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玖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五年师尊,三年死遁 > 1、刹鬼修罗
    乱葬岗上,两个捡尸人正在工作。

    路过一个孤零零的棺椁,年轻的捡尸人停下脚步,看了棺材一眼:“...这里还有一个...”

    年长的捡尸人头也不回:“道上的规矩,停放在路边的单个棺材不能开。能被丢在路边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棺材主是个穷鬼,连雇人安葬的钱也出不起,另一个,就是棺材里封着什么不干净的——”

    话音未落。

    “砰!”的一声,棺材板在他们眼前被掀飞了出去。

    年轻捡尸人就在棺椁前,险些被砸个正着,然而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棺材板贴着他的鼻尖飞出去,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本人却毫发无损。

    紧接着又有几根长钉坠落在他脚边,是封棺长钉。

    人死以后,四钉封棺,防止死者诈尸。

    封棺长钉都飞了,那岂不是...

    年轻捡尸人脑中一下子冒出无数恐怖画面,连滚带爬地跑到年长捡尸人身后,惊魂未定:“诈、诈尸了!爹啊,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江荼一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

    他扶着棺木坐起,手掌摁上被长钉洞穿到骨骼的肩膀,“咔嚓”一声复位,糜烂出白骨的皮肉飞速再生,覆盖在血红寿衣之下,显得格外苍白。

    死去的五感在逐渐复苏,很疼,但江荼眉头也没皱一下,先转眸看向那两名捡尸人。

    年轻的那个已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爹拽他半天没拽起来,江荼已然缓步走到二人面前。

    “劳驾,”入耳的声音是预想外的温润亲和,“敢问这里是南涂县么?”

    年长捡尸人颤颤巍巍抬起脸,陡然一惊。

    青年五官俊美却凌厉,是有锋芒的漂亮,墨发披散凌乱,能将光也侵吞的浓黑笼罩下来,像一片黑暗。

    此刻他的唇角微上扬着,柳叶眼半含秋水,没等到回答,好脾气地又重复一遍:“敢问这里可是南涂县?”

    年长捡尸人僵硬地点了点头:“是,是,这里是南涂县...”

    江荼微微一笑:“老先生可知道,最近南涂县发生过什么异状么?”

    年长捡尸人连忙道:“各地怪事频发,也不是这一日两日...我们也就是在阎王手底下讨生活,没害过人...”

    边说他边频频看向江荼,脸上写满了“最大的异状不就是你么”的惶恐。

    江荼微妙地抿了下唇:“多谢老先生。既然是在阎王手下讨生活,二位日后见到无人入殓的尸体,可代为...”

    话音未落,耳畔就响起跌跌撞撞的跑动声,年长捡尸人抓准机会,一把薅起自己的儿子,拔腿就跑。

    江荼目送他们远去,徐徐叹了口气,公式化的微笑顷刻消散。

    不是说在阎王爷手底下讨生活么,怎么见了阎王爷跑得比谁都快?

    罢了,知道这里是南涂县就好,至少没来错地方。

    江荼的手心冒出一簇荼蘼花,像跃动的火苗,他信手摘下其中一片花瓣,双指夹住向外一扬——

    花瓣在他身边盘旋,像等待指令的宠物。

    江荼报出一段生辰八字,声音凛冽:“去替我寻。”

    话音落下,花瓣瞬间化作璀璨灵力,霸道地覆盖整片乱葬岗。

    很快有了答复,一条红线缠在江荼小指上,线的另一端延伸至极远。

    循着红线的指引前行三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与此同时,红线骤然紧绷,在扯断边缘摇摇欲坠。

    江荼转过身。

    一头脏兮兮的野兽猛地从林间跃出,慌不择路地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江荼被这枚小炮弹撞得踉跄几步,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旋即涌入鼻腔。

    野兽好像撞晕了,呜咽一声,倒在他怀里半天没有动静。

    江荼对乱葬岗突然蹿出一只小野兽深表怀疑,没来得及细看,野兽跃出之地又乌泱泱追出一大群人。

    这群人穿着统一,束发玉冠,仙气飘飘,一看就是仙门中人。

    看见江荼,他们齐齐一愣。

    远远的,只看见青年身着一件破烂抽丝的大红色寿衣,面色苍白,眉眼深邃,赤足,足背因沾满污泥而更显死白,脚踝上还系着一根红绳。

    ——只有死人才在脚踝缠绕红绳。

    风恰在此时穿林而过,响起厉鬼哭嚎般的簌簌声响,叫人本能地头皮发麻。

    追逐的修士中,领头的是个黄衣男子,年纪最长,修为也最高。

    黄衣男子的目光落在江荼身上,一时有些举旗不定。

    许是乱葬岗环境加持,眼前俊美但诡异的青年让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

    如今灵气衰竭,走在路上被鬼拦道是常有的事,黄衣男子心生警惕,试探着开口:“我等乃中界劲风门修士,叨扰阁下清修,不知阁下能否行个方便,将你怀中这小子还给我们?”

    闻言,江荼反倒一愣。

    小子?哪来的小子?

    怀里的野兽突然抽搐了一下。

    一只血污纵横的手倏地抬起,瘦弱到风一吹就能折断,却极为用力地攀上江荼的衣襟,指节寸寸收紧。

    江荼低下头,对上一双圆溜溜的野兽瞳孔,像沉年的琥珀,温润金泽下强忍着巨大的痛楚。

    “救...”

    满脸血污的小少年努力张开唇瓣,却只发出一个音节,就浑身一软,晕了过去。

    手一松,在江荼衣服上留下五道清晰血痕。

    而小少年攥住他衣物的刹那,江荼看见一根红线缠在他干枯的小指上,随着晕倒的动作拉扯到极致,断了。

    江荼强压下唇角抽搐。

    不是野兽。

    是他要找的人,阳间的气运之子。

    江荼回忆起鬼帝宋衡敲开阎王府的门时对他说的话:

    “气运之子登神之路拖了太久,若这一世再不能飞升,人间恐有大难,江荼,我知你避世,但天机卦阵说了,这件事只有你能做成,请你务必亲自出山。”

    宋衡对江荼有恩,哪怕只是为了还人情,江荼也没有推辞的道理。

    可是...

    他怀里这个奄奄一息、可怜巴巴、看起来孱弱到不可思议的气运之子,真的能够成为预言里毁天灭地的大魔头么?

    江荼表示怀疑。

    算了,人找到了就好。

    他接住小少年瘫软的身躯,将人轻轻放在地上。

    尔后,向前一步,恰好挡在小少年单薄的身躯前,朝黄衣男子的方向远远还了一礼。

    “抱歉,”江荼温和开口,“我拒绝。”

    无论这群修士与气运之子是什么关系,他都不可能将人交还。

    这回轮到黄衣男子惊呆了,恼火中还有几分忌惮。

    他所在的劲风门,属于修真界的中界,比乱葬岗所在的下界高出整整一个阶级。

    是中界的名号不够响亮吗?

    还是说...这个人,连中界也不放在眼里?

    江荼察觉到黄衣男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了又变,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少年。

    小少年昏迷中还很没安全感似的,小小的身躯蜷缩起来,露出一截满是血痂的脚踝,拴着半根断裂的锁链。

    锁链比他的脚踝还要粗,已经与皮肉长在一起,血肉模糊,难舍难分,也不知道是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等等,锁链?

    在地府,被押往地狱受刑的恶魂,会先用锁魂链拴住,囚禁起来,防止他们逃跑。

    江荼挑了挑眉:“他是你们门派的什么人?”

    他开口时周遭的空气好像沉了几分,沉浸在怀疑中的黄衣男子吓得一个哆嗦,不愿露怯而没好气道:“...阁下未免管得太宽了吧?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江荼见他突然语气凶狠,十分善解人意:“哦...难以启齿?那就不说了。既如此,人我带走了,诸位请自便。”

    这油盐不进的态度让黄衣男子怒火中烧。

    他猛地甩出一道灵力,擦着江荼的衣摆劈在地上,警告他不要不识好歹。

    孰料风破开寿衣一角,江荼腰间的玉佩垂荡下来,散出浓密的浊黑。

    玉佩显露的瞬间,身后爆发出一阵喧嚣。

    “黑色!师兄,亏你还和他好言好语的,这是个一阶废物啊!”

    “哈哈哈哈!这么黑的黑色,我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就是那个给咱们扫茅房的老头!”

    “废物还敢抢我们的炉鼎?怪不得寿衣也穿上了,是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了吧?哈哈哈!”

    哄笑声中,黄衣男子将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他怎么说也是二阶中期的修为,在二阶遍地的中界或许不够看,但在下界,已经是很多人一辈子难以达到的高度。

    却竟然被一个一阶废物唬了这么久!

    而且还是一个灵力趋近于无的超级废物!

    一想到方才他对江荼好声好气的态度,黄衣男子都快气晕过去了,只觉得面子丢尽。

    黄衣男子将长剑提起,咬牙切齿对江荼吼道:“今天就让你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逞英雄!”

    他这柄剑是件宝器,由仅次于天山铁的寒雪铁锻造而成,出鞘时剑气凛冽,势不可挡。

    就算二阶修士在这里,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地接下这一剑,别说区区一个一阶修士。

    黄衣男子已经认定江荼是个废物,当即足尖点地腾飞而起,长剑破空,直向江荼命门而去!

    剑锋逼近不过眨眼,却足够江荼平静地将目光从玉佩上收回。

    他不是躲不开那一记偷袭,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浪费时间。

    而从修士们的叫嚣中,江荼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比如说——

    小少年是劲风门的炉鼎。

    堂堂气运之子混成了炉鼎,还这么伤痕累累的,看起来就过得很不好。

    小可怜。

    江荼盯着小少年脚踝的锁链,突然觉得,就这么直接走了,好像有点便宜这群畜生。

    他的眼底燃起一簇赤红。

    ——那就...陪他们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