三点，小心玩家。】
一周后，谢之怀与这位玩家正式见面。
在公司的等候区见到玩家时，玩家套着一件极其舒适的土色风衣，里头是白色衬衫，简单的款式衬得他更加温和貌美。
谢之怀一直以为那是频道模版配置的长发，没想到这位玩家本身就是一头乌黑长发，用丝带绑着。
玩家翘着长腿，安静沉默地坐在长椅上看手机。去除血迹后，谢之怀这才发现玩家除了右眼睑下的痣外，嘴角左下也有一颗痣。
那两颗痣并不算瑕疵，反而来的恰到好处，显得他漂亮又独特。
谢之怀率先打招呼：“玩家你好，我是10056员工，也是您这一季度的专属系统。”
玩家抬头，双眼从他的额头游走到鞋尖，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
谢之怀展露职业微笑：“玩家是觉得哪里不满意吗？”
玩家摇头，起身问：“你来这里几年了。”
“三年，”谢之怀保持笑容，先说正事，“他们有告诉您频道详情吗？”
玩家说：“他们只跟我说换了个频道，我是无所谓，无论仙侠还是未来科幻都可以。”
不好意思，全都不是。
谢之怀拿出合同书，告知玩家：“这个频道的背景为现代……”
他没说完，玩家浓眉一皱，不悦道：“我不是说不去现代吗？”
谢之怀想起老总那日说的话——
【但要是他撤销资金或者不满意要换人了，那这些就不一定有了】。
为了自己的薪资，谢之怀耐心地问：“可否告诉我您为什么不喜欢现代背景吗？”
玩家：“因为现代频道有法治规定，杀了人得坐牢。”
谢之怀：“……”
古代频道又是什么时候规定能乱杀人啊？
谢之怀深吸一口气，利索地说清楚：“玩家可以放心，只是目前阶段玩家进入现代频道，等此频道通关后，其他频道更新完毕，玩家可以继续畅游。”
玩家的表情稍微好了一点。
其实谢之怀搬出这套说辞是想让玩家先放心参与这个季度的频道。
毕竟玩家接下来能去哪个频道都不管谢之怀的事了，只要这个季度不出乱子什么都好说。
谢之怀见玩家心情缓和，乘胜追击：“虽然文章背景设定与现代法律相同，但不同的是，这个频道为复仇虐渣。玩家您可以运用前频道经历的事为主角出谋划策，虽然无法满足玩家您的需求，但这个频道的自由度要比其他频道高，您所做的选择关系到最后结局，也就是说，玩家您掌握了这个频道的最终结局。”
谢之怀只做过一次此类频道的系统。
人物攻略类频道与其他频道不同的点便是：玩家操控剧情进展，无法预判或者提前攻略。对于谢之怀这种讲究通关攻略效率的人来说简直折磨。
老板还说没惩罚，这不就是在惩罚他吗？
“玩家您怎么想的呢？”谢之怀的声音越说越轻柔。
只要不触及谢之怀上述两点底线，谢之怀的服务态度一直很好，加上他笑起来时多增的亲切和蔼，玩家们都很听他的话。
个别除外。
比如这位。
玩家垂眼，细散的发丝落在他的肩头，时间像静止了一样。
沉思片刻后，他坐下了，一手搭在靠背上，姿势慵懒又随意。
“人设背景是什么？”玩家问。
见有效果，谢之怀立刻背诵公开设定：“男主一号被家庭抛弃，欠债几百万，大学时初遇男主三号，后因地位不和分手，男三不依不饶，做出了很多违背良心的事，男一号不堪重负，跳江自尽，后被男二救回，之后发生诸多事皆由玩家探索、获取信息。标准主线结局是复仇成功，男二和男一阖家欢乐；玩家如果开启其他剧情，结局并不确定。其中只要出现红心好感度的，都是可触发剧情角色，并不完全是好感人物。”
谢之怀的普通话有一级甲等证书，讲篇幅过程的剧情也能做到咬字清楚、流畅温和，不少玩家在频道结束后的打分环境都会加上一句“听感毫无压力”。
玩家听完，抬眼问他：“那我要当什么角色呢？”
谢之怀答：“需要您作为从国外回来的男主二号的白月光。”
玩家：“任务是？”
谢之怀：“除了复仇成功外，还需要获得男主一号的好感才算顺利通关。”
玩家敲击沙发的手指顿时停止，睨了眼谢之怀：“你的意思是，让我做小三？”
谢之怀赶忙打开通讯记录：“您要是不满意的话，设定是可以改的……”
玩家：“这个设定有意思。”
谢之怀：“……”
玩家的嘴角轻轻上扬，慢慢悠悠地吐出一句：“那我们从什么时间线开始？”
谢之怀合上路书，嗓音轻缓：“从，你成为男二号的白月光那天开始。”
现实是深秋，而频道的时间为初春。
冰雪消融，一抹夕阳落在含苞待放的桃花上，那枝丫沾着透亮的露水，像是最后落下的玛瑙，远处的学校正缓缓关上校门。
即使是开在小县城的分公司也拥有顶级的系统和建模，模拟npc出神入化，更别提这里是能撑得下更大更广阔场景的总公司，学校完全不再话下。
随着自行车铃叮铃隆冬响，玩家站在人行道上。
系统自动给玩家配上白蓝运动校服，本就年轻的他竟然毫无违和感，在人群中依旧出众。
谢之怀对着耳麦说：“请玩家输入姓名。”
玩家点开手环，说：“赵泯才。”
这是合同书上的名字。
谢之怀：“真名？”
玩家：“嗯。”
为防止遇到激烈情况后产生不良情绪，他们并不推荐玩家使用真名。
赵泯才不同，他就是那个产生激烈情况的人，自然不会有不良情绪了。
可即使能猜到原因，谢之怀还是需要询问一下：“确定要使用真名吗？”
赵泯才：“确定。”
至此，频道所需加载完毕，npc一一显现，原本空荡荡的马路一跃涌入诸多各色行人。
赵泯才单手插口袋，一条系统通知经过他的手环投射空中。
系统通知是双向的，谢之怀看得见，赵泯才也能在空中看见。
【系统：此章目标——成为贺敬朝的白月光】
“贺……？”陌生的名字让赵泯才歪了一下脑袋。
谢之怀看了眼地图定点，说：“就是那位男二号，目前在前面拐角的小巷里。”
谢之怀点开面板，分享情报。
【系统通知：贺敬朝，贺家二儿子。
性格：前期优柔寡断，敏感；后期多疑冷冽阴鸷，不轻易信任别人。
爱好：极限运动
喜好：喜辣
不喜欢：阴奉阳违，城府深
……】
后面的家庭与生平事迹还没有加载，赵泯才点击关闭。
谢之怀问：“玩家您看完了？”
赵泯才坦然回答：“字太多，懒得看完。”
谢之怀：“……好的，您可以往前走了，正好确定行走画面是否良好。”
赵泯才悠闲地向前走，来到剧情发生的小巷。
从巷口看去，黝黑的深处有亮光，垃圾桶边上有四位学生，能明显看出三个人在欺负一个瘦小的人。
谢之怀看见窗口头像，那位瘦小的同学正是未成年的贺敬朝。
贺敬朝是大学毕业后因各类事件而性格有所变化，白月光算是支撑他前期的精神动力。
谢之怀提醒赵泯才：“玩家，那位就是男二号，玩家您需要想到一个不参与打斗也能将三人赶跑的方法，实在不行也可以用钱办事。”
赵泯才回答了一声“哦”，正回脑袋继续往前走。
谢之怀再次提醒：“玩家您需要过去帮忙。”
赵泯才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不能跳过吗？”
“不好意思，这段类似“新手引导”无法跳过，是必须过的剧情。”谢之怀说。
赵泯才：“可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谢之怀：“您现在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
谢之怀听见赵泯才小声地“啧”了一下，掉头往回走。
有30227的前车之鉴，谢之怀在等赵泯才乖乖听话后的大动作。
果不其然，赵泯才走到聚众的地点，姿态闲散地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勾了勾其中最胖的胖子，开口就是王炸：“你们几个，每人给我一百然后滚。”
几个高中生：“……？？”
谢之怀注视着画面，噗嗤一笑。
赵泯才的眼神冷冽，气场不容侵/犯，可他又实在漂亮，导致那些人又害怕又想多看他几眼，眼睛一时像患了斜视。
大胖子后面的小块头怯生生地说：“凭，凭什么？”
赵泯才眸光垂落直他们旁边的垃圾堆上。
他弯腰从中捡起一片玻璃碎，直接往自己的大腿上划上一刀，鲜血瞬间染红灰色的校裤。
“就凭你们几个伤不了我，”赵泯才割完后面不改色，“我下次挥手，这块玻璃就在你们脖子上了。”
谢之怀眉头一皱，下意识握住“安全按钮”，见赵泯才面不改色，他才缓缓松手。
没想到防伤害模式竟然成了他威慑别人的道具，真是有够疯的。
除副本比赛，日常频道自动设置了“防伤害”模式，受伤获得的疼痛感只有现实中的八成，成人向频道所出现的血腥场景，也都是系统模拟的假血。
玩家就算被意外砍得血肉模糊，出“频道”后恢复如初，被砍伤的地方会轻微发麻，最重的“死亡”会让玩家产生胸闷。
为防止像赵泯才这样在频道里自虐的玩家，公司的保底疼痛度是11％，最高为80％。
谢之怀检查疼痛设置，赵泯才开的75％。
这一刀下去，待会出来肯定会腿麻。
“你，你干嘛？”小块头已经开始往后退了，人都吓傻了，“我我我报警了！”
“你说要是报警，他们抓你们这群抽烟霸凌的，还是抓我？”赵泯才一只手百无聊赖地玩弄满是血的玻璃片，“要不我真的给你们几下吧，不然警察来了什么事也没有，还挺亏的。”
那些小孩懂些啥，都是没脑子靠霸凌装个逼的，平日学电视剧、小说里装个校霸，欺负几个同学装作自己很有势力的样子，真见血了反而一个比一怂。
他们哪见过这种往自己身上搞伤口的疯子，没吓尿都算好的。
“给，给你，给你……”
那小胖子颤颤巍巍地掏出一百块钱，他的小跟班也跟着他一起掏钱。
赵泯才数着皱了吧唧的三百元，撩起眼皮，冲后面扬扬头，“滚吧。”
三人立马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边跑边喊：“神经，神经病啊！！有疯子啊！！”
赵泯才对这些外号毫不在意，甩着三百元，跟谢之怀炫耀：“你看，我还赚钱了。”
谢之怀：“……挺好的。”
赵泯才又对墙角的贺敬朝说：“行了，他们走了。”
贺敬朝虽然瘦，但能看出他要是将来多吃点饭，健康起来能俊朗不少。
贺敬朝怯生生地道谢：“谢谢你。”
赵泯才看贺敬朝都得低头，他把刚刚要来的三百元，分了两百给贺敬朝：“多吃点吧，难怪保护不好自己。”
贺敬朝的耳朵血红：“嗯……”
赵泯才丢了玻璃片，就要走。
贺敬朝鼓起勇气大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泯才极其高冷地说：“你没必要知道。”
谢之怀提醒他：“你得说你的名字才行，不然你这些不就白费了吗？”
赵泯才：“也是。”
赵泯才停下脚步，又折返回来，手指沾了点自己的血，在贺敬朝背后的墙上一笔一划地写上“赵泯才”三个字。
赵泯才斜睨贺敬朝：“你必须得给我记住了，十年后也不能忘，知道吗？”
谢之怀知道赵泯才是听了他的话，为了防止男二号忘记才这么做的，但在其他人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特别是墙上的血字。
本是做好事留名、初次相遇的美好场景，如今是凶杀案现场的死亡讯息。
谢之怀担忧这一举动会减少好感度，好在系统弹出了消息。
【系统：贺敬朝好感+30，目前70分（满分100）】
【系统：获得成就——一见如故】
“……这还能涨三十？”谢之怀放弃思考了。
攻略频道的人物要比其他频道更令人难琢磨，有时误打误撞反而会高分通关，这也是谢之怀不喜欢来这个频道的原因之一。
他有自信在其他频道拿高分，这里不行。
每次员工频道测试，频道经理看到他在“人物攻略频道”只拿了2000分，笑他肯定是母胎单身。
【系统：贺敬朝恐惧+100，目前120分（满分100）】
【系统：贺敬朝好奇度+10，目前50分（满分100）】
【系统：因剧情变动，白月光转为黑月光。】
谢之怀：“……”
他是没谈过，但他知道普通的恋爱不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