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浸染在月色中,榆城的街道繁华如许,绿柏隐匿在灯光下,与周遭的黑夜混为背景。
甘棠和温思茗吃完饭去了被撞的“半刻”咖啡馆分店,原先惨不忍睹的模样已经恢复不少,王经理见两人过来,忙交代了下情况:“老板,店里部分墙壁毁坏明显,估计要重新装修。”
温思茗早早过了生气的时刻,摆手无奈开口:“那就重新装吧。”
只有正门处需要好好装潢,内里倒是完好,但门面就是招牌,门面不精致漂亮,生意也不会有多好。
甘棠进了店内,里面摆着一架三角钢琴,比店里所有东西加起来都要贵。
那是她的钢琴,上面刻有她的名字:tang。
她的手碰到几个琴键,无意识地轻缓弹了几个音。
“还有,小甘老板。”王经理喊了一声甘棠。
“在呢,怎么了?”甘棠回神,转过身道。
甘棠也往咖啡馆投了不少钱,主打一个陪伴,温思茗干脆让店里的人喊她“小甘老板”。
“有位中年女士来了咖啡馆,递给了你一封邀请函。”
“什么时候?”甘棠接过王经理手里的东西,钢琴大赛的邀请函,推荐人:许凤萍。
“今天上午,我在明春街工作的时候。那位女士来过很多次,你弹琴的时候,她每次都会听完再走,我还以为是你粉丝呢。”王经理笑道。
甘棠前几年也是位小有名气的钢琴手来着,可惜现在都没什么人记得。
“她不是我粉丝,”甘棠捏着手里的邀请函,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受,笑笑继续道,“是我老师。”
王经理呵呵笑道:“您老师人挺优雅的。”
甘棠没多说,又问了一句:“那她说了其它什么吗?”
“说你要是想好了就去找她,别的再没有了。”王经理略加思索也想到什么,估计小甘老板和她老师关系算不上多好,不然不至于连句话都要别人代传。
“好,谢谢王经理。”
“客气客气。”
甘棠翻了邀请函背面,早知截止时间,她还是看了一眼,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
温思茗凑过来说道,“呦呵,许老师还挺傲娇。”随后看她一眼补充道,“你也不遑多让。”
甘棠笑着把她推开,翻开手机,找到许老师联系方式,上面密密麻麻一串绿色的字,许老师只有寥寥几个字回复。
她又来了信心,开始找借口:【许老师,下周日欧阳有场音乐会,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我给您当司机邀您去看?】
许老师回得很快:【不去】
甘棠:……
拒绝了,这是干嘛吗?
目睹一切的温思茗发出嘲笑声。
傲娇的许老师又回了消息:【最近没时间,想好了再来找我】
甘棠心里涌了暖意:【收到/玫瑰花/】
“你还真是好哄。”
给个钩子就“嗷呜”一口咬上去了。
甘棠心里不放事,闻言只道:“有台阶就下嘛。”
不然难受的只会是自己。
夜幕降临,甘棠没回甘家,回了自己在滨豪的临江大平层。
一进门,家里的乖乖就跑到了自己脚边,甘棠换了鞋,把小猫抱起来撸撸它的毛,调笑道:“大壮,想不想姐姐?”
大壮今年三岁半,英文名叫strong,很有灵性,是只双色布偶猫,眼睛周围、耳朵和尾巴都是灰色,左眼角灰色更深,像颗泪痣,其余地方都是白色。
明明是只小母猫,却要起这么霸气的名字,还好大壮听不懂。
家里阿姨正巧要回去,见状笑说道:“大壮今天可乖了,今天都没怎么闹腾呢。”
“这么乖呀,等下给你吃蛋黄好不好呀?”甘棠抱着猫的时候声音很轻细,听起来酥酥软软的。
大概是随了主人,大壮也极为轻细地“喵”了一声。
方姨最近家里儿媳妇生孩子,忙得连轴转,急匆匆赶着回去,闻言只道:“甘小姐,那我先回去了?”
甘棠浅笑道:“好,谢谢方姨,路上小心。”
“好嘞。”
甘棠躺在沙发上逗了会儿猫,到了固定时间,又去了琴房。
她的钢琴很多,每一架都会标上自己的名字,但最爱也最常用的只有这一架,贝希斯坦私人订制。
甘棠把大壮放在钢琴椅上,自己坐它旁边开始练琴。
她手开始恢复以后每天都有在训练,刚开始练的时间比较短,但胜在坚持,不为难自己,痛了就休息。
她约莫十岁学琴嫌苦想偷懒,许凤萍好好教导过她,还给她讲过一个段子:一天不练琴,自己知道;两天不练琴,同行知道;三天不练琴,所有人都知道。
话是夸张了些,但理是这个理。
她怕荒废下去,有一天就真的什么也弹不出来了。
室内音调是《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大壮不知何时早已跑开。
过了良久,甘棠终于停下,想到榆城经济交流会,打算给李启明发个消息。
他最近越来越忙,两人三天没联系。
还得让她抽空联络感情,她摇了摇头。
唉,要人命的联姻。
她翻开手机,却没想到他早几分先发了几张图片和消息,主要内容是c家的当季新品手链,一般人要等三个月才能在国内买到,他估计是从总部调过来的。
她点开其它截图,很细致地注意到一个细节。
订单数量为2,粉紫各一条,估计是给他妈妈的。他和他妈妈关系很好,她没多想。
甘棠:【谢谢你的礼物噢,等下我和思思去博展,你去嘛】
问候就是个形式,不然两个人要在现场碰见了大眼瞪小眼,还有点尴尬。
是不联系就不熟的恋爱关系。
奇怪得很。
李启明放下糟心事,秒回千金大小姐:【去,完了我请你吃饭】
甘棠:【好哦】
*
鸿江宴包厢,秦屹淮端坐在一旁。
徐林脸上堆满笑意,恭恭敬敬道:“秦总,百致旗下机械端产业链的扩张供应,还是希望您能考虑我们徐氏,别家的让利在我们这里都好商量。”
目光放长远些,搭上了这条线,以后的生意也好谈。
秦屹淮没提这个,反而说:“听说鸿茂二期这个项目不错。”
北城消息堵得严严实实,李启明应该是有预感,所以最近一直在拉投资,鸿茂二期在外面还是个大饼,往后指不定什么样了。
徐林很上道:“秦总要是感兴趣,我可以送鸿茂二期的份额给您。”
多少人看中想要鸿茂二期,这是他十足的诚意。
秦屹淮脸上笑意很淡,漫不经心敲动檀木桌:“不用,我的意思是,你退出这个项目。”
徐林有些为难,快到嘴的鸭子总不能全飞了,还想咬着包了巧克力的屎不放:“这……”
商人重利,大都如此。
徐林再咬牙让步:“秦总,您也得体谅我,您占大头也行,您看怎么样?”
秦屹淮又笑,斯文往后靠在红木椅背上:“不怎么样。”
徐林摸不着头脑,斟酌问道:“那您这是……”
秦屹淮不想把人逼得太紧,纵使这件事对徐林百利无一害,但他顾着秦家大伯,不会明说:“一家有可能濒临资金链断裂的企业,让利再多,对于百致,也不会是最好的选择。”
徐林很自信:“您多虑了,徐氏信用良好,借贷间资金链断裂补不齐的情况在近几年绝对不会发生。”
“万事无绝对,或许,两个月后呢?”
两个月后是鸿茂二期项目正式投入发行的日子,徐林作为投资人,需要投入的资金只会多不会少,如果全都回不来,庞大的资金缺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补上的。
倏忽间,徐林心中一惊,都是聪明人,秦屹淮前言后语都是对鸿茂二期的不信任。
生意场长最忌讳断人财路,百致如果不想和自己合作,没必要说这么多。
徐林又试探着问:“如果我退出鸿茂二期,那和百致合作的事情?”
秦屹淮:“好说。”
这是有的商量,是了,徐林确定心中所想:徐氏和百致合作,相当于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秦屹淮消息总比自己灵通,没有理由伤友伤己。
他现在在阻止自己。
所以,鸿茂二期很有可能会爆大雷。
想到这里,徐林又冒出一层冷汗,还要他今天求得一个和百致合作的机会,还有时间全身而退,不然真等爆雷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徐林连忙道谢:“多谢秦总,今天一趟可没白来。”
正事交谈结束,秦屹淮从包厢内出来,长廊上迎面走来有一对衣着正经的男女。在光线暧昧不明处,男人右手环勾住女人,嘴角勾起坏笑,拖起女人的胸,往上颠了颠。
这种事到哪里都会有,秦屹淮算是见过不少,他冷淡收回眼,当作没看见,脚步节奏丝毫未变,往门外走。
大概晚上九点多,秦屹淮从鸿江宴出来。
男人臂弯里挂着件西服外套,衬衫扣子松两颗,宽肩窄腰,眉眼深刻,姿态散隽,踏着月色出门。
一副清贵好模样,冷情冷性,但谁见了不心动?
“榆城经济交流会的通知已经发下去了。”刘钦迎上去,率先汇报后,又斟酌道:“徐林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把李启明的最后的路都断了,也无可厚非。”
迟早要经历这一遭的,趁着投入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及时收手也未尝不可。谁又能说,秦屹淮不是在帮李启明呢?
——如果他不贪心的话。
秦屹淮语气意犹未尽,眼底凉意浅薄:“都断了,不是还有甘家吗?”
刘钦有些犹豫,按道理甘家不会把小女儿往火坑里推。鸿茂二期暂且不谈,北城的消息鲜少有人知道。
关于为人方面,李启明虽说掩藏得很好,但如果甘家想查,多用点心思,不至于查不出来他是个什么货色。
刘钦不禁问道:“棠棠她……真的会嫁给李启明吗?”
秦屹淮敛了眸子,淡声道:“不会。”
平静,却笃定。